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无尽之烬[黑执事塞夏同人] 作者:枭枭戏言 文案 本文承接黑执事TV第三季马戏团篇。 夏尔·凡多姆海伍继续着女王交代的棘手任务,塞巴斯蒂安一直恪守契约和美学扮演完美执事的角色。污浊的社会,贪婪的人类,阴暗的交易,一步一步走向黑暗深处的夏尔知道了更多的真相,仇人?契约?女王?灵魂?如果已经用未来做了交换,那么有意义的东西还剩下什么?黑暗的尽头,还会有一丝光亮吗? 坚决遵循原著风,塞巴斯和夏尔两个内心封锁的人不会一下子就敞开心扉在一起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一些契机,两个人才看清自己真正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爱”的存在。 喜欢快节奏的小伙伴慎入 喜欢原著风和体会人物细腻感情的小伙伴就来给我一点支持吧~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原著向 恋爱合约 搜索关键字:主角:黑执事,夏尔,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 配角:伊丽莎白,格雷尔,葬仪屋,黑执事众 ┃ 其它:塞夏,黑执事,灵魂,契约,爱   ☆、那个执事-楔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开始有一部分是发在贴吧的,我就是原作者枭枭戏言,说我无节操搬运或者抄袭的小伙伴,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可敬的维权意识,现在误会解除~欢迎你们继续看文哈~   不知道有多少小伙伴是跟过来看的,如果有的话就在评论里冒个泡吧,收个藏撒个花神马的,让少爷和执事君知道你们这些一直在支持着他们的存在吧~~~~~~(塞巴斯&夏尔:泥垢了,求票求花求收藏不要拉上我们╭(╯^╰)╮)   “塞巴斯钦,这就是人类啊!”少年长叹了一声,不远处的废墟中还残留回荡着刚刚他撕心裂肺的笑声。   “哦?”执事猩红眸子中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马上被一如往常的安然取代:“嗯,没错,跟恶魔不同,保持着丑陋而又复杂的恶意,满口谎言——”   少年高帽上的缎带忽然被风夺走了,一抖一抖地远离少年伸出去的手,飘向天际,空气中仿佛又响起joker哼起的那首歌:   Tom,he was a piper’s son(汤姆是吹笛人的儿子)   He learnt to play when he was young(在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学习吹笛子)   And all the tune that he could play(但他会吹的只有一首歌)   Was “Over the hills and far away…(那就是“越过山丘奔向远方)   Over the hills and a great way off (越过山丘,奔向远方)   The wind shall blow my top-knot off(风啊,带着我的缎带)   穿过旋律的是执事不带感情的冰冷声音:“拼命的挣扎,踩着其他人往上爬,抢夺,被抢夺,一再重复地说着借口。然后就算这样,还是以越过山丘的远方作为目标。”   所以,人类才有趣啊!   “人类……有趣……”少年小声重复着这两句话,哼哼地冷笑了两声,左手把手杖用力地杵在地上,纤细腿迈向前方一步,踩在山丘的最高处。   已是残垣断壁的孤儿院被烈火般的夕阳笼罩着,大门上有残缺不全的镶金字,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给孩子们温暖、幸福和爱(英文)”的字样,断墙底部的碎瓦砾中压着一直掉了一只眼睛的小熊,那可能曾经是哪个女孩子心爱的物件吧。   “送给你的小熊生日礼物!”   “一起玩吧。”   “孩子们要幸福哦!”   “我来给你们讲故事吧。”   “能和大家生活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Joker, Beaster. Doll……一个又一个笑脸。少年冰蓝色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眼前……这景象,为什么……为什么看到了马戏团的人们在这里温暖生活的景象,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孩子,都曾经被孤儿院收容的孤儿吧。他们围在一起,聊天,吃蛋糕,做游戏。暖融融的火炉,香气四溢的食物,还有每个人脸上纯净幸福的笑……那是……他们……   啊!壁炉里的火忽然窜了出来,和夕阳纠缠在一起,眨眼之间变成熊熊火焰,吞噬了墙壁,屋顶,孩子们都丢下手中的玩具,慌张地四处逃窜着,可那簇火焰就如同魔鬼一般跟随着他们,在每个人身上乱舞着,燃烧着,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倒在地上,熊熊火海渐渐吞没了他们,只剩四散的灰烬黑龙般张牙舞爪地缭绕在空中向他冲过去。   夏尔瞪大眼睛盯着前方,被自己看到的场景吓呆了。旁边的执事一声一声唤着自家主人却得不到回应,顺着主人的目光,只有并无异样的破败孤儿院。   “扭曲的,是扭曲的,是魔鬼啊啊!!!”夏尔忽然跪下嘶声大叫。   “少爷!”   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扶住主人,触及的人却一下子倒在了自己怀里……      ☆、那个执事-回归   “火……好热……赛巴……咳,咳咳……”。   床上病弱的夏尔睁开眼刚要说话,就被一阵钻进嗓子的凉气再次刺激到气管,发起剧烈的咳嗽。   塞巴斯钦推开门时,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少爷伏起半个身子趴在床沿上剧烈地咳嗽,胸前的被子已经滑落在地上,只剩下很小的一角搭在小腿上,有些苍白的小手紧紧扣住床沿,但及时这样也丝毫没能减轻身体因剧烈咳嗽发生的颤抖。   “少爷,你醒了,身为病人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责备的话语从塞巴斯嘴里说出来依然是不含任何感情的平静,可他动作上却很快,撂下手中的茶具迅速拿出另一条探子披在夏尔身上,轻轻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来回抚过夏尔的背部,让他的呼吸渐渐顺畅,渐渐平静。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夏尔在执事的扶助下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半坐,脸上没有一点精神。   “我……怎么了。”   “您在孤儿院门口大叫着奇怪的话,然后晕倒了。现在已经回到本宅了。”执事微微欠身。   “呃……”夏尔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随后又好似想要忘记一样拼命地摇头。昏迷之前看到了那场大火灼烧出的灰烬如魔鬼般将自己包围,扼住了手腕,缠住了双腿,堵住了嗓子,就像曾经,曾经那次……   “少爷,喝一点牛奶吧,今天加了很多蜂蜜。”   夏尔从塞巴斯手里接过牛奶,放在嘴边小口地啜着。他想问塞巴斯一些问题,但是想到刚刚冷风入喉的痛苦,只好先放弃了。   喝了几口牛奶后,的确觉得嗓子比刚才好受了很多,应该是可以顺利说出话了,只是这牛奶有点……   “塞巴斯钦!”夏尔盯着牛奶低声叫了一声。   “少爷,怎么了?这牛奶不合胃口么?”   “不,很好喝,但和平时的不一样。”   “哦?是的少爷,因为考虑到您今天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所以牛奶多加了些蜂蜜。”执事一如平时淡然地汇报,可看到眼前的人还是盯着牛奶一动不动,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少爷该不是在担心晚上吃甜食太多会坏牙么?没关系的,偶尔吃一次不会怎样,请少爷放心。”   “塞巴斯钦!”夏尔声虽然虚弱,却明显充斥着愤怒,“你不记得我们的契约了么?”他猛然撩开右边的头发,露出契约之眼中淡紫色的五芒星:“只有你不可以背叛我,永远不可以骗我!你到底在牛奶里加了什么?!”   “啪!”牛奶杯子随着夏尔愤怒的话音碎裂在地上。   “少……爷……”面对对少爷突然的震怒塞巴斯有些意外。“我果然不能低估了少爷的味觉呢,如您所说,我在牛奶里加入了少量缓解哮喘的药粉,因为少爷的哮喘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病情不恨严重,用食物掺入药粉的方式调理比较温和。这样可以免去少爷喝苦药汤的痛苦。”   “你,问的医生么?”夏尔没想到执事竟然是为了自己的病情花费了心思,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是,医生的话,无非都是开些苦口的药,这是我看医书学到的方法。”塞巴斯露出一副“你要相信我”的笑脸。   “你还真的去看医书了……”   自己也觉得刚刚的无名怒火有点理亏,只好别过脸躺下,不去看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塞巴斯。   “是的,少爷。作为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怎么能连少爷的身体都医不好呢。”   收拾好残片的塞巴斯站起来,为床上背对着他的小人盖好被子:“少爷,我再去端一杯过来,希望少爷为了自己的身体好好的喝完。那么,我先告退了。”   听到门关上后,夏尔才把身子平躺过来,歪头看看刚刚地上摔杯子的地方,已经被打扫的不留痕迹。   那个恶魔,的确是一直没有改变呢。   可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呢?   过去他也为对食物挑剔的自己用创新地做法调和出许多新的口味,只要吃起来美味,自己都不会追问什么,就算问起来对方给出模糊的答案,自己也不会在意这种小细节。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么?   在凯尔宾公爵地房间里,因为看到和过去太过相似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失态了,还违背了女王的命令烧毁了一切,包括那些孩子。这些暴露自己脆弱的样子被恶魔尽收眼底,他一直执着地是自己高傲不屈地灵魂,自己这样软弱,灵魂会不会没有那么美味了?依稀记得塞巴斯那个时候仿佛露出了嘲笑的表情,是在嫌弃这变质的晚餐了么?要背叛我了么?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   夏尔猛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居然还在想着如何为别人调味,这是在想什么啊。   哼!夏尔对着自己的脑子狠狠滴打了一拳。   “少爷,您又怎么了,干嘛打自己?”   端着新牛奶的执事刚一推门就又被眼前的场景惊的瞳孔放大,床上那个人独自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然后猛然自己打了自己一拳。塞巴斯赶忙冲过去拉住夏尔还要继续锤脑袋的手。   低烧的小手被恶魔没有温度的手抓住,夏尔感到一丝清凉。那个恶魔居然看到自己因为纠结打自己了,赶紧做点什么让他忘了这件事。看了看眼前还略有些惊异的塞巴斯的脸,夏尔伸出另一只手主动拿过塞巴斯手中的牛奶,一口气喝了下去。   “味道不错。”也许是想要弥补刚才的粗暴,也许是想马上转移执事的注意力,夏尔随口说了句赞美的话。   “可是少爷,我……这次还没加蜂蜜呢,那里只有牛奶和……药粉……”   “什么???”   夏尔抬头看到桌边有执事放下的半罐蜂蜜和插在里面的小勺子,感觉完全陷入了比刚才更尴尬的局面。   “我觉得头昏昏的,所以自己敲两下,可能暂时味觉有点失灵吧。我要休息了。”连忙找个借口赶快结束这难以控制的局面吧。   “还在发烧吗?”塞巴斯把手随意地搭在夏尔的头上,“还好呀少爷,您现在只是有些虚弱,已经不烧了,早点休息就好。晚安,少爷”   “嗯。”夏尔翻了个身,把头埋过去,示意执事可以走了。而实际上心理却觉得很乱,还在为自己刚才莫名的想法纠结。   自己为什么还会在意自己的灵魂是不是符合恶魔的口味呢?   塞巴斯带着烛台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一丝从窗帘缝隙里渗透进来的月光。   生活从那次大火后就一直都像现在这样,身处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尽管知道它的光源都是只能在夜间才能现身阴晴不定的月亮,却还是要一直望着它,朝向它。   白日里站在山丘上,仿佛在朦胧中出现了幻觉,看到马戏团的那些人还在幸福地生活着,那种幸福,自己似乎也可以体会到。可是忽然间一场大火又吞噬了他们,而那场火,是画面中扭曲的如同魔鬼般的自己引燃的。   Joker伸出热情的手让他微笑,Doll把视若珍宝的法多姆海伍糖果递给他让他先挑选口味,还有Beast,Dagger,,wendy,他们看着他笑,亲切地叫他Smile……   那是平凡人称之为朋友的人吗?自己差一点就要拥有,却又亲手毁掉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似乎触手可及的平凡的温暖……都被……自己……亲手……   还肆意嘲笑他们,以越过山丘为目标,可是内心深处是羡慕的吧!毕竟,他们直到死去依旧觉得山丘那边是光明的,而自己,明明知道彼岸还是永夜,却还一直拼着性命去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任务   “少爷,该起床了。”   白色落地窗帘随着执事手的动作徐徐展开,清晨亮白的阳光洒落在床上还在熟睡少年墨绿色的头发上。   “塞……巴斯钦,这么快就早上了?”。   夏尔眯起双眼打了一个哈欠,感觉到浑身疲惫。刚要起身,一个冰凉的触感落在额头上。   “虽然烧退了,但是少爷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本该让少爷好好休息,不该这么早叫醒您的,只是女王又来信了,送信人说这次的任务很紧急,需要您尽快接手处理。”   “这么快?上次的事我还没有写信汇报女王结果,咳咳。”夏尔努力撑起尚还虚弱的身子,不可避免地咳嗽了两声。   塞巴斯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小主人,把他的身子靠在床头,蹲下来为他一件件穿上衣服鞋袜。   “信你看了吧,这次是什么事?”夏尔一边配合着穿衣服,一边问着。   “是兰德威尔斯侯爵的情&妇失踪了。”   “威尔斯侯爵?”   “您认识么?”   “没有见过,只听说过他们家族原本是非贵族的骑士,十几年前在女王出行遇刺事救过女王一命,因而被破例封为侯爵。不过当时救女王的是卢瑟威尔斯,兰德的父亲,卢瑟救人时受伤没过多久就过世了,女王为了感谢并照顾他们一家,就让他儿子继承了侯爵的待遇。”   “看来女王还真善良呢。”   “不,兰德生性恶劣,和他父亲完全不同。刚成为侯爵的时候在伦敦贵族界闹出阵阵血雨腥风,女王不好剥夺恩人家族的荣耀,四年前就让他迁居北方的约克郡生活。”   “看来这位侯爵始终未改掉劣性呢。”   夏尔无视了塞巴斯刻意嘲弄的语气,从床边站起来,配合着执事穿衣:“信中还写了什么?”   “威尔斯侯爵失踪的情妇是名妓&女,他开始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去找过她,却意外地发现当地很多妓&女都莫名地失踪了。这才报告了女王陛下。”   “妓&女!情&妇!呵,咳咳。”夏尔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之色,身体的不适也让他很不快。“既然是女王的命令,就快点解决掉吧,塞巴斯钦,你先去调查一下。”   “Yes,my lord.”   “少爷,您的下午茶,今天是草莓布丁乳酪蛋糕和椰果奶茶。”   浓郁奶白的乳酪衬得草莓鲜红欲滴,奶茶也飘着阵阵浓香。在书房坐的已经有点昏昏欲睡的夏尔看到立刻凑过来,拿起小勺挖了一块放在嘴里。香甜的味道好似驱散了些许因病导致的乏力,夏尔不由自主地闭上冰蓝的眸子,细细地品味这曼妙的滋味。   不愧是塞巴斯钦呢。虽然心理默默地赞许了执事,表面依旧装的波澜不惊。   “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夏尔端着奶茶问。   “兰德威尔斯侯爵的情妇叫卡娜,据说风姿妖娆,是约克郡非常有名的妓&女。兰德和他认识快一年了,一直都是卡娜以妓&女的身份服侍他,直到前不久兰德决定包下她,别墅都置办好后,卡娜却忽然失踪了。经过调查,约克郡最近失踪了十余名妓&女,都是在有客人要包&养她们或者要为她们赎身的时候就失踪了。另外,整个约克郡的妓&院都由一个女人掌管,那女人每次见人都带着红色面纱,没人知道她的样子,也没透漏过真名。由于她穿的裙子都有红玫瑰做点缀,那些人都叫她玫瑰夫人。”   “喜欢红色的女人总是要犯罪么?”夏尔自言自语道。他想到了安阿姨,和最后那惨烈的结局。   “暂时不能确定犯人,少爷。需要亲自前往调查么?”塞巴斯看了看桌上的盘子,已经被一扫而空,他的红眸闪过一丝满足。   “当然。”夏尔站起身来。“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   执事刚要欠身回应,夏尔忽然继续:“这里到约克郡,途中要很久吧?”   “是的,马车和火车交替,要两天一夜。”   “我这次不想在路上浪费太久,塞巴斯钦,用最快的方式抵达,你做得到吧。”   “当然可以,就像上次那样。少爷还满意么?”塞巴斯俯下身看着夏尔。   “嗯,就那么办好了。”   绕过贴近自己的塞巴斯,夏尔走出了书房,耳朵却仔细听着执事跟随的脚步声。   身体的确有些虚弱,所以不太想一直奔波在旅途中。但更想要的是体会一下上次错过的感觉。马戏团事件事,因为急迫也是让塞巴斯带自己去的凯尔宾公爵那,只是那次自己因为哮喘和高烧,不知为何还未启程就睡着了。夏尔十分想知道塞巴斯是如何将自己带过去的,是飞吗?还是别的什么,夏尔暗自决定,这次一定要保持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启程   次日清晨   梅林:“欸?少爷刚回来一天就又要出门了!那是不是又要好久见不到塞巴斯先生啦!”   巴鲁多:“做伯爵也是很辛苦的啊。”   菲尼安:“不过有塞巴斯钦先生在少爷肯定会很快办完事回来的。”   破坏三人组站在宅邸门口叽叽喳喳地等待恭候主人出门,田中呵呵地笑着。   少年拿着骷髅手杖走出宅子,后面跟着优雅的黑衣执事。   “我出门办事,府邸就交给你们了。”夏尔冲着三人组说。   “是!少爷!”三人如打了鸡血般地情绪高涨。   “少爷,请上马车。”塞巴斯为少爷掀起车厢的帘子。   待少年坐上去后。执事转过身来伸手指着三人组:“仆人是要隐秘地完成任务,记住了吗?不要再像上次。”   “啊啊啊啊啊啊!是是是是是,塞巴斯钦大人。”脑中飞速闪过上次被炸药毁掉的凡多姆海伍宅邸,刚刚一直挺直身板的三个人一瞬间缩在了一起,露出干笑迅速答应着。   “走吧。”   马车载着主仆二人哒哒地远去。   马车驶出宅邸视线范围后停留下来。主仆俩从车上下来,打发走了马车。   “准备好了么,少爷?”   “嗯,可以了。”   “那么,失礼了。”   执事解开眼燕尾服前的扣子,俯身抱起夏尔。右手在胸前弯曲,调整了一个让身前的人正好可以坐在它的臂弯上,头又刚好能靠在自己胸口的高度,夏尔配合地动了动,觉得这姿势非常舒适。   以为就要出发了,可是执事又继续了下一个动作,塞巴斯用左手把解开的燕尾服,把两侧衣襟用力向外抻了抻,然后环气起来把夏尔整个人包裹起来,最后又把他的墨绿小脑袋往胸前按了按。   “你这是干什么?”夏尔觉得这个被禁锢的姿势有些怪异。   “少爷,让恶魔带着行走超过了人类已有的体验,虽然相对平稳,但会有一些风,少爷的哮喘刚好还是不要被吹到比较好。上次我也是这样带着您的,不过您那次睡着了。”   “切,啰嗦。”   “即是少爷觉得啰嗦,为少爷的安全考虑,我还是要讲清楚。一会少爷尽量不要睁眼,毕竟是超过人类理解的恶魔方式,人类可能会被吓到。”   塞巴斯说作为人类的自己会被吓到,这让夏尔很是不满。   ——哼,我会怕什么。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手还是不知不觉地想要找到一个牢固的倚靠,被燕尾服圈禁起来的小手没法搂住塞巴斯的脖子,就只好抓紧了塞巴斯里面的衬衫。   “走吧。”   “yes,my lord.”   一瞬间的失重,夏尔本能的闭起眼睛,等感受渐渐平稳后,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夏尔发现自己紧贴在塞巴斯胸前,周围被立的燕尾服外套遮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切,真是的。   于是小小的人儿努力仰起头,顺着塞巴斯的下巴和衣领的缝隙总算勉强看到了一点外面的世界。   居然是一片漆黑。   本以为飞起来可以近一点看到蓝天白云,却没想到是黑压压的一片,再仔细望去,那居然是厚厚的犹如云层般黑色鸟群,每一只的羽毛都极为柔顺,亮泽,坚韧。它们的眼睛都泛着猩红的光,可并没让夏尔感觉到恐惧,他看着它们飞翔的样子,感觉美过他见过的任何一种鸟。   那些是什么鸟呢?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忽然觉得身子异常疲惫,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隐约感觉到一直禁锢自己的怀抱松开了,迷迷糊糊的夏尔慵懒地把眼睛睁开一点,朦胧中还在自己一直抓着的衣襟处蹭了几下脸。   塞巴斯望着这小猫一样的行为,忽然就像调侃自己的小主人一下:“看来您还是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的。”   夏尔听出塞巴斯调侃自己睡着的语气,还有些没睡醒的他没有理会。   “少爷,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旅馆了。虽然不能和少爷的府邸比,但我已经尽量按着少爷的习惯来安排了。希望您还住得惯。”   松开塞巴斯顺势靠在身后软软的大枕头上,夏尔嗅到一股淡淡地白蔷薇的香气,如果不睁开眼看到这间又窄小光线又不足的房子,还真会误以为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下午我们就去那个女人失踪之前呆过的地方,去‘问候’一下她认识的那些人。”   “哦?少爷不休息一下么。”   “不需要。女王的任务还是尽快解决的好。”夏尔的声音疲惫而冷淡,仿佛对这种任务已经开始厌弃。   “yes ,my lord.”塞巴斯单膝跪地,带着白手套的手贴在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乔装   “哎呦,你看那边那位先生好英俊啊,好想去摸摸他的身子是冷的还是热的哦!”   “别做梦了,那么帅的先生怎么会看上你!”   “嘻嘻,我倒是更喜欢他前面的那个,是个小少爷吧,长得真精致哦!”   “哎呦,是呀,刚才都没注意到英俊的先生前面还有个可人儿呵~虽然好矮,但真是比我们店里最俊美的男童还美呢,好想让他来帮我们招揽生意呀!”   “你胡说些什么啊,看他那打扮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有钱人怎么了,现在有钱人的爱好才奇特哦~~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尔和塞巴斯走在一条人声鼎沸的街上,来来往往的是许多看起来腰缠万贯一脸猥|琐的男人,街边站着的女人都浓妆艳抹衣着暴|露,她们一直指点着夏尔和塞巴斯说着阵阵淫|声浪语。   夏尔对这种氛围很是反感,压低帽檐快走了几步,塞巴斯紧跟其后,一手帮少爷扶住帽子,另一只手推开一些扭着水蛇腰贴上前来的女人。   街边的建筑造型十分奇特,程阶梯状向上延伸至少有二十多层,最顶层的屋檐十分巨大并向内延伸,两侧建筑的屋檐在高空几乎相遇,只留下一线很窄的天空。每一层都有行行密集的小窗子,有些是黑的,有些亮着氤氲暧昧的红光。   本就遮天蔽日的设计加上灯红酒绿的氛围,让下午两点的街区宛如午夜。   “少爷,到了。卡娜失踪前就是这间店的妓|女。”   夏尔停住脚步,仰起头望向门上的那块匾。   漆黑的板底四周雕刻着血红色的玫瑰,不仔细看还觉得是谁的血滴溅在上面,牌面上是暗红色连体字写下的店名。   “午夜妖精”夏尔读出牌匾上的字。   “妖精”这个词的上面,根据笔画的构型还勾勒了一个妖娆女子的头像,她的眼睛和周边的玫瑰一样,红的几欲滴血。   “塞巴斯钦,你看,她的眼睛和你的好像,你可能很适合这里。”   “嗯???”塞巴斯被少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噎身子一颤。虽然来之前汇报消息的时候已经和少爷介绍了一些妓|女相关的东西,可还是不能确定年仅13岁的少爷究竟对“这种地方”理解多少,居然说自己适合……这里,是说我适合来这里享乐?还是说我适合来这里服务?还是……塞巴斯脑中因为夏尔的一句话在短短几秒钟内闪过无数种猜测。   不过仔细看少爷与平时一样严肃淡漠的脸,又不太像是存心调侃自己。诶,自己在想什么,少爷还是小孩子嘛,可能仅仅是看到牌匾上女人红色的眼睛想到自己而已吧。   “哎呦~是位小少爷啊,快里面请,小少爷一个人吗,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儿应有尽有~”   夏尔刚推开门,一个紫红色头发体态丰腴的女人就一扭一扭地朝她扑了过来。见那女人要用涂了淡紫色指甲的指尖碰他的脸,夏尔连忙侧身闪开,让身后的塞巴斯跟进来。   “不,还有我家执事。”感到那女人身上的香气有些刺鼻,夏尔厌恶别过头去。   “哎呦~真是位善心的少爷啊!来这里享受也要带着仆人一份,能在您家做工真是天大的福气呦~~~”   切,出门带个仆人有这么吃惊么,没见识的女人。没有完全理解老板娘话的夏尔默默地想。   “啊呀~这位先生你觉得我怎么样?”   “还是让我来服侍您吧,您不论什么要求我都能做到哦!”   “先生您真是我见过的客人里最英俊的呢,我给您打个五折怎样。”   从塞巴斯一进门,眼前瞬间□□的场景让夏尔瞠目结舌。   刚才明明只有一个老板娘的房间顿时充满了风格各异莺莺燕燕的女人,公主裙,女仆装……令人眼花缭乱,两个猫女郎装扮的女人扭着水蛇腰绕到了塞巴斯后面想要贴在他的背上,被塞巴斯小心滴躲开了,前面还有个和夏尔差不高的小女孩穿着公主裙要去摸夏尔的手,还好塞巴斯眼疾手快拉了少爷一把这才躲过。   好不容易有所喘息的夏尔抬起头,发现这个房间上面有望不尽的层数,都是外置的回旋楼梯,每一层都有女人趴在栏杆上向下张望,还有些像自己面前这样的小女孩,以及一些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夏尔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多数都是紧盯自家执事的。   “怎么样啊小少爷,本店的服务很周到吧,您就和您的执事好好挑选一款享受吧,还是说你们要一起……呦呵呵呵呵呵~~~”   老板娘贴近的那张脸风尘满满,加上放荡的声音令夏尔有点作呕,根本不想听她在讲什么。   “哦~是这样。”塞巴斯连忙把要再一次冲向少爷的老板娘挡了下来:“您看我家主人这么小,他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是负责教他这门“享乐”课的。您这样我家主人很不习惯,能不能先给我们找个安静的房间?”塞巴斯不忘露出一个任何人都要为此沦陷的笑容。   “啊!啊!当然,当然可以,请……这……这边走,这边。”老板娘盯着塞巴斯的笑脸手头的动作瞬间僵住了,浓厚的妆都没能掩盖住她脸上一抹红晕,舌头也打了结一样结结巴巴,转身带路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就是这里了,幽静雅致,二位里面请。”   “那么麻烦您带着您的姑娘们先出去下,我要给我的主人讲一些基本要领,一会需要你们的时候会叫你的。”塞巴斯说。   “哦~哦~哦~好~好~好,呦呵呵,这群姑娘随时等着你们传唤,这就出去,这就出去。”老板娘推着挤在门口的女人们走出去,关门时还不忘用她欲情似火的眼睛冲塞巴斯眨了一下。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选美   “塞巴斯钦!你搞什么!”   刚要在这清净世界呼一口气放松,却听到了自家主人的怒斥。   “怎么了,少爷。”塞巴斯连忙把要呼出的那口气咽了下去,露出了一幅“很受伤”的表情。   “你不是说妓|院法则是男人就是上帝么,为什么刚才会被那群疯女人搞的团团转。”讨厌别人触碰的夏尔重重地把自己摔进沙发坐下,对刚才的状况很是不满。   “哦呀哦呀,原来少爷是因为这件事发火。难道身为女王的番犬的您还不明白吗,一个世界有什么样的法则,和一个人是否能驾驭这种法则完全是两回事。就好像现在英国的法则是以女王为首的权贵们,但是若没有响应的驾驭力而空有头衔,这种法则到那时还会适用吗?”   ——是啊,恶魔轻蔑的语气让夏尔想起那时的自己,一直庇佑全家的父亲死于火灾后,自己并没有被剥夺凡多姆海伍家族的权利,但是那样弱小的自己,完全不能做到任何,只能在那扭曲的,惨绝人寰的黑暗中承受着任人宰割的屈辱和命运。   “是啊……塞巴斯钦。”夏尔轻轻地叹息:“那就不要再磨蹭了,把需要调查的人报上来吧。难不成——”夏尔忽然抬起头把脸凑向塞巴斯:“你还真想先教教我什么‘基本要领’?”   塞巴斯怔了一下,忽然靠近的少爷用冰蓝的眸子盯着着自己,口中的话虽是戏谑的语气,眼神却单纯的让人觉得他真的只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子,还略带着一种“你比我知道的多我不服气”的赌气样子。   这样的少爷,还是第一次见啊。   “失踪的妓女卡娜在这家店里有两个最亲密的姐妹,一个叫丽莎,一个叫露丝。少爷现在已经是这间店的座上宾,一会点她们俩来问下就行了。”虽然被少爷的表情弄的头晕,还是一如既往地完美回答了问题。   “那叫她们进来吧,塞巴斯钦。”   “有件事要提醒您少爷。如果您直接以调查的方式问她们,我想是什么结果都不会有的。妓女们常年和各种人打交道,知道的秘密太多,她们就更懂得装作什么秘密都不知道才能真正明哲保身。”   “那你要怎么办?”   “少爷,之前不是教过您了么,您来这里是要装作客人,选出您喜欢的女人为你服务,在她们服侍您的时候假装与她们闲聊,然后问出你想知道的,这样那些女人就不觉您问的是什么秘密。”   “切”   不理会夏尔的不满,塞巴斯继续道:“一会让老板娘叫那些女人出来,我会暗示少爷那两位是,少爷只管选他们就是了。为了缩小范围,少爷可以点某个身高范围了,丽莎是一米七一,露丝是一米七四,少爷您明白了吗?”   “啰嗦!”   这句话是少爷虽然心存不满但也表示接受的信号,塞巴斯心领神会地推开门唤刚刚那个老板娘进来。   “小少爷有何吩咐!”一点堆笑的女人殷勤地问。   “把你们店里身高170到175之间的女人都叫出来。”   “哦!!???呵呵呵呵呵”老板娘闻声后笑的都有些抽搐,摇摇晃晃地在门口拉响一个铃:“没想到~y呦呵呵~没想到~少爷你人这么小居然~哈哈哈哈~居然喜欢~居然喜欢170~呵呵呵~~~~~”   此时夏尔已是满脸黑线压抑愤怒到了极点,斜眼看到自家执事,一如既往地优雅的姿势,却没能掩住眼中一丝强忍的笑意。   塞巴斯钦,你耍我。   夏尔在心里咒骂了一句,恨恨地瞪了塞巴斯一眼,塞巴斯随即把那一丝没忍住的笑也憋了回去。   既然这该死的恶魔小瞧自己还戏弄自己,自己也要做出点样子给他看看。   夏尔立刻换上一副沉着老练的神情:“老板娘,我喜欢高个子的女人很奇怪吗,坦白说我倒是对186这个身高更感兴趣,不过好像这种身高的女人就没什么质量了。”   186……旁边的塞巴斯皱了下脸,好像自己化成人形的体态就是这个身高……少爷这个小鬼,刚才还紧张着,转眼就掌握了在这种场所与人交流的方式,居然还顺带着调侃了自己……不过少爷刚刚是说的……更感兴趣。嗯?   “哎呦,小少爷还真是会说笑啊!迷人的小鸟们,快进来给这位小少爷瞧瞧。”老板娘听了这话笑的下巴乱颤。   一列长腿细腰、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   夏尔扫了一眼,见塞巴斯没有暗示,挥了挥手:“换一批。”   又一排女人走了上来,塞巴斯还是没反应。“再换!”   “再换!”   “换!”   “换!”   ……   夏尔已经觉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塞巴斯小声在他耳边说:“少爷,这排左数第二个是露丝,第七个是丽莎。”   “你,还有你。留下。”夏尔清冷、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让刚刚把她孩子看待一直窃笑的女人们立时收敛起来。   被指到的露丝和丽莎怀着惴惴的心情走上前一步。   嗯?刚要挥手让剩下的人都下去的夏尔忽然瞥到身后的执事一直盯着斜前方,脸已经皱的有点扭曲,少见的不淡定的眼神,惊恐?无奈?嫌弃?鄙视?愤怒?都不是。夏尔也好奇地顺着塞巴斯的眼神看过去。   “诶???!!!!!!”   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夏尔虽然表面镇定但内心也开始翻滚起来,具体来说是胃有点翻滚。   面前一排女人的最后,穿着白色蕾丝花边大红长裙,头顶着打着蝴蝶结的大檐羽翎帽,一边甩着一头飘逸的红发一边向塞巴斯拼命抛媚眼,还嘟起嘴做出亲吻状的人~~   不是别人,就是红发死神————格雷尔萨特克里夫!!!   “你也留下。”夏尔一手指着格雷尔一手开始揉头。连死神都来了,肯定有事发生,不过格雷尔这出场方式也真是……还好他心仪的人是赛……   “你留下陪陪我的执事君吧。”夏尔眼神一转,忽然挑起嘴角说出了这么一句。   塞巴斯钦,这就是你刚才戏弄我的代价,斜眼看着自家执事抽搐了下嘴角,夏尔心里得意满满。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询问   “啊!啊!啊!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亲爱的塞巴斯钦,我——来——”得到主人许可的格雷尔心花怒放地冲向塞巴斯   嘭!!!!!!!   “啊!!!好痛!!!”   老板娘冲上来一拳把要抱住塞巴斯的格雷尔打翻在地,看都不看他一眼马上满脸堆笑地冲着夏尔:“这女人新来的,不懂规矩,请小少爷见谅。”   “没关系,我知道怎样对付这种‘女人’”夏尔故意咬重了随后两个音节。“其余的人都可以出去了。”   “是,那祝二位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一屋子莺莺燕燕都退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五个人。   本以为少爷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会紧张慌乱,计划中也有代替少爷面对那些女人进行问话这一项。不过看着刚刚少爷的表现,却好像用不上了呢。而且……少爷也好像给自己找了不小的麻烦,真是头疼……塞巴斯斜下眼睛瞥了下还趴在地上的红发死神。   留下的两名□□丽莎和露丝已经被夏尔刚才选人时的气场震慑到了,本该凑上前去的她们暂时没敢乱动一直站在那。   “你们两个过来坐吧。”夏尔收敛了刚刚那种气势,换了绅士般优雅温和的语调,既充分表达了对女性的尊重,又透出自身高贵的修养,让对方不忍远离,但也不敢靠近任意妄为。   “你!”夏尔指着地上的格雷尔:“去给我准备点甜点和饮料。”   “啊?!要我伺候你这个小……”   “快去!不会做可以请教我家执事。”   夏尔这句话让刚才还满脸不满的格雷尔‘嗖’地从地上窜起来,拖住塞巴斯就往内间的小厨房窜。   诶,少爷现在还真是比恶魔还恶魔啊,想吃自己做的甜点不好直说,居然想出这么个法子,而且连死神都有办法使唤了,还真不愧是少爷能做出的事呢。塞巴斯极力推开一直靠近自己的格雷尔还不得不一起和他走进套件里面的小厨房。   “你们不用紧张的。”夏尔看到面前的两个女人不停地捻着裙子上的花边。   “哦,没没……”   “你们一定对接待我这样的客人感到好奇吧。坦白说了,我的确和别的客人不同,并非是来寻欢作乐的,只因为过早接手家族生意,总是不可避免地需要在这类地方进行一些社交,所以我要了解下你们这儿的生活,以后也好更容易面对那些生意场上的那些人。你们只需要陪我聊聊就好,至于钱,我比别人付的只多不少,你们大可放心。”夏尔温和而诚恳的一番话迅速让两个女人深信不疑,在内间一边应付死神一边做甜点的塞巴斯一字不落地听到夏尔的话,微微扬起嘴角。   “那,没问题的,我们的职责就是收了客人的钱财让客人满意,您想了解些什么呢?”露丝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随便讲讲吧,你们平时都接待些什么样的客人?”   “这…都是些有钱人…”露丝有点犹豫。   “是这样的,您看我们一直也不问该如何称呼您,来这里的客人好多都是并不愿透漏身份的,只要付钱,就可以享受我们的服务,在我们眼里,他们只是会给钱的客人,如果您想知道他们都是谁,这个,我们也无能为力。”丽萨补充道。   “你们为了赚钱,就拼命用各种方式讨客人欢心吗?”   “嗯,首先肯定是为了赚钱了,但是更希望的是客人能看中我们有天为我们赎身离开这里。”露丝说。   “诶,一说到赎身就想起卡娜这个没良心的,自从走了就忘了我们了。”丽莎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卡娜……怎么回事”夏尔问。   “按着玫瑰夫人的规定,赎身出去的人都不可以再和我们这里有任何联系了,可是卡娜是我们最好的姐妹,我么说好谁先出去过上好日子就给剩下的人送些钱财衣物相互照顾的,结果她还是食言了啊!”   “算了丽莎”露丝安慰她:“接受过白浴的女人就洗清了污秽,从此就是纯洁的了,谁还愿意和污秽的我们有联系呢,我们还是自己多卖力,争取早日也可以有机会享受白浴吧。”   两个女人倾吐苦水中有太多内容让夏尔迷惑:“白浴,那是什么?玫瑰夫人又是谁?”   “玫瑰夫人是管辖我们整个约克郡妓院的一位伟大的夫人,白浴就是她所赐的,一次让我们能够恢复纯洁之身的沐浴。至于当有一个男人愿意为我们赎身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获得享受的机会。”   “是啊~听说白浴之水融合了天使的眼泪,经过洗浴的人就可以出去身上曾经所有的污秽,我们作为人尽可夫的□□的过去就会被洗清,之后我们便是处子般纯洁的女人,只忠贞于那一个为我们赎身的男人。这是多么令人憧憬的重生啊!”   两个女人充满渴望的眼神犹如期待神的降临   相信一次沐浴就能清楚自身污秽的愚蠢的女人,夏尔低下头不再看她们:“那你们知道白浴的场所吗?”   “我们没有权利知道。”丽莎也低下了头。   “是啊,只有轮到我们的时候,才有机会知道吧。”两个女人的情绪有点低沉。   “小客人,你要的甜点来了哟~~~~~~~”红发死神忽然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欢愉的嗓子打破了此时的气氛。只见格雷尔手中端着两份点心,他把看起来比较好看的那份放在夏尔面前,转身把另一份比较难以入目的端到跟在他身后一脸僵硬的塞巴斯面前:“诶呀,亲爱滴塞巴斯钦,虽然你手把手教人家,最后还是做成了这样,但这是人家的心意嘛,你就尝一尝尝一尝嘛~~~昂~~~~”   看着铁青着脸又不好发作的塞巴斯,夏尔忽然觉得很开心,他转过头挖了一勺甜点放在嘴里,对面前的两个女人说:“谢谢你们陪我聊了这么多,你们先去里面的房间休息吧,我和剩下的这位小姐聊一聊,这是你们的报酬。”于是丢出两袋分量很重的钱币。   “好的。”两个女人起身鞠了一躬,带着满意的笑容往内室走去。   “塞巴斯钦,让他么睡的沉一点。”   “是,少爷。”   “啊~终于是我们独处的时间了吗,我的小心肝塞巴斯钦~你还没吃我做的甜点呢~你那么久没吃东西难道不饿吗~”   噗~~~~~   一盘糕点在塞巴斯一个手指的力量下,不偏不倚地全部扣在红发死神的脸上。   终于没有外人在,可以解决你这个麻烦了,塞巴斯叹了口气:“少爷还真会给我找工作啊!”   “啊!!啊!!塞巴斯!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人家~~~~~~~~”   “格雷尔萨克特里夫!”夏尔严厉而冷漠的声音打断了红发死神的嚎叫,“你来这里做什么,应该是又有需要回收的灵魂了吧!”   “伯爵!怎么会呢?”好不容易把脸从蛋糕里挣扎出来的格雷尔不停滴扭动着身体:“人家,人家看到塞巴斯钦居然在这里找别的女人,人家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啊~啊~”   “烦死了!”夏尔觉得没法从这个花痴状态的死神身上问出什么了,他不耐烦地站起身:“塞巴斯钦,我们走!”   “Y.es ,my lord!”塞巴斯微微欠身,跟上了夏尔的步伐。   “人类小鬼!”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红发死神开口了,此时他已经坐在了窗边:“虽然人家是来看塞巴斯钦的,但也是不会忘记工作的哟,这次的工作可不是回收灵魂那么简单,这一次……简直就是在恶狗的嘴里抢夺腐肉呢~啊哈哈哈哈,塞巴斯钦,等我完成了工作,再来好好的陪你,啊哈哈哈哈哈!!!!”   红色的身影跳出窗子,只剩嚎叫般的笑声还回荡在空中。   “抢夺?看来不仅仅是人类,死神也是会抢夺东西的呢,你说是吗,塞巴斯钦。”夏尔垂下冰蓝色的眸子走出店门。   “哦呀,少爷说的是呢。”优雅的执事一如既往地附和。   一小一大的身影渐渐融入街区的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心意   维多利亚女王宫殿   白衣执事走到女王身边:“女王大人,凡多姆海伍伯爵上次烧死所有的孩子,很明显是故意违背了您的命令,您这次,为什么还要派他去……”   “呵呵,凡多姆海伍,说是伯爵,其实也是个孩子呀。是孩子,就总会有任性的时候。不过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他多过他父亲呢。呵呵呵呵!”   女王的笑声慈祥而宠溺,令白衣执事摸不清状况:“可是您不是要……”   “有弱点,我才更放心让他拥有力量。力量能让他更好滴地为我铲除一切,而弱点,可以让他随时失去这力量呢。”女王抚摸着左手拇指上戒指的花纹陷入沉思,那是一条蜿蜒盘踞的蛇,仿佛静静地等待猎物走入自己的禁区。   “终究还是个孩子……”女王最后的自语被淹没在整点的钟声里。   ——————————————————   淡淡的白蔷薇香气随着水汽在浴室氤氲弥散,浴缸里的人甩了甩墨绿的头发抻了个懒腰,恰到好处的水温缓解了一天的车马劳顿,因频繁咳嗽而紧绷的嗓子也在这气氛中舒适了许多。   “塞巴斯钦,那些女人所说的白浴,可以洗掉身上一切的污秽,你相信吗?”   执事正要擦拭夏尔后背烙痕处的手抖了一下,继而又柔和地拂过那片肌肤,虽然早已不是新伤,但执事的动作依旧像怕会弄疼主人那样轻缓。   “少爷也会相信那个吗?”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反而丢出一句似嘲似讽的反问。   “当然不会。只是觉得既然被赎身的女人都要去洗一次白浴,而失踪的又恰巧都是他们。这白浴里必定有问题。”   “少爷说的是。那么要我去调查吗?”执事展开柔软的白色浴巾,披在已经从浴缸里站起来的主人身上。   “尽快去做,查出白浴的场所在哪里,究竟是什么人在操纵。”   “遵命。”   “少爷,这边的气温比伦敦要冷,旅馆的炉火又不是很旺,您晚上一定要盖好被子,不要乱踢乱动,这会对哮喘不利的。”塞巴斯为夏尔掖了掖被角:“我今晚就去调查,少爷这边如果有什么意外,叫我的方式,我就不用再强调了。”   看着塞巴斯无懈可击的微笑,夏尔闷声哼了一下作为答复。   “晚安,少爷。”执事熄了烛火,缓缓走向门口。   “塞巴斯钦!”   “嗯?少爷还有什么事?”已经走到门口的塞巴斯回身望着床上的人。   “你……觉得饿了么?”   “什么?”   “没事,你去吧,我要睡了。”   恶魔的听力是不会在这咫尺之间听不清主人的问题的,只是这个问题太出乎意料让恶魔没能反应出主人发问的意图。   床上的人一直背对着自己缩在被子里,陷进枕头的小脑袋看起来那么娇小脆弱,可他又在命令自己的时候有那样坚定而强大的眼神。他曾在某个相似的晚上叫住自己,要自己陪到他睡着,还说那是命令,今天又问了这样奇怪的问题。   少爷,您到底在想什么呢?   算了,这种问题不是恶魔该关心的。还是先去调查少爷交代的事吧。   恶魔一闪身消失在夜幕里。   感觉到执事离开了,床上的人动了动睁开眼睛。白天在午夜妖精的店里,那个红发死神拉扯着要把自己做的蛋糕往塞巴斯嘴里送时说过一句:你都那么久没吃东西了难道不饿吗?。   当时自己多么希望听到那个恶魔的回答,可惜恶魔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恶魔是以灵魂为生吗?不吃不会感到饥饿吗?需要多久补充一次灵魂呢?自己的灵魂到底有什么特别让他愿意付出这么久的辛苦?   夏尔发觉自己一直都非常想更多一点的知道关于恶魔,关于塞巴斯的事,可是他们的契约关系又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知道那么多的必要,所以从来问不出口。   最亲近的,最不了解的,一直在保护自己的,最终也是要亲手结束掉自己生命的,都是他。   会屈膝跪地告诉自己一定会把胜利的王冠交到自己手上,也会在一个陌生的床铺上布满和大宅一模一样的白蔷薇的气息。   塞巴斯钦,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   “少爷,早安!”   执事进门的时候,枕头上的那颗小脑袋动了动,不知是推门的声音惊醒了主人还是已经醒了很久了。   “早……咳咳。”夏尔的声音虚弱而疲惫。   约克郡的气候比伦敦冷很多,夏尔自从到了这咳嗽就没有间断过。塞巴斯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打算给主人更衣。   “少爷……你?”   眼前睡眼惺忪的小主人打了个哈欠一脸倦容,平时炯炯有神的双眸里没有光泽,最重要的是,下面还带着一圈黑黑的眼袋。   “我怎么了?”见拿着衣服的塞巴斯惊愕的看着自己,夏尔感觉很是奇怪。   “您昨晚没有休息好吗?有什么心事吗?还是房间……?”执事边说边递过一面镜子。   “没有!”夏尔忽然紧张地打断执事的话,看到镜中黑着眼圈的自己,他想起自己昨晚一直在想塞巴斯的事,想着想着就失眠了,绝对不能让这个恶魔知道。   “嗯……嗯……不在自己的房间睡不惯,而且这里有点冷,昨天没睡好。”夏尔坐起来轻轻仰头,佯装镇定地说了一个合理的理由,等着执事给自己换衣服。可是……   “你看什么啊!可以换衣服了。”面前的执事一直盯着自己没有动作,虽然从来不知道恶魔是不是有读心术,但是此刻的夏尔很是没有来由的担心塞巴斯知道些什么。   眼前的人很明显是从紧张中找回的镇定,一切都被恶魔尽收眼底。可是少爷在紧张什么呢?房间住不惯,换掉就是了。塞巴斯望着黑着眼圈还有点惊魂未定的夏尔,觉得有点点想笑,同时也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疼。少爷还这么小,身体还很弱,却一直在承担着女王繁重的任务,唯一的倚靠就是与之是契约关系的自己,可以利用,可以命令,却无法依赖。少爷是觉得这样太辛苦了么,那么,自己应该……   “很抱歉,少爷,让您住这样的房间是我失职了。我会尽快处理。”   “算了,比这恶劣的多的地方我也呆过了,我还没那么娇弱。”很明显的逞强的话,塞巴斯已经习惯不去戳破。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夏尔端起红茶抿了一口。   “今天——白天没有行程。”   “什么??你开什么玩……”   “别着急少爷,我还没说完呢。”执事赶紧安抚住即将发飙的主人:“我昨晚调查过了,白浴是每月月圆的午夜12点进行,那些女人都会被送往北部一个偏僻的矿井,今晚刚好是月圆之夜,会有一批女人被被送去,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少爷混进去的。”   “哦,那白天需要准备下吧   “嗯,不必了,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对了,您是不是从没有外出游玩过,虽然约克郡不必伦敦,但到底对少爷来说是个新鲜的地方,少爷白天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逛??”好意外,塞巴斯居然说出这样的提议,明明还重任在身,怎么还能……可是对上执事那温和的微笑,夏尔心底一直有一个渴望的声音在说“好”。父母还在世时自己年幼体弱,几乎无法出门,等到后来空荡荡的大宅就只剩下自己。尽管掌握着大量的财富和权利,可是出游这种事,对自己来说一直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啊,那么……   “好,那就去逛逛好了,看看这里是不是和伦敦一样肮脏。”   虽然是冷漠的语调,嫌弃的措辞,但执事还是在这声音中捕捉到一丝小小的欣喜与满足。   “那就请少爷移步餐厅,吃过早餐就出发。”   “嗯。”   跟着身前小小的身影走向餐厅,塞巴斯感觉自己的内心悄悄地发生了些变化。今天原本安排的日程是为少爷上历史课和数学课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为了让少爷尽早在这个黑暗的社会立足,不论身在何处都会尽量不耽误学习。可是就在刚刚看到小主人黑眼圈的那一瞬间,忽然就想要改变这个计划,忽然就想带着这个小鬼出去转转,看他欣喜和好奇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这的确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游兴(一)   “虽然没有伦敦繁华,但还是挺热闹的。”   夏尔走进街市中,伸着小脑袋四处张望。平时出行几乎都是在马车里,就算偶尔深入街市,也都是为了调查,目的明确。像这样漫无目的的悠悠闲逛,甚至都觉得有点别扭,只是,这样放松的心情,好像真的很舒服。   塞巴斯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探头探脑的少爷,心里想着这个决定算是做对了,光是看着这样一反常态的少爷,心情就比吞上上百个美味的灵魂还要好的多。   出门之前,少爷说不想让人看出伯爵的身份,于是塞巴斯为他褪下了象征伯爵的装束,只穿成普通有钱人家的孩子那样,塞巴斯自己本来想着扮成普通的跟班仆人就好,可夏尔坚持要他扮成家庭教师,虽然不甚理解,还是遵照了少爷的命令。   于是现在就是一个家庭教师领着自己的小学生在街上体验生活的场面。   金黄色的阳光暖暖地洒在夏尔的肩头,没有骷髅手杖也没有绅士高帽的装扮一身轻松,正在长身体的夏尔不知不觉就把双手向上伸展开来,把压抑太久的身子尽力地呈现在日光之下,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咔咔作响,感受阳光在拂去身体中积郁太久的阴霾,也感受到了一缕……注视的目光?   “诶?我……”手忙脚乱地收起手臂,抻了抻有些向上的衣襟,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平时严肃淡漠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居然忘记了身后还跟着塞巴斯,不知不觉就在太阳下伸懒腰,太失态了:“塞巴斯钦,我……”。   “少爷你看那边好多人,好像有演出,要过去看看吗?”看出夏尔尴尬的执事弯下身子帮夏尔抚平皱了的衣襟,体贴地转移了话题。虽然刚才少爷像小懒猫一样的姿势被自己尽收眼底,但是看在少爷带给自己如此有趣的“视觉盛宴”的份上,就不要调侃他了吧。   “好啊,过去看看。”以为终于避开尴尬的夏尔快步朝着人群走去。   “好挤,塞巴斯钦,这里演出没有售票吗?” 小小的夏尔个子被挡在人群外面挤不进去。   “嗯,这里应该是给贫民举办的公演,有很多穷人根本买不起剧院里的票,只有这种公演的时候才有机会来看,所以人会很多的,而且没什么秩序,少爷小心一些。”   “哦,这样啊,看起来来了好多孩子呢,是童话剧吗。”夏尔看着周围的人群,好多穿着破烂衣服的小孩正在拼命地从人群的空隙往里挤,而那些和家人一起来的小孩就幸福多了,不远处好几个小孩都骑在父亲或者哥哥脖子上,开心朝舞台方向拍手。   看他们穿的衣服就知道过的很清贫,可是他们却看起来那么快乐,夏尔觉得自己和这氛围有些格格不入,默默低下了头……   “诶……塞巴斯钦,你干嘛?”忽然身体就从后面被抱住,然后被高高的举了起来,等夏尔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塞巴斯的肩膀上。   “这样就看得清楚了吧,少爷。好像演的是《爱丽丝的梦游仙境》哦,少爷应该读过的。”   不知为何,此时夏尔有点不敢面对塞巴斯那一贯温和的微笑,连忙把目光躲闪开来:“哎……那个,你现在的装扮是我的家庭教师不是我的仆人,这样不合适快放我下来。”夏尔小声在塞巴斯耳边说。   “不论什么装扮,在少爷的面前,我都永远只是一名执事罢了,完成少爷的心愿,就是我的职责,您只管放心观看演出就好了。”   肩上的人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既然并非命令,那就不用遵守了吧,这样想着的塞巴斯托着肩头轻小的人往靠近舞台的方向走去。   切~这家伙居然开始违抗自己了,这点小事,总不至于还需要露出契约吧,不过……这样真的好高呢。   夏尔心中的些许不满马上被转移了,由于塞巴斯的身高站在一般人中间也是很突出的,所以同样是坐在肩头,夏尔也还是比周围的孩子高了许多。   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国王一样……   水泄不通的人群在塞巴斯面前形同虚设,夏尔完全没看清塞巴斯是怎么走的,一眨眼就到了离舞台比较近的地方。   的确是《爱丽丝的梦游仙境》,兔子先生,毛毛虫,双胞胎兄弟,红桃皇后轮番上阵,熟悉的情节让夏尔回忆起起小时候自己就读过这本书,那时候好多词还不认得,都是母亲教给她读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想起母亲的时候,夏尔没有像以往那样感觉到压抑和心痛,也许是因为周身这欢乐的气氛,骑在大人肩膀上的孩子们嬉笑着看着舞台,拍手叫好,而自己在这一瞬间,是和他们一样的。这是那个恶魔带给自己的感受吗?   夏尔渐渐融入台上的情节中,看到精彩的地方,虽然不似周围的孩子那样欢呼喝彩,眼神中也会流露出欣喜的光芒。   这一切都被抱着他的执事看在眼里,按着平时本该揶揄少爷的他此时出于本能不想打破这气氛。肩上的人望着台上,而他望着肩上的人。即便是作为在世间存活了千万年的恶魔,也觉得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好啊!好!”   “哇哦!好棒!”   台上高难度的表演引起人群的阵阵欢呼。   兔子先生和爱丽丝上演追逐的戏码,两个人顺着台上高架的钢丝上自由穿梭如履平地。华丽的转身,轻盈的跳跃,用花朵点缀的头饰,小巧的裙装……都深深地印刻在夏尔的蓝瞳里。   这感觉……好熟悉……那是……那是……可惜……都已经不在了……   “塞巴斯钦,我不想看了,我们去别处转转吧。”夏尔扯了扯塞巴斯的衣领。   “好的,少爷。”   刚刚还闪着光的眸子忽然在走钢丝的演员出场后暗淡了,这一小小的细节当然没能逃过一直盯着肩上主人神情的执事君。可是塞巴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带着肩上的人拨开人群走到场外。   “可以放我下来了。”走到另一边人流不那么密集的街区后,夏尔扭了扭身体。   “是”   “这条街上的店都好精致。”   重新恢复自由行走的夏尔眺望了这列街区,两侧都是门面很小的店,但是不论是店门的配色还是橱窗的摆设都很温馨。   玩具,糖果,服饰,餐具……夏尔一家一家的走过,撇上一眼却没有进去的冲动,塞巴斯就这样静静地跟着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梭在人群间,和街市上所有闲逛游玩的人一样,看起来那么平和安宁。   “好香啊~”忽然驻足的夏尔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位小客人,要品尝一下吗?我们店里今天新推出的布朗尼芝士饼,有浆果夹心哦。”一个穿粉红泡泡裙的少女走过来,俯身托出一盘糕饼在夏尔眼前,一个个心形棕色小饼交错堆叠,香甜四溢,让人看了就心生喜欢。   “呃……嗯?”夏尔的喉结转动了一下,从来没经历过这场景的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不过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向了盘子的方向,可平时又没有随便吃过食物的习惯,不知该不该拿,小手就这样尴尬地僵在空中。   “少爷喜欢就尝尝吧。就当做今天功课做的好的奖励。”身后的塞巴斯走上前一步,用指尖优雅地拈起一块芝士饼递到夏尔嘴边。   塞巴斯的话让夏尔觉得仿佛得到了正式的许可,“莽咕”一口先咬在那块芝士饼上,然后才用小手接过来自己慢慢吃着。   诶?塞巴斯觉得那一口差点就咬到自己的手指,少爷究竟有多爱糕点啊,这东西有这么好吃吗?人类的味觉还真是奇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开始是发在贴吧的,不知道有多少小伙伴是跟过来看的,如果有的话就在评论里冒个泡吧,收个藏撒个花神马的,让少爷和执事君知道你们这些一直在支持着他们的存在吧~~~~~~(塞巴斯&夏尔:泥垢了,求票求花求收藏不要拉上我们╭(╯^╰)╮)   ☆、那个执事-游兴(二)   “喜欢这味道吗?店里还有多种口味可以选择哦,二位要不要到店里来坐坐?”看着夏尔吃的那么专注,泡泡裙少女连忙继续招揽。   夏尔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糕点屋,里面有蘑菇一样的小桌子,透明的柜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蛋糕。坐在这里吃蛋糕,应该和在宅邸里那空旷望不到尽头的大桌子上孤单地吃感觉很不一样吧。   “是下午茶时间了,我们进去吧,赛巴斯钦。”夏尔说话的时候已经亲自推开了店门。塞巴斯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紧跟了上去。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都端到那边靠窗的蓝色桌子上。”   “少爷,虽然是下午茶可是也不能吃这么……”少爷居然没有叫自己就亲自去玻璃橱柜点东西吃了,还点这么多,看着店员已经开始用夹子把少爷点的那些糕点夹在盘子上,赛巴斯觉得自己阻止的话语有些无力。   “呐,米卡利斯老师,您说了今天我的功课都得了满分就要请我吃糕点的,您不会是觉得舍不得了吧!”夏尔故意说的很大声,让店里的人都听到了。   塞巴斯感觉到店里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在自己身上,一直以完美著称的他感觉到一瞬间的举足无措,再抬眼看,自家的小主人已经跟着端着盘子的店员向座位走去,还不忘回头对他挑起一个狡黠的嘴角。   诶!还真是难缠的小鬼啊。   “请坐。”   店员放下托盘后拉开椅子对夏尔示意。可是夏尔却站着没动,反而转向塞巴斯这面说:“应该是老师先坐才对,请吧,米卡利斯老师。”   “少爷?您让我也……?”塞巴斯这次才真有些摸不到头脑,他感觉自己已经习惯在少爷用餐的时候站在他的身侧,可是少爷居然让他坐下。这……   “感谢您辛苦教导我,快坐吧!”嘴上虽然是恭顺的语气但是塞巴斯已经看到蓝眸间的急躁了,他快走了两步,在椅子前犹豫了一下落座了。   “少爷您也……”   “坐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塞巴斯就看到眼前的少爷几乎是把坐下和拿起勺子两个动作同时进行了,等到坐稳的时候,已经把一勺蛋糕塞到嘴里了。   “少爷……呃。”虽然知道夏尔还是孩子,但是看惯了他冷静神色的塞巴斯还是被今天少爷的行为小小震撼了下,不过这倒是让他觉得今天带少爷出来逛街的决定更正确了。   “少爷,你那么急着吃,还忍着让我先坐下,作为仆人我感到十分荣幸。”看着夏尔小猫一样的吃相,塞巴斯还是忍不住调侃。   “其他人都是三两个人坐在一起吃东西,如果你站在我身后会很奇怪的。”面对赛巴斯的调侃夏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动怒的表情,只是平静的给出一个理由:“况且,今天,你是米卡里斯老师,对吧?”他咽了一口蛋糕补充道。   “哦?是呢,这也是少爷的命令呢……”   一早提到今天要出游时,小主人就让他扮成家庭教师,难道少爷早有预谋,可是目的是什么这小鬼的心思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塞巴斯的脑子飞速旋转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他拿起刀叉,把桌上剩下的蛋糕用刀叉分成适合食用的小块。   夏尔看着执事的动作,优雅流畅又不失分寸,虽然仅仅是切割蛋糕的动作,却好像是经过精雕细琢的舞蹈。过去塞巴斯备餐的时候都是在厨房,这样的情景夏尔还是第一次见。再看被分割完的糕点,如果不是仔细凑过去看完全看不到有切割过的痕迹,刀刃上完全没有沾走任何属于蛋糕的部分,光洁如洗,松软蛋糕也完全没有因为切割而有丝毫形状的改变。   夏尔又低头看看被自己刀叉勺子交错对待过的蛋糕,虽然也是一直遵循用餐礼仪切割食用的,但在和塞巴斯切割的那几盘的对比下,都只能是用“狼藉”两个字形容。   “这样少爷吃起来就比较方便了。”塞巴斯把切好的糕点推向夏尔身边。   眼前的执事一边微笑一边有意无意地瞥着自己“狼藉”的盘子。夏尔一瞬间觉得双颊发热,刀叉在盘中也乱了节奏般的叮当乱响。为什么总是这样啊,明明自己是主人却总被佣人调侃这也太有损凡多姆海伍家族的颜面了,“塞巴斯……”   “少爷。”在小猫发作之前就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从怀中掏出手帕为面前的人擦去嘴角的蛋糕渣,“即便我没站在你身后,可身份依然不会改变,所以这些本该就是执事该做的事,是绝不能让少爷受累的。”   温和谦恭的话语,柔和轻缓的动作,让刚才心中那一抹不满瞬间消散了,可是刚刚说了一半的话要怎么收场呢?“那个……塞巴斯钦,我是想说,你不一起吃一点吗?”   “如果是命令的话,那当然……”   “不喜欢就算了,不需要勉强。”   一直都是这样,服侍自己的恶魔恪守着契约和美学,自己也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恪守着这原则,可以肆意地表达欲望,却无法说出愿望,从开始,到最后,都不会改变,这些都是从立下契约那一瞬间就注定了的吧。   眼前的少年停止了吃蛋糕的动作,兀然打断了自己的回话,然后把头压的更低,额发挡住了留在外面的那只眼睛,不再能看到其中的悲喜。   “人类的美食,精致,鲜艳,甜腻,这些华丽而空洞的调料,是只有追逐虚无梦想的人类才会喜欢的吧,而在恶魔眼里,这一盘一盘不过是看不到任何价值的死物。不过——”对着夏尔抬起的头,塞巴斯凑近盯着他深邃如海的蓝眸,“很感谢少爷的好意,只是不必担心我,我心中的美味是什么,没有人比少爷更清楚了。所以在您品尝着美味的同时,我也同样注视着我的盛宴,恶魔不会像人类那样随时随地无耻地表达饥饿的,在契约结束之前,仅仅是一直注视着,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嗯,吃不吃蛋糕随你,你不觉得饿就好。”夏尔错开塞巴斯的目光,端过旁边的一盘蛋糕继续吃了起来。   明明是讥讽人类的话语,恶魔却看到对面的人因此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语气也好像轻快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塞巴斯忽然觉得自己陪着小主人吃几口毫无滋味的蛋糕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那么,失礼了。”   夏尔看着学着人类的样子拿起刀叉的恶魔开始享用“美味”的蛋糕,忽然觉得有点想笑。当然最后处于本能和习惯还是保持了不动声色。   主人也好,食物也好,你都只能一直注视着我,只会一直注视着我。   “仅仅是一直注视着,对我而言就足够了”。那是恶魔的最后一句话,夏尔觉得也是自己想说的话,尽管可能永远也不会真的说出来。   已是接近黄昏的时间,慵懒的阳光缓缓地透过玻璃窗为少年墨绿色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香甜的奶油一勺一勺在口中融化,也渐渐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散开来,甘醇的香气随着每一次呼吸流入体内,清甜,温暖,静谧。不再是华丽却空荡阴冷的宅邸,不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桌,不再是孤零零的瘦小独影。   仆人?老师?恶魔?棋子?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坐在近在咫尺的对面,只要看起来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只要对方也在和自己一样缓缓的吃着,在旁人眼里,就是街头巷尾最平凡的过客,和所有人一样,过着波澜不惊的寻常生活。骗过了旁观者,也可以骗过自己,仿佛真的觉得自己的昨天和明天,前天和后天,过去和未来,都是这样安逸祥和地平静度过……   从蛋糕店出来后,夏尔又随意的走了几家店,热情的糖果屋老板的强烈推荐了一种水果硬糖,尽管一眼就看出包装上凡多姆海伍公司的标志明显是仿造的,夏尔也依旧一点不戳破的让塞巴斯买下了。   寻常人家的小孩子,应该都不会辨别出是真是假吧,他们只会因为买到如此便宜又出名的糖果感到开心而已。夏尔这样想着,心满意足地离开糖果屋。   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傍晚的风落在身上已有一丝凉意,夏尔刚缩了缩肩膀,一件厚实的披风就落在了肩上。   “少爷,晚上还要去北部矿井调查白浴的事,我们该回去准备一下了。”塞巴斯蹲下身来帮夏尔把披风系好,缎带在白色指尖的拨动下完美的扣成一个蝴蝶结。   “哦,好快。”想到马上就要去冰冷幽深的矿井中调查毫无头绪的任务,夏尔的声音有些低沉。   “难不成少爷沉迷在这悠闲自在的生活中不能自拔,已经不想再去涉险调查了么?”   恶魔的话语让夏尔从一个安逸的梦境中瞬间惊醒。   “呵!怎么会呢。”恢复了冷漠语气的少年收紧了瞳孔,“悠闲?自在?我怎么会沉迷于这种我从未拥有过也根本需要的东西中呢?即便是偶然遇到了,也只是处于好奇用来打发一下时间而已。想以此嘲笑我,你还真是想错了呢。”   “我怎么敢嘲笑少爷您呢,是您多心了。”系好披风的执事一直没有站起来,稍微仰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我只是想说,不论您在日光下的熙攘街市,还是黑暗中幽深绝路,我都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直到尽头。”   恶魔把有契约的手背贴在夏尔被眼罩遮挡的眼睛上,用冷静而磁性的声音地说着最初的誓言。   隔着两层布料的眼睛感受不到恶魔手背的温度,又或者那只手根本就不存在温度,可夏尔却感觉到巨大的心安。   “是,你要一直在我身边,只有你不可以背叛我!”   “YES ,MY LORD.”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矿井   “少爷,您确定这么做么?”   “我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变,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查清真相。”   马车里的少年轻轻闭上眼睛,逛了一天街市的身体有些疲顿,眼前的状况也无法休息,只能趁在这马车上的时候稍事养神了。   按着塞巴斯的情报,月圆之夜的白浴在矿井内进行,参与的人应该都早早在里面准备了,当晚能从外面进入的除了那些妓|女,就只有十名作为侍者的孩子。因为是为□□洁身的仪式,女子们洗浴的用品从圣坛拿下来开始就不能沾染污浊之物,而唯一能够触碰它们的就是心灵尚未被黑暗的世俗所污浊的孩子。被选中的孩子都是从孤儿院选中的声带受损的哑童,这据说是比起普通的孩子,没有与这个污浊世界交流过的孩子更加纯洁。   孤儿院对仪式的内容毫不知情,他们送出去的孩子每次都能平安归来,并拿到不错的报酬,院方就不会过问不该知道的事。   那么只有自己混进那群孩子中,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塞巴斯钦,他们参加仪式的衣服你拿到了吧。”   “嗯,已经从一个小鬼身上拿到了。”执事笑吟吟地提出一件宽大白袍,和夏尔睡觉时穿的衬衣差不多的样式,只是比衬衣更宽大还多了一个帽子。   “小鬼身上?”   “孤儿院那边只会在仪式之前的一个小时让孩子们着装完毕,我只有那个时候才得见了他们的衣服,于是就揪出一个和少爷身材差不多的小鬼拿来了衣服。”塞巴斯抖了抖那件长衫,“本来应该赶制一件一模一样的新的,可是时间实在仓促,不过少爷放心,这一件我已经重新清洗消毒熨烫整齐了。”   “那些小事就无所谓了。”如此情景塞巴斯还在在意执事的美学,夏尔发自内心的觉得无奈,“只是……”夏尔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把那孩子怎么样了?”   自己如果混进去,一定是要先减少一个孩子,塞巴斯把那孩子的衣服拿来了,那这个恶魔会不会……   “哦呀哦呀?少爷你在乱想什么啊,我早就说过了,我厌倦了肆意嗜血的生活,现在又怎么会对一些杂碎的灵魂怎么样呢?那孩子我只是带他去了个舒服的地方呆着,等到仪式结束一起送回去就是了。”   “这就好。帮我换装。”夏尔也不明白,为什么听到这样的回答,自己的心就安稳了下来。   “好的,少爷。”   狭小而颠簸的空间让换衣服的事情有点棘手,夏尔不得不和塞巴斯挤坐在马车的同侧,最后在七扯八扯下终于是把一件简单的袍子穿上了,这时马车也刚巧停下了,惯性让没有把扶的夏尔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倒,结果腰间一紧被执事揽回到座位上,安然地倚在塞巴斯身上。   “少爷,到了。”   执事撩开窗子上的帘布,指着不远处漆黑路口的一辆马车,“那就是运送侍者的车子,这会儿趁车夫还没来,少爷你可以过去了。您一个人,没问题吧?”   “切。”不论在多么严峻的情况下,塞巴斯都能用平静如常的语气揶揄他,夏尔有些微怒地起身下车,可……   “塞巴斯钦,他们就只有一件衣服啊,鞋子呢?”踩下来的脚底传来马车底板的凉意,夏尔才发现这个问题。   “嗯,没办法啊少爷,他们的服装就是这样的,没有鞋子。”塞巴斯故作无奈地垂下眼角,那语气让夏尔联想到平时不让他吃甜点的时候。“看来少爷一个人还真是不行呢,还是让我送少爷一程吧。”   身体被裹紧抱了起来,耳边响起恶魔飘渺沙哑的叮嘱:“他们的运送方式可能会让少爷不太舒服,不过很快就会到了,之后,就看少爷一个人的咯。”   脚触及地面时,环抱自己的人已经消失了,夏尔打量着自己的周围,另外九个孩子吃惊地望着自己这个“天降之物”,夏尔用手语和他们笔画说自己是代替离开的那个孩子来的,可是那些孩子都茫然地看着他,好像不能理解手语的意思,最后都一个个转回头去闷坐着。   夏尔放弃了和他们交流,转头环顾自己周身的处境,他这才发现远远看起来很正常的马车车厢只是是一个露天的大箱子,抬起头还能看到被乌云遮挡住的半个月亮,刚刚塞巴斯就是把他从上面丢下来的。上方袭来的丝丝夜风让衣着单薄的夏尔有些颤抖,他缩了缩纤细的骨骼也像其他孩子那样蹲坐在一角。   “嗒嗒嗒嗒 ”伴着马蹄声,车厢开始颠簸起来,没有听到人来的脚步,也没有说话的声音,马车就像被一只从夜幕里诞生的幽灵驾驶飞驰起来,车子快速行进令箱口灌进的夜风更加强烈而阴冷,密林高处的树梢飞速向后面略过。夏尔看着其他人,他们好像早就习惯了如此的情况,毫无反应。   陌生的马车,不相识的同行者,未知的前路,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夏尔用指尖隔着眼罩抚上右眼,缓缓垂下眼帘。   -------------------------------------------------------------------------------   “下车吧,孩子们。”一声轻柔的女声打破了长久的沉寂。   马车戛然停止,车厢侧面的一块木板被掀开支撑到地上,形成一个狭小的出口,孩子们都挪到那个出口依次走下马车,夏尔也起身跟在他们后面。   叫他们的是一个满面慈祥的中年妇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白袍,夏尔看看马车前的驾车位置空空,想来就是这个女人带他们来的,她也打着赤脚,难怪刚刚没听到来人驾车的脚步声。   妇人手里举着一支火把,借着光亮夏尔看到他们停在一个仅有两人宽的洞口处,孩子们都非常自觉地站成一列,跟着妇人向洞口走去。   夏尔走在最后,洞外的地面上布满尖锐的砂砾石块,细腻的脚掌直接触及地面,从马车走向每一步都犹如针刺般疼痛,他感觉到自己的脚底已经被划出了细小的伤口,而那些细小的砂砾随着他每用力踩下的一步挤进他的皮肤里。很痛,很痛,又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夏尔默默地咬紧牙冠。   本以为要这样煎熬一路,好在进入洞口后,脚下变成了柔软的质地,整个隧道里都铺上了毛毡一类的东西,不再会遇到尖锐的石块。只是刚才渗入皮肤的小沙粒没有清除,每踏一步还是会有轻微的痛楚,不过比起刚才已经轻松了许多,夏尔稍微松了口气。   微弱的火光无法照亮隧道的尽头,在未知的黑暗中前行,走入更加黑暗的未知,□□的小腿已经被冷风袭击的开始麻木,脚底的疼痛也已经开始渐无知觉,时间变的无限绵长。   在隧道里转了好几个弯,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夏尔看到妇人停在一扇小铁门面前转过身来。   “孩子们,已经来过许多次,该怎么做你们都很清楚。不要害怕,做好你们该做的之后就送你们回去。明白吗?”   妇人像母亲一样的温和的语气与这阴冷的隧道格格不入,见孩子们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妇人靠近铁门,扣了三下上面的铁环。   咔……咔……咔……   铁门的两扇缓缓打开,迎面扑来一股强烈的热浪让冰冷的身子又恢复了一些知觉,夏尔觉得脚下又抽搐地痛了一下。   狭小的隧道通往的居然是如此庞大空阔的厅堂。门内的景象令夏尔震惊,大厅中间有矗立这一架银色圆柱高台,周围五个方向都有通往顶端的阶梯,每个阶梯底端的延伸方向都对应一个两米多长的椭圆铜质容器,四周都围着雀跃的火焰。   数十米高的墙壁上悬挂着无数蝙蝠造型的烛台,每一盏都有熊熊的火焰在跳动,把整个圆柱形的墙壁烧的通亮,大厅下层的四周是像古罗马角斗场式的环装阶梯,每一层上都站满了披着黑色斗篷带着面具的人,上面的墙壁通体都是镀金的浮雕人物,面部是希腊神话里的角色,但动作却不是经常在教堂浮雕上看到的样子。用手提起蟾蜍准备吞噬的男人,指甲陷入自己眼珠的少女,搂着自己的断腿闭目亲吻的孩子……整个厅堂的样式令夏尔的胃里开始翻滚,的他掐住自己的手腕努力让自己不要颤抖,不再去看那宛如地狱的墙壁。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仪式   “哦~纯洁的侍者们终于到了么?那伟大的仪式就可以开始了。”一声妖娆的女声贯彻了厅堂。   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只见从自己正对面最高层的环梯上出现一个一身红裙红帽的女子,裙角和帽檐上都有巨大的玫瑰装饰,红色面纱下的脸庞看不清楚,只露出两只娇媚的眼睛。周围站着的黑衣人都朝向红衣女人的方向半鞠躬,等待着她接下来的指示。   这身装扮,完全可以确认这就是玫瑰夫人了,夏尔悄悄看了下四周,可并没有看到那些□□。   “那就让我们在仪主大人到来之前,做好最丰盛的的准备吧!纯洁的侍者们,请吧!”   随即弥撒曲调在大厅里回旋荡起,其中却掺杂着哀婉阴森的嘶吼。   仪主大人是谁?应该就是幕后主使吧,只要等他现身就可以了。   夏尔正想着,忽然发现自己这列队伍动了起来,领头的孩子走向通往中心银台的阶梯,和第二个孩子留在其中一个阶梯下面,之后第三个孩子带着从右侧绕行,和后面的孩子留在第二个阶梯下面,以此类推,几乎绕行了一周后,夏尔和他前面的孩子站在了第五个阶梯的底端。   接着所有孩子不约而同一起跨上阶梯,好像这是早已排练多次烂熟于心的演出一般,夏尔险些没有跟上。在这里出错,一定会被看出来的,夏尔默默地想,虽然可以随时召唤塞巴斯,但他还是不想过早打草惊蛇。之后他更是一丝也不敢走神,聚紧所有精神用余光注意着自己身边那个孩子的动作,确保每一步都和他保持完好的一致。   一步,一步,一步,这样的氛围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个一直想要拼命忘记的噩梦,加之脚下渐渐清晰的痛感,夏尔觉得通天般的阶梯遥遥无尽,自己随时都可能支撑不住地倒下。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终于到了银台顶端,从各个方向走上来的孩子聚到了一起。银台中间簇燃着一团火焰,围着火焰的是环形的平台,对应在他们每一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托盘,里面放着湿淋淋的红色花瓣,一小盒黑色粉末和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小瓶子。夏尔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端起托盘,又转身再次如履针尖般地返回到地面。   “丰盛的调料已经准备好了,下面就开始调制最美的白浴之水吧。”玫瑰夫人吊高嗓音发出下一道指示,墙壁上的灯盏忽地熄灭了一半,弥撒曲原本的调子已经变的十分微弱,而那些嚎叫和嘶鸣声渐渐强烈,夏尔想到《神曲》中游历者在地狱入口处走过的那篇黑暗森林,大约就是自己此刻所处的氛围。   端着托盘和另一个孩子靠近阶梯对应的铜质容器,原来那就是一个类似浴缸的东西,里面已经注满了水,学着旁边孩子的样子,夏尔一次把花瓣,粉末和瓶中的液体放入水里。花瓣把水染红,粉末另红色变的更深,当把小瓶子中的液体注入后,正个容器中的液体都变成黑紫色,还散发着一阵腥味。   这无疑是一种邪恶的仪式,夏尔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但为了等到仪主大人现身还是强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调料都已就绪,现在就把那些向往重生的羔羊们带上来吧,用我们最虔诚的敬意奉上。”   红衣女人的话音落下,墙壁上的烛台又熄灭了许多,只剩很少的几盏小火在忽明忽暗地挣扎。从几个方向的黑暗深处走出几个人影,等他们渐渐靠近时,夏尔看清了每个方向都是六人的队形,外围均匀地分布着五个黑衣人,中间行走的是身裹白纱的女子。那应该就是那些即将接受白浴的□□了。   “满身污秽的女人们,今天你们将得到垂怜,可用这白浴之水冲刷掉曾经的肮脏和耻辱。既然你们怀着向往纯洁的虔诚之心,就要能承受蜕变带来的苦楚,不论是万剑刺骨还是烈火焚身,都不能在内心深处有丝毫动摇。要一直——怀着——最虔诚的期待,才能真正获得重生。”   红衣女人如同魔魅般的音色回响在忽明忽暗的大厅中,那五个女子在黑衣人的守护下渐渐靠近铜池,她们脸上展露的虔诚如同即将接受神父洗礼的圣徒一般。   夏尔和另一个男孩子闪开到两侧,为靠近铜池的六人让开位置。之间中间的女人被身边的黑衣人举起来,她们仿佛完全没有在意那腥臭乌黑的池水,十分顺从且一脸享受地地踏了进去,包裹她们身体的白纱被迅如染黑,身体渐渐下沉,最后只留下鼻子往上的头部在外面。   原本以为那经过调配的水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可是进入池子的女人却全无反应。怎么回事,就算是一下子可以致人于死地还是会看到挣扎的吧。   夏尔正在狐疑,上面的红衣女子“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时刻了,请仪主大人为我们拉开盛宴的序幕吧!!”   “咔、咔、咔、咔”   红衣女人身后的石板忽然转动起来,微弱的火光不足以照亮那里,夏尔朦胧地看到那里走出一个披着黑衣带着高帽的人,从身材看来应该是个男人,他向前两步稍微低头凝视着下方,夏尔发现他也带着面具,露出的眼睛巡视着全场,如同盘旋在天空的雄鹰窥视陆上的猎物。   虽然看不清楚,但夏尔总觉得那双眼睛有些熟悉,能做出如此大的阵仗,是贵族也不足为奇,自己是不是在什么社交场合见过这个人?   黑衣男人从出现之后就没有说话,他的右手搭在因石门转动突起的一块石头上,一直用那双鹰眼环视全场。   夏尔觉得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这究竟是谁,他不知不觉地抬头,肆无忌惮地盯着那个男人,是谁?是谁?是谁?那双眼睛,那种气息,如此的熟悉……   啊!!!!   男人目光忽地一转扫到夏尔所在的方向,来不及低头的夏尔在那一秒对上了男人的目光,慌忙地转开视线,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他看见自己了吗,会不会……   “砰!砰!”   两声巨大的枪鸣猛然爆出,铁门被轰隆隆地撞开,随即涌进了一大批持枪队伍。   “都不许动,我们是警察,有人举报这里淫|乱集会,所有人不许动。”领头冲进的男人右手持枪对准站在高处的男人,左手扬了扬证件,其他随从陆续冲进来都端起枪支,把厅堂的所有人包围起来,很快控制了现场。   “尊敬的警察先生,这是谁诽谤了我们,我们这绝不是什么淫|乱集会啊,一定是你们误……”   “闭嘴。”冲上去的几名警察一把抓住了正在一边一扭一扭走下阶梯一边为自己开脱的红衣女人。“有什么话去警局再解释。还有你!”后上了的几个人把那身为仪主的男人也钳制住了。   所有人跟我回去,后面的大批警察押注阶梯上的那些黑衣人,铜池里的女人也被他们捞了出来用枪抵着,夏尔这群孩子也没能逃过,一个警察从后面扣住他的双手,不习惯他人触碰的夏尔反感地挣扎了几下,就被那个警察狠狠地在小腿上踢了一脚。   “可恶!塞……”   本能呼唤恶魔的话还没脱出口,却看到刚刚带着他们一行人走进山洞的老妇开口了。   “警察先生们,我知道你们是在执行公务,可是放过这些孩子们吧,他们都是孤儿院的残疾孩子,他们只是被雇来帮佣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你看,这是他们的孤儿院证明。”说着哆哆嗦嗦地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是他们的负责人,有什么要问的带我去警局就好了,求求你们别吓着孩子们,他们还那么小……”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留下了泪水,双腿一弯居然跪在了警察面前。   “这……那你也是孤儿院的员工?”面对这老妇人的警官也有点不忍心了,赶紧扶起她。   “是的,我带着这些孩子一直受雇于这边的大人们,但除了干活什么也不知道。警察先生。”老妇人啜泣着,右手颤颤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沃尔孤儿院。”警察念着纸上的字。“那好吧,你先带着你这些孩子会孤儿院去,没有警方通知不许擅自离开,调查需要时我们回到登门拜访的。”   警官说完冲他的部下挥了挥手,夏尔他们被钳住的手终于被松开了。   “押走!老实点!”   在警察的训呵声中,押送的队伍从铁门缓缓走出去。夏尔一直盯着那个被称为仪主大人的男人,可不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那个男人经过夏尔身边的时候,夏尔刚要低下头去,却看到男人似乎扭过头朝向他的方向,眉间似乎若有似无地皱了一下,夏尔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把头转了回去,随着队伍被警察押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无价   浩浩荡荡的队伍退散后,幽矿的大厅内只剩下他们十个孩子和那个老妇人。衣着单薄地吹了大半宿的冷风,脚下的伤口还隐隐作痛,夏尔此刻只想赶快泡个热水澡然后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是现在的状况完全就没法让塞巴斯出现,唉,还是先跟着走出去再说吧。   跟着老妇人和一列孩子又走了一趟漆黑的小隧道,再看到外面时月亮已经斜斜地挂在西边了,跟着大家一起走上马车,再次在阴冷夜风的包裹下颠簸上路。   狭小的车厢内,孩子们像来时那样一个个缩在角落里,夏尔也屈膝把双腿尽量缩在长袍里抵御寒冷。   过了一阵子,车里的孩子似乎都睡着了,夏尔动了动已经麻木的小腿,白皙的皮肤因刚刚那个警察踹了一脚留下刮伤的红痕,脚底也布满稍微结痂的伤口。   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境况了,夏尔慢慢抬起手把眼罩挑下,小声默念了一句:“塞巴斯钦!”   “哦呀哦呀,少爷居然让我等了这么久。”   “你……”   抬头看到塞巴斯站在箱顶的塞巴斯手里抱着一个和他们身着一样白袍的男孩儿,眉眼弯弯地俯视着他:“现在少爷的命令是什么呢?”   “当然是赶紧带我离开这里,先回到住的地方去。”   “遵命。”   塞巴斯把怀中熟睡的少年放进箱子里,伸长手臂捉住夏尔纤细是手腕轻轻一提,顺势将他搂在怀里。最后纵身一跃脱离了马车。   夏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和塞巴斯来时的马车里,全身被裹上了柔软的天鹅绒毯子,车里的温度像是有融融暖炉的室内,黑衣执事坐在自己的对面。   “嘶~~”因感受到温度恢复知觉的身体刚想要活动一下,就碰到了脚掌上同样刚恢复了痛觉的伤口,夏尔抽了一下嘴角。   “抱歉,实在没想到少爷您会受这么重的伤,没有随身带来药品,请您稍微忍耐一下,回去就可以疗伤了。”   面对谦和地表示“歉意”的执事,夏尔轻哼了一生表示接受了。   “只是少爷,你本可以随时召唤我的。”   “那种情况下,叫你出现就要打断调查了。”   “哦,也是,少爷是女王的忠犬,为了女王的任务作出些小小的牺牲也的确是应该的呢,那么少爷查到什么了么?”塞巴斯把夏尔露在外面的脚裸盖进毯子里。   “被警察打断了。”   “警察?”   “可以确定白浴什么的肯定都是幌子,那群人肯定是利用那些女人进行什么邪恶的仪式。就像当初……当初我……”夏尔闷下头,声音和肩膀轻轻地颤抖。   “少爷,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到了。”揽过还在颤抖的少年,执事不再追问,抱起他走下马车。   恶魔居然放弃了这个嘲讽自己的机会,夏尔靠在执事的肩头看着他的侧脸,一如既往地平和优雅,可又觉得有哪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少爷总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怕我是被掉了包的假执事?”   “啊!哪有。我是在想调查的事愣神了。”夏尔连忙把头转到别的方向,“诶?塞巴斯钦,你换了一家……旅馆吗?”才开始注意周围环境的夏尔发现他们即将进入的是一件大宅的门,和自己伦敦那边的宅邸差不多的规模。   “哦,忘了和您汇报。那天在旅馆少爷因为没能休息好留下了那么重的黑眼圈,我觉得自己严重失职,为了让您能更好的休息我租下了这边的宅邸,几乎布置的和本宅一样,少爷住下会比较习惯。”   夏尔瞪大眼睛看着塞巴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在涌动,本能想说些什么,但转念想了想,也只是抿了抿嘴唇。   “因为少爷您去调查了所以没能及时通知您,您该不会怪我先斩后奏了吧。本来以凡多姆海伍家买下这样一栋宅子也绰绰有余,不过考虑到您几乎不会经常来约克郡这种寒冷的地方,买下来后还要雇人管理也都是没有必要的开销,所以就在您在这边的这点期间租下来就好了。怎样,您还满意我这位执事的安排么?”塞巴斯笑眯眯地推开大门,抱着主人走了进去。   “嗯,我无所谓。”想说的话都咽在喉咙里,只能随便答出这样的一句。   屋子里果真和本宅布置的极其相似,不论是壁纸的色调还是楼梯扶手的样式,甚至是空气中淡淡的白蔷薇香气都如此熟悉。   夏尔了解恶魔一直在意美学,但时常会觉得恶魔做的那些事早就超过了美学的范围,一些无关命令,也不会危害自己性命的事,他依旧会事无巨细地做到完美,如果不是右眼上的标志时刻提醒自己,在某些时候,真的会觉得他只是一个忠于主人的管家,一名事事为主人考虑最周全的完美执事。想到这儿,夏尔不知不觉地感慨了一句:   “如果你真的只是一名执事,也许全英国就算女王也付不起雇佣你的佣金吧!”   “哦?少爷这是在称赞我的工作吗?那真是不胜荣幸!”   看着塞巴斯得意洋洋的笑脸夏尔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切,又让这家伙得意了,心存不满的少年扭过头去不吭声了。   看着怀中的赌气少年,塞巴斯只是不急不缓地走上楼梯,“女王当然付不起这佣金,我要收的佣金,全世界也只有少爷您才付得出,不是吗?这点少爷早就该知道了吧,还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   “闭嘴!”   “呃……那还是赶快清理伤口吧,少爷。”小主人严厉愤怒的眼神终于让执事君收回了玩味的笑。   夏尔被直接抱进浴室里,身上的毯子被拿下来,然后恶魔动了动胳膊让他坐在臂弯处,用另一只手为他解开白袍。   “放我下来不就可以了么”看着塞巴斯这么费力夏尔问道。   “少爷不是脚底受伤了么,站着会碰到伤口的。”   看着一丝不苟的塞巴斯,夏尔觉得有点无言以对,于是决定保持沉默都任执事君决定吧。   温水让疲劳的身体舒展开来,塞巴斯清洗伤口的动作十分轻柔,夏尔丝毫没感到一点疼痛。重新回到无需担惊受怕的享受状态,夏尔开始想起刚才在矿井经历的事情。   “玫瑰夫人只是个小喽啰,那边举办白浴仪式的主人是个男人,很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少爷看到了?”   “他带着面具,但那双眼睛我很熟悉,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警察怎么会到那里去?”   “声称有人举报这边的集会,带走了全部的人,包括仪式的主人还有那个玫瑰夫人。总之如果有警察介入而且暂时拘谨了他们也好,我们明天去约克郡警局问一下,应该很容易得知他们的身份。”   “遵命。”   聊天的过程中,执事已经把夏尔的身子清洗干净,伤口也清理好了。先用纯白柔软的干毛巾擦干小主人湿漉漉的墨绿短发,再把他纤细的身躯整个从浴缸里提起来用浴袍包裹住。夏尔安心地享受着这一系列早就熟悉的照顾,很自然地依在塞巴斯身上,任由恶魔抱着他走向卧室。   不论经历了怎样的惊险,肩负着怎样的重担,每当这个时候,心总是可以平稳地安定下来。也许就是因为确切地明白这个恶魔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带自己走向生命的尽头,才反而消除了所有对未知的恐惧,只要放宽心体会当下的每一刻就可以了。   卧室亦是和本宅毫无二致的布置,铺着纯白天鹅绒被褥的大床,厚重遮光带有淡蓝暗纹刺绣的窗帘,床头旁边插着盛开白蔷薇的剔透花瓶……被放下的夏尔坐在床边,垂着两条□□的小腿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少爷,擦些药吧,可能会稍微有些痛,请您忍耐。”   塞巴斯不知从哪里提出了一个药箱,单膝跪在夏尔面前,俯下身子把他受伤的小脚搭在自己膝盖上,用药棉粘上药水轻柔地在小主人白皙的皮肤上擦拭着。   药水触及到伤口确实有丝丝痛感,但夏尔克制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他总觉得假如因为自己表现出丝毫不满而导致执事更深的歉意和加倍的小心,这种关怀他会难以招架。   “呐,塞巴斯钦。”夏尔忽然想到了什么。   “什么事少爷?”涂好药水的执事正从药箱里拿出包扎用的纱布。   “人类召唤恶魔的仪式,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夏尔想到刚刚看到的场景,和自己那年经历的很相似,又不完全一致,而且,那么多人的仪式,究竟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恶魔的主人,如果是仪主,那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成为了塞巴斯的主人,好多不想不通的问题在脑子里打转。   “少爷怎么想到这样的问题,是刚刚看到什么了么?”为主人包扎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   “只是很好奇,刚刚那些人用了血腥肮脏的一些东西,可能和献祭有关。”   “还真是愚蠢的人类啊!”塞巴斯忽然露出明显的不屑,“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奉献与索取,自私而且贪得无厌,千百年来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不过要说少爷您那个时候,还真有一点不像我了解的人类呢!”   “什么意思?”   “砰!”一声门响突发而来,让闲聊的两人顿时警觉起来。   “好像有人进来了,少爷。”塞巴斯放下夏尔已经包扎好的小腿站起身来侧耳倾听。   “没有别的仆人去开门,这么晚谁会进来,你去看看。”   “是。”   听着执事远去的脚步声,夏尔本能地把手伸向枕头底下,在本宅时那里一直预备着一只□□,可是这里是……夏尔忽然反应过来这只是临时租下的宅子,还是试探着去摸索……居然,那里居然真的有一把和本宅一模一样的□□。   果然是没人能付得起佣金的执事呵,夏尔给枪膛上了一发子弹,嘴角勾起轻微的一丝自己都不知道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都有哪些小伙伴在看呢,评论里冒个泡让我知道吧\(^o^)/   ☆、那个执事-莫名   心里知道有塞巴斯在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但这种时候会是谁呢,是自己的行动已经得罪了什么人了吗?夏尔紧握住手枪,在寂静中等待未知的危险。   仿佛有上楼的脚步声,还不止一人。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少爷劳累了一天,需要马上休息了。”是塞巴斯的声音。   “呐呐呐,我知道了知道了,我只是来看他一眼嘛,谁叫他从伦敦走的时候都没和我打招呼,我还担心他的病呢,我好歹也照顾了他那么久,夏尔这么不告而别真是太对不起我了,我们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的,是吧,阿格尼!”   哎!!!!聒噪而熟悉的声音渐近且清晰,不是那个难缠的印度王子索玛还会是谁呢,诶,真是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他。夏尔刚才的警惕已经被头疼取代了。   “啊!夏尔,你真的在这里,阿格尼真是太厉害了,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是能找到你,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夏尔。”已经出现在门口的索玛王子冲了上来抱住夏尔就把滔滔话语吐露出来,脸上夸大的忽喜忽忧的表情让夏尔头顶黑线满满,极力推开他却完全挣不动。   “咳咳,你先放开我……”夏尔无奈至极。   “是啊王子殿下,少爷身体很弱而且还受了伤,您这样会伤到他的。”旁边的塞巴斯终于上前来分开索玛紧扣住夏尔的手,阿格尼也走上前来扶开王子。   “什么!!!受伤了!!夏尔,啊!!我给刚才居然没注意到,你脚怎么了,还能走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塞巴斯你怎么会没保护好夏尔呢?夏尔你别担心,就算暂时走不了我来背你……”索玛连珠炮式的话挡不住地涌出来,夏尔只能频频扶额。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我还有很多工作,想休息了。赛巴斯钦你给他们安排个房间住下吧。”夏尔无力地下了逐客令。   “王子,让夏尔大人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来。”阿格尼也上前来劝说。   “可是——”索玛还要继续,可是被塞巴斯和阿格尼拖住了身子。   “索马殿下这边请,这边是你们的房间。”塞巴斯一脸无害笑容,手上却是拖住索玛往门口拽。阿格尼紧步跟上。   退到门口处,阿格尼礼貌的回身朝夏尔鞠躬:“夏尔大人,很抱歉打扰您了,可王子也是一片好心,希望您理解,请您好好休息。”   “嗯,我明白的。”虽然索玛的表达方式很难接受,但是夏尔也明白他对自己的好意。   吵吵闹闹的人终于都离开了,夏尔自己摘下眼罩钻进杯子里,嗅着熟悉的白玫瑰香气闭上眼睛。   安顿完客人的塞巴斯返回来时,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的身子,还有随意丢在枕边的眼罩。   看来少爷今天真是太辛苦了。塞巴斯轻步走上前把眼罩摆好在床头柜上,又替小主人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烛台。   “晚安,少爷。”   次日清晨。   “夏尔,你昨天睡那么晚今天还起这么早,睡眠这么少不利于养伤,也不利于长高……”   “闭嘴吃你的早餐!!”说完夏尔竖起餐刀指向还在滔滔不绝的索玛。   “啊!!夏尔,干嘛那么凶嘛,我吃吃吃就是了。”说着索玛插起盘中一整片面包塞进嘴里。   唉,真不知道吃相这么野蛮的人怎么会是有着尊贵血统的印度王子。夏尔吃掉盘中的食物站起身来:“我今天有工作,你们自便吧。赛巴斯钦,准备一下去警局。”   “遵命。”   “哎!夏尔,又抛下我了,喂喂!!”   不理会索玛的叫喊,夏尔和执事君快速地退出餐厅,只剩阿格尼走上前来:“殿下,夏尔大人好像真的很忙,我们等一等吧。”   “嗯唔~夏尔~~~~”索玛虽表接受还是丧气的嘀咕着。   “少爷,警局到了。”   少年点着骷髅手杖昂首走到警局门口:“我是夏尔凡多姆海伍伯爵,奉女王之命来调查一个案件,去通报你们局长来见我。”   “是是”一个站岗的小喽啰被这矮小但气势慑人的少年震的愣了下神,转身进去了。   “哦!是凡多姆海威伯爵,快里面请,我是约克郡警局的局长安德鲁布朗。”很快一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   “您好,打扰了,我们过来想问关于一个案子的事。”   在局长的带领下,三个人走进一间会客厅里,警局里的助手端上了两杯茶水放在夏尔和安德鲁局长面前。夏尔嗅了嗅味道,把要拿起茶杯的手收了回去。   “伯爵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们约克郡警方全力配合。”   “我想了解下你们今天凌晨在北部矿井那边押回的一批嫌疑人是什么人,尤其是他们的领头人,是什么来历。”   “今天凌晨?北部矿井?伯爵,我不清楚您讲的是什么。”   “怎么跟我你还要保密装傻吗?”夏尔不满地敲了下椅子扶手。   “不是的,伯爵,我们当然没必要和为女王效力的您保密,只是,我们警局从昨天到现在,除了例行的巡逻检查,并没有接受任何案件,更不用说押解了什么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伯爵请告诉我们详细情况,我们也好帮到伯爵大人。”   “安德鲁局长,会不会是您的下属做了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   “绝无可能,如果是像您所说押回了一批人,至少要动用一个小组的警察,我们局里只要超过十个人的动作我都必须知晓。”局长当机立断地打消了夏尔的怀疑。   安德鲁局长一脸焦急与诚恳,看上去也的确是一直尽忠职守的老警察,夏尔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从其中感觉不到丝毫的隐瞒和慌乱之色,他好像真的不知情。夏尔陷入了沉思,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会不会——   “先告辞了,安德鲁局长,需要你们协助的时候会通知你们。”夏尔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站起身来,“赛巴斯钦,我们走,去孤儿院。”   “伯爵大人小心,需要我们请随时通知!”   礼貌送客的的局长话音未落,刚刚还在房间的二人已经不见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解围   “少爷,您这么匆忙,是想到什么了?”坐在驶向孤儿院马车里的执事疑惑地望着主人。   “我们被他们骗了。”抿着嘴唇的夏尔露出微怒的神色。   “哦?”   “那天去押走仪式上那些人的警察,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警察,而是事先准备好的假扮警察的自己人,如果一旦遇到可能破坏他们仪式的突发事件,就让这些假警察出手。呵,不论去调查的人是什么目的,看到警察出现也都不会轻举妄动,这样他们就稳定了局面。”   夏尔想起那时身为仪主的男人被带走时给他留下的那个锐利眼神,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少爷怀疑孤儿院派去的孩子和他们都是同伙?”   “这个,不能确定……”夏尔回想到那些连用手语交流都不能的孩子,和那个一直护着他们慈祥的妇人,觉得十分犹豫。“不论是否是同伙,他们也许会知道些什么,去问问总不会错。”   孤儿院大铁门上的锈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已是入秋了,枯黄的叶子从树梢上旋落而下,满满地堆积在孤儿院的庭院中,几名女工正在那里清扫落叶,哗啦哗啦的扫叶声掺杂着几声凄厉的鸟鸣,一片萧条之景。   “看来这家孤儿院也没得到什么得力的资助。”夏尔低声感慨了一声,跨步踏进院内。   执事刚为主人推开主楼的大门,一个女人就迎了出来:“二位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请你们的负责人来见我。”   眼前的人明明还是个孩子,却用如此不用质疑的命令口吻和自己说话,接待的女人心中多少有些不悦,立马摆出一副‘这里我才是主人’的姿态,“小鬼,有什么事先和我说。”说着还伸出手探向夏尔的头发。   “别碰我!”忽然爆出幼狼般的低吼的夏尔用力地打掉女人伸过来的手,没有眼罩的那只蓝瞳里闪着些许厉色,“还有,请收回你对我那愚蠢的称呼,那可不是你配说的话。”   什么吗,本就是看着他和孤儿院的孩子差不多年纪,还装成一副大人的样子,只是想逗他一下拍拍他的头而已,这小鬼就摆出这幅气势。不过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一个小孩子,刚刚还真的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女人有些讪讪地收回被打掉的手,心中有些莫名又有些不甘。想不出能让自己找回面子的反驳话语,却也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两个人就这样尴尬地僵持着。   “这位女士,我家主人应该和您这里的孩子们差不多大吧,您在这里工作,一定是位温柔细心的人,应该最理解这种年纪的小孩子了,怎么能和他们认真呢,呵。”塞巴斯稍稍往前了一步,带着柔缓的口吻和笑意向那个女人微微欠身。   “诶!??”刚才还一直和主人一样一脸冰霜杵在那儿的英俊男人居然忽然就露出这种笑意,还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自己说话,“诶!!!是……是……呵呵……都是小孩子嘛,我哪有认真,哪有……哈。”女人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这种满脸发烧的感觉让她无法思考语无伦次,只想赶紧逃开这里让自己失态不已的人。   “我……我这就去通报下院长……”女人留下一句都有点跑音的话一溜烟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解决了!”塞巴斯拍掉袖口的一点灰尘轻松地说,斜下头却看到小主人主人一脸要杀了自己的表情。“唉,少爷,刚刚说您是小孩子是我失礼了,可是您也看到了,只有这样才能最快的解决问题。”塞巴斯转而用一副无奈的神色取代了刚才的轻松。   “对一位女士用那样轻浮的语气,总是说人类充满欲望的你也不过如此。”夏尔闷闷地回敬了恶魔。   咦?难道少爷生气是因为我的语气而不是我说他是小孩子,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啊,这样想着的塞巴斯嘴角不经意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可是少爷刚刚对一位女士做出那样粗鲁的举动,也是不合乎绅士礼仪的吧。”   “你!!”夏尔内心本就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有所内疚,居然还这样被塞巴斯□□裸地戳破。无法与狡猾执事继续抗衡的夏尔扭过头不再看他。   “我知道的,”看着那个被自己堵的无话可说的沉默背影,塞巴斯本来调侃的语调变得温和起来,“从那时起,少爷就本能地抗拒外人的触碰了。不过问题已经解决了,少爷不必因此而过于苦恼。”   这个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确实是塞巴斯的,可是,这真的是他说出来的话么?太不符合常理了,居然好像在……安慰自己……他是在……关心……   “再说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动用任何手段,我可是和少爷学的呦,不管怎样少爷都没有怪我的理由呢。”看到小主人脸色变好了点,执事又立刻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切!恶魔就是恶魔,再怎么也压不住嘲弄人类的本性。自己刚才还险些沉沦在他那虚情的安慰中,真是不能容忍。   “作为仆人你话太多了,塞巴斯钦!”夏尔阴沉着嗓子压住不满。   “哦?是么?那,真是失礼了。”看着无计可施的夏尔最终只能用主人这个身份压制他了,塞巴斯知趣地表示歉意。不过仔细想来,现在的主人比起过去,情绪还真是丰富了许多,虽然不论哪种看起来都是在对自己表示不满,但总比过去每天只会把所有情绪都闷在心底好得多,尽管自己因此挨骂的次数也变多了,可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呢,还真是,奇怪的感受……   夏尔用余光瞥见若有所思的塞巴斯嘴角无意间勾起的弧度,哼,这恶魔估计心里又在想什么嘲笑自己的事。   走廊里脚步声渐渐响起,小碎步回来的女人一直半低着头靠近,从夏尔身高的角度却能一清二楚地看到她脸上未退的红晕,“二位,院长让你们里面请……”   “带路吧!”夏尔不想和这个被恶魔一句话就弄的意乱情迷的女人再多言半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看文的小伙伴多了起来,我是作者枭枭戏言,感谢支持,我这里只能看到点击数在增加,好想知道都是哪些小伙伴们在看文呢,大家可以评论留言神马的呀,对情节有什么期待或者对暂时的情节有什么建议都可以评论告诉我(我才不会说是看不到评论觉得寂寞了呢~~),收藏打赏神马的各种求呀~我也是第一次在这里发文其实也不太清楚各种奖赏作者的都是神马,但是总之凡是读者打赏的都是写好!东!西!吧!!!   快来给我点支持吧!表现你们对塞夏的爱的时刻到了!   ☆、那个执事-真相   陈旧的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路的女人就闪身而去了。   “果然是你啊,孩子。”   慈祥的面孔,温和的声音,缓慢的步伐,正是那天带着他们走进矿井的老妇人。   “你知道我要来?”对方的话有点出乎夏尔意料。   “二位请坐!”没理会夏尔的反问,老妇人随手倒上两杯茶。   “主人坐下就好,我只是一名执事,怎能如此失礼呢。”塞巴斯把老妇人端过来的茶摆在坐下的夏尔面前。老妇人看了看恭敬侍奉主人的塞巴斯,也没再说什么。   夏尔环顾了一下这个破败而压抑的房间,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既然你知道我要来,那就该清楚是出了什么事吧,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吧。”的少年单刀直入。   “唉,我当然清楚一定是出事了。”老妇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十个孩子被换掉了一个,我怎么会没发现?但是不论您是为了什么目的,亲自去了那种地方也真的是难为你了,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啊……”   妇人充满怜爱的声音让夏尔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妇人只是负责接送孩子们而并不认识他们,却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混入”早就被发现了,可那妇人明知道如此也没有戳破,还挺身而出让自己和其他孩子一样没被警察带走,她为什么要帮自己?把自己当孩子一样关心吗?这是怎样的感觉,遥远而陌生……可是……自己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感受,这只是为了女王的任务调查罢了,而且这个妇人本来就很可疑。   刚刚有些睁大的瞳孔马上微缩回冷淡无情的模样,“还是说说重点吧,那边仪式的主人是谁,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没有表情,没有童真,也没有掩饰,看起来那么纤细的少年就这样咄咄逼人地直接问出问题,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符合年龄的迟疑和犹豫,妇人有些吃惊地望着在他看来还是孩子的人,叹了一口气。   “在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妇人低下头缓缓道。   “什么,你说。”   “无论如何,请不要伤害这些孩子,他们没有做过任何伤人的事。”   “好,答应你。我本来也从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少年坚定的语气让妇人平静下来,她用略沙哑的低音开始讲述:   “您也应该看到了,我们这个孤儿院,其实已经很破败了,自从原来资助我们的博登家族失势后,这里就基本得不到什么资助费用了,也一直没有愿意帮我们的新资助人出现,可是一直负责这些孩子们的我怎么舍得丢弃他们,于是只好想各种办法凑些钱来,日子几乎要撑不下去,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来找我,说有些孩子们能做的差事,只要顺利完成,就会保证我们能够一直在这个城市说活下去。我本想着孩子们找些零活锻炼一下也并非坏事,当时就同意了,可是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那样的差事……”老妇的声音有些哽咽的停顿下来。   “就是去昨天那样的地方做侍者么?”   “是,是的。可是我们一直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也更不敢问,甚至不敢拒绝,我想着只要拿到让孩子们能足够生活下去的钱就够了。”   “那,你们应该去过很多次仪式了,如果昨天没有那些警察出现,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接下来……接下来……”妇人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接下来,那位仪主大人会打开某个机关,那几个铜池下面的火就会靠近池底越烧越旺,直到水彻底沸腾,那些女人……就都被活活地煮死在池子里了……”   “啊?!”虽然对这些肮脏仪式的手段也有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听到老妇人这样直白的诉说时,夏尔的身体还是震惊到颤栗,这时却忽然感到肩头有一个厚重的压力在安抚自己。   执事带着白手套的修长手指搭在夏尔的肩上,从震惊中渐渐回过神的夏尔隐约想起那天仪式前红衣女人魔魅般的劝诫:既然你们怀着向往纯洁的虔诚之心,就要能承受蜕变带来的苦楚,不论是万剑刺骨还是烈火焚身,都不能在内心深处有丝毫动摇。要一直——怀着——最虔诚的期待,才能真正获得重生……   这是何等的残忍,明知道被活活煮沸会承受极大的痛苦,却告诫她们这是通往纯洁必须经历的煎熬,而那些女人却还满怀期待地忍受着这一切,荒谬!愚蠢!不可救药!   “他们到底是用这恶心的仪式做什么?祭祀什么还是……召唤什…么?”夏尔想问是不是召唤恶魔,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换了说辞。   “我真的不知道了。为了保住孩子们,我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看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打听了。诶,如果我们早明白这个道理,孩子们也不会……不会……呜呜呜……”   眼见着刚刚有点平静下来的老妇人又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孩子们,孩子们怎么了?你不是说每次都平安归来的么?”夏尔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微垂着头看着躬身的妇人。   “孩子们……孩子们……才变成了不能说话的哑巴……呜呜呜”   “难道……他们不是天生……?”夏尔再次瞪大了眼睛。   “当然不是,天生声带受损的孩子哪里会有这么多,开始去侍奉仪式的几次,他们都是能说能唱的孩子,但是那种场面,哪个孩子不会害怕呢,有次仪式中间一个孩子忽然吓哭了,还大吼着为什么要这样,那群人当时就把那个孩子……活活打死了……然后……然后……然后给剩下的孩子喝下一种药,他们……呜呜……他们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你们参加这种仪式多久了,一直都是这几个孩子?”   “大概有五个多月了吧,为了补替那个被打死的孩子,我选了一个真的天生就是哑巴的孩子进去,其他的孩子到现在也没有变过,所以我才想保护好他们,让他们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就好,也千万别再让新的孩子受害了。所以我才说,昨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很担心,虽然你是在他们检查过人之后才混进来的,但是如果被发现了,也是逃不过的……”老妇用褶皱的双手搓了搓眼睛,尽量克制住悲痛的表情。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夏尔嘴上虽是淡淡的口气,旁边的塞巴斯却清楚滴看到他搭在椅子上的小手死死地扣着扶手。   “那警察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啊!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哪边的人,但是警察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通知的警察,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会来。”老妇人有些害怕。   “算了,那他们这次仪式被打断了,还会找时间继续进行么?”   “不知道,过去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不过如果还进行仪式的话,他们会通知我们孤儿院送人过去的。”   “如果你们接到通知请立刻告诉我,我一会儿会让我的执事留下联系方式的。”   “啊?孩子,你还是不要参与进……”老妇听夏尔这样说连忙一脸焦虑地劝说。   “我没事,通知了我,你们会得救的!”夏尔斩钉截铁地打断老妇继续的劝说。“告辞。塞巴斯钦!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  唯有爱与美学不可辜负。   ——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   ☆、那个执事-关心   走出院落回到马车后,夏尔陷入了沉默,没说去哪也没说做什么,就那样一副发呆的表情怔怔地坐在那。   “少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塞巴斯想到小主人这几天都休息不足,脱下手套用指尖轻轻搭了搭夏尔的额头。   “不是。”夏尔有些无精打采。   案子到现在为止毫无头绪,所有的线索都断掉了,能做的就只剩下等待孤儿院的消息,这样被动可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还不如那天的时候叫塞巴斯直接把那个不明身份的仪主大人拿下就好了,不过那样也不行,仪式还没进行,就算是把人拿下了,如果对方死不承认也没有用,反而会打草惊蛇。唉~头好痛。   “塞巴斯钦!你觉得……”思绪混乱中本能地想要咨询身旁人的意见,话脱口一半却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一定会被嘲讽着反问说“有人会问自己的棋子的看法吗”这样吧。   “少爷要说什么?”   “算了,先回到住处去吧。”   “是。”不是没看到小主人眼中的忧虑,而是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气氛凝重的马车里只能听到马蹄的哒哒声和车轮滚动的声响,平时和塞巴斯一起乘车的时候,都会在路上聊一下任务的进展,可是此刻夏尔本就对当前的形势无话可说,还被这件事弄的厌倦不堪,暂时不想再提起了。   孤儿院离住处坐马车大概有半个钟头的距离,这段时间还真是难熬。烦躁的夏尔想着这些事,身子不由自主翻来覆去地变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烦躁一般。   夏尔沉浸在自己的烦恼里,塞巴斯却是看着对面的小人前后左右地扭了很久,精明如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主人的心思呢,只是,自己现在不论点破还是安慰,按着少爷的脾气,都只会更恼吧,既然这样,就说点能让主人暂时忘记烦恼的话题好了。   “少爷,您好像很喜欢昨天在店里吃到的那种蛋糕呢,一会回去的甜点做那种如何?”   “啊?你说什么?”还沉浸在低迷情绪的夏尔有些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蛋糕?”   “是呀,少爷,难道你要睡着了么?”塞巴斯笑眯眯地看着眼神还有些朦胧的小主人。   “哦,是啊,昨天那个,是和你平时做的味道不太一样,不过那只是糖加的比较多的原因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执事君主动提起了蛋糕的事,但是想起自己喜欢的糕点总算是摆脱了一些烦躁,更何况听起来好像自己还有可能吃到。   “哦呀哦呀,少爷的味觉果然不可低估,尤其是对甜食类呵,那我今天就坐那样一个蛋糕吧。”看着夏尔转动起来的神色,塞巴斯心中也畅快了许多。   “喂,那可是‘过甜的东西’”夏尔完全没有忘记塞巴斯是个总限制自己吃甜食还拿低糖饼干应付的恶魔。   “少爷最近身体不好还很辛苦,稍微加一点糖分补充下也可以。”   “是……吗?那随你做好了。”心里感到了小小的欣喜,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把身子别开望向窗外。   虽然案子的事毫无进展,可好像忽然就从烦恼中解脱了出来,仅仅因为将要吃到一块很甜的蛋糕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觉得这次和塞巴斯出来,有很多感觉都悄悄滴发生了变化。   趴在窗边的夏尔用露出的那只眼睛看着路边的风景,渐渐陷入另一种沉思……   ————————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经有点暗淡了,刚跨进宅子的大门,一股烧糊的味道就钻进鼻子。   “这怎么回事……”夏尔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有什么食物烧焦了,宅子里烧灼的气息首先让触碰到的是他心底最敏感的阴暗记忆。   “夏尔!!!!!你可回来了,快看看我为你烤的蛋糕,啊~~虽然阿格尼有小小的指点了我一下,但是基本上还都是由本王子亲自做的,这是本王子第一次做蛋糕呢,为了夏尔你,亲手!制作!的!第一个蛋糕!感动吗夏尔,快来尝尝!!!!”   夏尔一直在后退身子,远离索玛手中那个不断像自己靠近的无法分辨为何物的东西。   “怎么了,夏尔,你要相信,这绝对是我亲自做的,是你喜欢巧克力口味啊!”索玛王子说着还高傲地举起手中的“蛋糕”。   “我,我,我,我相信!”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夏尔觉得关于“亲手”这个问题绝对可以相信,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自己要“吃掉”那个东西的命运。   “王子殿下,原来你在这……”阿格尼从后面走了出来,“哦!夏尔大人,您回来了,很抱歉,因为王子要亲自为夏尔大人你烤一个蛋糕,所以不小心把您的房子有点……弄乱了,啊,不过请夏尔大人放心,我一定尽快把房间收拾恢复原样。”   “唉!算了。”夏尔心里为阿格尼有这样的主人稍微有点同情他了,“有这样的主人,你也很辛苦,房间交给塞巴斯去收拾吧!”   “哈哈哈!夏尔小少爷,你还敢说我,你看看你现在的行为,把别人惹下的祸扔给自己的执事收拾,明显是比我还恶劣许多倍的主人啊,对吧,塞巴斯蒂安执事!”索玛王子搂住夏尔大笑起来。   “谁要和你比,松手。”夏尔也发现自己说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话,不免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夏尔,反正不论你怎么恶劣,塞巴斯先生还是一样什么都会为你做的,他一直对你好的都让人嫉妒呢,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啦!就像阿格尼对我也是如此啦!”索玛放开了夏尔拍了怕他。   “索玛王子说的是呢,少爷,只要是您的命令,我都会完成。那么现在,我去收拾房间和烤制蛋糕,先失陪了。”和索玛王子一唱一和调侃完夏尔的执事欠身鞠躬,优雅离开。再待下去可能真的又要被小猫发脾气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意外   “哎,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给我烤蛋糕啊,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夏尔也不想再和他们斗嘴了,在桌边坐了下来。   “夏尔~我们是朋友啊,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日子,我看到你身体不好还要忙那么多工作,想要让你开心一下嘛,怎么样快来吃一口。”说着索玛又笑嘻嘻地凑上来递上那盘“黑暗料理。”   “额……额别,你的心意我领了,那种东西,额,还是算了。”夏尔小心翼翼地闪过那盘东西。   “诶,看来是我做的太失败了,呜呜呜,看来我太笨了,明明是按着阿格尼的做法可是我的却这么不讨人喜欢,呜呜”   眼见一直兴奋的索玛居然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夏尔也不忍心了:“我没说你做的不好,只是我今天工作上的事很烦,吃不下而已。”   虽是安慰的话可也是事实,夏尔脸上流露出的烦躁之色都是真实的,索玛见状也不继续闹腾了,“喂,夏尔,有什么困难和我说一说啊,没准还能帮你分析分析呢。”   “切,你个白痴王子知道什么,只要别把我的房子烧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你个矮冬瓜,你可别瞧不起人,我可是印度王子,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索玛被刺激的站了起来。   “喂,你再叫我矮冬瓜别怪我不客气。”夏尔也愤愤地想站起来,不过他忽然想到就算站起来了还是因为身高的问题被索玛气压一筹,于是只好继续假装气定神闲地做着:“既然你说你什么都懂,那你告诉我,如果在矿井隧道中忽然出现一大批人,他们带走了另一批人后应该会去哪里?”   夏尔随口把事情描述成听者完全无法理解的程度,他当然不是想真的和这个白痴王子讨论案子,随口说几句就好了,这种毫无重点不着边际的问题倒是和这糊里糊涂的王子很搭配。   “矿井!隧道!大批人!啊!是大型的营救吗,那一定是从事先挖好的密道过去然后把人就上来再从密道带去与之相连的安全场所!就是这样!”索玛王子忽然对这个问题异常兴奋,还回答的头头是道。   “什么?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夏尔瞬间感觉被这个笨蛋王子无脑的回答点醒了,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啊啊~夏尔怎么了,你先别掐着我,呼,”被松开的索玛舒了一口气,“这很容易想到啊,我们在印度的王室居住的宫殿都是有密道通往别处的,这都是为了应对叛乱准备的后路,我小时候上的很重要的一课就是记住所有密道的位置和通路,这样才能随时应对危险。夏尔,你怎么了?”   对面的人因为自己一番话忽然激动了起来,索玛不明所以地地望着夏尔。   原来是这样,是啊,那种深夜的大规模行动,不论是不是警察都会惊动附近的人,不可能做到不留蛛丝马迹,如果是这样的无迹可寻,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就没有走出过矿井隧道,一切都是在密道里进行的,或者说,密道连接着更隐秘的场所……   “就是这样!”   “就是怎样?少爷。”端着巧克力蛋糕刚走进来进来的塞巴斯看到站在桌边振奋不已的夏尔一头雾水。   “赛巴斯钦,我们现在就去那个矿井。”夏尔说着站起身来。   “现在?蛋糕才刚刚做好,您不吃了吗?”   “那个之后再说,女王的难题要尽早解决,再说我也不想总这样被动,现在就去那个矿井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   “哎!夏尔,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又要走?哎!哎!”索玛王子还在莫名其妙中,只能看着走向门口的夏尔大声嚷嚷。   “既然主人要出门,那么,那个蛋糕,就送给索玛王子当晚餐了,告辞!”塞巴斯礼貌地朝索玛微笑了一下,提起外套跟上前面的夏尔。   “夏~~~~~~尔~~~~~~~~~~~~~”   一个团粉红色“嗖”地从刚打开的门飞进来揽住夏尔的脖子转了好几个圈才依旧不舍的松开:“嘻嘻,你真的在这儿,果然忽然租下这样一套房子的人真的是你~~~呀呀~~好开心又见到夏尔了,夏尔真是太可爱太可爱太可爱啦~~~~~~~~~”   “伊丽莎白?你,你怎么来这了?”刚来了个白痴王子,现在又看见伊丽莎白,夏尔默默地在心里感叹为什么连身在外地都无法安生,唉。   “呐,讨厌啦夏尔,都说了你要叫人家利兹利兹利兹,你怎么又忘了。”   看到伊丽莎白嘟起了小脸,夏尔只好暂时放下去矿井的打算软下心来:“好了,利兹,既然来了就先进来吧,刚好赛巴斯钦烤了一只好吃的蛋糕。”   “哈!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夏尔,能和夏尔一起吃甜点好幸福!”小小的女孩毫不掩饰地露出期待与满足的神色,跟着夏尔走了进去。   “塞巴斯钦,再准备些利兹喜欢的饮品过来吧。”   塞巴斯见状无奈地歪了一下嘴角,放下手里还没来得及为主人披上的外套走向厨房。看来小主人要调查这次任务还真是艰难呢。既然如此,就去再去准备一些茶点给少爷和他的“未婚妻”好了。   “咦,夏尔你怎么回来了?还带了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回来?”索玛王子靠在沙发上,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问着,桌上的巧克力蛋糕已经只剩下小半个。   “索玛!!谁让你吃那个蛋糕了!”夏尔看到眼前的情况忽然一阵无名火窜了上来,“那是塞巴斯钦为我准备的,谁准许你吃了!!”   “诶??”   夏尔忽然的反应让站在旁边的伊丽莎白和阿格尼都吃惊了一下,作为一个贵族少爷会为了区区一块蛋糕发火?而索玛已经彻底被夏尔的气势吓傻了,坐在那一副要哭的样子哇哇地嚷着大不了让阿格尼再照原样做一百块蛋糕赔给他。   看着一团糟的情况夏尔也有点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太失礼了,自己怎么会忽然就说出那样的话啊,还是要赶紧打一下圆场:“算了算了,我也不是在意那个蛋糕,只是刚才我还说要给利兹尝一尝,这样被你吃了我好难堪的。”   “呐~没关系的夏尔,夏尔有这样对我的心意我就很开心了呢!”伊丽莎白知道夏尔是因为这样才发火,绿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周末愉快~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来看枭枭的文蛮开心的,怎么说呢,写塞夏同人完全就是因为一腔热情吧,所以我的动力就是自己的热情和诸位看官的支持了。   黑执事也算是一个老题材了,过去的同人文数不胜数,我也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一下对黑执事,对夏尔,对塞巴斯的爱吧。本文和之前一些同人文比可以说是节奏非常慢,因为总觉得塞夏的性格,热得很快会很奇怪。我会按着自己的心意一点一点写下去,算是给自己最爱的动漫一个纪念。      ☆、那个执事-邀请   “各位,茶点到了。”塞巴斯推着摆放着满满美食的餐车优雅地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嘴角沾着蛋糕渣瘫坐在地上的索玛,搂着夏尔笑靥如花的伊丽莎白,还处于惊魂未定状态的阿格尼和一脸尴尬神色未退的少爷。   “啊!塞巴斯先生。你快来给我作证,刚才明明是你说蛋糕送给我做晚餐的吧,可夏尔说那是你给他准备的不许我……唔唔”正要控诉的索玛被夏尔一把捂住嘴巴。   这家伙要是把自己刚才的原话说给塞巴斯听了塞巴斯只会嘲笑死自己,夏尔顾不得什么地冲上去阻止的动作让执事君偷偷地在心里笑开了花,虽然堵住了索玛的嘴可是内容是什么塞巴斯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原来,少爷蛮在意的东西,好像不仅仅是蛋糕本身哦。   “好了,少爷,蛋糕的话,我又给您准备了。您该请伊丽莎白小姐坐下才是,而且还没给他们互相介绍呢吧?”塞巴斯把备好的差点逐一摆在桌子上,用一贯优雅的语调控制了整个房间的气氛。   不过夏尔听得出来,他一定还是知道了索玛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才那么说的,切,又被他看透了,不甘心的夏尔没有回答执事,愤愤地坐下了。   “赛巴斯钦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呢,手艺也还是那么好,谢谢你塞巴斯钦,有你照顾夏尔我就会很放心啦~”伊丽莎白天真地朝这个一直照顾她未婚夫的男人报以微笑。   “伊丽莎白小姐您过奖了,照顾主人是我应尽的职责,因此被您夸奖真是过意不去。”塞巴斯礼貌地回应。   “切,虚伪。”夏尔用仅有恶魔的听力才能听清的声音小声嘟囔,其他人都觉得他只是清了清嗓子。   巧克力抹茶蛋糕,柠檬蛋白酥皮布丁,红桑梓鲜奶慕斯,饮品是法国白葡萄干香浓奶昔,已经摆放好的精巧食物分散了还在因为各种事别扭着的小孩儿们的注意力,索玛王子也略微恢复了一点王子的高贵模样:“夏尔,这位可爱的小姐,是叫利兹?你要给我介绍一下嘛!”   “嗯~我是伊丽莎白?米多福特,利兹是只有我的未婚夫夏尔才能称呼的名字呦。”活泼的伊丽莎白抢在夏尔前面自我介绍起来。   “啊!夏尔原来你有未婚妻耶!这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我好开心!”索玛王子笑的摸不到头脑。   “喂!我说,我有未婚妻有那么好笑吗?”夏尔黑着脸放下吃蛋糕的叉子。   “不是啊,我当然不是嘲笑你,夏尔,我只是觉得太好了,一直以为你一个人生活很担心你会寂寞,原来你还有这样的未婚妻,这不就相当于还有亲人一样吗,我是为你高兴啊!”   “嗯?哦。”夏尔一愣,这傻乎乎的王子总是忽然说出这样让他无法接续的话,虽然经常笨到爆表但是好像真的关心自己。   “那,你是夏尔的朋友吧?”伊丽莎白看着索玛。   “是啊!我们当然是朋友了,而且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叫索玛,是印度的王子,来到英国很喜欢这里啊,暂时不想回去了。”   “哇!是王子殿下哦,夏尔几乎都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我看得出你和夏尔关系很好呢,有你做他的朋友真是太好了,索玛王子!”伊丽莎白笑吟吟地举起杯子和索玛   cheers了一下。   两个人都是外向的性格,很快聊到了一起去,夏尔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虽然经常觉得他俩都聒噪的令人心烦,可是刚刚他们两个人都因为发现自己还有另外的好友表现出那样开心的神情,尽管自己有着阴暗的过去,对他们的态度也从没和善过,可他们却一直这样关心着自己,也许,自己也不算,一无所有吧。只是为什么总在莫名地忧虑呢,总是有一丝隐隐地不安,在担心失去什么吗?是……那个每天都在自己身边的人吗?   ————————————————————————————————————   “对了,夏尔!”伊丽莎白突然转过头来打断夏尔的思绪,“我今天来不仅仅是看看你,还是奉母亲大人来邀请你去共进晚餐的。”   “诶?法兰西斯姑姑?也来了?”夏尔想起那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感觉背后袭过一缕凉风。   “是啊,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听梅林说你来这约克郡这边处理事务,刚好父亲也在这边处理这边的生意,我也好久没有来这边的别宅了,就想着跟过来见见夏尔,可是母亲不放心我自己来,还说她也好久没见到夏尔了很是想你,就和我一起过来了。啊!对了,开始我们不知道你在哪,还是母亲让我们打听下最近花重金租下豪宅的人,她说夏尔你这么娇惯肯定住不惯普通的旅馆,哈,结果真的就找到了夏尔!!”   兴高采烈叙述来由的伊丽莎白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夏尔的脸已经有点抽搐了。   夏尔渐渐回忆着关于这位姑姑的点滴:伊丽莎白的母亲——法兰西斯?米多福特,自己父亲的妹妹。那是位颇有男性英姿的女士,遵守传统的礼教,素来厌弃怠惰及欲望,尊崇强劲和光明磊落的人。她曾在女王主办的击剑大会上打败了骑士团长阿雷克西斯?雷奥?米多福特侯爵,也就是现在伊丽莎白的父亲,二人也是因此成就了此段姻缘。   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性婚后依旧每日勤加锻炼,一直保持着年轻时候的美貌和身姿,同时也一直以这样严格的标准要求着所有人,尤其是对与她女儿有婚约的夏尔。她一直觉得夏尔身上还有很多懒散的习性,还觉得夏尔的执事赛巴斯的长相十分下流。   夏尔想着上次见到法兰西斯姑姑应该就是自己13岁生日那次了,那天早上自己又梦到了在黑暗中与恶魔签订契约的场景,刚从噩梦中惊醒就得知姑姑和伊丽莎白已经到访,不得不马上前去迎接结果被看出了是刚睡醒的样子,然后理所当然地是被姑姑狠狠地教育了一番。   不过,当时被教育的可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夏尔很清楚地记得米多福特夫人当时无比愤愤地对塞巴斯的那句话:“执事和主人一样,明明是男人,还把刘海留得那么长,简直不可理喻!和田中先生学学吧!”   之后二人就不可幸免地惨遭米多福特夫人的“毒手”,夏尔的头发被三七分开,梳理的比平时参加重大仪式时还要还平滑贴服。至于塞巴斯,夏尔想到那个发型就会在心里暗自发笑——长长的刘海被直接撩上去,两侧的长发也都被捋到脑后固定住,还真是照着田中执事的发型做出来的。那时候的塞巴斯□□裸地露出全部额头,平时总是在发梢间流转的狡诈眸子无处可藏。他们就顶着那样的发型度过了漫长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作客   “夏尔!夏尔!听到我母亲要请你共进晚餐很开心吗?夏尔?”伊丽莎白凑到夏尔旁边,用手指戳了一下他为微微上扬的唇角。   “啊?利兹你干什么?”被伊丽莎白戳醒的夏尔才回过神来,殊不知自己刚才想着想着塞巴斯的发型嘴角上已经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说我妈妈想见见你,请你今晚过去和我们一起用晚餐呢!”   “你们家”   “哦,哦,既然是法兰西斯姑姑邀请我自然是要去的,那个……但是……为了避免到时候姑姑还要亲自动手,赛巴斯钦,帮我把头发弄成上次姑姑满意的那个样子,还有你自己的也是。”   “额……少爷,我也要……?”执事君少有的在主人下达命令之后犹豫不决,因为对于追求美学的塞巴斯来说,那个发型实在是太……   “怎么,你想违抗命令吗?”夏尔厉声打断执事的反驳,故意摆出严肃的架势,用阴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哦,怎么会呢,一切都会遵照主人的意思。”塞巴斯想着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虽然有着契约这层关系,但是头发毕竟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现在摆明了就是少爷在整自己啊,平时总是揶揄这个小鬼,他一定不会放过反攻的机会吧。   这边的夏尔也是暗自在心里得意着,平时虽说表面上自己是主人,但是塞巴斯永远一副悠然自得掌控全局的表情还真是令人不爽,姑且今天只是有一点小事可以让他略显难堪,可也觉得像是获取了巨大胜利那样兴奋。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用这么多注意力集中在和那个恶魔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明争暗斗了呢?而且,好像还不厌其烦……   “索玛,你就和阿格尼留在这里吧,我和利兹一会儿要去姑姑那里赴宴,不得不失陪了。”夏尔客气地和索玛交代了一下,虽然心里觉得本来也完全没必要陪着这个白痴王子。   “哦!好的夏尔!你就放心地去好了,不用担心我们!”索玛双手十合一脸感动的样子。   这白痴王子居然没有因为自己抛下他大喊大叫真是少见,夏尔心中犯着嘀咕,没再理他打算去梳妆一下。快走出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了索玛和阿格尼的对白——   “啊!这么说来夏尔也不是孤单一人,想想他可以去和亲人一起共进晚餐我就好激动,连我都觉得好幸福,呜呜,阿格尼!”   “是啊!王子你真是太善良了!”   切!幼稚!心里虽是一如往常地鄙视了一下索玛和他的执事,可是眼角却闪过一丝柔和的光,夏尔就这样带着被一群“不速之客”合力制造出来的“舒畅”心情去梳洗更衣了。   ——————————————————————   “哈~好久没和夏尔一起乘马车了呢,能和夏尔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开心呀!” 车厢里的伊丽莎白一直兴致勃勃地和夏尔聊天,夏尔也一直淡淡地配合着。   由于伊丽莎白要和夏尔坐在马车里,塞巴斯这次就担任了车夫,他看似专心驾车,却一直侧耳偷听着里面两个小家伙过家家一般的聊天,少爷面对淑女的某些关于“婚姻生活”的假想提问时总是支支吾吾的搪塞,他几乎都能想象到自家少爷那种窘迫的样子,一定很好笑。   长时间照顾夏尔起居的塞巴斯已经渐渐感觉得到,夏尔对伊丽莎白的感情仿佛一直只有因青梅竹马习惯性的照顾和因婚约而产生的责任,而伊丽莎白却是对夏尔由衷的喜欢。其实不仅仅是对伊丽莎白,打从他成为夏尔的执事,就没有见到这个倔强少年对任何人,或者说任何活物有过特殊的感情了。塞巴斯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夏尔知道自己注定在这个世界呆不了太久,所以根本就把心封锁上,不再对这个世界付诸感情了呢?这样可不是小孩子发育中的正常心理啊,作为一个万事以主人为首的完美执事,总觉得这样很是违背美学。但是反过来说,好像造成这一切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呢。呀呀,真是头疼,人类复杂的世界,恶魔想要融入还真是不容易,怎么都……想不通呢。   “夏尔,快进来吧,母亲已经等我们很久啦!”从马车上一下来,伊丽莎白就牵起夏尔小鸟般雀跃地跑进宅子里。   虽说是别宅,但是内室的装潢和气派丝毫不亚于伊丽莎白家本宅那边,光是门口就有一排佣人在向他们行礼。夏尔以前虽然听说过米多福特家族有很多生意在这边进行因此置办了别宅方便居住,亲自到访还是第一次。   “啊,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您不让我一起跟去,偏要自己去找夏尔少爷我真是担心死了,夫人已经在餐厅等候,请您们过去呢。”伊丽莎白的贴身女侍宝拉看到进门的人快速迎上来。   “好啦宝拉,知道啦,夏尔我们走吧,还有赛巴斯钦先生!” 、   ——————————————————————————————   “夏尔,你终于到了,先过来坐下吧。”餐厅里的米多福特夫人已经落座,挥手让夏尔他们过来。   “法兰西斯姑姑,好久不见。”夏尔礼貌地问候,然后和伊丽莎白一起坐在长桌的一侧,塞巴斯微微向夫人行礼后站在在了夏尔身侧。   米多福特夫人打量了一下夏尔和他身后的执事,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嗯,虽说执事君这张下流的脸无法改变,但是这次你们的装束我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头发,终于没有那么女气的刘海了。看来我过去讲的话你们还是有放在心上的。”   “额~那是当然,姑姑的教导我定会谨记心上。”面对强势的米多福特夫人,夏尔虽不惧怕却始终非常尊重。   “母亲~夏尔来这边工作也很辛苦的,看起来都瘦了,我们快开始吃饭吧。”伊丽莎白冲着母亲撒娇,想着打破这严肃的氛围。   “你呀,有点淑女的样子好不好。我也是为夏尔好,成为你未婚夫的人,必然要在各个方面都不输给别人。”夫人谆谆地回应着自己的女儿。   “嗯,我知道母亲的心意啦。不过夏尔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各方面都不输给旁人的人哦,我开动喽!”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不悦   米多福特夫人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地看着自己女儿幸福的样子,语气渐渐缓和的下来“我们边吃边聊吧,夏尔你这次来这边的工作还顺利吗?”   “嗯,一切都很顺利,很快就能解决掉。”虽然事态依旧杂乱无序,夏尔也只想独自面对,十分自然地讲出了谎言。   “那就好,你这两天都去了哪些地方?”夫人聊家常一样随口问道。   “就是需要调查的一些地方,第一天去了修文斯街区那边……”   “什么!????夏尔,你说你第一天就去了修文斯街!!!!”米多福特夫人还没等夏尔说完,突然间放下刀叉一脸愠色地质问道。   夏尔在面对这位姑姑时本就是讲话小心翼翼,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责问也是弄的手上刀叉全部松开,脑中在飞速旋转自己究竟是哪里又做的不符合礼仪了,嘴吧稍微吃惊地张开没说出半个字来。   “你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啊,夏尔,怎么就开始去逛那些寻欢作乐的地方了呢,你要撑起整个家族,该学的东西还都差得远,还要去沾染这种在外面偷腥找女人的恶习?你可是我女儿的未婚夫啊!还有你!”米多福特夫人一脸鄙夷地指着塞巴斯,“上次还一本正经地和我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从主人的角度考虑的,夏尔是个孩子,判断力难免不足,你这个执事不仅不阻止还从旁协助?!呵!我懂了,说不定这就是你提议的吧,说是为了主人,其实是想自己趁机风流快活吧!一脸下流气的男人,我早该想到!!说,你们都在那儿干了什么?”   寻欢作乐?偷腥?找女人?恶习?米多福特夫人一连串的推测令夏尔的头都瞬间嗡嗡作响。 心里明白是被彻底冤枉了,可是面对夫人强势的气息头脑完全混乱,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尤其是夏尔想到,自己的确是去了“那种地方”甚至也确实叫了女人,这可都是塞巴斯提议的啊,毕竟这些事夏尔都不是很懂,紧张到有些羞愧的夏尔斜眼望着自家执事,希望他能说两句话来澄清。   可是旁边的执事君却一脸安然事不关己的样子依旧优雅地站在那,甚至没有回应小主人斜睨他的目光。   可恶!!夏尔气的牙痒痒恨不得马上捏死塞巴斯,可是碍于场面又不得不强撑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姑姑,您不要小题大做,我去那儿只是为了调查女王交给的任务,完全是为了工作……”   “呵,连下流男人的招牌借口也学会了是么?工作?呵呵,真是好笑。”米多福特夫人干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把双手抱在胸前。   下流男人?米多福特的用词让夏尔感到不可容忍的屈辱,刚刚还保留的些许紧张瞬间被愤怒取代,慌乱的神色转为冷静,他也站起身来,微微抬起头用幽深的蓝眸盯着米多福特夫人的脸:“姑姑,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去那条街只是为了调查,我没有做任何有辱我凡多姆海伍家族,或者愧对伊丽莎白小姐的事,请不要再妄自揣测,更不要用那种只配形容蛆虫的词汇来指责我!”   纤弱的身体,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清冷镇定的眼神,不容置疑的口吻,无法反驳的言辞,连一向强势的米多福特夫人也不由得被眼前的少年震了一震。其实之前她也并没有完全觉得夏尔能做出什么下流之举,仅仅是想借此教育,或者说威慑一下这个需要在成长中不断被雕琢的孩子,此时的她更是不再有所怀疑,隐隐浮上心头的却是一种心酸。   夏尔的表现无疑是令她非常赞赏的,可是当她想到夏尔才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可以如此以超越诸多成人的方式应对一切时,也能想到他从家破人亡之后经历了怎样的蜕变。与生俱来的母性让米多福特夫人不再能保持厉色,她的眼睛里渐渐渗透出哀怜的神情,缓缓地重新坐下。   “你们,你们不要吵了。”旁边的伊丽莎白看到这里已经剑拔弩张,再也没法保持沉默了,“母亲大人,您不要这样说夏尔,他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我不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伊丽莎白劝过母亲,又往夏尔身边靠了靠,抱住他的手臂拉他坐下:“夏尔,你也不要生气了,我替母亲向你道歉。夏尔,不要生气了,也不要怪我母亲,好吗?”   看着伊丽莎白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抱着夏尔的胳膊晃了又晃,米多福特夫人和夏尔都稍微冷静了下来,刚才居然激动的全然忘记伊丽莎白的存在,还因为那样的缘由争执,真是……太不应该了。   “好了,继续吃饭吧,后面还有许多你们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呢。”米多福特夫人把话题转向轻松。   “是啊,利兹,没事了,快坐下好好吃饭吧,这样在餐桌上拽着我的胳膊可不是讨人喜欢的淑女哦!”夏尔也用安慰的口吻打了圆场。   “好耶!那,继续开动咯!”刚刚还是泪眼汪汪的少女看到两个最亲近的人已然冰释,马上又变回雀跃的样子。   单纯,直白,喜怒简单地表现在脸上,这就是伊丽莎白,一直关心着自己的……未婚妻。夏尔时常对这个过于幼稚还总缠着自己的女孩儿感到不耐烦,可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十分羡慕她,因为那样的简单和快乐,都是自己不可能拥有的。   在伊丽莎白持续不断地调和下,整顿晚餐的下半程总算是在和谐的气氛下结束了,夏尔以明日行程匆忙为由拒绝了留宿,礼貌地告辞之后和塞巴斯离开宅子。   塞巴斯打开马车车门,夏尔刚要踏上去,就听到后面有人跟上来。   “夏尔!等一下。”因为跑的急促伊丽莎白的呼吸有些不稳。   “利兹,你?”   “夏尔,刚刚在饭桌上说的不是很清楚,我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别介意我母亲刚刚说的话,我知道不论你去哪里,做什么,都有你的理由,我永远都不会怀疑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无可取代的,不输给任何人的夏尔!”   夏尔从来没见过伊丽莎白这样严肃而坚定地对他讲话,虽然一直把她当做由于婚约必须照顾的大小姐,还经常感到厌烦,可是这一刻的伊丽莎白无疑让自己心中有了小小的感动,如此污秽不堪的自己,居然还能得到这样单纯美丽少女执着的信任。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利兹,外面很冷,你快回去吧!”夏尔用了少有的,仿佛还带着一丝温柔的口吻。   “嗯,那我回去了,夏尔路上小心!”心满意足的伊丽莎白转身回去了,走到门口时,又忽然站住回头交代了一句:“塞巴斯钦,你一定要一直好好照顾夏尔,让他开心呦!”   夜风中的主仆二人都被伊丽莎白的最后一句话搞的有些发愣。   “少爷,看来我还不能辜负伊丽莎白小姐的交代呢。”先回过神的塞巴斯笑着看着小主人。   “一个经常头脑发热的大小姐说出来的话你也需要放在心上吗?”夏尔刚才面对伊丽莎白的温和神色已然全无。   “是,少爷,那我们回去吧。”   “不,现在,去矿井!”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线索   由于半路闯来的索玛和伊丽莎白,导致调查案子的进度不断延后,夏尔心里也是焦急的,因此不顾身体的倦怠决定当晚就直接去揭出矿井里的秘密。不想再被动的等下去,不能容忍一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不想再在这些蝼蚁身上多浪费一点时间。   那个索马王子虽然平时总像个白痴一样,但是身为王室的经历引出的分析的确合理,身边有塞巴斯这个恶魔执事在,只要再见到那位仪主大人,直接拿下再细细审问就是。那样恢宏浩大的仪式殿堂,怎么可能只有偏僻狭小的隧道才是入口?里面一定还有通往别处的通道,今晚,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塞巴斯看着因为持续奔波倦容始终未退的小主人,本是要劝说他休息一下。可夏尔坚定的命令和眼神让他明白主人心中早已有所决定。他效忠的主人,他追逐的灵魂,就是如此的固执和决绝,这份固执和决绝带来了旁人无可相媲的美,一直深深地,深深地吸引着身为恶魔的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不破坏这份美好的前提下,想出一个让小主人稍事休息的办法了。   “少爷,乘马车从这里到矿井至少要四个钟头,很远的。”   “你想说什么?”夏尔没明白执事君的意思。   “您忘了‘恶魔的方式’了吗?可以让这段路程走的快一点。”塞巴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间轻轻歪头。   “噢。”夏尔回忆起上次被塞巴斯用外套遮的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用所谓“恶魔的方式”来到约克郡的事,那个怀抱舒适而温暖,仿佛不论是阴风怒号,还是滔天巨浪都会被抵御在外,一靠上去就可以安心地沉睡。上次自己似乎在睡着之前看到了犹如云层般黑色鸟群,还觉得它们那么美。   夏尔的确已经非常疲惫了,一旦想到了那样的怀抱,就更不想再经历马车上几个钟头的颠簸,身体上的虚弱让心也开始无力防备,不经意间就展露出平时一直压制着的本性。   他在听到塞巴斯的提议后很自然地朝自家执事伸出双手,就像所有孩子撒娇时求家人抱起他们时那样,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句:“那就那样过去吧!”   夏尔自己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对,清醒的塞巴斯却又被这“从未见过的少爷的一面”弄的心中一颤,来不及按捺心中的惊愕,连忙俯下身子配合好小主人达到一个让他够得到自己脖子的高度。   夏尔很顺从地把胳膊环了上去,又配合塞巴斯的动作缩进他的宽大的外套里,之后就是感受塞巴斯身上熟悉的白蔷薇香气,和瞬间的失重感。   “呐,塞巴斯钦,我看到,好多黑色的鸟。”   “是呢,少爷您怎么睁开眼睛了,不会觉得害怕么?”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它们,好美……你知道它们是什么鸟吗?”   “呵,它们不是鸟,他们只是,地狱的风景。”   “地狱的风景?”   “是呢,我们正在走的,是地狱中的路。”   “地狱中的……路……”   没有对塞巴斯的答案感到吃惊,觉得一切好像本该如此,唯一的感受就是——因为又多了解了一点有关于塞巴斯的世界,心中凝聚起了小小满足。   即使名义上是可以发号施令的主人,即使一直都想了解更多这个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人,内心深处却始终不敢逾越地问出超出范围的事,总觉得一旦越过界限,会连现在拥有的也全部失去。只有在这样暧昧不明的夜里,在时间和空间似乎都被混淆了的场景中,才能将自己一直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露出冰山一角,捏合在混乱中一起丢出来,换回一点微乎其微的信息满足自己。   就像现在这样,不再继续询问,只品味着这丁点收获,就足可以安然地入睡了。   ——————————————————————————   “少爷,少爷,该醒醒了。”   这种距离对于恶魔来说完全可以瞬间抵达,塞巴斯本意也不过是想空出一个可以让夏尔安然睡上一小觉的时间。可是眼前的人完全就没有醒来的意思,即使已经被放下,身体还是瘫软着靠向塞巴斯,一副一松开就会立即倒地的样子。   如果这样任凭他睡到早上,等待自己的就估计只有挨骂了。塞巴斯想象着夏尔炸毛的样子,觉得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结果。于是还是伸出手推了推夏尔睡的毫无防备的脸。   “嗯,我怎么睡着了,到了?嗯,我们进去吧。”   塞巴斯看着还在揉眼睛的夏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歹也是调查女王交代的任务,之前还是气势汹汹地前来调查,现在一觉醒来俨然变成了逛蛋糕店般随意。   幽深的矿洞里渗透着阵阵寒意,塞巴斯随手拾起几段树枝,挥了挥手就燃起一簇火焰。借着这点光亮,两个人缓缓走过隧道,夏尔一直细致地观察两侧的石壁,没有发现任何端。渐渐靠近上次进入仪式厅堂的那个铜门,塞巴斯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里面也是漆黑一片。   塞巴斯把手中燃着的树枝扔出去几支,下层墙壁上的几圈烛台就被点燃了。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陈设依旧,夏尔跑上中间的银台,上面也空无一物。   夏尔回想上次的情景,仪式开始后,那些人都是从四周走出来的,他连忙跑去哪些位置,的确在每个方向都有一个向内伸展的隧道,可是隧道大约也就持续了五米左右就是石壁死路了,完全看不出有暗门的苗头。   接着又跑去第三层看台上红衣女人和仪式主人出场的地方,那后面有一个弯转的回廊,可也是和下层的那些隧道一样,仅仅是可以容下一个人在里面躲避一下,造成一种从外面看起来像是里面还有一个房间的效果,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   几乎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搜查过了,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通往别处的迹象,难道这里真的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吗?夏尔有些无力地靠在墙壁上思索,抬眼看到塞巴斯蹲在入口那扇青铜门旁不知在做些什么。   好奇的夏尔跑过去他身边,在身后问他:“塞巴斯钦,你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少爷,好像,密道就是这里了。”塞巴斯把脱下的白手套再次带上站起身来。   “哪里?”   “看。”塞巴斯把铜门推开,距离铜门十米处的左侧墙壁上出现了一块缺陷的石板。   “诶?”夏尔跑过去一看,果然里面连接着通往地下的回旋阶梯,“可是?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为什么完全没觉感觉到异常?”   “这是个……机关。总之已经找到了,可以下去了。”   “嗯。”终于看到出路的夏尔迫切地走下旋梯,没能留意到身后执事白手套上渐染的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嗷,我只是想知道,有人一直在追我这个文吗?   ☆、那个执事-探寻      回旋的阶梯只有最上面的几级是微微蒙尘的普通石板,渐渐深入地下后,阶梯开始转为深棕色的木质,每一块边缘还镂刻着细小的精美纹路,这似乎是皇室和贵族特别钟爱的栎木材质。夏尔感受得到,这里通往的一定是一处富丽堂皇之所,属于某个贵族,甚至皇戚。   他不由得再次回想起仪主大人那双眼睛,锐利而阴险,最后丢给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虽然依旧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场合见过,但几乎可以确定对方一定是认识自己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从仪式的时候起,自己的行迹与目的就算是完全暴露了。想想孤儿院的那个孩子只是因为多了一句嘴就被活活打死,那么这群惨无人道的邪恶之徒必定也会想要除去像自己这样会阻碍或者揭穿他们进行仪式的人。   脚下的阶梯绵长无尽,凭着塞巴斯举着的微弱火焰,夏尔无法看清跟更深的地方。塞巴斯是恶魔,走路几乎是不发出声音的,在这幽深狭小的隧道间,夏尔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   在未知的黑暗中走向更加未知的黑暗,果然自己不论身在何处,所做何事,都始终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   想到这里,夏尔不知不觉自嘲地笑了一声。   “少爷,怎么了?”小主人突如其来的情绪自然被恶魔尽收眼底。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好像是通往地狱的路。”夏尔声音轻的仿佛自言自语。   “即使真的如此,我也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明知道这只是是契约的规则,也明明是早就听腻了的誓言,这句话却始终可以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让夏尔那颗经常在黑夜里颤抖的小小心脏立刻得到平复。   “把用恶魔的眼睛看到的情况汇报给您吧,下面大约还有五十阶,很快走完了。”塞巴斯似乎参透了主人的小小担忧,主动提供了情报。   夏尔点了点头,闷闷地想着,塞巴斯这个恶魔,最近似乎变的好心了起来。   心中有数后,他的脚步加快了许多,两个人很快下到底层。夏尔四周看了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方形小空间,其中一侧墙壁上有扇小门,不是紧密的闭合,而是大大地敞开着。这情景忽然让夏尔觉得,与其说自己是在摸索着潜入,倒不如说是这密道的主人在邀请自己。总之不管怎样,先进去看看吧。   踩过门槛的脚刚刚落下,就感觉触到了一块活动的突起,一瞬间眼前乍现的强光让夏尔本能地抬起手臂蒙住眼睛。   定格了几秒钟,塞巴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爷,是屋子里的灯都被点亮了,慢慢睁开眼睛适应一下就好。”   听了后的夏尔慢慢地把胳膊放下来,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睁眼。在黑暗里呆久了的眼睛猛然接受强光有隐隐的刺痛感,逐渐适应了之后,夏尔看清了周遭的环境——所在之处应该是一座奢华宅邸的长廊,两侧的墙壁上的装饰都是一些出自名家之手的油画,单是装裱油画的框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果然不出所料,隧道通往之处正是自己猜测的样子,这里的主人必定非富即贵。   精美的雕文,浮华的装饰,都是熟悉到几近厌恶的贵族标志,这些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的东西散发着阵阵庸俗的气息,凝合了贪婪,欲望,自私等等人类的弱点,这样的环境轻易地将夏尔从黑暗中拉回现实,把刚才在黑暗中的脆弱与感性统统封印,留下的只剩对这一切深深厌恶的情绪和冰冷的蓝瞳。   “我们现在就去会会这里的主人吧,塞巴斯钦。”夏尔自己正了正衣领,大步向前走去。   “YeS,my lord.”   回廊,厅堂,回廊,厅堂,回廊,厅堂,回廊……   绕了很久也没见到一个人,夏尔正在奇怪,就从头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小少爷,您居然真的能找到这里来,不简单嘛!”   顺着声音抬头望去,二楼的走廊上趴着一个笑盈盈的红衣女人,大红的玫瑰装点着她的裙裳和帽子,再加上这声音,不是玫瑰夫人又会是谁。   她出现了,离找到那位仪主也不会太远了。已然觉得胜券在握的夏尔不打算多费唇舌,盯着那个女人摆动着水蛇腰从二楼走下来。   没带面纱的玫瑰夫人的确十分妩媚,那张勾魂的脸绝对衬得上“玫瑰”二字。不过即使是开的再娇艳的花朵,一旦成为他夏尔凡多姆海伍的绊脚石,也只有凋谢这一种结局。   “我知道的,小少爷前几天去过我家午夜妖精的店里,是在那没找到合适的姑娘吧?呵呵,所以呀,才不辞劳苦地找到我这里来了是吗?诶,对客人招待不周是我的错,在这里先给小少爷你赔不是了。” 玫瑰夫人边走边冲着夏尔媚笑着,那声音酥软的足可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瘫软在地,可惜,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是那么正常。   “不要扯那些没有意义的事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识趣的话快让你们那位仪主大人出来见我。”   笑脸相迎的玫瑰夫人就只得到面前的少年冷冷的一句话,可是她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变,反而更加热情地靠近:“小孩子就是性急,我待你这么好,你却吵着要见别人,这样让我这位女士伤心,可是不符合绅士风度哦!”玫瑰夫人调笑着在夏尔面前走来走去。   “不要让我把相同的话讲第二遍,我没有耐心。”伴着无情的话音,夏尔从腰间拔出手枪直接对准面前还在媚笑的女人。   “唉,明明是小孩子,连玩笑都开不得,枉费我不睡觉等了你这么久。”面对着枪口的玫瑰夫人丝毫没有惊惧的表情,只是不再用那种故作媚态的腔调讲话了,她伸出手拨开夏尔对着她的手枪,腔调严肃了起来:“我就是奉仪主大人的命令在这里接待你的,他也一样想要见你,不过现在他不在这里,你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在这儿休息一晚?”   “没错,这可都是仪主大人的命令,想见他就乖乖的听从安排吧,况且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没有哪一点是配不上小少爷你的,对吧?”   夏尔默默地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与其掘地三尺地把仪主找出来,倒不如由着他们的安排,反正只要见到了本人,不论对方有着怎样的阴谋,都是无法与拥有恶魔力量的自己相抗衡的。   “好,那就按着你们的安排好了。”夏尔应了对方的条件。   “那……我就给你们安排房间了。不过有一个问题,你们是需要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呢?”   夏尔:!!!(少爷需要思考,莫催等更。)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失去的东西,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夏尔·凡多姆海伍   ☆、那个执事-伤口   看着夏尔犹豫着不回答,玫瑰夫人也没再催问,转过身去继续扭动着她那如若无骨的腰肢开始带路。   “先跟我过去吧。反正这里空房间多的是,住在哪间随你们喜欢。不过您一看就是需要有人无时无刻不在身旁伺候的小少爷呢,如果有一刻离了身边的人,也会觉得不知所措吧!呵呵。”   夏尔和塞巴斯跟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虽看不到正脸,只是听着她的腔调,夏尔也能想象她那张脸上调戏的笑意。这段话无疑是触到了他的底线,说他是小孩子?还需要照顾?离开旁人就会不知所措?呵,简直是笑话。   少年的声音本能地流露出愠怒:“枉你住在如此奢华的房子里,却好像卑贱的下等人一样不知礼仪,你何时见过身份尊贵的主人和他的仆人需要在同一间房就寝?”   “哦?那我明白小少爷的意思了。不过虽说我算不上什么尊贵之身,但也绝非不懂礼仪,问了你这样的问题,只是觉得你和你的仆人,似乎可不是普通的主仆呢。”   “那你以为是什么?” 夏尔觉出对方话中有话,一下子警惕起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是他是很忠诚的仆人。”玫瑰夫人转过一个回廊,扬手指着身后走廊上一大排房门:“这边的房间都是备好的,你们怎么住,住在哪里都可以,我就先告辞了,祝二位好梦!”   玫瑰夫人轻轻鞠了一躬后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   “小少爷,有件事我想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   “您身边这样忠诚的仆人,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也该多少珍惜一点。”   “你在啰嗦什么?”   “我是想说,您的仆人的手都伤的那么严重了,今晚就不要太多使唤他了嘛,总要让他休息一下不是?呵呵呵,好了我话好像太多了,还是先告辞了。”   伤??!!!   塞巴斯怎么会有伤?夏尔被玫瑰夫人的话都弄的十分意外,顾不得理她连忙回头看着塞巴斯,执事君一贯优雅平和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却有点僵硬地藏在身后。   “手,伸出来!”夏尔命令的语气里掩不住焦急的情绪。   “一点小伤,不劳少爷费……”   话未说完,夏尔已经迅速地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受伤的手拉倒了眼前——白色手套下端已经全部被染红,食指指尖的地方已经有血滴即将滴下。   看到这一幕的夏尔感到自己的心狠狠滴抽搐了一下,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到底是什么,只觉得难以形容的焦虑充斥着全身,可自己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如何排解。   塞巴斯可不是人类啊,平时那些枪支刀剑就算把他打成筛子也都是瞬间就可以自愈的,眼前这样……算什么……   已经有些混乱的夏尔随手推开自己手边最近的房门,抓起塞巴斯的胳膊就拐了进去,一手托起他受伤的手腕,一边抬头看着塞巴斯。   从未有过关心旁人的经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深不见底的蓝眸中闪烁着只有他的执事君才能领会的疑惑和担忧,   “没事的,少爷,一点小伤,都怪那个女人多嘴。”塞巴斯有点好笑地看着眼前神色纠结的小主人,把被抓住的胳膊慢慢抽出来。   很痛么?要清洗么?要上药么?夏尔脑中飞速旋转着他自己受伤时塞巴斯为他做过的事,可是这些好像都不适合身为主人的自己来问他,那么,还有……对啊,从看到伤口开始就没能理智地思考,一路过来又没有经历打斗,塞巴斯怎么会受伤呢,居然把这么关键的问题都忘记了。   “你怎么会伤到手的?”终于找到适合自己身份的问题,夏尔重新把情绪调整了一下问道。   “已经凌晨了,少爷还是先休息吧。”   “不许回避我的问题!!”夏尔猛然大吼,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花了太大力气,一句话说完后胸腔还在剧烈地起伏。   “少……爷……”塞巴斯也被夏尔的行为怔地红眸睁大,本不打算和他讲太多,不过看着现在这个情形,好像藏不住了呢。不过看在小主人如此“关心”自己的份上,就……   “您先坐下休息一下,我去清理下伤口,回来就告诉您。”   “嗯。你先去吧。”看着塞巴斯已然妥协,夏尔的心也略微放了下来,点点头表示同意。   听着隔壁浴室哗哗的水声,夏尔坐在床边带着小小的紧张静静等待,他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是可以称之为担心的东西,对自己的仆人,一只恶魔,一个和自己有着契约关系,并且自己迟早要交付性命给他的人。怎么会这样……   “少爷,伤口清洗好了。”   走过来的塞巴斯已经把白手套脱掉,修长的带有黑色指甲的指尖上还有微微殷红,血还像没有凝固一样缓缓渗出,他用另一只手托着白色手帕一点点吸释着渗出的血液。   夏尔有些震惊地看着塞巴斯,“血……止不住么?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烦劳少爷为我担心了,没关系的,少爷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问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淡然优雅。   “你先坐下。”夏尔拍了拍自己身边。   “额……”虽然有些不自在,塞巴斯还是不打算再忤逆情绪已经很坏的小主人了,于是很听话地坐在他身边的床上。   “先说怎么受的这种无法自愈的伤吧!”夏尔低着头问,尽量不表露出情绪。   “就是之前在矿洞里开启密道机关的时候,机关在铜门的夹层里,我把手伸进去后感觉到里面有几层锋利的刀片,去触发机关的话就一定会伤到的。本以为对自己来说这种雕虫小技无所谓,却没想到……”塞巴斯顿了顿,“没想到那不是普通人类设下的机关……”   “那是什么?”夏尔急忙追问。   “是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伙伴们周末愉快~~也祝少爷和执事君午夜愉快~   ☆、那个执事-了解   “那是什么?”夏尔急忙追问。   “是恶魔设下的,还加了魔法,所以才会让同样身为恶魔的我受伤而且血流不止。”   “什么??恶魔??”夏尔有一瞬间感到恐惧,“难道……他们,也是和恶魔缔结了契约的人类吗?”想到这里夏尔忽然有些心虚,对方也是同类,而且还伤到了塞巴斯,如此说来,自己的胜算,似乎也不是抓的那么牢固了。   “看样子不是,应该就是少爷您看到的那种仪式吧,他们定期用灵魂供奉着某些恶魔,达成某种交易。恶魔们获取灵魂的途径,当然不仅仅是缔结契约这一种。”   “那,你的伤,会好么?对付他们,也不容易吧……”夏尔望着着塞巴斯还在流血的手,无暇再掩饰自己的担忧。   塞巴斯望着面前的小主人,脱掉了白天的冷漠跋扈,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最世俗的人情味儿,放在过去,他一定会因为觉得这灵魂即将变质心有不悦。可是眼下呢,他望着对方忧虑的眼神,心里充斥的只有深深的内疚。塞巴斯忽然觉得,比起灵魂变质不变质什么的,更让他心里难受的是看到夏尔这样焦虑不开心的面容。   “少爷不要为我担心了。”塞巴斯轻松地笑了笑以便让夏尔放心,“这就好像人类的手指被刀划伤差不多,不能迅速凝血是那一点魔法导致的,几个小时就可以恢复了。至于他们——”塞巴斯眯起红眸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不论人类也好恶魔也好,都迟早会成为少爷您的手下败将的。”   “塞巴斯钦……”   “因为我承诺过的,我一定会把胜利的王冠交到您的手上。”   塞巴斯从床边站起来,屈膝跪在夏尔面前,受伤的手还被夏尔拉在手里没能脱开。   这个重复了成千上万次的动作,发生在他为他系扣子的时候,擦干身体的时候,接受命令的时候,为他带上戒指的时候,一幕幕都飞速在夏尔脑中闪过,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剧烈的跳动,不明所以,难辨缘由。   玫瑰夫人在离开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就跳入他的思绪中:您身边这样忠诚的仆人,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您也该多少珍惜一点。   “你快起来吧,受伤了就休息一下。”想法不知怎么地就跳过了理智从少年那里脱口而出了。   塞巴斯听到后温柔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您又忘了,恶魔不需要睡眠和休息的,倒是少爷您奔波了好几天,明天还要去见那位仪主大人,现在才真是应该休息了才是。我来帮您沐浴更衣吧。”   “不要。”夏尔一口回绝。   “怎么了?”   “嗯……这是他们的地界,什么都可能发生,我怎么可能像平时那样睡下,就靠在这休息一下就好了。”夏尔说着把身体倾斜靠在一侧的床头上。   其实说出来的原因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夏尔心底还是为塞巴斯的伤口担心着,从来没见过会受伤的恶魔如今连立刻止血都做不到,那个伤口,一定比他说的严重的多。可是自己已经无法再多问些什么了,那就只能姑且按着人类的逻辑,尽量让他的伤口不会沾到水也需要总动来动去的吧。   夏尔也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只是为了自己的胜利,才保护好那枚最犀利的棋子而已,也就不再纠结情绪了。   这一层心思,塞巴斯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他只是看到倔强的小主人疲惫不已却不肯休息, “少爷,就算休息也要尽量舒适一些吧,到床上去躺一下吧。”执事君无奈地伸手替他脱下外套和靴子。   夏尔没再拒绝,配合地推下外装,钻进床上的被子里去,只不过他并没有躺下,而是找了个略轻松的姿势靠在床头上。   “塞巴斯钦,你真的不需要休息的么?”   “当然,少爷今天怎么这么不相信我。”   “没,只是确认一下,既然如此,反正我也不想睡。你能……”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先坐下吧。”夏尔指了指床边。   “现在可以说了吧。”塞巴斯觉得夏尔要交代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坐下来贴近小主人。   “能给我讲讲关于你们恶魔的事情么?”   噗……   塞巴斯虽然表面没动声色,心里着实是克制不住地笑喷了一下。本来看到少爷少见的欲言又止,还以为要安排给自己多么艰巨的任务,甚至连马上去刺杀仪主大人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呢,结果就是让自己讲故事吗?还真是小孩子的本性呢!   塞巴斯当然不明白,夏尔一直以来最大的纠结就是如何去更多地了解身边这个形影不离的恶魔。塞巴斯是觉得夏尔一直对恶魔种族都是持以嫌弃的态度,所以不觉得他会想要了解什么,自己也尽量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更遵从人类的方式,把恶魔的一面隐之又隐。   只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夏尔越觉得对方不想让他知道太多,才越是不敢询问。已然失去一切的少年小心翼翼地维持这他们的关系和距离,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生怕因走错了分毫连现在抓在手里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关于恶魔的事,那可太多了,讲上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少爷想了解哪些事情呢?”   “嗯……刚才你说他们的仪式是供奉灵魂给恶魔,我一直想知道,恶魔都是要吸食灵魂为生的吗?如果没有灵魂可以吸食,会……死亡吗?”   “诶?少爷的问题好像要我自爆弱点呀,不过告诉您也没什么,首先来说,恶魔不像人类那样会饿死,所以就算不吸食灵魂也不会直接导致死亡,只是恶魔的能力强弱都是靠吸食人类灵魂来决定的,如果身体缺少了灵魂的摄入会变的很弱小,当然,这个弱小不是相对于人类,而是相对于其他恶魔。恶魔什么时候都不会被人类打败,但是太弱了会被其他恶魔杀死的。就是这样。”   “哦。”看来弱肉强食在哪个世界都是适用的,夏尔觉得这比他曾经看过的任何故事都更能提起他的兴致,“看来恶魔们捕获灵魂也是不得已的,那据你所知,恶魔都用过什么方法弄到灵魂?”   “嗯,就像您看到的仪式算是一种,有求于恶魔的人类用他人的灵魂献祭恶魔,恶魔相应地付给他们一些回报。还有的恶魔根本不屑于这些交易,需要灵魂的时候就直接杀人就是。不过这些获取灵魂的方法都是没有名头的,那些人的灵魂在记录中本该由死神回收,恶魔要想得到,是要赢过死神才可以,所以您也看到了,威廉和格雷尔他们,和我始终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那我们的契约……算是有名头的?”   “是的,契约代表着主人生前就决定了自己灵魂的归处,死神没有资格收取已经被主人安排了归所的灵魂。当然,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方式。其实在恶魔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人类的灵魂……”   塞巴斯讲着讲着,看到眼前的小主人已经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了。   还说着不需要休息,其实已经累的不行了呢。塞巴斯轻轻地扶夏尔平躺下来,为他盖好被子。   静静地望着小主人安静的睡颜,塞巴斯感觉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究竟是我的故事讲的太动听,还是太无聊呢,少爷……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好像很喜欢塞巴斯讲的故事呢,各位看官,你们喜欢我讲的这个故事么?   ☆、那个执事-交易   “呼!塞巴斯钦,现在什么时间了?”   夏尔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到刺眼的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透进来,身上不是柔软的睡袍,摸了摸床褥陌生的质感,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是住在敌人的宅子里。   怎么这样松懈,居然睡了过去。有些懊恼的夏尔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少爷,早上……好。”塞巴斯拉开窗帘,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还是把早上两个字说出来了。   “天都这么亮了,还早上好,你怎么没有叫我?”夏尔揉了揉眼睛。虽然没穿换睡衣的休息不是那么太舒服,但是比起几天的奔波,这睡到自然醒的一觉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因此语气也仅仅是普通的询问,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因为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少爷去做,想着您最近缺乏休息,多睡一会也无妨。”塞巴斯恭敬地回复。   “不是说今天会见到那位仪主么?没有动静了?”   “嗯,早上的时候,有仆人过来传话,说他家主人白天要准备仪式,晚上的时候会邀请少爷一起参加仪式,要那会儿才能见到。”   “还要在这种地方等到晚上。”夏尔闷闷地说。   “是的,不过仆人说玫瑰夫人为您安排了许多美食,餐厅就在隔壁,她让您白天好生休息就是,还差了四个佣人给您使唤,我想着少爷一向不喜欢外人接近,就叫他们候在门外了。”   “嗯,就这样吧,只要你在这里就可以了。”   夏尔翻身坐在床沿,低头看到自己的衬衫上睡的都是褶皱。   塞巴斯捕捉到了小主人有些微皱的眉头, “您昨天没有洗澡就睡着了,我先帮您洗漱一下吧。”说完不等夏尔反应,过去一伸手把夏尔抱了起来走向浴室。   “额?额,那好。”一贯喜欢整洁的夏尔觉得这样安排也不错。   哗哗的水声配合着氤氲的热气,浑身放松的夏尔靠在浴缸上,不经意瞥见塞巴斯放在水中的手,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塞巴斯钦,你手上的伤口……好了?”   “是的,真是劳烦少爷还记得这件事,已经痊愈了。”说着塞巴斯还怕夏尔不相信似的把右手举起来给他看。   夏尔仔细端祥着,黑色指甲下面是完好无损的修长指甲,他想着昨天塞巴斯一直血流不断的样子,恍然觉得那就像一场梦,夏尔隐约想到昨天晚上塞巴斯和和他说了一些恶魔的事,他还没有听完就睡着了。好想再继续听他讲这些事啊,可是在这样清醒的早上,这样的闲聊总是太难脱口,关于塞巴斯的一切,都好像是藏在午夜才会绽放的带刺花苞之中,只有在某些自己可以假装混沌不清的境况下,才会有勇气冒着被刺的危险去触碰。   “少爷,晚上见到那位仪主后,您有什么打算。”看着夏尔似乎又在纠结着什么小心思,塞巴斯主动提出一个话题。   “哦?女王的的命令只是让妓|女不断失踪这件事停止,简单问下原因,找到源头,保证不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就好,如果他们不配合,就直接让他们变成死人好了。”   “不愧是少爷呢。”塞巴斯眼中抹过一丝欣赏,拿起浴巾为已经洗好的小主人擦干头发和身体,然后把他抱回房间拿出另外一套衣服。   “我的?衬衫?”夏尔本以为塞巴斯不过是拿了这边提供的换洗衣物,却看到塞巴斯拿出的是自己家里那些定制的全套行头。   “是呀,昨天趁着少爷睡着时拿来的,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怎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呢?”   完美的语调,完美的微笑。老实说夏尔过去每次看到塞巴斯这副无所不能的样子,心中都会因无法挑剔他而有一点赌气,可是此刻他为自己拥有如此万能的执事感到有一丝小小的骄傲。   “都已经下午了,去餐厅转转吧。”穿戴整齐的夏尔觉得自己的肚子空空的。   “遵命。”   推开房门就看到那四个一直候在外面的仆人,他们看到夏尔出来刚要凑上前来,夏尔就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止步。   “你们就在这呆着吧,不用跟上来了。”   甩开仆人们的夏尔在塞巴斯的指引下来到餐厅,推门而入看到门口和餐桌旁都站着许多侍者,看他进来都向他鞠躬问好。   只是招待他一个人,却像是宫廷盛宴那样的排场。夏尔觉得有些心烦,“把菜布好你们就都出去吧,我不需要这么多佣人。”   虽说不是自己的宅邸,夏尔却依旧像指使自己的仆人那样自如。   侍者们听到后迅速地把菜色摆好在桌子后上,听话地撤了出去。   有些饿了的夏尔过去坐在桌边,扫了扫桌子上,没发现自己特别爱吃的东西。   “呦,小少爷,您是对我这些下人们不满意,还是对我准备的食物不满意呢?”   娇媚的女声忽然从门口传来,随后就看到玫瑰夫人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我可不是来做客的,你们的仪主什么时候才能来见我。”夏尔没理会女人的调问直奔主题。   “小少爷,您看您又心急了,来来来,我们坐下边吃边聊,在见仪主大人之前,我要先和您商量点事情。”   “什么事情?”   “那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你是奉维多利亚女王之命来调查我们的。”   “知道又如何,你们已经是死路一条。”夏尔丝毫没被对方的“戳破”感到丝毫慌乱,淡定地把一勺鱼子羹送进口中。   “所以,我们才来和您谈一场交易,仪主大人决定让您一同享受我们的仪式,条件只是在女王那边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就好。”   “为什么和我谈条件,你们直接把我解决掉不是更好?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秘密了。”夏尔轻蔑地扫了对面的女人一眼。   “那怎么可以,仪主大人是非常不愿意和您发生冲突的。”   “他到底是谁,我知道肯定是我认识的人,你们既然要交易,总要拿出诚意吧。”夏尔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这个,我真的不能讲,晚上您就会见到他了,何必急于一时。交易谈成了,一切都好商量。”   “哦?”夏尔早料到她也不会爆出仪主的身份,“那,给我的好处就只是一起享受仪式?那种令人恶心的东西,你觉得我会稀罕?”夏尔想想那种仪式就觉得一阵恶寒。   “当然,毫不夸张地说,您也许能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切,夏尔对这个满口大话的女人已然厌倦至极,“那好吧,我会考虑,不过交易这种东西,我还是打算和能决定这件事的主人交涉,而不是你。”不想再和他多聊下去,想着随便应下来对付过去,只等晚上见了仪主就是。   “哦?您怎么这样说,我完全可以代表主人的。”玫瑰夫人做出一副嗔怪的模样。   “哦?这么自信?那他是你什么人?”   “嘻嘻。”对面的女人掩口一笑,“我对于他来说,可是比他夫人还重要千百倍的呢?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可是谁也取代不了我在他心中的地位。”   “是他的情人?”夏尔虽说知道有妻室的贵族在外面找情人也是常见之事,但始终对这种行为感到不耻,听到这里他对所谓的仪主更是增添了许多嫌恶感。   “嗯,是啊,小少爷您虽然年纪不大,知道的还是挺多的嘛,呵呵呵,他对我呀,可是……”   “我吃好了,你和他的事我一个字也不想知道,能见到他本人的时候让仆人来通知我。我先失陪了,你自己慢用。”夏尔打断一脸幸福模样正要滔滔讲述的女人,知道了这些只让他更加觉得这个女人不知廉耻,原本精美的容颜现在看来也只会令人反胃。夏尔离开餐桌向外面走去。   玫瑰夫人也没再多言,目送矮小的背影离开房间,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仪主   “看样子那个女人的确和仪主大人感情很好呢?”出了房间后,塞巴斯随口说了一句。   “哼,负心的男人和不知廉耻的女人,也配讲感情?”夏尔轻蔑地扬了下撇了撇嘴角。   “可是据我所知,身为贵族的人类们,好像已经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了呢!”   “那又怎样呢,人类都会为自己所做的错事找到诸多使之合理的借口。”   “这么说来,少爷您一定会一直一心一意地对待伊丽莎白小姐了?看来伊丽莎白小姐还真是个幸运的人呢。”   “你在说什么啊?”夏尔对塞巴斯突如其来提到的话题感到有点不自在,不过在一瞬间的尴尬过后,夏尔陷入的是深深的低落。他放慢了步伐,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最不该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吧,塞巴斯钦,你比谁的都清楚,我是不会有未来的,不是么?”   塞巴斯看着瞳孔忽然黯淡下来的夏尔,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刚要说些什么转变当下的气氛,却又看到夏尔高傲地抬起头来。   “不过那种未来,我从来都不需要。”   依旧是少年清脆的音色,却与一秒钟之前那个低落的声音判若两人,那句话如同巨石落井般掷地有声,清醒,果决,毫不犹豫。没有带眼罩的眸子微微收缩,犹如深潭一样映出清冷的光芒。   塞巴斯看着那样高傲的小主人,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想要问问他想要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是这样的问题显然不符合自己的身份。塞巴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捺住自己情绪,沉默地跟随夏尔走回房间。   推开房门,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白蔷薇的清香,夏尔瞥到床头上插着的几朵白色蔷薇花,也不知道塞巴斯是什么时候把它们装点在那里的。   夏尔坐下后,塞巴斯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夏尔轻轻地抿了一口。   “锡兰红茶?”   “是的。”   “你特地取来的么?”   “什么都瞒不过少爷呢。”   夏尔看起来面无表情,内心也是有所起伏的。起初为这个心怀目的的恶魔安排执事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却没想到他一直如此完美地扮演着这个角色,无人能及,无可取代。   “你昨天出去了,应该知道这座宅子是在哪里吧?”夏尔想着应该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处境。   “这里距离北部矿井还要向北一公里,算是比较偏远的郊区了。”   “一公里?可我们走的密道明明是是旋转直下的,怎么会有那么远?”   “之前也和您提过了,那个密道以及机关,不是普通人类设置的,而是有恶魔加入了魔法,可以理解为,扭曲了一部分空间,给人类在距离上产生错觉。”   “恶魔这样协助他们,看来他们的‘交情’还真是不一般呢。”   “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   ……   ————————————————————————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两个人就这样时而沉默,时而随意地聊几句,一起打发着漫长的等待。   临到傍晚的时候,夏尔表示不想再去餐厅了,于是塞巴斯让门口的仆人送来一些甜点、本来就不如出自塞巴斯之手的美味,再加上夏尔现在的心情也吃不下什么,所以刚塞了几口他就把刀叉丢下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塞巴斯去开门,一名仆人走进来向夏尔鞠躬:“尊敬的客人,主人邀请您现在过去,您准备一下,我会给您带路。”说完他就退到门口去了。   “终于来了么!”夏尔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配合着塞巴斯的动作穿上外套,夏尔想了下,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   “我们过去吧,塞巴斯钦。”   “遵命”   门口候着的那名仆人也不多言语,看到夏尔出来只是鞠了一躬,说了句“请跟我来”后,就转身自顾自地带路了。   回廊、厅堂、旋梯……夏尔跟在那名沉默的仆人后面,觉得走了许久许久。   这宅邸究竟有多大?感觉就好像迷宫一般,上下左右均有通路,许多厅室回廊的设计都完全一样,夏尔几次都怀疑前面的人是领着自己原地兜圈圈,可是这样有什么必要么?是堤防他记住能找到仪式主人的路?还是说……夏尔忽然想到刚刚塞巴斯告诉他的密道的事情,因为被恶魔做了手脚,使人类对距离产生错觉,难不成这整个宅邸都是在这种恶魔魔法的笼罩之下么?   坦白说,自从得知这次的事件中自己的对手也有恶魔协助后,夏尔始终是存有心悸的,虽说塞巴斯已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让自己胜利,可是夏尔依旧无法像平时面对普通的人类对手那样淡然自若。   恶魔与恶魔,都是同类,换成人类的世界作比,就算是有两个人的武力有着天壤之别,也不能排除其中较弱的一方通过卑鄙手段反败为胜的可能。况且昨天塞巴斯已经明确地告诉过他,恶魔,是完全可以被另一只恶魔杀死的。   对方的恶魔有多少,有多强,这些都是未知数,这些未知统统让夏尔感到不安,还有脚下这漫长的路,是因为魔法么?他完全不想就这样被玩弄于别人的鼓掌之中。   心意烦乱的夏尔想确认下自己的猜测,于是扭过头去打算问一问自家执事。可是小小的脑袋转过去后,却对上了塞巴斯微带笑意的脸——和平时的从容淡定差不多,却又有着微妙的差别,那双红眸少了几分平时的戏谑和虚伪,却多了几分亲切与真诚。没有只言片语,夏尔依旧在一瞬间轻易地读懂了塞巴斯眼中传达的含义,那是在对他说——少爷,一切有我,请您安心。   心中的疑问全被塞巴斯这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夏尔咽下梗在喉咙里的没有问出的话,把头扭了回来,刚才不安的情绪统统烟消云散了,夏尔感到自己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律动,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足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所有的未知,所有的,他都能取得胜利的,未知。   再次穿过一个回廊后,那位带路的仆人停下了脚步,侧身站在旁边,一手指着前方对夏尔说:“尊敬的客人,主人就在回廊尽头的房间等着您,前面那段区域,主人是不允许我们入内的,所以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先告辞了。”   夏尔看了看四周,身后亮着的壁灯到自己这里已是最后一盏,前面的廊道愈发阴暗,不过不远处的大门已经在视线之内,在幽深的回廊尽头若隐若现。   少年没有犹豫,信步向前走去,塞巴斯紧跟在小主人的身后,主仆二人渐渐融入阴影之中,靠近了那扇门。   急迫的夏尔已经伸出手,另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却抢在他前面覆在门锁之上。   “少爷,让我来。”   塞巴斯往前迈了一步,把夏尔整个人挡在身后,这才慢慢旋转门上的铁锁。   咔——,咔——,咔——   三声响动后,门可以活动了,塞巴斯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本以为里面会是个房间,没想到却是一条两侧是石壁的暗道。确定没什么危险后,塞巴斯闪开身子让夏尔走过去。   “这里……好熟悉……”夏尔试探着向前走,前面只有一个回转的弯道,转过去就看到了出口,这不是……   “呦,小少爷您终于来了,可让我们等了好久哦~”出口前面的红衣女人转过身来,依旧是那副故作媚态的脸和妖娆的声音。   就是这里,难怪如此熟悉,临近出口的夏尔逐渐看清,这里通往的正是他那天混入举行仪式的大厅,他再向前走就会踏上第三层看台,那天玫瑰夫人和仪主走出来的地方。之前调查的时候也走过这条密道,只是那次并没能见到通往宅子的那扇门,不过一想到这里是一块有恶魔魔法作祟的区域,也就没什么解释不通的了。   夏尔完全没有理会那个惺惺作态的女人,因为他真正感兴趣的目标已经出现了——是那个男人,站在玫瑰夫人身边,披着一袭黑衣,带着高帽,虽然背对着自己,但是装扮和之前仪式上见到时是一样的,没错,就是那天那位仪主大人,自己一直想要知道是谁的仪主大人。   夏尔快步向他走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让他一直感到熟悉的人到底是谁,可就在他马上就要靠近那个男人时,一句低沉的男声幽幽地传了过来:   “夏尔,你还是来了……”   这个声音让夏尔霎时顿住了脚步,这个声音是……是……听到声音的夏尔已经想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可就是这样的答案让他的头嗡然作响,是他?怎么会?只是声音很相似的人吧?可是……   夏尔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推测,可是对面的男人已经开始转身了,夏尔甚至低下了头想要避开看到他的脸,以便可以不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作为夏尔凡多姆海伍的他,作为女王看门狗的他,此刻是没有退路的。   低着头的夏尔看到男人已经转过来对着自己的鞋尖,他慢慢地抬起头,目光经过男人的膝盖,指尖,胸膛,脖颈,脸颊,最后停留在男人那双雄鹰般锐利的眼睛上。   “真的是你。”   虽然只是简短的四个字,可夏尔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耗尽所有的力气才保证了它们被冷静地说出来,最后一个词的余音好似因控制不住情绪漏了一丝气息,在窄小的暗道间若有似无地回响,如同凄婉的哀歌在结句中最后的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交涉   面前的人确实是自己相识的贵族,可却并非是那些在社交酒宴上虚伪寒暄擦肩而过的人。他的名字叫做阿雷克西斯雷奥米多福特,侯爵爵位,当今英国骑士团团长,法兰西斯姑姑的丈夫,伊丽莎白的……父亲……   自那覆灭了上一代凡多姆海伍的大火之后,夏尔就没再主动与亲眷走动过,伊丽莎白和米多福特夫人也只是前来探望他的时候才得以见过几次。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去姑姑家时见到的样子,那时就已身为骑士团长的米多福特侯爵曾亲身为夏尔示范骑马的动作,还在夏尔试着练习的时候紧跟其后地保护着他。   仪式大厅墙壁上的火焰簇簇地跳动,在男人的脸上映出起伏的阴影,夏尔看着他的脸,觉得他苍老了许多,曾经英气逼人的脸庞开始松懈,布满了戾气和欲望。   “看样子,我大概没办法再称呼你为姑父了呢,米多福特侯爵。”夏尔一步一步靠近男人,把目光扫向他身后大厅内已经布置好的铜池和炉火。   “为什么要这样做?”少年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噢,我的孩子,你别这么冷淡地对待我。”米多福特侯爵有点无奈地向前摊手,“我知道你一定是对我有许多误会才会这样的,来,先来跟我一起参加仪式,之后你就会明白我有多么的关心你。”他边说边伸出手拉出夏尔右手的臂弯,“夏尔,过来,想想你的心愿,想得到的东西,想做的事,想要……”   “放开!!”夏尔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大吼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人,会和你一样参与这种令人作呕的东西?我来只是为女王清扫障碍,识趣的话就立刻终止仪式,先把铜池里的那些女人放了!”   “夏尔,好孩子,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因为身负女王大人的命令才这样做的,我也知道女王是因为不好拒绝一个旧日恩人儿子的请求,但是她远在宫廷之中,这种小事还不是你怎样敷衍她都很容易吗?何必为了这样的事破坏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呢?再说我也说了,这仪式邀你与我共享,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你可能还不了解,是萝伊斯,就是这位从昨天就在款待你的女士,她懂得召唤恶魔的方法,一直在帮助我,不要怀疑也不要惊讶,这样的仪式我们已经举办过很多次,恶魔会满足我们的愿望,夏尔,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你现在可能不相信,但是你试一次就会知道,来,相信我,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以后你能够更省力地完成女王的任务,我们也依旧是和曾经一样的亲眷。”   “用那些妓|女献祭恶魔,来满足你们的愿望?”夏尔冷笑了一声。   “夏尔,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是你知道吗,那些被献祭的女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地去死?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欺耍么”   “你听我解释,这些都是在欢场求生的女人,一生污秽,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恢复纯洁之身,经过这种仪式的洗礼,她们就是纯洁的,我们所有人都会承认她们是纯洁的,所以就算是被夺取灵魂,她们也会因有所善终而心甘情愿。恶魔们最喜欢的就是沾满污秽却还纯洁到发光的灵魂了,可是这样极品的灵魂在世间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这些一身肮脏却还执着地向往纯洁的女人,对于恶魔来说已然是上等的礼物。没有人是被迫的,我帮助她们恢复纯洁之身,再借她们的灵魂献祭恶魔满足我自己的愿望,这没什么不对,完全没有任何不对,夏尔,你听懂了吗?”   听懂?侯爵的这番话只让夏尔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是一群何等愚蠢的人类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一个人身上的污秽是永远刻在灵魂上的烙印,又岂会因这样的仪式就被洗刷干净,一群自欺欺人的女人,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不值得丝毫怜悯。至于米多福特侯爵就更是荒唐至极,用属于别人最重要的东西献祭,用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还给了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觉得所做的一切理所当然。   自私,虚伪,贪婪,愚蠢,眼前的虽然是平凡的人类,却怀着比恶魔更加可憎的恶意,夏尔痛恨着自己与这样的生物身为同类,同时又想到自己光明磊落的姑姑,嫁给这样一个人渣,他此刻深深地替姑姑感到悲哀。   “你果然已是无可救药,米多福特侯爵,听起来你是觉得自己的所做没有任何错误么?那么抛开仪式不谈,就只说你,和这个女人。”夏尔抬起手指着旁边的玫瑰夫人,“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很清楚,你为了她能帮助你就做出这样的事,你对得起姑姑吗?”   “别和我提那个女人!!!”米多福特侯爵瞬间咆哮起来,仿佛提起的人与他有血海深仇。夏尔也被惊得一愣。   玫瑰夫人却款款两步走上前来,轻启朱唇发出那魅惑的音调:“我说小少爷,您不接受主人的美意也就算了,还非提这不该提的事情,我看主人你还是不要再劝他了,完全是不知好歹的小鬼,快点开始仪式吧,错过了时辰,恶魔大人会怪罪我们的。”   “好……好吧。”米多福特侯爵听到女人的最后一句话浑身一颤,立刻妥协,“来人,把他们两个先拉下去到别处去。”   站在下面的一伙黑衣人应声而上,想要抓住夏尔和塞巴斯。夏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好像正在发生的事和自己无关,只见塞巴斯对着冲上来的人轻轻一挥手,十几个人立刻噗通噗通地倒在地上,身上全部插着银制的刀叉。   哼,夏尔瞥了眼地上的人冷冷地抽动了下嘴角。   “原来果真是位了不起的保镖呢,我说小少爷您怎么这么器重他。不过抵过几个人容易,敌得过恶魔可就难了。既然你们如此不配合,我也只好请恶魔来清理你们了,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话音一落,玫瑰夫人立刻挥手拍下栏杆上的一处突起,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夏尔看到大厅下面一个铜池中窜出一根长刺,直接把池子中的女人贯心而穿,那女人挂在长刺上已经不动了,只有殷虹的血顺着刺身汩汩流下,与下面乌黑的池水混为一滩。   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一幕,就听到玫瑰夫人口中念念有词:“我以这污灵之名召唤吾主,请您为我们扫清眼前的障碍……”之后就是一些夏尔听不懂的说辞,随着她叨叨的絮言,夏尔看到大厅周围开始聚集起大团的黑气,那些黑气越聚越浓,然后簇集在一起向他站着的方向涌来。   真的是召唤了恶魔么?夏尔心中也打起鼓来,他憋住呼吸看着那些黑气越靠越近直至把他包围。   “塞巴斯钦!”   被危险包围的他还是本能地召唤了执事的名字,可是话一出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忧,周围这些,应该是很多恶魔吧,塞巴斯……他真的可以对付么?   带着担心和怀疑,他把头转向塞巴斯,却听到塞巴斯比往常更为冷静的声音:“少爷,我仿佛闻到同类的气息了,这比起人类来说,好像更容易对付了呢!”   “什么?”   没懂执事是什么意思,夏尔只看到塞巴斯双眸中的红色一点一点加深,像是即将有猩红的血喷涌而出,深深的眼眸中泛起凌厉残暴的光,那是自己也从未见过的样子,连他都被塞巴斯的气势震慑到了。   果然是要应对恶魔了么?夏尔这样想着,以为即将会有一场激烈的厮杀,可是又过了几秒钟,塞巴斯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而周围那团黑气也在盘旋了几周后开始退去,渐渐游走到边缘消失不见了。   “萝伊斯,这……这这是怎么了……”米多福特公爵见状神色慌张地抓住身旁女人的手。   玫瑰夫人的脸色扫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但转瞬又恢复了妖娆的媚态,她拍拍公爵的肩膀把脸贴了过去:“别担心,亲爱的,可能恶魔大人们不屑于处理这种小事,不过我还有别的办法。”   夏尔也觉得好奇,不知道塞巴斯做了什么,但现在明显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冷冷地望着无计可施的对手,等着他们到底还能如何挣扎。   “带上来!”只见玫瑰夫人拍了拍手。   仿佛听到后面那条暗道的门打开了一下,随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夏尔渐渐看清了从里面被押出来的人,眼前的事实让他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   “法兰西斯姑姑!!伊丽莎白!!!你们怎么会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积怨   吃惊的不仅仅是夏尔,米多福特侯爵也是一脸意外的样子,他略带埋怨地把头转向玫瑰夫人:“萝伊斯,你怎么能把我的夫人和女儿也……”   “亲爱的,你别担心~”妩媚的女人打断他的话轻轻拍了拍侯爵的肩膀,“我只是想帮帮你,放心,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随后她冲着押送的仆人挥了挥手道:“你们不要那么无理,好歹那也是主人的正牌夫人和小姐,放开她们吧。我相信大家都是聪明人,就算心里有什么不满,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轻举妄动的,是吧,侯—爵—夫—人—!”说完还冲米多福特夫人莞尔一笑。   伊丽莎白从走出来开始就一直一脸惶恐的样子,即使被放开了也还是呆呆地站在那儿,而被松开的米多福特夫人面露愠色,斜睨了这个女人一眼,“就是你派人告诉我我丈夫有危险骗我们母女到这里来的?你想干什么就快说吧!”英气俊朗的声音和玫瑰夫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宛如号令般回响在整个厅堂之间。   “夫人果然英姿依旧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专心于剑术导致脑子有点不灵光了呢?您和您的女儿刚刚一直在后面吧,我们说了什么不是都听的清清楚楚么?现在你们该做的,就是劝劝这位小少爷不要多管闲事了,他和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好像有点意见不相合呢,不劝劝的话,你们这一家亲自相残杀的事可是要发生了哦~”   “混帐!”米多福特夫人大声斥吼,“我当然都听到了,不过我相信我的丈夫,即使做了什么错事,那也一定是受你这妖精的蛊惑,既然我来了,就不会再让我丈夫深陷其中。这里除你之外的我们才是一家人,识相的话就快离开我丈夫身边,不要等我的剑出手!”   “呵呵呵,口气还真大呢,仪主大人,看看您的夫人,不仅不愿意帮你,还对我出言不敬,你说这样,恶魔大人会不会……”   “不不……不是的……”侯爵听到这里浑身战栗了起来,慌乱而又紧张地看着他的妻子,“夫、夫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请你,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有什么不满我以后都会和你解释的,求你帮我劝劝夏尔,别让他再干涉我了,让我顺利进行了这场仪式吧……还有利兹,利兹,你帮帮爸爸,劝劝夏尔,他会听你的话的……”   夏尔听着米多福特侯爵颤抖懦弱的请求,觉得他完全和当初英勇的骑士团长判若两人,米多福特夫人更是被自己丈夫如此的请求感到意外,她疑惑又饱含深情地望着那个男人:“你是怎么了?亲爱的,你一向光明磊落,米多福特家族一向都对这些邪恶的组织嫉恶如仇。你怎么能做这种用活人献祭恶魔的事,这会使整个米多福特家族蒙受污名,你一世的英明也会毁于一旦,现在收手来来得及,我会陪你一起忏悔,一起赎罪,一起……”   “够了!!!!!!”   男人突然咆哮着打断米多福特夫人的话,“米多福特家族的污名?我的一世英名?哈哈哈哈哈!”他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疯子般地狂笑起来起来,“那怎么会是因为现在的事情会毁掉,那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你毁掉了吧!哈哈哈哈!”   “被我?亲爱的,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呀?”   “难道不是吗?哈哈哈哈,要不是萝伊斯告诉我,我到现在还像一个傻瓜一样被骗着呢!从你嫁给我开始,不就是一个阴谋吗?那个时候,我们米多福特家族和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势力还不分上下,我年纪轻轻就位居骑士团长已是荣耀满门,可是偏偏就在那一次女王的举办的击剑大会上,你,一个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女眷,居然赢了我,还公然对我表达了爱慕,于是女王陛下和所有在场的贵族都开始为你喝彩,我除了与娶你为妻别无选择。当时我只是想着和同样得势的凡多姆海伍家结姻也不是坏事,却没想到从那以后,我的日子就开始饱受屈辱,贵族中的流言蜚语都在说我堂堂骑士团长却连凡多姆海伍家的一个女人都不如,女儿出生后,你又让她和夏尔定下了婚约,我在骑士团的声望日渐动摇,团里的人,周围的贵族,都在说我米多福特家族世世代代都要依靠凡多姆海伍家了,都在说我是个没用的家主!!都在说我是个没用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的名声早就被你毁掉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一向坚毅的米多福特夫人此刻的眼中噙满了泪花,“我,我是真心仰慕你,才苦练剑术,才在大会上……”   “闭嘴!我不想听这些!自从遇上你们凡多姆海伍家族,我就没有过一天安生的日子,还以为那次老天开眼,一把大火把你们全家都烧掉了,却没想到这个小鬼却还是逃过了。”侯爵恶狠狠地看着夏尔,“没死也无所谓,但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依旧能为女王处理没人能处理的棘手之事,我米多福特家族依旧在女王面前没有地位,我的女儿还是要遵循婚约嫁给他……”   侯爵转头看了一眼已经泣不成声的伊丽莎白,“可是,就算是女儿嫁给他,我也要让她有一个坚实的家族作为后盾才不会受到欺负,这时遇到萝伊斯,我觉得真的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她在法国皇室里呆过很久,那边宫廷中的女人好多都懂得求助恶魔以帮助自己得到皇帝的宠爱,萝伊斯深爱着我,知道我的苦衷后告诉了我召唤恶魔的方法,一直帮助着我,仅仅是献祭几个肮脏的女人,我就能得到恶魔的力量,最近已经暗中帮助女王解决了许多困难,女王陛下已经开始对我有所赏识,米多福特家族的荣耀马上要被我找回来了,可是就在这种时候,偏偏这个凡多姆海伍家的小鬼又冒出来碍事,我甚至慷慨地把我这荣宠与他同享,他还是不依不饶。你们说,这难道不是你们凡多姆海伍家族一直以来的阴谋吗?不是吗???”   站在一旁的夏尔一直用手紧紧握着腰间的手枪,指间的关节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这一句接着一句侮辱自己家族的不逊之言入浪潮般充斥着他的双耳,他在极力地忍耐,因为伊丽莎白在场,看着她已经接近崩溃地望着她父亲的眼神,夏尔不忍心再当着她的面做出什么更刺激她的事了。   米多福特夫人听到丈夫的一番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眼神中虽有不解,却依旧带着一如既往的刚毅,她仰起头来口气铮然地说:“虽然嫁给你之后我的姓氏就改为了米多福特,但是我仍然不能允许你如此诋毁我凡多姆海伍家族,不论是父亲哥哥还是夏尔,都在一直为女王殿下尽忠,虽然不排除会有手段残忍的情况,但所惩治的都是给女王统治带来威胁的恶人,从来不会有什么阴谋,更不会有什么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请你收回对凡多姆海伍家族的侮辱!!”   “呦呵呵,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哈哈哈哈哈,夫人啊,这可真是我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站在一边一直没吭声的玫瑰夫人忽然大笑起来,扭了扭身子走到几个人的中间,“看来你们不论是凡多姆海伍的族人还是姻亲,都还是对这个家族一点也不了解呢,呵呵呵,那我就做一回好人,把真相告诉你们吧。”   女人朝夏尔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小鬼,你的每一代祖先都能为女王解决那么多棘手的难题,你以为是他们自己神通广大?呵呵,人类的能力,终究是有限的,其实你们凡多姆海伍家就是掌握了召唤恶魔的方法,历代相传,靠着恶魔的力量,维护家族的荣耀。需要恶魔帮忙的事情那么多,献祭给恶魔的礼物就会更多吧,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你们家族的九牛一毛而已。”   “你!!”夏尔怒视着他,冰蓝的眼睛中已经燃出熊熊的火焰。   “想反驳么?你根本找不到理由吧,虽说你父母离去的突然,可是相信你一定已经继承了召唤恶魔的方法,否则怎么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维持着凡多姆海伍家族屹立不倒,看到我的主人举行这样的仪式拼命阻止,其实只是发现自己获取荣耀的的方法还有别人知道感受到威胁了吧!说到底,你们凡多姆海伍家族才是真正与恶魔为伍的邪恶之徒,世世代代,都在借助邪恶的力量,不知道献祭了多少生灵,踩踏着多少鲜血才稳固住今天的地位,所以,你,还有你,”她指着夏尔的米多福特夫人,“你们才是真正邪恶家族的后人,哪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举行的仪式?”   用最污秽的语言,侮辱着自己,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祖先,侮辱着整个凡多姆海伍家族。夏尔已经忍无可忍到浑身颤抖,从自己带着那耻辱的烙印从祭台上走下来,从自己眼中被刻恶魔的契约,从自己决定要在这毫无留恋的丑陋世间背负着痛苦活下去的时候,生命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了——不是为了自己,甚至不是为了报仇,而是要对那些把屈辱带给凡多姆海伍家族的人还以千万倍的报应!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还会有其它的结局吗?夏尔缓缓举起手枪,对中玫瑰夫人的头颅,高傲而冰冷的声音在大厅中沉沉响起:   “我大概忘了告诉你,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侮辱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后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   “去----死----!!!!!!!!”   喊出最后两个字的却不是夏尔,他来没来得及扣动扳机,站在对面的米多福特夫人就从袖里抽出一把短剑,一边尖吼着一边冲过去狠狠地把剑从玫瑰夫人的后背插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死亡   “啊————”   女人被刺中心脏的嘶叫,侯爵和伊丽莎白惊惧的尖喊混杂在一起,震荡着整个大厅,厅下那些仆人也都慌了神抱头鼠窜,有些从后面的铜门夺门而出,还有些瘫在地上不敢动弹。   “你……你你你……你杀了她?杀了她??啊!!!她是恶魔的使者,她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恶魔大人不会放过我的!”看着被米多福特夫人一剑毙命的玫瑰夫人倒下了,侯爵也方寸大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爬到倒下的尸体面前,一头磕在玫瑰夫人的身上,嘴里不停絮叨着:“我要怎么办,恶魔大人们会怪罪我的,我该怎么办?”   看着侯爵整个人已经陷入了癫狂,夏尔跨上前一步用枪口对准这个趴在地上如同蛆虫一样的男人:“如果你还要执着于这种仪式的话,那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夏尔,不要……”不远处的伊丽莎白哭喊了出来。   米多福特夫人也迅速靠过来:“夏尔,让我来劝劝他好吗?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我知道,可能我的请求很过分,不过我会让他亲自去女王陛下那里请罪,得到应有的惩罚,请不要开枪,夏尔,拜托了!”   看着一向高傲的姑姑此刻满眼哀求地望着自己,夏尔不禁心软了,毕竟,他也是伊丽莎白的父亲,况且,女王交代的只是不让失踪案再继续发生,那么……夏尔沉默了片刻,慢慢放下□□,挪开一小步示意米多福特夫人可以过来了。   夏尔放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斜瞥了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塞巴斯一眼,不知为何夏尔有点担心会看到塞巴斯嫌弃或鄙视的目光,还好确认之后发现并没有这样,塞巴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仿佛若有所思。   走上前的米多福特夫人微微躬身,有双手抱住还在颤抖不已的男人的头,“亲爱的,你听我说,一切都可以挽回的,不要害怕。”   可是趴在地上的侯爵就像没听到一样,他的双手已经被玫瑰夫人的鲜血染红,依旧在颤抖着反复叨念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夏尔觉得,他肯定已经疯了,可是看着姑姑还不愿放弃的样子,也只好不动声色地看着。   米多福特夫人想把侯爵的身子抬起来,她用力地扳住男人的头摇晃,用那种曾经在击剑场上的气势吼着:“你听我说啊!只要你真心忏悔,真心赎罪,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忏悔?赎罪?啊!是啊!只要忏悔就好了,只要赎罪就好了。”侯爵忽然开始有了反应,他把头稍微抬起来了一点,露出一脸狰狞的笑容,“只要赎罪,恶魔大人就会饶恕我的,对啊,是你杀了她,我为她报了仇,恶魔大人就会饶恕我,就会饶恕我的!!!”   直听着地上的男人说着越来越疯狂的话,夏尔也警觉地跨前了一步,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侯爵突然从玫瑰夫人的背后抽出那把短剑,迅速地起身拼尽全力地向自己的妻子刺去……   “住手!!!”   “砰!”   “啊!!!!!!!!!!!!!!!!!!!!!!!!!!!!!!!”   夏尔看到这危险的一幕本能地想到要保护姑姑,来不及思考直接举起□□对准侯爵扣动了扳机,枪鸣声和伊丽莎白撕心裂肺地尖叫在厅堂中荡起久久不退的回音……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伊丽莎白已经双眼木讷地跪在了地上,她的眼中倒映着她这一生见过的最残酷的画面,头部被子弹贯穿的父亲半僵地倒在地上,上半身压在已经躺在地上的母亲身上,而右手中的那把短剑,深深地刺入了对方的心脏……   “姑姑……”夏尔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口中只是勉强地吐出这两个音,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侯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的事实,米多福特夫人仰面躺在地上,胸口残存着一点微弱的起伏,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微微低头,饱含深情地望着趴在自己胸口的丈夫,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没能吐出半个音节,几秒钟之后,她缓缓闭上眼睛,胸口最后一点起伏也消失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只剩眼角残存的一滴泪,顺着脸颊慢慢流下,滴落在地上,溶在那一片触目的猩红中……   厅下参加仪式的人几乎都逃走了,只剩下零散的几个貌似本家的仆人,不知何去何从地望着他们倒在血泊里的主人目瞪口呆,好似还没从这巨大的惊吓中缓解过来。   沉默,寂静,凝滞。   整个幽暗厅堂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定格在那里宛若雕塑,连微弱的呼吸都感受不到,只剩墙壁上灯盏里的火苗一窜一窜,在每个人的脸上掠过或明或暗的微光。   在这样的死寂中,夏尔的脑中闪过各种混乱的画面,是梦境,是回忆,还是别的什么他已分不清楚,这些残破的画面让他无法正常思考,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伊丽莎白的父亲吗?姑姑也是因为自己才死去的吧?要过去看看姑姑吗?还是去安慰伊丽莎白?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因为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身体都是僵硬的,连手脚都无法动弹分毫……   就在这时,一直木然跪着的伊丽莎白忽然站了起来,翡翠色的瞳孔依旧是麻木无神地朝着前方,她有点踉跄地缓缓靠近她父母的尸体,一步、一步、又一步,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远在天涯,让她跋涉的如此辛苦,几乎每一步都要跌倒的样子。   终于踩到了那片粘稠猩红的液体,少女再也支撑不住般地一下子跪在血泊里,伸出颤抖的手触摸她的双亲……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陌路   终于踩到了那片粘稠猩红的液体,少女再也支撑不住般地一下子跪在血泊里,伸出颤抖的手触摸她的双亲……   “呜————”   一声微弱的呜鸣从少女一直紧闭的唇间渗出,这声呜鸣如同在堤坝的裂缝中渗出的第一丝水纹,一旦堤坝被它挤开一个裂缝,后面的汹涌浪涛就会紧随着呼啸袭来,把整个堤坝粗暴地撞开,最终澎湃成一泻汪洋。   那声呜鸣很快转为哽咽,随后是幽泣,悲鸣,恸哭,最后终于爆发成撕心裂肺地嚎啕,厅堂里嚎啕声来回撞击着四面的墙壁,不休不断地回荡,仿佛十八层地狱里那些漂泊的灵魂同时在黑夜里惨烈地呼喊。   夏尔的身体也在深深地颤抖着,他能感受到自己心里泛涌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来自眼前的血泊,来自死去的姑姑,来自伊丽莎白的哭声,或是来自这包围着他的黑暗,可是他不能宣泄,也无从宣泄,好像是从那场火灾之后就形成的习惯,不论发生什么,不论感受到什么,都可以那样表面不动声色地观望着,任凭内心被肆虐的情绪一波又一波地残忍冲击,也只能就那样忍耐着,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伊丽莎白的声音渐渐变小了,等到连抽泣都逐渐消失后,夏尔努力深吸了一口气,往前靠近了一步:   “利兹……”   他小声呼喊着,伸出手想要覆上少女的肩头,可是伊丽莎白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也让他的手僵在了那里。   “夏尔,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什么?利兹,你……”还是那个一直和自己撒娇的少女的音色,口气却听起来是从没有过的决绝和淡漠,夏尔不敢相信地望着伊丽莎白的背影,伸出的手却还是缓缓地收了回去。   “夏尔,我知道,我父亲犯下不可饶如的罪孽,所以我不怪你杀了他,只是,我也无法再与杀死自己父亲的人有任何瓜葛,不仅仅是我,这是整个米多福特家族都没法接受的事。”少女一直背对着夏尔,缓缓地垂下了头,“夏尔,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讲话了,我承认直到现在我依旧很喜欢你,我曾经拼命打扮成可爱的样子,拼命练习剑术,拼命想出各种新花样去和夏尔分享,我一直都那么希望能成为让你幸福的,可以保护你的新娘,可是……如今我才发现,我原来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保护,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护……所以,夏尔,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可是你自己……现在……”夏尔虽然不愿相信,但是却对伊丽莎白的决定不可置否,换做是自己,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吧,毕竟,还是自己亲手杀死了伊丽莎白的父亲。夏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蓝瞳中闪着悲怆的光,默默地看着少女的背影不敢上前。   “夏尔,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这里的一切,我的事,我米多福特家族的事,从此以后,我都会自己处理,如果你还想为我做点什么,那就马上离开吧,现在就离开,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继续陷入不能为父亲报仇的愧疚之中,你听懂了么?”   伊丽莎白的声音那么冷静,那么确定,夏尔知道,曾经那个总是一脸天真的少女已经死了,而当下,除了听从伊丽莎白的安排,他别无选择。   夏尔迈开纤细的双腿,绕过地上的尸体,走下阶梯,走向铜门那边的出口。他想要说一句道别的话都无法说出,因为无论是再见,还是永别,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他自知已经不能言语任何,不能去安慰伊丽莎白,甚至没有资格再看一眼已经瞑目的姑姑。   夏尔就这样木然地走着,前后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一切都消失了的黑暗。昨天还在一起用晚餐的人,此刻已经和自己阴阳两隔,昨天还说着永远相信自己的人,此刻已经形同陌路。脑中仿佛走过了自己一生的走马灯片场,从那场大火开始,从自己在牢笼中握住恶魔的手开始,就一直在失去越来越多的东西,父母,红夫人,姑姑,伊丽莎白,为数不多的与自己有关的人,至今为止,似乎已经全部都失去了呢……   “呵……”想着这样的自己,夏尔不免自嘲地冷笑,却在上身振动的同时小腿一颤,身体一个踉跄向前倾倒。   “少爷!”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塞巴斯连忙扶住了差点倒下的夏尔。   “我没事。”夏尔推开塞巴斯的手,稳了稳身子,继续倔强地向门口走去……   塞巴斯望着前面瘦小的身影,几乎每迈一步都要不稳地颤抖,却始终没有停下来,那样脆弱又顽强的少爷,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因为灵魂的美味而吸引着自己了,他整个人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在无时无刻都在牵动着自己的心,他此刻悲伤与隐忍,甚至能让身为恶魔的自己感同身受。   竟会如此不忍心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好想,好想知道怎样做,才能让他不这么悲伤,安慰他吗?抱住他吗?做不到呢,对方刚刚已经推开了自己……   也是呢,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恶魔贵——夏尔凡多姆海伍,才是那个,自己一直注视着的……少爷……   “把尸体搬出去,让还在的人都离开,然后烧掉这里,全部烧掉!”   已经走到的门口的夏尔听到身后的少女下达的命令。   是啊,上一代米多福特已经不在了,这里仅剩的仆人都会听从伊丽莎白的吩咐。那命令的声音里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悲伤,她,也在一瞬间长大了,就像自己一样,像那时的自己一样……   这条已经走过好几次的矿道依旧如此阴冷,风漫无目的地从四面掠过夏尔那始终干燥脸颊。   好像身后的厅堂已经烧起来了,从身后扑过来的风是温热的,里面掺杂着呛人的气息,那是灰烬的气息,自己的每一次的不幸好像都会以一场大火作为结束,已经对这灰烬的气味感到恐惧了,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总是被这些黑暗的烟尘充斥着,它们越来越多地聚集在身边的空气中,每吸一口气都那么艰难,细小的尘埃似乎都随着空气流入喉咙,夏尔感觉自己那因为哮喘本就受不得刺激的嗓子一阵痛痒,克制不住地颤抖然后“咳咳”地咳出声来。   剧烈的咳嗽导致呼吸无法正常,像要窒息般地痛苦,在稍有的喘息间想要大吸一口气,却被更多含着灰烬的气体涌入,受到更大的刺激而无法停止咳嗽。   “咳,咳咳咳……”好难受,身体无法支撑地向前倒去,双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上,无法顾忌其它,胸腔不能自控地剧烈起伏,咳嗽演变得越来越凶猛。嗓子尖锐地疼痛,两腮的肌肉也抽搐地疼着,几乎整个头都要炸开了,眼角竟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留下不知情绪的晶莹液体……   我怎么会流泪呢……一定是是因为太痛了吧……可痛的是哪里呢……感觉不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在经受着锥心刺骨的疼痛……女王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吧……好累……好累……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最后只隐约感觉到倒下的身体被一片柔软的触感接住,随后眼前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好可怜TAT   从开文到现在马上一个月了,先给一直追文支持我的小伙伴鞠个躬   终于这个案件就要接近尾声了,当然整个文的后面还有很长很长,毕竟塞巴斯这个迟钝的(别打我)才刚刚明确地认识到自己对少爷的那颗心有点不一样了,之后,嗯——,他俩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每天看着点击小幅增长,收藏个位增长,评论约等于零增长   嗯~一直在想是不是这个文有点太慢热了,搞的塞夏党们都耐心了……   可是我个人觉得按着塞夏的原著性格,好像真的只能这样了,我还是会按着这个路线写下去的吧……   大家有什么新想法就来发评论吧,说不定哪一句就戳中楼主脑洞就会发生新的神展开……      ☆、那个执事-噩梦   “有人吗?有人在吗?谁来救救我——”   在地下的阴暗迷宫中拼命奔跑,交错混杂的通道,忽明忽暗的壁火,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声嘶力竭地呼喊,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身后是挥舞着滴血尖刀和滚烫火烙拼命追赶自己的一群狂徒,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追赶自己,只知道绝对不能被他们抓住,因为亲眼看到之前那些被抓住的孩子遭受过怎样的虐行……   恐惧,颤抖,奔跑……谁来救救我……   已经……很疲惫了   前面的几个身影……好熟悉啊……   父亲!母亲!安阿姨!姑姑!姑父!利兹!!!   是幻觉吗?不是的!真的是他们!   终于可以得救了吗?   心底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少年把手伸向他们,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人都在快速的后退,任凭自己怎样加快步伐都追不上,伸出的手无法触及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去……   啊!那是什么?出口吗?   亲人们的背后忽然出现了一扇敞开的门,他们一个一个从那扇门走了出去……   “夏尔……你无法跟我们在一起,你必须留在那里……”   “我们无法带走你……那是你的命运……”   “夏尔……我们不能……”   “我们不能……”   “我们做不到……”   每个人都和他说着道别的话,然后绝然地转身离开……   “等等我啊!我要出去!等等我!”少年看着那扇门在那些人都出去之后开缓缓地关闭,他拼命地呼喊,拼命地奔跑,可是……可是……大门还是在自己的手触到之前的那一刹那无情地紧闭了,少年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   身后的狂徒们追了上来,自己努力地想要推开门,可是再抬头看,哪里还有什么大门,那只是一块冰冷的墙壁……没有出路……   “哈哈,小鬼,你还想跑,抓到你了!”   “啊!放开我!放开我啊!啊!!!!!!!!!!!!!!!!!!!!!!!!!!!!!!!!!!”   滚烫的火烙突如其来地触及到后背上的皮肤,灼烧的痛感瞬时传遍全身,连带着涌上心头巨大的耻辱感,令自己除了撕心裂肺地大叫别无选择。   手脚被死死扣住,头被狠狠地按住,不能动弹,无法反抗,任凭被这群如同虎狼禽兽一样的人提走塞进笼子里,空气中还弥散着皮肤烧灼的气味,那是刺鼻的味道,耻辱的味道……   烙痕与衣料摩擦带来撕裂般的疼痛,纤弱的双手抓住冰凉坚硬的牢笼,那些蒙面人挥着尖刀狰狞地对自己笑着,吼着,指点着……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天上的神明,救救我,谁来救救我……谁也不会来就我……神根本就不存在……”   “一旦拒绝了信仰,就再也无法踏入神之大门了,我再问一次,你确定要签订契约吗?”   那是什么声音?深沉地在黑暗中撞击着,他在说什么?契约?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好熟悉……   从黑暗的深处渐渐伸出一只手,一只黑色的,有着锋利长指甲的手,那是谁,魔鬼吗?为什么明明是那样令人恐惧的手,自己却觉得如此亲切,只想要握住,只想要握住,不论怎样都想要握住,莫名地相信着那只手,可以成为自己的救赎……   少年不顾一切地把纤细的手臂身出牢笼,死死地与那只手握在一起……   “救救我,他们要杀了我,救救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您在害怕些什么呢?他们怎么会杀了你,他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什么?”少年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背后的黑暗几乎被鲜血染红,一地尸体倒在流淌的血泊里,黑暗的尽头仿佛开始被什么东西撕开,裂开一个微小的缝隙,随后缝隙慢慢变大,被扯开,被撕裂……   啊!!!!!!!!   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   “好亮……”   躺在床上的夏尔微微睁眼,感受到刺眼的光亮,刚刚眼睛的刺痛稍有延续后得以舒缓,这才能完全看清周围的情况。   塞巴斯优雅的面容近在咫尺,红色的眸子间闪耀着些许惊愕,刺眼的光线来自他左手托着的烛台,而他的右手……   塞巴斯的右手居然被自己的右手死死地握着!!!!!!!!!   就像忽然捏到什么奇怪可怕的毛虫似的,一激灵地把塞巴斯的手甩开,然后本能地把两只手都迅速藏在被子里。   塞巴斯看着小主人一连串的动作也不做声,俯下的身子也没抬起来。   借着耀眼的烛火,夏尔看到自家执事带着一脸“被抛弃”的委屈和无奈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额,自己是不是又发烧了,感觉浑身上下都好热……   “塞巴斯钦,你到底要干什么?”终于有点忍受不了和塞巴斯再继续这样对视下去的夏尔开了口。   “这句话是我该问少爷的吧?”执事君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直起身子把烛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边带好白色的手套一边解释着:   “我听到少爷在房间里大喊大叫就过来看看,发现您是又做恶梦了,想着是不是身子难受才会这样,于是想摸摸您是不是还在发烧,可是刚伸出手您就一下把我拉住了。”   看着塞巴斯嘴边扬起一抹狡黠的胜利微笑,夏尔有点愤然地把头扭到一边去,可是这并没有阻止恶魔的喋喋不休,塞巴斯继续用充满蛊惑的声音讲着:“少爷拉住我,嘴里还一直喊着叫我不要丢下你一个人,您知道的,对于我来说,您的每句话都是不可违抗也不可收回的命令,哪怕您是在混沌不清的梦里,可只要我是清醒的,就都会毫无差池地遵从您的要求,所以说……”   “你就那么喜欢嘲笑我么?恶魔……”   夏尔打断了执事君,微微下垂的眼眸带着一丝寂寥,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哦……对不起,少爷,是我太失礼了呢。”   塞巴斯收回了戏谑的笑容若有所思。   每一次不论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小主人若是经历了悲怆的事情,只要自己稍加用言语调侃刺激,倔强的少爷就会立刻从低迷的情绪里走出来,而把注意力转移到与自己的对峙上。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只是简单地打断了自己,眼神和语气依旧是落寞无神的,没有丝毫怒火和斗志。看来,和米多福特家族的决裂,确实给少爷不小的打击,又或许可以说,是因为这最后一支与少爷有血脉之系的亲眷被割断了,这对于一个年仅13岁的孩子来说,表现出怎样的失落,都是应该的吧。   确实如塞巴斯所想,夏尔刚醒来的时候,头脑还很混乱,等到稍微有一点儿清醒后,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寻常醒来的清晨,塞巴斯手中的烛台提醒着他自己是在一场意外的沉睡中醒来的,而塞巴斯接下来的言语则让夏尔清晰地回忆起了刚刚的梦境,以及那段自己入睡之前经历过的,比梦境还要残酷现实——   所有人,都已经离开自己了。   夏尔把藏在被子里的手探过自己的身后,抚上那耻辱的烙痕,仔细感受着那片与周围的光滑格格不入的粗糙。随后他闭上眼睛,最后回忆并确认了一次:   以那个噩梦般的日子为界,在那天之前与自己有亲密关系的所有人,到此时为止,已经全部……全部都离开了自己。   一旦失去的东西,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仅仅几秒钟之后,当少年再次掀开眼帘时,那宛若深潭般的眼眸中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浩然大雪,所有以消沉和低迷为名的尘埃已经全部被洗涤一空,留下的只有一如往日的冰冷和微微泛光的淡紫色契约。   “塞巴斯钦,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熟悉的高傲再次在耳边响起,塞巴斯的红眸也不禁为之闪现一抹赞叹,随之做出执事应有的完美应答:   “已经是晚上十点一刻了,而且日期是公元1889年11月7日,星期四。”   “7日……星期……四?”夏尔小声重复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最后在矿井和伊丽莎白分开的时候应该是星期三的凌晨,“我……睡了两天一夜么?”   “是的,少爷,您的身体还未痊愈,多休息下也是应该的。”   “可是……”   “女王大人那里,我已经替您回信汇报了任务的情况,和平时一样,模仿了您的笔迹和签名。”   “哦……那就好。”   夏尔稍稍宽下心来,披着执事外衣的恶魔已经把这个角色扮演的越来越完美了,以至自己就算知道他心怀目的,也无法再产生什么憎恨的情绪。   咕~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响声,把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拉回到现实中,夏尔觉得有点尴尬,毕竟和塞巴斯相遇的第一个晚上,自己就因为肚子发出响声被恶魔讥讽为“人类不论什么情况下,都会恬不知耻地表达饥饿”,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出乎意料的是,塞巴斯一反常态地没有发出揶揄,他只是像一个称职的执事那样,带着微微关心的语气说:“少爷睡了这么久没吃东西,我这就去准备些您喜欢的宵夜,请稍等片刻。”   “站住!”   塞巴斯刚转身欲走的就被叫住了,看着躺在床上饿的都有些气血不足的人,满眼都是疑惑。   “我现在没胃口,不想吃。”夏尔虚弱地挥挥手。   “少爷……”   “别说了,我觉得屋里好闷热,我想去院子里呆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嗯,终于到了第32章了,嗯是的,32章,自己给自己撒花。   如果有384章的话,还会给自己撒花的,不过真的能有384章么【望天~~~~   ☆、那个执事-月下   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心情,总觉得这四壁密封的房间带给自己灼烧般的压抑感,虽然已经认清事态,可是脑中还是不断回放着之前在矿井仪式大厅里发生的一幕一幕。不想再想起了,想要离开这囚笼,去外面的世界……   这样想着的夏尔用几乎无力的双臂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想要跳下床去。   “不行,少爷,夜间很凉,您身体也没恢复,这样太胡闹了。”看到又要开始任性妄为的少爷,塞巴斯连忙上前斩钉截铁地阻止。   “不行么……”,可是我现在不想呆在房间里……夏尔僵坐在床边,眼神失落得有些暗淡,他甚至没能说出表达心愿的后半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他没有理由去命令塞巴斯,毕竟塞巴斯不论如何都是以主人的周全作为美学的首要,他可以拒绝自己在睡前吃糖果,也同样可以拒绝生病的自己出去吹冷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如果自己拼命坚持的话,最后也只会遭到“一直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又如何承担的了身为伯爵的重任呢”类似的奚落。   “算了。”了然知晓后果的夏尔选择了放弃,人前是主仆关系的伯爵与执事,人后也仅仅是契约关系的人类与恶魔。活下来,与恶魔为伴,从来就不是为了享受舒适的生活。   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为了能给凡多姆海伍家血洗耻辱,需要忍耐的事情太多太多,所以……   “少爷,如果一定要出去的话,那么穿上这个会好一些。”   诶?   夏尔听到塞巴斯的话抬起头来,看到塞巴斯不知什么时候在手中变出了一大团纯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什么?”夏尔很是好奇。   “狐裘,是刘大人前段时间送给您的,说是从中国带来的珍宝。”塞巴斯把手中的衣服抖开,一件光滑如水的纯白狐裘袍子展现在夏尔眼前,大小看起来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因为您一向不理会任何人送来的礼物,而且我一直也觉得这个颜色您不会喜欢,所以就没有告诉少爷这件事。”塞巴斯稍加解释了一下。   “那,我穿这个?”   “嗯,少爷的身体需要特别的保暖,平时的衣服都略显单薄,刘大人送来的这件狐裘我看过了,确实是上等的狐狸皮毛所制,在中国北方的冬天御寒都绰绰有余,尽管颜色少爷可能不是很喜欢,但现在要是出去的话,也只能穿这个了。”   听着塞巴斯中规中矩地回应,本来有点质疑的夏尔这才确信塞巴斯是真的同意让他去外面了,虽然的确是对纯白这种颜色没有好感,可现在的情势下,能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小事都无所谓,给我换衣服吧。”   听到小主人的命令,执事君立刻行动起来,俯下身为夏尔换下睡衣,穿好靴袜和里面的衬衣,最后把那件厚实柔软的狐裘为夏尔披上。   果然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厚重的底边自然下垂,长度刚刚到达自己的脚裸,看起来像是披风,但又有蝴蝶衫式的袖口可以穿进去,这样即使把前面的衣襟系紧依旧可以自由地活动手臂。很柔软,很温暖,温暖到以至于在室内才穿了几秒钟都觉得像是要出汗了一样。   “好热,我们快点出去吧。”夏尔的小脸儿都热的有点涨红起来。   “遵命。”   比起房间内,屋外的气温的确是骤降了一个等级,加上不安宁的夜风阵阵,夏尔刚一出们就被打在脸上的冷风弄得激灵了一下。   塞巴斯见状抬手把狐裘后面的帽子也给夏尔戴上了,顺便又把他前面的衣襟系紧了一点。   浑身都缩在狐裘中的夏尔终于不再感觉到冷了,他嗅着空气中的清香,慢慢移步到开满白蔷薇的花园里。   已经入冬了,可是这些白蔷薇依旧可以盛放如夏,也不知道塞巴斯是怎么做到的,夏尔走到一朵花前默默地沉思着。   天空中挂着一轮清冷的圆月,洒下淡淡的华光薄纱般地笼罩在花前一袭白袍的少年身上。塞巴斯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即使是周身漫无止境的黑夜,也要为这纯净到无瑕的景象退避三分,尽管这纯白并非少爷喜欢,可是现在看来却和他如此般配,尤其是……和少爷的那颗灵魂。   “少爷,您还在想着之前的案子?”塞巴斯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嗯。”   “是在担心伊丽莎白小姐吗?”   “是啊,她现在,应该也很艰难吧。”   “恕我直言,少爷,发生了这样的事,从此形同陌路已经是您和伊丽莎白小姐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您还因为担心想要去挽回什么,想必是会给伊丽莎白小姐造成困扰的,当然,对您自己也是。”   “呵,怎么会呢。”夏尔低头看着开得最盛的那朵白蔷薇,似乎微微上挑了一下嘴角,“我才不会想要挽回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样是一个很好的结局而已。”   “哦?”塞巴斯对主人的回答有些吃惊。   “要说困扰,她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才是对我真正的困扰吧,我本就是个没有未来可言的人,更不可能给她什么未来,与其等到我消失那天让她哭个不停,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她先做出选择。”   小主人的语调和这夜风一样,冰凉而飘渺,塞巴斯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夏尔站在凉夜之中。   一直觉得再怎么他都是个13岁的孩子,只是在命运的捉弄下亦步亦趋地应对着眼下的生活,却从未想到他早就把自己的命运看得如此通透,不仅看得通透,还能如此坦然地认可和接受。人类不都应该是贪得无厌的吗?尽管卑微而渺小,但只要还活着,就会想方设法地想要改变命运,得到更多,而少爷,还真是总能让自己感到意外呢。   “塞巴斯钦,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夏尔忽然挑起的新的话题。   “哦?什么事?”   “那天在仪式殿堂,玫瑰夫人念念有词地召唤出的那团黑雾一样的东西,真的是恶魔吗?”   “是的,的确如此。”   “那你们甚至都没有交手,他们怎么就消失了?”   “呵,这个嘛”,塞巴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因为是同族,所以我只是用恶魔的方式和他们简单沟通了一下。”   “他们?果然他们的恶魔不只是一只呢,明明多寡悬殊,居然还能靠沟通解决……”   “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怎么能连说服几个恶魔都做不到呢?”   塞巴斯用招牌式的应答结束了对话,夏尔虽然依旧对此感到不甚了解,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塞巴斯的确是足够强大的,就像他一贯的誓言的那样,不论敌人是什么,他都会化为他的盾,他的剑,根据他的命令清扫掉一切障碍……   经过这次的事后,夏尔更切实地感到塞巴斯的深不可测,与此同时也体会到更加踏实的安心感。只是越来越感到困惑,这个能为自己不断解除围困,能为自己做出可口的点心,又能为自己披上狐裘带来温暖的人,真的只是一个以得到灵魂为目的的恶魔那么简单吗?   “对了,少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处理,恕我稍微失陪一下。”   “嗯?”夏尔侧过头去,看到塞巴斯轻轻鞠躬,一眨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可能本来自己该睡下的时间却没有睡下,耽误了塞巴斯作为执事要处理宅里事务的时间吧。夏尔也没有多想,只当塞巴斯是去忙什么工作去了。他一个人仰头看着空中的月亮,觉得那种清冷的美在这广袤的夜空中显得如此寂寥。   什么味道?好香……   仅过了几分钟,还在仰望着月亮的夏尔忽然嗅到一阵食物的香气,这香气刺激得他空荡依旧的胃不由自主地开始蠕动。   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塞巴斯已经把一张小圆桌摆放在庭院之间,上面已经布好了烛台和杯盘餐具,几份看起来色泽诱人的食物还微微冒着热气,那阵香气就是从那儿传来的。   “少爷,如果您不喜欢在房间里,就在这里用餐吧,不论如何还是应该吃些东西的。”看到夏尔回头了,塞巴斯把胸前的白蔷薇插在桌心的花瓶里作为装饰,然后对着夏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的夏尔也的确是感觉到饿了,他撩下帽子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奶油蘑菇虾汤,秘制烟熏三文鱼,煎葱汁猪排意大利饭,甜点是法式奶酪蛋糕,还有一份焦糖布丁巧克力奶昔。少爷挑喜欢的吃吧。”   明知道这些都是他喜欢的,还说着这样谦逊的话。夏尔也不想理会这些细节,已经很饿的他拿起餐具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狐裘里的身体是暖暖的,融入食物的胃也是暖暖的。在这样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日子,在这个凉风阵阵的寒冷的黑夜里,夏尔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尽管知道这种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感受可能下一秒就会化为乌有,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贪恋着,毕竟此刻的感受是如此的真实,就连天上那轮孤独的圆月,看起来也不再显得那么清冷了。   ——————————————————————————   与此同时的维多利亚女王宫殿里,也依然是烛火耀耀。   “女王陛下,以上就是伯爵此次行动的全部情况了。”白衣执事站在女王的身侧微鞠着身体。   “嗯,我知道了,没事了,你退下吧。”女王挥了挥手,白衣执事恭敬地行礼后退出了宫殿。   “修米尔,你都听见了吧,我说过了,那个孩子一直对我很忠诚,信中的汇报不会有假的,派人去监视他有些多余了吧!”   女王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好似自言自语,话音落下后,却从内殿的帘布后面走出一个一袭白袍的人影儿,他一步一步靠近女王,却没有一丝脚步声,在昏暗的宫殿里宛若幽灵。   “更把握一些总不是坏事。”已经靠近的男子撩了一下银色的发梢,懒散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狡诈。   “他现在已经和米多福特家族彻底脱离关系了,修米尔,这离你的要求已经靠近了很大一步,我如此地协助你,你最后会遵守你的诺言吧。”女王没有抬头,只是来回抚摸着戒指上的花纹。   “那是当然,我是不会违背协定的。只是我倒是很担心您,看您到现在都如此信任那个小鬼,到时候当真会舍得他么?”   “呵呵,到时候,我若是能得到你承诺给我的东西,要多少那样衷心的看门犬还不都是轻而易举,怎么又会舍不得区区一个凡多姆海伍?”   “哦~说的也是呢!”白袍男人用手抵住下颚若有所思,灰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在背过身之前留下一缕鄙薄而厌弃的目光,然后无声地走回到出来的地方,静静消失在深殿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信件   执事拉开厚重的窗帘,清晨第一缕阳光倾洒到房间里,宽阔奢华的房间毫无预兆地迎接了黎明,连一个角落的细小灰尘都无处遁藏。   藏在洁白松软大床中的那颗墨绿色的小脑袋也没法再继续混沌地沉睡了,夏尔从被子间稍微露头,揉搓着惺忪的双眼逐渐适应清晨。   “早上好,少爷。”看到床上的人动了,塞巴斯端起托盘走上前递上今日的早茶。   “锡兰红茶。”夏尔抿了一口,而且是塞巴斯亲手泡的锡兰红茶。绝顶的味觉依旧能迅速地分辨出各种茶品之间细微的差别,只不过出自谁手的那个判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讲出来的。   “是呢,少爷的味觉还是那么敏锐。”塞巴斯一边配合着答话一边开始执行一如既往的执事日常——为少爷换好衣衫,穿上鞋袜。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房间。   生活总算是又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了,夏尔默默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行程呢?”虽然并不是多么关心有多少琐碎的事务要处理,但还是习惯性地问了。   “上午,几家要和凡多姆海伍玩具公司合作的申请文件需要少爷亲自过目,下午的话——”塞巴斯稍有停顿,“正常安排是佩里夫人教授的舞蹈课。”   “难道还有什么不正常的安排吗”夏尔完全捕捉到了这个回答的异样之处。   “少爷,下午是米多福特夫妇的葬礼仪式,这边虽然并没收到邀请少爷前去的柬书,但是不是应该……”   “又不需要奉承和讨好别人,没有请柬当然不必前去。”还没等塞巴斯说完,夏尔就不带一丝感情地下了结论。   “虽然舞蹈课也很可恶,但就那样安排吧。”已经穿戴整齐的夏尔甩下这样一句后往餐厅走去。   ——————————————————————————————————   这种毫无实力的小公司居然也来申请合作真是不自量力,还有这些一看就是杜撰出来的公司背景,真是无聊,唉!   坐在书房中的夏尔哗啦啦翻着这几日堆积的文件,从纸张响动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这位处理工作的主人心里有多么地烦躁。   想小小地休息一下,还想吃点儿蛋糕之类的东西,夏尔托着腮兀自想着,心里知道有百分之九十被拒绝请求的风险,手却还是不自觉地向能叫来塞巴斯的那个按铃伸去。   “打扰了,少爷。咦?您是正要叫我吗?现在可还没到吃甜点的时间呢。”忽然推门而入的塞巴斯一进来就看到手已经放在按铃上的夏尔,按着以往的惯例,他非常清楚,如果少爷看起来身体上没问题,这时候按铃一定就是又要提出‘任性’的要求了。   “谁说我要吃甜点了!只是手刚好搭到那边了而已……”突如其来被击中心思的夏尔把伸长的手收了收,没好气地嘟囔。“你这时候来,是什么事?”   塞巴斯把夏尔所有的表情动尽收眼底,但表面上还是保持了规规矩矩的样子。   “有信送过来,请少爷过目。”   一封盖着女王专属印章的信落在桌子上。   这么快就来了,夏尔现在感觉越来越反感看到这象征任务的信件,可还是不得不拿起来拆开阅读。   塞巴斯站在旁边看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小主人的眼睛逐行扫过信纸,眉头微微簇起,而且看了好久也没放下。这可是十分反常的,以往的夏尔都只是草草读过一遍,然后提出几个需要调查的地方,就会交给塞巴斯去看了。这次,究竟是怎么了呢?   塞巴斯在心中犯了一会嘀咕,见夏尔终于把信放下了,才上前问道:“是什么棘手的事吗,少爷?”   “不是,只是很奇怪,女王陛下突然召我入宫去见她。你可以看看。”夏尔扬手把信举给塞巴斯。   塞巴斯接过信扫了扫上面的内容,很随意地笑了一下:“女王说您这次完成了很艰难的任务,还因此让自身付出了很大牺牲,她要当面嘉许你才能表达她的心意。这也算合情合理。”   “她所谓的牺牲就是和米多福特家族关系的事吧!呵,就是这样才显得奇怪,对于女王来说我只是一颗棋子,只要走了她指示的方向就可以了,她何曾在意、又何必在意一枚棋子的得失?”夏尔抬起头,用超乎年龄很多倍的成熟与淡定看着塞巴斯,用加重的口气强调,“仅仅是一个借口而已,重点是后面的那些。”   “还有些别的事想交代你,亲爱的凡多姆海伍,我在这里等你的到来。”塞巴斯看着信,把女王后面的话读了出来。   “对,就是这个。”夏尔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塞巴斯,“用一个借口为幌子见到我,然后亲自交代下一个任务。无非是因为下一个任务相当机密,以至于都不能通过她的执事用信件来传达,还要让旁人觉得她见我是为了嘉许来掩盖住交代任务这件事。这么秘密的事,不得不让我觉得在意。”   “少爷果真是越来越称职的伯爵了呢,已经能够看透这些暗藏玄机的交往之辞背后真正的目的了。”   “哼!”夏尔习惯性地用这一个字回应了塞巴斯若有似无的揶揄。   “不过,这样看来,人类,还真是复杂呢!”   “调侃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塞巴斯钦。”夏尔转过身来,“信上邀我觐见的时间是下周一,距上次入宫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上次穿的那套衣服肯定不合身了,一会儿叫尼娅过来帮我重新量身定做一套吧。下午的课先取消掉。”   诶?????   听着夏尔出乎意料地迅速决定了这些平时都不关心的琐事,塞巴斯一瞬间有点哑口无言。   首先,从上次入宫到现在,夏尔的体型根本没发生任何变化,“衣服不合身”这个结论明显是错误的;其次,关于做什么衣服穿什么合适从来都是自己身为执事的工作,夏尔不会也不应该过问这件事;再次,少爷不是一直因为担心露出背后的烙印,很反感让那个总是别出心裁的裁缝靠近他的吗?   不过当听到“下午的课先取消掉”这句时,塞巴斯忽然觉得一切都能理解了。   少爷啊!您还真是抓住一切可能的理由逃避掉舞蹈课啊!   这句在心里的感叹塞巴斯当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低下头用堪忧的神色瞥了自己锃亮的鞋子,然后如常般鞠躬:   “好吧,一切就照少爷的意思。我该去准备午餐,先失陪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量身   “啊哈~亲爱的梅林!好久没看见你了,哎~你身上这还是上次我给你做的那套女仆装嘛!样式已经旧了嘛!”   “哎哎哎哎哎~~是妮娜小姐,好久不见~请先别乱掀我的裙子~~啊啊啊啊~这样让少爷和其他人看到很失礼呀!!!”   前去开门的梅林刚一推门就感觉到一只羽毛绚丽的大鸟飞了进来,然后这只大鸟疯狂地抱住她,上下其手地把她的衣裙四处翻拽,梅林手忙脚乱地依然没法阻止对方疯狂的攻势,只能顶着一张番茄脸在那里吱哇乱叫。   这位“飞”进来的女人名叫妮娜霍布金斯,是凡多姆海伍家御用的裁缝,也许是职业的原因,她的身上永远都是各种绚烂热烈色彩的搭配,所以梅林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像有一只挥动着七彩羽毛的大鸟飞过。   妮娜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服装设计师,有着超凡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对服饰的美感有着极致地追求,绝不允许自己制出的服装有丝毫偏差。在雇主试穿的时候,哪怕仅仅是装饰的缎带在和季节的搭配上让她觉得有一丁点儿不和谐,她都一定要重新来做。尽管很多时候雇主都没有意见了,她也依旧誓死不会把这件“失败”的衣服交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获得了凡多姆海伍新任小家主的青睐,由于夏尔所处的地位以及平时出席的场合,一般的裁缝都只会根据惯例制作出来一些传统古板的样式,夏尔虽然不喜欢太过艳华的服饰,但是也很难忍受穿得像那些贵族老头儿一样死气沉沉。   妮娜的设计总是能在不失优雅也不违背传统的前提下加上一些特别的点缀,哪怕是一处胸花,一根缎带或者一枚扣子,都能让整件衣服显得与众不同,让夏尔穿在身上显得既不失威严又不失灵气。   夏尔因此对妮娜的手艺甚为欣赏,但是手艺归手艺,一提起妮娜这个人,夏尔还是想要频频抓头,就比如说此时此刻——   “唉!好吵,一定是那个疯子裁缝来了吧。”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的夏尔一手拄着头一边嘀咕。   “是呢,估计马上就要进来了。”塞巴斯在一旁道。   一想到自己又要被摆弄着量身,夏尔觉得头更是大了一圈,他郁烦地撇了撇嘴:   “要不先让她去给梅林她们去量身吧,那些仆人们做些新衣裳也好,也算上你,塞巴斯钦。”   眼看着夏尔又要把这件用来推掉舞蹈课的事情再次推掉,塞巴斯暗自觉得少爷真是越来越狡猾了,不过再怎么狡猾,13岁的孩子也没法跟存活了了千万年的恶魔相较呢!   塞巴斯歪着头看着一脸期待他同意的小主人,嘴角牵起一个标准的塞巴斯式人畜无害的只是微笑:“这样可不对呀,少爷,我们这些仆人可都没有长高呢,不需要像少爷您一样这么快裁换新衣的。”   可恶!又来这套!   塞巴斯什么意思夏尔当然理解了,这家伙最近调侃自己的情况越来越频繁,果然是恶魔的本性越来越难压制了么,得好好教训他一下才是,夏尔愤然直起身子刚要发作,房间的门却被“砰”的一声大力撞开——   “嗨,伯爵,好久不见,您的身材还是那么纤细动人,只有在给您做衣服的时候才最能唤起我的灵感,您简直就是我创作的源泉啊!”破门而入的妮娜小姐声音和她的衣服一样热情洋溢。   “少少少少少爷!!!对不起!少爷!”紧随其后的是抓着妮娜长裙一角的慌张梅林,“我本想先来通报少爷的,可是妮娜小姐跑的太快了,我……”   “算了算了!”夏尔无奈地挥挥手,“梅林不怪你,你先下去吧。”   “额~是~”梅林闻声僵挺着脸上刚才惊乍的表情直愣愣地退了出去。   “妮娜,这次只是女王陛下单独召见我,不像上次是要授予爵位那么正式,随便做一套就好了。”梅林一走,夏尔马上怕麻烦似的紧忙交代着。   “什么!!!”夏尔话音还没落,妮娜就一下冲过来,双手按在他身前的桌子上,一脸狂暴地叫喊起来:“这可不行!伯爵,随便这个词在我的工作中从来就不存在,再说为了衬托出伯爵的气质,我妮娜说什么也不能有一丝疏漏!这可是代表着我的追求,我的灵魂,我的……”   “行了行了行了!!!快打住!”夏尔听着对方停不下来的自溢之辞,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厉害,所以才会找你,你还是马上想想该做什么样子的吧。”   “啊!伯爵,从接到您的执事通知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构思了,到现在已经大概想好了,现在就只差伯爵的身材尺寸,来吧,伯爵,请把衣服全部脱掉吧!!!!!”妮娜长手一挥摆出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脱衣服?!!!全部?!!!” 夏尔被这始料不及的要求惊得眼睛都直了。   “是的,伯爵,我最近对过去的工作做了反思,越来越发现,不能获得贴合曲线的尺寸做出的裁剪总是太平凡,所以,一定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量得您穿着衬衣的尺寸,在这种不精准的开端下产生的服装绝不允许再出现,所以请脱衣服吧,我这就来帮您!!!”说着妮娜就已经大步冲上前去把手伸向夏尔。   “住手!让我光着身子面对你这未免太不符合礼仪了吧!”   “没关系的伯爵,我刚才没说清楚,其实您只要把上衣全部脱掉就行了”   “那也绝对不行!啊!塞巴斯钦!”   眼看着疯狂的妮娜靠近自己,夏尔惊慌地抵挡着妮娜身来的手,眼神则瞥向塞巴斯示意他赶紧阻住对方。   就在妮娜的手已经触及到夏尔的领结时,胳膊却被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按住了,塞巴斯手上的力度恰到好处,让妮娜既没法说他无礼,却也没法再把手伸前一点儿,她满脸愠怒地看着这个阻止她的罪魁祸首,对上的却是对方如沐春风的微笑。   “很抱歉,妮娜小姐,您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我可是为了给伯爵做出最合适的衣服啊!”妮娜一副你个外行不要插手的表情。   “可是,毕竟少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您是一位女士,这样的话,会令少爷为难的。”塞巴斯不愠不火地解释着。   “那……那怎么办?不合尺寸的裁剪我是再也不会做的了!”面对塞巴斯讲出的道理,妮娜无力反驳,但是作为设计师的尊严又让她不想妥协。   “这样吧,测量尺寸的事就由我来代劳好了,请把需要的数据告诉我,再借我量尺一用,我去里间帮少爷测量好再把数据交给你就可以了!”   夏尔听到这个提议也觉得是个得救的好办法,立马附和地朝妮娜频频点头表示赞成。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想要写一个永不完结的故事   ☆、那个执事-裁衣   这时的妮娜却丝毫没觉得这是什么好主意,她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对上塞巴斯的脸:“你??你是个执事吧,你懂裁剪吗?你懂如何测量才是精准的吗?这可是关乎伯爵衣服是否合身的大事啊!”   “若说裁剪设计我肯定是无法和妮娜小姐相提并论,但是仅仅是精准地亮出尺寸我还是可以的,毕竟,我也是侍奉少爷已久的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呀!”面对妮娜的激动情绪,塞巴斯依一脸平静优雅地应对着。   “嗯,他可以的,就这么办吧。”看着妮娜还要说点什么,夏尔赶紧说出了自己的意愿。   “那……既然伯爵都这么说了,也只好这样。”虽然心怀着无数不满和怀疑,妮娜却还是不能公然反对夏尔的意思,她拿出一张纸刷刷写下几个数据,又朝塞巴斯甩过来一条量尺:“给,就这些,既然你要代劳,就完全可以把伯爵全身的尺寸数据都拿出来了,你可要量的分毫不差,要不然影响了伯爵服饰的美感,我可不负责!”   听着充满高傲和挑衅的话语,塞巴斯只是礼貌地接过妮娜递来的东西,微微欠身说:“好的,请您稍等片刻,一定把精准的数据交给您。”   和塞巴斯一起走进里面房间的夏尔刚一进去就长叹了一口气:   “唉!早知道就不做什么衣服了,上次那套应该还可以穿的。”   看着眼前的小家伙不知不觉开始推翻自己之前的话了,塞巴斯只能在心里窃笑。   “不过还好你反应快,这要是让她得手了,身后的烙印就藏不住了。”夏尔的语气忽然变的沉沉的。   “怎么会呢,少爷只要下了命令,不想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的。”塞巴斯用低沉的嗓音很自然地说出这句霸道的话。   “算了,不说这个,快点量吧,妮娜还等着呢。”   “是,少爷。”   本已神展开身体打算配合塞巴斯脱掉衣服,可是塞巴斯却没有立刻动手。   只见他把那卷量尺放在手心捂着又揉搓了好几下,这才着手解开夏尔衬衫的扣子。   夏尔见状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测量尺寸还要先有处理尺子的说法?”   “当然不是。”塞巴斯一边利落地脱下夏尔的衬衫一边回答:“尺子有些凉,等一下要贴到少爷身上的,先捂热一点会好些。”   一句简单的回答,完全符合着塞巴斯一贯的美学,却不知为何像一股暖流一样撞击在夏尔的心上,热气像是不会消散一样渐渐蔓延了全身,以至即使后来赤着身子在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夏尔都没有感觉到冷。   整个测量过程中,夏尔一直没再说话,只是很配合地或举手或伸展地测好了数据。   “好了,妮娜小姐,这是您要的全部数据。”   塞巴斯跟着重新穿戴整齐的夏尔走出来,把写好的数据递给等着的妮娜。   “这么快?这数据真的能用么!”妮娜接过纸一脸怀疑。   “试了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塞巴斯自信地回答。   “那好吧,那就请伯爵耐心等待,我做一个草图出来。”   “嗯,好,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了,不如就看着你设计吧。”夏尔也很想知道新衣裳的样式。   而此时的妮娜已经沉浸在自己的设计世界里,她一边挥舞着纸笔一边自言自语:“11月份的服饰要迎合冬季的氛围,宝石蓝的颜色最能代表雪中的精灵,还要有更深颜色的袖口和抓褶皱以及蝴蝶边凸显冬日的沉静,另外还有…………”   妮娜一边画着一边叨念着她的想法,夏尔在旁边听着,也觉得很有兴趣。   “可是……服饰在代表现在的同时也要能表达出对未来的迎接,下个月有圣诞节,这件衣服一定要在深沉中透出为迎接节日的溢彩,这有点难办呀……”妮娜一边嘀咕着一边挠头,夏尔看着她为难的样子,也在想着这的确是个难题,沉寂和喜庆本就是背道而驰的概念,如何才能融合到一起呢,他倒是很想知道最后妮娜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啊!有了!”眼见着妮娜把头发都要抓烂了,却忽然开窍一般拍了一下头,然后立马精神百倍地拿起笔,“圣诞节最开心的就要数是孩子们了,那么只要表达出童趣的概念就可以了,小孩子都那么爱马戏,那么整套衣服的扣子就用马戏团服饰里那样色彩和纹路的扣子好了,就像躲在在沉默冬日窥探未来色彩洋溢节日的孩子一样,这里是暗纹,这里是镶边,这里是……”   随着妮娜脸上露出越来越满意的笑容,夏尔的脸却渐渐黯淡下来。   “马戏团……”他默默地叨念着,本还津津有味地等着听妮娜的解决办法,但是当妮娜提到马戏团三个字时,夏尔却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不知为何一些本已经打算忘记的记忆全部开始不受克制地涌入脑海,让他莫名地陷入沉沉的难过。   塞巴斯在旁边把这一切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虽然马戏团的事已经过去一阵子了,可是并没有像每次的任务那样被夏尔若无其事地遗忘,至于为什么,可能夏尔自己都说不清,但是身为旁观者的塞巴斯却十分了解。   “妮娜,你照着你的想法设计就好了,星期一之前把做好的衣服送来。我有点累了,塞巴斯钦,我要回去休息了。”夏尔从椅子上站起来,无精打采地交代了一句。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妮娜没有反应,夏尔也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房间,塞巴斯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小主人身后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他一路看着夏尔的背影,仔细回忆着近来少爷的异状——看着舞台剧上的走钢丝表演忽然情绪低落,盯着着凡多姆海伍公司出产的棒棒糖失神,以及这次听到马戏团三个字的反应,都是和马戏团相关的事呢,虽然依照对少爷的了解,塞巴斯起初并不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但是亲眼所见的事实却让塞巴斯开始能够做出定论,也因此在这个得出定论的同时,暗自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觐见   度过了和以往无异的周末,维多利亚女王信上邀约夏尔入宫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此时时间是午后2时1刻。虽然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段,但被11月份的冷空气包裹的伦敦还是和“温暖”这个词扯不上半点关系,再加上弥散在空中湿蒙蒙的雾气,就连仅有的一点冬日阳光也被阻隔在外,令人无从感受到丝毫温度。   在皇宫门口踏下马车的夏尔接过执事递来的骷髅手杖,在地上叩叩地顿了几下,毫无踌躇地昂首向前走去。   身上是新制的宝蓝色礼服,由于匠心独运的裁剪,看起来比夏尔以往的衣服更为贴合身形,配上深灰色的长袜和高靴,使原本就并不健壮的他看起来更加纤细,斜在头顶作为装饰的深蓝小帽子上插着一根青紫色的羽毛,像是不能抵御湿冷空气一样随着夏尔的步伐微微颤动,可是身形与美感与这片纤弱羽毛搭配相益的主人却有着和这瑟缩颤动完全相反的坚定,无视周遭的一切,径自用纤细的小腿踏出韧捷的每一步。   宫门的侍卫恪尽职守地询问来由,夏尔只是用清冷的声音报上家门:   “夏尔凡多姆海伍。”   侍卫像是早就接到相关来访的交代,听到这名号后立刻召唤旁边等候的一名仆人打扮的人过来为他引路。   “少爷,等一下我是没法跟过去的吧?”走在后面的塞巴斯悄声问着自己的主人,他想起上次和夏尔一起入宫接受伯爵册封之礼时,自己作为仆人只能在那些贵族人群外面很远的地方观看。   “不会,这次又不是什么重大的仪式,只是女王私自的传召,也就是去一般的会客宫殿坐一坐,我带着随身的仆人是很正常的,像往常那样跟着我就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夏尔也渐渐能从塞巴斯的言行中猜测到他的想法,于是言洁意明地直接打消了塞巴斯的顾虑。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随着主仆俩简单交谈的结束,他们已经抵达了女王等候的殿门,虽然从继任伯爵爵位后为女王做过许多事,但是和女王的沟通几乎都是通过书信交流,与女王陛下面对面的经历也只有上次接受册封时那根本算不上是经历的短暂时刻,不过即使如此夏尔也没感觉到有丝毫紧张和不适,他只是像平常拜访其他贵族那样走了进去。   接待夏尔的这间宫殿不是很大,装潢和陈设也略显随意,殿外面候着许多仆人,坐在里面的维多利亚女王旁边却没有随身侍候的下人。   夏尔加快脚步走了上去,估摸着到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正打算鞠躬行礼,女王却出人意料地从椅子上起身加快脚步迎了过来,她伸出手制止了夏尔正要躬身的动作,用充满愉悦和慈爱的声音开了口:   “亲爱的凡多姆海伍,我的孩子,我总算又看到你了,快来坐下吧,这里又不是大殿,那些繁文缛节就不要在意了。”   “女王陛下!这怎么好,身为贵族我至少要做到应有的参拜礼仪才是。”夏尔迄今为止对女王陛下的印象还是在信件中给他指派任务时的那种杀伐决断冷血无情,头一次私下见面摆出这样态度的女王让他有一点回不过神来。   “你这孩子,还真是恪守礼仪呢,呵呵呵。”维多利亚女王不顾夏尔的犹豫,拉着她把他按在自己刚才所坐的茶桌对面的椅子上,“你看我这个样子,完全就是你祖母的年纪,让那些贵族老头儿们点头鞠躬也就罢了,看着你这么小的孩子,我怎么还舍得呀。”   “哦?”夏尔还有些蒙蒙的,在他的意识里,自己从继承了伯爵的地位并肩负了伯爵的重任后,就不再是小孩子了,并且不论何时都把本能地把自己和那些老奸巨猾的贵族们等同在一起。他不仅自己这么想,也觉得一直给他棘手任务的维多利亚女王也会这么想,继承了爵位和名号,就要尽到相应的忠诚,不论年龄也不论经历,只是一个可以用的棋子而已。   可刚刚女王的态度却让他有推翻过去的想法冲动,现在坐在自己面前一脸慈祥的妇人,怎么看都像是寻常人家的祖母在面对值得怜爱的小孩子。虽然并不能认同自己被当做小孩子这件事,但是女王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放松了不少,来之前的警戒和担忧瞬时消散了许多。   “这就是你那位一直带在身边的执事吗?”女王突如其来的问道。   “是的,他很优秀,能协助我很多事。”夏尔不明女王的用意,只做了应有的回答。   “呵呵,很好,一直让你为我做很多危险的事,我时常担心的夜不能眠呢,你有这样一位有利的属下,我也能放心很多!”女王随口讲出了用意,原来只是闲话家常,夏尔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头了。   “感谢女王陛下的称赞,这是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应尽的责任。”塞巴斯感受到女王的目光,微微欠身恭敬地表达谢意。   女王淡淡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重新转移回夏尔身上,“有个得力的手下是身为掌权者的幸运,就像我的格雷和费布斯一样,总是能为我解决很多烦恼。”   夏尔想到了那两个经常跟在女王身侧的白衣执事,微微颔首表示理解了女王的话。   “可是,作为一个有你祖母年纪,在王权的位置上呆了多年的长辈,觉得有件事还是提醒伯爵你一下比较好,得力的助手,两个人会比一个人更好。”   看着夏尔略带疑惑的目光,维多利亚女王温和地笑了笑:“可能现在还这样年轻的你不是特别能理解,不过你可以先记下我的话,身为掌权者,如果一直都只是依赖单侧的力量,那么那样的力量越是强大,在稳固的同时也越危险,因为始终没有那个可以与之制衡的存在,当那个被依靠的力量膨胀到不可遏制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可能连身在王座上的人也无法把握呢,你说是么,孩子。”   “嗯,或许……是这样吧。”夏尔不明白女王讲这些的目的,只好暂时随声附和,但并不代表他没听懂女王的话,这种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一个棋子上的危险,身为在棋牌游戏中天赋异禀的夏尔何尝不是一清二楚,不论是棋子折损还是膨胀到反叛,都是对操纵者的一种反噬,所以不论对于刘还是其他需要利用的人,他也仅仅与他们保持了最基本的关系。   而女王刚刚话中所指的“依赖”,应该就是刚才也有被问及的塞巴斯吧,不论如何,自己和塞巴斯的形影不离以及塞巴斯的“能力”,周围的人都是略知一二的,只是他们能了解的都只是自己器重一位执事这样的表象而已,女王大人也一样。   此时的夏尔可以理解并接受女王的关心,却无意于改变做法。他很清楚与塞巴斯之间存在的根本就不是世间寻常的利益关系,掌握太多主人秘密最终为了财权给主人致命一击的情节是永远不会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毕竟自己的承诺和对方的索取早就在一开始就被定了下来,而且那是远比世人追逐的金钱和权利更加宝贵万分的东西。   “呵呵,一不小心就把话题扯远了,我还真是老了呢。”维多利亚女王看着夏尔陷入沉思,自嘲着笑了几声。   “怎么会呢,女王陛下的教诲,夏尔铭记于心。”   “别这么拘束了,亲爱的凡多姆海伍。其实我这次找你来,是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向你当面道谢的,米多福特家族和你的事,我知道了,你为了这次的任务,真是,牺牲的太多了,孩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女王说最后一句时嗓子稍微有些哽咽。   看着女王瞬间的真情流露,夏尔不免感到有些震惊:“您不必如此,陛下,为您尽忠是凡多姆海伍家族的本分,至于那个意外,那也只是在为您扫清障碍的过程中顺理成章的事,我已经完全接受了。”   “是吗?如果真是那样,我就宽心多了。你大可放心,你这么年轻又这么优秀,我会一直帮你留意配得上你的贵族小姐,如果你自己看上了哪家小姐,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父母都不在了,这些事情,我会尽全力帮你去安排的。孩子。”维多利亚女王的口气诚恳而祥和,就真的像是一个祖母在关心自己的儿孙那样。   “这……劳烦女王陛下挂心了,我现在还是觉得多为女王陛下做一些事才更重要,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比起聊这些,夏尔显然觉得还是之前那个任人为权的话题更好应付一些,不想在此事上说太多的他觉得还是要快些转移话题:   “女王大人之前的信上说,这次约我见面还有别的事交代我,是什么呢?”   “呵呵,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按捺不住啊,嗯,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亲口和你交代呢。”   “陛下尽管吩咐,夏尔一定为女王扫清障碍。”   “别那么紧张,孩子,这也不能说是多困难的任务,只是,非常特殊。我想,单独和你一个人说一下。”说着女王的眼神扫过了夏尔身侧的塞巴斯,夏尔明白了女王意思的同时也有点疑惑,明知道他以后完成任务时肯定是要塞巴斯协助的,还要在交代的时候避开自己的执事,女王大人这样是为了什么。   可尽管疑惑,夏尔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顺从了女王,他朝塞巴斯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回避。   “执事不必离开。”刚要转身的塞巴斯被女王的声音阻止了:“就让你的执事在这里等候吧,你随我去里面的房间就可以了。”女王微笑着对夏尔道。   里面的房间?脑海中还存在着诸多疑问,但很明显此刻并没有别的选择。   点点头表示接受,用眼神暗示塞巴斯呆在这里等他,而后纤细的身影跟随着女王进入里面的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谜题      空空的殿堂里只有塞巴斯独自站在那儿,明明平时都该侍奉在女王身侧的仆人们,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都候在殿外,怎么看都很不正常呢,塞巴斯眯起眼睛暗自揣摩着这些端倪,不过既然少爷的命令仅仅是让他等在这里,那再怎么揣摩也终究是打发等待的时间的无意义的事而已。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人类的时间概念于恶魔而言,即便是一生也只是稍纵即逝,然而这等待中过去的三十分钟却让塞巴斯觉得无比漫长,以至他不再继续保持优雅的站姿而开始来回的踱步。   少爷,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脑海中冷不丁闪现出之前少爷在书房中被绑走失踪的那次场景,塞巴斯不由自主地快步靠近刚刚女王和夏尔走进内室的那扇门,就算不好冲动行事,至少可以听一听发生了什么。   “执事君,您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对女王大人和你家主人有些不敬?”   刚要贴近门边的塞巴斯忽然感觉被一只手拉住了,一回身看到那个阻挠自己的人。   “你?”   “我是查尔斯费布斯,女王陛下的秘书武官兼执事,说起来也是和你做着类似的工作呢。刚才一进来就看到你似乎在做有失身份的事,所以来提点你一下,希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哦,怎么会,我只是等待主人太久略微有些担心,才不小心做出失礼的事,多亏你及时的提醒呢。”   “对主人忠心耿耿值得称赞,不过既然是女王大人邀伯爵相谈,你可是有点太过多虑了。”   塞巴斯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白衣执事,把已经贴近门上的身子让开了一点儿。刚刚回头看到这个白衣白发的人时的确颇为吃惊,不仅仅是因为太过担心少爷而居然没有留意到身边有人靠近,更重要的是,这个“来人”的气息让他觉得十分熟悉,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了一番,塞巴斯终于找到了这熟悉感的根源——   似乎马戏团事件那次点燃凯尔宾男爵的宅邸时,以及前几日在矿井伊丽莎白下令点燃大厅后,都嗅到过这个人的气息,或许不仅仅是嗅到,还通过恶魔超凡的视力瞄到过这个白色的身影,只不过当时把他当成小喽啰没放在心上罢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少爷啊,您对您一直效忠着的女王殿下,似乎还是太不了解了呢!那么是我究竟是该用关心的方式,还是用嘲讽的方式让您了解这件事呢?想到这里,塞巴斯开始在脑中推想少爷在自己不同方式的告知下可能的反应和表情,就在这时,身边的门开了。   一出门就见黑白两执事都站在门口,女王和夏尔都有点发愣。   “你们……这是?”   “哦,我有事禀报女王陛下,见陛下在忙就在此等候,伯爵的执事也只是借等候的时间和我来交流一下关于执事工作的一些想法。” 费布斯执事抢先答了女王的话,而且巧妙地掩藏了塞巴斯刚刚的行动。   “哦,呵呵,是吗?那很不错啊,凡多姆海伍伯爵的执事可是很能干的,你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向他学习呢!”女王温和地笑着拍了拍白衣执事的肩膀。   “不敢当。”塞巴斯鞠躬对女王的称赞表示谢意,眼神却望向夏尔那里,从走出这扇门开始,少爷的表情一直有些阴郁,以前不论女王交代的任务多么棘手,也不见他有过这样的神色。   “那么,我亲爱的凡多姆海伍,一切就拜托你了,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女王微微俯下身,用郑重的口吻嘱咐着夏尔。   “是,我不会让女王陛下失望的。”夏尔嘴上说着应该应对的答话,脸上的阴郁却始终没有退散,因此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伯爵不要忘记我说的话哦,我会随时协助您的。”忽然从门里传出来的,第五个人的声音。   塞巴斯立刻警觉起来,难道说刚才在内室谈话的除了女王和夏尔还有别人?   随着那句不急不缓的话音落下,门里又走出一个人,白袍垂地,银色的发丝,身材比费布斯略高,虽然是男性却散发着阵阵柔美的气息,灰色瞳仁不安分地转动,好似藏着不得了的心思。   “修米尔大人,原来您也在。”费布斯见到这个银发男人连忙鞠躬,规矩的动作里夹杂着一丝惶恐。   让女王的执事如此诚惶诚恐,还真是不简单呢,塞巴斯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被叫做修米尔的白袍男人,发现他的银色短发间有一缕灰色的发丝,不细看的话很难察觉,塞巴斯默默地收紧瞳孔眯起了红色的眸子。   “那么,女王陛下,夏尔就去做该做的事,先告退了。”夏尔没有理会修米尔的那句叮嘱,直接鞠躬和女王告别,语调有些生硬,眼神还茫然地游离在异处。   “那就辛苦你了,孩子。”   退出女王宫殿一路走到宫外,夏尔始终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在身后的塞巴斯满腹狐疑,终究还是保持了沉默。   直到坐上的马车行驶起来,夏尔才稍微回过神来正视了塞巴斯,他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塞巴斯钦,人类死了以后,灵魂若是没被吃掉,还会一直存在在什么地方吗?”   “什么?”少爷突如其来的问题根本不在自己的预想之中,“少爷,您这是……?”   “你在吃惊什么?”   “哦,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少爷会问这个。”   “那么,答案呢”   “这个,有很多情况吧,就好像人活着的方式不尽相同,死后的灵魂也一样。”   “哼!”夏尔对塞巴斯略含糊不清的回答很是不屑。   “是……那个叫修米尔的和您说了什么吗,少爷?”、   “是又怎么样,怎么?你很关心这个?”夏尔的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取而代之的是焦躁和防备。   塞巴斯不懂为什么少爷的态度忽然大转变,于是他想着把自己掌握的东西先汇报给夏尔:   “少爷,虽然不知道他和您说了什么让您如此这般,但是对于那个男人,还是有所防备比较好。他最后说协助您什么的话,最好不要相信。”   “为什么?”听了塞巴斯的话,夏尔皱起眉头,眼中的防备更深了一层。   “因为刚刚,我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人类该有的——灵魂的气息。”   “哦?”听了塞巴斯坚定的回答,夏尔虽然嘴上是吃惊的疑问,脸上却是一幅一切尽在掌控的坦然神情。唯有不知为何稍微牵起的嘴角,流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失落。   “那,这次究竟是什么任务呢,少爷?”已经被搞的一头雾水的塞巴斯不想再继续和小主人打哑谜。   “告诉你也无妨。”忽然坐正的夏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塞巴斯钦,这次的任务,要去一个你很熟悉的地方。”   “哪里?”   “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嫌隙   “地狱?”   这个回答让塞巴斯震惊不小,维多利亚女王需要凡多姆海伍这一族番犬,不只是为了把控黑社会的秩序吗,怎么会涉及到非人类领域的事情,况且让身为人类的夏尔去地狱执行任务,这不是,听起来就很荒谬吗?   “少爷,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去地狱完成?身为人类而且还活着的您怎么可能抵达地狱?就算是我可以带你走过地狱上层的通路,但是以人类的体质是完全无法在真正的地狱内层长久支持下去的,这些女王都了解吗?您真的要去完成这样的任务?”   这一瞬间的塞巴斯不顾平时的淡然与优雅,连珠炮般地吐出了一长串的问题。夏尔持续阴郁的脸色本就让他莫名的担忧,现在又对他似有防备,虽然现在只是吐露了一点任务的皮毛,但就这一点皮毛来看,已经足可见本次任务的危险性。   身为恶魔的塞巴斯怎么会不知道,地狱里有那么多对灵魂如饥似渴的恶魔,若是人类身处其间无疑是羊入虎口,就算不考虑地狱诸多恶魔对人类的恶意,单单是让鲜活的血肉之躯身处于地狱的浊气之中,能够长时间维持正常生理机能的可能都微乎其微,夏尔如果真的去了地狱,这无异于是去送死。   可是面对一反常态忧心忡忡的塞巴斯,夏尔并没有丝毫反应,他甚至没有看对面的执事一眼,直接把头扭向窗外:   “作为棋子,你只需要听从命令,没有资格干涉主人的决定吧。”   这句话被夏尔用冷得结冰的调子说出,也让塞巴斯的心瞬间掉到了冰点。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了?虽然知道夏尔一直对身为恶魔的他并无善意,可是相处之时却从未有如此刻意拉远距离地强调过对立的身份,过去的夏尔会很自然地问询自己的意见,即便会被自己嘲笑也从未在他们之间形成什么嫌隙。可是现在……难道是女王之前那些不能太倚重一个属下的话让夏尔有所他想?可似乎这样也说不通。   夏尔的表现让塞巴斯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这感觉就好像一直掌控在自己手中的风筝忽然被剪短线绳,对它下一秒会飞到何地完全做不出任何准确的预判。   夏尔察觉到塞巴斯有些纠结的表情,转过头来施舍般地交代了一句:“我要见到地狱之王哈迪斯,这次的任务我必须亲自和他谈判。至于如何去我心中有数,现在先去葬仪社那里,我有事找他。”   哈迪斯?塞巴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心思细腻的他感觉得到,夏尔从女王那里回来后一直对自己心存防备,并且不想把此次任务的细节告诉自己,虽然不明缘由,但也隐隐能感觉到可能是与自己有关。尤其是夏尔居然还提到了哈迪斯这个名字,这些信息一定是女王交代任务时得知的,可人类的女王居然会知晓地狱之王的名字,这绝对不能小觑,又或许说不能小觑的并非女王,而是那个……塞巴斯转动了下红色的瞳仁,脑中浮现出那个浑身上下都嗅不到人类气息的银发男人。   错综复杂的一切不是短时间就能理清的,哪怕少爷不愿告诉自己详情,也还是要尽全力保他周全,这是契约的内容,也好像是三年来刻印在身体里的习惯。而此刻无法知情的自己,也只能跟着少爷的步伐,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这样想着的塞巴斯从停下的马车里跳下来,回身为少爷扶住敞开的车门。   走下来的夏尔抬头望了一眼那块用黑色粗体刻着“UNDER TAKER”的牌匾,推门踏进了黑黢黢的棺材店。   “嘻~嘻~嘻~嘻~”   一进门就被葬仪社森然的笑声穿透了耳膜,夏尔皱了皱眉头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方位,最后把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只半人高的坛子上。   “快从坛子里出,Under Taker,我有事情问你。”   吱嘎~~   坛口的盖子在夏尔话音落下时被顶开了,接着从坛子里探出葬仪社被灰白头发遮住眉眼的半个头:“嘻~嘻~好久不见,伯爵,喜欢小生新做的这款棺材坛吗?专门给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尸体特制的哦,这样就算打开盖子,也不会一眼看到他们缺了什么呢!最近这样的尸体太多啦,小生都有点忙不过来了呢!嘻~嘻~嘻~”   葬仪社一边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一边爬出坛子,他沓着步子靠近夏尔,用尖尖的长指甲勾触着夏尔的脸,嘴角大大地裂开:“好久没见的伯爵还是和上次一样呀,嘿嘿,伯爵想睡这样的棺材坛吗?按着伯爵的身材,好像不必非要半个身子,一整个都能放进去呢,嘻~嘻~嘻~”   “玩笑就到此为止吧!”夏尔打掉葬仪社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对于这个一屋子骨灰盒子的恶趣味棺材店老板,若非有求于他绝不想多纠缠半点:“我听说你有把人类送往地狱的方法,我是来问这个的。”   “哈哈~伯爵,轮到你来说玩笑了吗?每天送无数人去地狱就是小生的工作呀,你看看躺在那里那些美丽的孩子们,一会就要被送走了呢!伯爵要是想一起去的话,就去选一款喜欢的棺材好了,嘻嘻~都在那边呢~”。葬仪社嬉笑着挥手指了指他里间房间里的一堆各式各样的棺木。   夏尔皱了皱眉咳了一生,上前一步盯着葬仪社的脸:“我不是开玩笑,我要去地狱,不是以死人的身份,而是活着去。”   “哦!????”葬仪社倏地挺直身子,把嘴收成一个O形。   “不用吃惊,是修米尔让我来找你的。”   “修米尔?”葬仪社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瞬时恢复了严肃,刚才为表达吃惊伸展开来的手臂也收放了下来,他斜斜地倚在身后地棺材板上小声自语:“这小子,还真这么做了呢。”   “什么?”夏尔没听清葬仪社的嘀咕。   “没什么,伯爵,既然如此,小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不过嘛,嘻嘻,该收的酬劳,一点都不能少呀,快把那个给小生吧,昂~”。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秘药   该死,夏尔当然知道这个嗜笑话如命的葬仪社要的是什么,每次都这样,就算他是凡多姆海伍的家主,拥有金山银山也无无法让这个有怪癖的家伙吐出半个字,终究要绞尽脑汁被折腾个半死让这个怪人笑出来才算了事。   “塞巴斯钦,交给你,最好让他笑得再也不敢听笑话。”夏尔说完就要像往常那样出去。   “等等啊伯爵,要去地狱的是你吧?”   “是啊,怎么?”   “那小生只听你的笑话,执事君的可不能算数哦。”   “你!!”   大多数时候都是塞巴斯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本以为这次也可以,却没想到葬仪社居然又有了新要求。任凭夏尔心里再怎么咬牙切齿也没用,看着倚在那咧着嘴角等着看好戏的葬仪社,夏尔只得压住愤怒命令塞巴斯:“你出去等着,不许偷看,不许偷听。”   “遵命。”塞巴斯抽动了下眼角,听话地走出去了。   此刻屋内只剩一脸嬉笑的葬仪社和自己面对面了,老实说夏尔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使葬仪社发笑,上次马戏团的事情请他帮忙时,自己一时被激将决定亲自留下讲笑话,当时一边极力搜捕脑中的笑话一边和恶趣味的棺材店老板闲聊,当葬仪社说到会给伯爵好好准备一口棺材送走他的亡灵时,夏尔随口应了一句“我的灵魂已经有了别的去处,不需要你送走了。”就是这句话,被葬仪社听到后,他笑的整个人都倒在棺材里半天没爬起来。虽然到现在为止夏尔依然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发笑的,但上次的问题也歪打正着地解决了,他也就没再多想了。可是这次呢,究竟说什么才能触碰到这个恶趣味的人奇怪的笑点啊!!   想不出好方法的夏尔一脸焦躁,葬仪社则悠闲地靠在那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无计可施的夏尔不耐烦地在葬仪社面前来回踱步,此时的他真想马上把塞巴斯叫进来让他砍了这个该死的恶趣味者,但是理智告诉他这对自己毫无益处,可是,究竟要怎么办呢?   夏尔停下来地盯着葬仪社依旧嬉皮的脸,想从他脸上读出一点什么。   “伯爵这是黔驴技穷了吗?还真让小生失望啊,上次明明讲了那么好笑的事情呢。不过呢~看在我们的老交情上,我也不难为伯爵了。”葬仪社向夏尔的身边探了探身子:“既然不能让小生发笑,就满足一下小生的好奇心如何,也可以算伯爵你支付了应有的费用。”   “你有什么好奇?”见事情有了转机,夏尔连忙发问。   “小生啊,一向都对残缺的事物有着极大的兴趣,所以我一直很想看看伯爵挡住的那只眼睛究竟是有怎样的残疾呢?就请伯爵摘下那个讨厌的眼罩,满足一下小生的好奇心吧,嘻嘻嘻嘻嘻~~”   说着他尖尖的指甲已经挑到了夏尔眼罩的带子。   “这个不行!”夏尔条件反射般地迅速闪身跳出葬仪社伸手的范围,一手紧紧地捂住带眼罩的那只眼睛,“你不可以看,如果好奇,我只能告诉你我这只眼睛并非失明,其余无可奉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伯爵这么紧张!噗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失明……哈哈哈哈哈,那就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印记喽!印记呀,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一次,不明所以地,突如其来地,葬仪社笑得在地上翻滚不停,气都有险些接不上的感觉。   夏尔看着滚在地上的葬仪社更是一头雾水,这究竟是,在笑些什么啊!又是像上次那样莫名其妙,不过好在逗笑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夏尔心里默默地舒了一口气。   在外面看到牌匾都被笑声震的颤三颤的塞巴斯也随之进来了,葬仪社还有点余兴未了地趴在棺材盖子上抽搐着。   “少爷好像比我还要厉害呢!”塞巴斯为夏尔理了理有点乱的发丝。   夏尔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Under Taker,再怎么好笑你还是有时间再慢慢回味吧,先把去地狱的方法告诉我。”   “哎呀,伯爵,小生收了酬劳当然会告诉你,真希望每天伯爵都有求于我,这样的日子简直像是要升仙了一样,嘻嘻嘻嘻嘻。”葬仪社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角落里的箱子翻找了一番,最后拿出了一个紫色的小药瓶递到夏尔面前,“呶,伯爵需要喝下这个,然后我自会把伯爵送去,你再睁开眼时就身在地狱了。”   “活着?”夏尔望着小药瓶有些怀疑。   “嘻嘻,当然,这可不是□□哦伯爵,只是暂时保护人类通过地狱之门的抗性药,不过有句话小生不得不提醒你,人类的体质在地狱浊气的侵蚀下会越来越虚弱,如果没有防范措施,超过五天就会丧命的哦。”   “那你知道有什么防范措施吗?”   “这个小生没有,地狱里的事,要问地狱里的人才对吧。”葬仪社的眼神悄悄掠过眉头紧锁的塞巴斯,一直低头看药瓶的夏尔却没能注意到。   “无所谓,五天时间,应该足够了。”夏尔对可能丧命这件事完全没有担心的情绪,口气里是慢慢的自信:“那我该怎么才能回到人间?”   “昂,伯爵还记得问这个,嘻嘻,小生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呶,这个给你。”葬仪社又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有一个绿色的小药瓶,“喝下这个,再睡一觉,我知道把伯爵送回来了。千万别弄丢了哦。”   夏尔接过药瓶仔细端祥着,觉得来去地狱这么简单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这个绿色的,只有五天之内才有效,过了五天,伯爵就算侥幸没死,小生也没法带伯爵回来了,所以伯爵可要掌握好时间呀。”葬仪社笑嘻嘻地提醒着。   “我知道了,我今天先回去处理一下手头的事物,明天上午再来找你,到时候送我去地狱。”夏尔收好两个药瓶转身离开。   “伯爵,您一个人去不危险吗要不要给您的执事君也配一份药,不收费,算送给你的,你的笑话,也值这两份药钱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夏尔侧着头停下来,声调清冷而坚定:“别的事不用你操心,明天上午在这里等我就是。”说着推开了棺材店的门板。   “哎~貌似小生,又要看到更有趣的事了呢~”伴随着夏尔的关门声,葬仪社幽幽地吐出了最后一句自语。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了,至此为止40章,“人间卷”算是落幕了,下一章节开始就是“地狱卷”。   在地狱里完成任务的夏尔会更艰难了吧,- -尤其还是在恶魔的地盘上~就看小塞童鞋如何尽心尽力了   大家尽请期待吧~      ☆、那个执事-地狱   是梦吗?   血红色的天际被乌黑的鸟群层层湮没,身体在强烈的失重感中无法自控。   翻滚。跌落。下坠。却没有恐惧。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指尖和脸颊可以触到周身那些黑鸟光润如水的羽毛。   那些不是鸟,那些是地狱的风景。   好像有谁曾经这样告诉过自己,用那样温柔的,令人安心的声音……   “这是……哪里……”   如血残阳映照下的河流泛着点点磷光,河流的两畔铺开的是一望无尽的红色花朵,细长卷曲的花瓣层层相扣,盘踞在看似干燥得有些龟裂的棕红色土地上。   在这一派燥烈色泽的天地之间,唯有距离河畔不远的那个纤细的墨蓝色身影是格格不入的冷色调,那个身影缓缓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这是……曼珠沙华……”夏尔用手托起身旁的一朵红花,勾起它卷曲的花瓣。   传说中艳红如血的的地狱之花,花开叶落,叶繁花败,花叶永不见,卷曲的花型犹如向天堂祈祷的手,却生生世世只能在地狱中绽放。   看来,这里真的是地狱了,刚才那穿越鸟群的坠落,似梦非梦,大概就是来时的路吧。   夏尔摸了摸衣襟里侧,确认了一下葬仪社给他的那个能够返回人间的小药瓶还在身上,再往里探,那枚银色的带有翅膀纹样的指环也在。   他安下心来,深呼了一口气,开始理清自己的思绪。   那天进了女王的内室后,就见到了那个叫做修米尔的男人,随后女王和那个男人一起告诉了自己一个难以置信的事——自己的父母,也就是文森特和瑞秋,他们死后的灵魂,并没有被死神收到能够安息的地方,而是被掌控在地狱之王哈迪斯的手里。   夏尔起初是不相信的,因为面前都是普通的人类,能知晓如此多的消息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可是随后修米尔的一番说辞,却让夏尔不得不对此深信不疑。   那天的场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修米尔:伯爵有所怀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人类,可是伯爵您可曾想过,如果您可以和异世界的东西有所关联,那么别人就也一定可以,甚至可以比你了解到的更多。   夏尔:你……什么意思?   修米尔:那我就直说了,伯爵。我们不谈缘由,只说现状,我就是拥有寻常人没有的异能,可以自由穿行于天堂,人间和地狱之间,了解到更多的事。   夏尔:然后呢?   修米尔:然后我就得知了你父母的灵魂被掌控在地狱之王哈迪斯手里的事。   夏尔:那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修米尔:我怎么会有什么目的,只是,这一直是女王陛下的一块心病,想必也一直让您郁结于心吧。你们凡多姆海伍家族被一场大火彻底覆灭一事,到现在也查不到背后的始作俑者,女王陛下一直觉得愧对前代凡多姆海伍,想要查出真凶替他报仇,想必伯爵您更想如此。于是我才向女王大人透露了这个本不该被人类知晓的秘密。   夏尔看着女王向他频频点头,打算继续听修米尔说下去。   修米尔:本来人死之后,灵魂被死神收录,就无有再见到的可能了,可是现在你父母的灵魂却流落在其他的地方,这表示你是可以见到他们的,是否可以再次生还我不能肯定,但是至少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和他们对话,问出当时发生了什么,凶手是谁,然后你就可以替他们报仇了。   夏尔皱紧眉头没有开口,这信息对他来说太突然也太意外了,而且,他活下来的唯一愿望就是家仇得报,哪怕是有一丝可能,也要尽力尝试,更何况,听修米尔说这样还能见到父母的灵魂,还可以和他们对话,甚至,也有让父母再次生还的可能,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在深夜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夏尔:可是我要怎么相信你呢,修米尔大人?   面对已然动心,却还不忘谨慎的夏尔,修米尔只是魅惑地笑笑说:只要让你确认我真的有异能,你就会相信我吧?   夏尔:是这样。   达成共识后,修米尔就趴在夏尔的耳畔小声嘀咕了一番,最后还塞给他一枚刻着翅膀纹样的指环。   本来还是半信半疑的,本来还打算再深思熟虑的,可是就在还暗自谋划如何验证修米尔的话事,塞巴斯却忽然在回宅的马车上就道出了那句:小心修米尔,在他身上嗅不到人类的气息。   夏尔在大感吃惊的同时也对修米尔的话深信不疑了,因为那个时候他趴在自己的耳畔小声说道:我之所以能穿梭三界之间,是因为我可以在天堂和地狱时隐藏住身为人类的气息,这样才会不被发现,关于这一点,一会儿你就可以确认,因为,我当然也知道,您的那位执事,并非人类……   能够判别出塞巴斯不是人类,已然就超过了寻常人类的能力,至于他能够掩藏自身人类气息的事,夏尔本还在想用什么方式问一下塞巴斯,却没想到自己还没问,塞巴斯就先说了出来。   夏尔由此对开始相信修米尔,为父母报仇是他一直以来唯一愿望,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要不顾一切地尝试。随后按着修米尔说的找葬仪社帮自己进入地狱也完全顺利,那么至少,能够看到父母灵魂这件事,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刚刚抵达地狱的夏尔摸出那枚修米尔塞给他的指环细细端详,回忆的同时也想起他塞给自己戒指时的耳语:您这次的对手是地狱之王,而您的执事只是地狱中千万恶魔的一只,我知道以往他都会服从您的命令,但是这次,他会为一个区区人类对抗自己的王上吗?伯爵是聪明人,这个问题您自己去想,我能做的就是提醒伯爵这些,以及,送给您这个指环。你我都为女王陛下效忠,我自会尽力协助您,需要我的帮助时,把您的血滴在这个指环上,我就能够前去帮您。   修米尔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再加之塞巴斯无意间的提醒更让夏尔确认了修米尔的异能,夏尔不得不开始慎重地考虑塞巴斯是否这次真的会全力帮助自己,要求一个恶魔帮自己对抗恶魔之王,这想想也是荒谬。   于是有着这样心思的夏尔没把任务的内情全部告诉塞巴斯,他觉得在一切还不明朗之前,让塞巴斯知道的尽可能少有益无害,至于之后的具体行动,只有看情况再见机行事。   在来之前,夏尔和塞巴斯约定好,夏尔通过葬仪社送往地狱,塞巴斯就用自己的方式抵达,等夏尔醒了,就用契约召唤他汇合。   可是此时坐在花丛中的夏尔摸着自己的眼罩踌躇不定,若是此时叫来的塞巴斯,必然要进行下一步的行动,那就不得不透漏更多的内情给塞巴斯,但是如何面对塞巴斯,该告诉他多少内情,这些夏尔暂时都还没想清楚。   比起此刻无法下达准确命令就与塞巴斯面对面,夏尔更希望在想清楚一切后再来安排全局。他细细地思索着,如果自己一时半会儿不召唤塞巴斯,他也只会认为是葬仪屋对自己的传送还没有完成,那样自己就多了一点儿思考的时间,好好地做出一个计划来,还可以先了解一下地狱的其他情况。   这样决定的夏尔把放在眼罩上的手缓缓放下了,从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中站起身来,独自沿着河畔向下游走去。   地狱中的夕阳虽然有些许温度,却始终散发着奄奄一息的萧条之气,夏尔起初还边走边警觉地四处张望,但在走了一段路后,发现似乎这一带并没有遇到任何“活物”,想着这可能是一片荒芜的区域,便开始逐渐宽下心来。   可就在这时,他毫无预兆地感到脚腕一紧,似乎有绳子把自己的脚腕狠狠的勒住了,失去平衡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向前倾斜,就被突然从四面八方射出来的紫色光线层层缠住,随后他小小的身躯就被倒挂悬起吊在了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献礼   “可恶!放开我,你们是谁,放开我!”   被吊起的夏尔看到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渐渐靠近他,两个人都是淡紫色的头发,身上服饰只有黑白两色。深深感觉到被危险气息包围的夏尔用力挣扎,想要挣脱捆绑住他的丝线,可泛着光的细丝韧不可摧,任凭他如何扭动都无济于事。   “嘶~~~哈~~~~~~~~这是,人类灵魂的味道,梅蒂斯,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啊。”靠过来的男人把鼻子贴到离夏尔身体很近的地方,闭上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一脸深深的陶醉状犹如沉浸在绝美的幻境之中。   “哥哥,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人类的灵魂,这幅被吸引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儿太丢人了。”女子用力拍了拍沉醉中的男人,清脆的声音仿若十七八岁的少女。   “不,和以前那些灵魂太不一样了,不信你来亲自感受一下。”   “诶?真的诶?”梅蒂斯也靠过来贴在夏尔身上嗅了嗅,瞠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样子。“不过,人类怎么会在地域出现呢?”   “我怎么知道,也许果然是拥有如此特别的灵魂才能到地狱里来吧,本来以为今天抓不到噬魂兽要空手而归了,没想到意外得到了更好的东西呢,哈哈。”   “比起噬魂兽,这个殿下看了一定会更开心的,你说是吧,哥哥?”   “当然,那家伙一直喜欢奇异的东西呢,到时候就说是妹妹你亲手捕获的。”   “嘻嘻,哥哥你总是知道我想什么。你真好!”   听着兄妹俩人旁若无人的就定夺了自己的命运,夏尔用力地晃动被缠住的双手愤然吼道:“你们是谁?放开我,不然当心以后会后悔!”   男人因为刚刚一直离夏尔很近,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吼声惊得往后闪了一大步。   自己一直作为陷阱使用的空气丝,不论束缚住什么都能迅速虚弱对方的体质,可这被绑住的小鬼居然还有力气叫这么大声,着实让他很是意外。   “嘁,好像还挺麻烦。”男人抓了抓头发皱起眉头,“梅蒂斯,弄昏他,先带回去再说。”   “好嘞!”少女于是伸出带着尖锐鲜红长指甲的纤手在夏尔的口鼻之间拍了一下:“搞定啦,哥哥,余下背他回去的任务就是你的事喽!”   ————————————————————————————————--   天边的残阳一点点低沉,渐渐收束的光芒开始为黑夜之幕让路,愈发黯淡的天空沉沉涌动,层层包裹住立在树梢上身着燕尾服的修长身影。   塞巴斯盯着左手手背上泛着紫色淡光的五芒星一脸凝重,察觉到饲主契约的位置开始移动已经有好一阵了,可是自己却始终没有接到召唤。   只有短短五天时间,少爷您究竟在想什么?   塞巴斯眺望着逐渐暗沉下去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只乌黑的鸟扑棱扑棱地飞过来落在塞巴斯的肩头,如血的双眼倏地闪亮了一瞬,在塞巴斯耳边叽叽咕咕地叫了几句后飞走了。   听到黑鸟报告后的塞巴斯眉头深锁,右手探向肩头刚落上的黑色羽毛用力一掐,狠狠折断了它。   ————————————————————————————————   身下渐渐蔓延到全身的冰冷让夏尔开始苏醒,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石头砌成的窄小房间,室内空无一物,比较高的墙壁一侧有一排拦着铁栏的窗子,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个类似监狱的地方。   比人类强大很多的恶魔所居的领域,居然和人界没什么两样。想到这里夏尔心中不免升起一丝鄙视地狱的情绪。   不过这样的监牢,就算是在人界,自己也是没法脱身的。夏尔望着有他两倍身高高度的铁栏窗思索着。他并没有觉得害怕或是担心,可以随时召唤恶魔的他手中永远把握着最后一手棋,此时的夏尔更多的是在想能否找到一些其他可以利用的东西。   时间只有五天,是不是还是早点召唤塞巴斯来比较好呢?可是心底总有一种隐隐不想依赖塞巴斯的情绪,让夏尔一直举足不定。   “哎呦,小鬼你醒啦。”   突然从上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夏尔的思绪,他抬头一看,捉他的那个紫发男人正在从铁栏外向里张望,还没来得及应答,夏尔就惊讶地看到那个男人不知怎么地身体就穿过的铁栏落到自己面前,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之前一直叫他哥哥的那个少女。   夏尔这才发现这监牢并没有门,而刚才来人穿过的那扇窗外的铁栏也毫发无损。看来恶魔的领域还是和人界不同的,这个铁栏能拦住的,也只有像自己这样的人类吧。想到这些的夏尔心里有点儿痛恨自己身为人类的弱小与无力。   “你们抓我,到底要干什么?”虽然还搞不清状况,夏尔依旧镇定而冷静,此刻若是有旁人在场,听到他如此语气的问话一定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才是被抓来的阶下囚。   “你看吧,哥哥,我就说他一点也不害怕,所以我才一定要先来交代好,免得到殿下那弄出什么乱子。”梅蒂斯饶有兴致地看着冷眼的夏尔,往前靠近了一步。   “那好吧,我聪明的妹妹,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交代。”男人无奈地摇摇头退到一边去了。   “哎,你是人类的小孩子吧,你叫什么,怎么到地狱来的?”梅蒂斯蹲下来伸手想要摸摸夏尔的脸。   “别碰我!”夏尔打掉她的手,“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请注意你的称呼,至于其他的,我好像没必要告诉你。”   “好凶的小鬼!”梅蒂斯斜了斜薄薄的朱唇埋怨了一句,却并没有生气:“不想告诉我就算啦,我来是想和你说点其他的。”   “说什么?”夏尔一脸警惕。   “怎么说呢,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像你这样诱人的小鬼深处地狱,我保证你走不出五十步就会成为某个恶魔的腹中亡灵。不过幸好你这次遇到的是我们。”   “难道你们不打算吃了我?”   “嗯,说不想肯定是假的,你那诱人的气息,光是嗅一嗅就觉得馋涎欲滴。不过为了更重要的事,我们不能吃了你。”   “你们想用我做什么?”   “献给我们伟大的殿下。”   “然后让你们的殿下吃了我是么?”   “嗯,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喽。”梅蒂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坦白说我们设置空气丝是为了捕获噬魂兽进献给殿下的,没想到噬魂兽没捉到却捉到了你,以你的灵魂,一定会得到我们那一向猎奇的殿下喜欢的,殿下和那些嗜血小恶魔不同,要是让他觉得你的存在比吞掉你更有趣,说不定就会留着你一条小命哦,这可比你随便走在路上被哪个恶魔吃掉强多了,你说你是不是还要感谢我,小鬼。”   “哼,你让我讨好你们的殿下,无非是想让他因这进献的礼物满意而多看一眼你这献礼之人吧。”在人类充满欲念心思的泥淖中锤炼已久的夏尔,听了她的这番话,轻而易举地道破这这恶魔少女的心思。   “哦?你怎么知道的?”若不是身在地狱,梅蒂斯这幅惊愕地样子还真就是活生生的人界单纯少女。   夏尔心中暗自得意了一下,似乎是遇到了头脑简单很好对付的恶魔呢,看来恶魔也不都像塞巴斯那样腹黑到难以揣测。   “我如何知晓的和你无关,倒是你,觉得就这样交代我,我就会乖乖照着你的话去做么?”   “不然你也没有好结果啊,不能让殿下觉得你活着更有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在地狱你也没可能逃到哪里去,不是吗?如果你因此让殿下开心,也算帮到了我,我可以承诺以后尽量在你遇到麻烦的时候帮你。”   “哦?”看来这个梅蒂斯想讨这什么殿下欢心的愿望还真是很迫切呢,夏尔感觉掌握到这个女恶魔的软肋,比刚才更加坦然自若了:“那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的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好知道如何去做。”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吗?”   眼前的少女瞬时喜形于色,梅蒂斯的外貌看起来也就比夏尔年长三五岁,这种喜怒直挂在脸上的性格让夏尔不仅想起伊丽莎白,心底的某个神经微微地抽动了一下。   “你先说说你们殿下。”   “嗯。殿下嘛,很英俊,很厉害,没什么他办不到的事,而且对我们这些属下都很好的,不像其他的大人天天那么严肃,他最喜欢新奇的东西。殿下的兄长就是地狱之王,但他却从不用这种地位和权势凌驾于他人之上,所有臣服于他的人都是被他自身的能力和魅力折服心甘情愿为他效命的……”   梅蒂斯喋喋不休地往他们殿下脸上贴金的话夏尔只听了个开头就没有兴趣了,看起来无非是这个少女对这位殿下有所倾心,不过那句“他的兄长就是地狱之王”倒是牵动了夏尔的注意力。   “你说的地狱之王,是哈迪斯么?”   “哎?你这小鬼知道的还蛮清楚的。”   “这样倒是不错呢。”夏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答应我了,会好好侍奉殿下让他满意?”   看到深思的夏尔,梅蒂斯以为是被自己介绍得如此完美的殿下也让夏尔这个人类折服了,而实际上夏尔却打着另一番心思:   身为人类,想在地狱中想见到地狱之王,一定会有数不尽的艰难和危险等着自己,夏尔一直就在为这件事困扰,可眼下却有机会可以直接见到地狱之王的兄弟。听梅蒂斯的描述,这位殿下似乎也不残暴,自己若是处理得当应该是不会受到伤害,可以通过他见到地狱之王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了。尤其是这样,似乎就真的可以不用太多依靠塞巴斯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尽早见到你们的殿下,越快越好。”夏尔还记得自己身在地狱只有五天的时限,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没问题,我明天就把你献给殿下,至于今晚你只能在这儿委屈一下了,别的地方到处都是恶魔,他们都会打你的主意的,我不想惹太多麻烦。”梅蒂斯环顾了下周围冰冷的石头:“看你身体也挺虚弱的,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明天病倒了可就不好了。”   “不需要,你走吧。”夏尔的确隐隐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但是绝不想在旁人面前流露出来。   “哥哥,你看,我就说我能说服他的吧,明天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嘻嘻,我们走啦!”   少女雀跃地拽着他的哥哥从进来的窗口出去后,夏尔慢慢曲卷起刚才极力挺直站稳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地上的石板寒冷彻骨,可夏尔不想消耗没有更多力气支撑起全身,可能是因为身在地狱的原因吧,总觉得能量在一丝一丝地被抽走,身体愈发空虚无力。   还是保存体力,等着明天到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筹谋   夜凉如水。   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悄然潜入夏尔所在的石牢中。   环顾了一圈狭小的空间,目光停留在蜷缩在角落里不知是睡是醒的纤细身影上,红色的眸子间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温柔。   “少爷。”塞巴斯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夏尔的肩头:“少爷,你不会真在这种地方睡着了吧?”   “塞……巴斯……钦……”夏尔有点艰难地睁眼看着对方,看起来像是非常疲惫。   “被抓到这种地方,都不用契约召唤我么?”   “不用召唤你不也在这里了么!”   听着夏尔不冷不热的调子,塞巴斯没再接话。夏尔动了动,打算撑起身子坐起来,谁知刚支起来的胳膊就像被抽空力气了一样不受支配地软了下来,差点又摔在地面上的身子被塞巴斯及时揽住了。   “少爷是被空气丝捆住过虚弱了一些体质吧?”看着怀中一脸漠然的夏尔,塞巴斯也不指望问出什么答案了,他打横抱起面前无力的少年:“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不,我不打算离开这儿。”本来看起来已经很虚弱的夏尔却连声拒绝。   “少爷,这里是地狱,任性可是容易送命的。”看着一脸坚定的小主人,一直就不明自己为何被排斥了的塞巴斯更是困惑不解,他强压着情绪,语调不免变得严肃起来。   “放我下来,该怎么做,我已经计划好了。”夏尔的声音虽然因没有力气变得很小,命令的语气却依旧昭然。   塞巴斯虽是无奈也只好遵命,被放下夏尔倚着墙壁稍微适应了一下,总算还是站稳了。   “少爷,这次的任务,您还没有详细地和我说过,您确定您的计划可靠么?”塞巴斯尝试着提醒夏尔。   “棋子只要做好棋子该做的事就行了。”夏尔不知为何依旧不想透漏给塞巴斯太多。   “那是自然,不过就算少爷没有命令,我还是会一如既往保护您周全的。契约中最重要莫过于主人的安危,灵魂的无恙。所以我希望至少能知道少爷的计划,免得因为计划太离谱给我造成太多措手不及的麻烦。”   说了这么多也仅仅是在担心保全不住他的战利品——自己的那颗灵魂而已,夏尔听出恶魔言语之间的意思,忽然有点反感他虚伪恭顺的样子。   “告诉你也无妨,是两个小恶魔把我抓到这里来的,说是想要把我送给他们的殿下。听说那为殿下是地狱之王哈迪斯的弟弟,而且也不是见到人类就要吞掉的嗜血之辈,若是交涉的方式得当,通过他应该很容易见到哈迪斯的。”   “您就这样轻易相信两个恶魔的话?”塞巴斯听到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如果没有亲自见到,我也不觉得我会相信,不过亲自和那两个恶魔交谈后,我倒是觉得恶魔比人类的心思单纯得多。”夏尔略带轻蔑地扬了扬嘴角。   “是么?那少爷什么都计划好了,这次就是不需要我了?”   “哼,你刚才也说了,为了我的灵魂,你始终是要恪守美学和契约的吧。”夏尔明白,不论什么,塞巴斯都不会让他有危险,尽管原因只是自己的那颗灵魂。   眼看着小主人一副吃定了自己的表情,塞巴斯只得微微欠身:   “是,一切如您所说。不过,您真的确定,就按着这个计划么?不再考虑考虑了?”   “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比平时略啰嗦的塞巴斯让夏尔有点意外,不过还想着计划的他也没有在意:“你走吧,天也快亮了吧,说不定马上那两个小恶魔就要来带我走了。”   “好吧。”被下了逐客令的塞巴斯听话地转身,走了几步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少爷,恕我问一个问题,您不来直接命令我助您见到地狱之王,是觉得我没能力让您见到他吗?”   “不是。”塞巴斯话音未落就听到夏尔斩钉截铁的答案。   “那是因为……”   “因为我不……”   匆匆脱口的半句话戛然停止,塞巴斯看着夏尔一脸愕然的表情,仿佛是在自我怀疑刚刚即将脱口的话。   “看来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呢,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少爷。”塞巴斯也不再追问,纵身一跃离开了这里。   独自留下的夏尔仰起头望着隔着铁栏的窗外,静静思索着刚才不由自主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的,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和人界一样的繁星满天。   ————————————————————————————————   死神图书馆   “格雷尔,你在那儿不专心工作,手舞足蹈地乱转悠什么呢?”   推门而入的威廉手中的镰刀瞬间伸长,抵在离格雷尔脸侧一厘米的书柜上。   格雷尔定在双手高举一条腿抬起的诡异姿势上,小心翼翼地躲开了威廉的镰刀,不过没超过两秒就因为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到地上。狼狈不堪之余却还是握稳了手中的几个小瓶子。   “啊~~威廉,你又这么不讲道理的偷袭我。我哪里没有专心工作了,你看,我正在找合适的营养液呢,一会儿就可以去地狱亲手到我亲爱的塞巴斯钦那里了,啊~想想就觉得是充满桃色幸福的工作,我可是很努力的在做哦~”从地上爬起来的格雷尔把手中的几个瓶子捧在胸口,一脸陶醉地和威廉解释。   “哼,那个害兽还真的打算养育让那些灵魂直到复原吗?真让人不可思议啊!”威廉收回镰刀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   “看样子是真的呢,虽然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坚持说那些灵魂是对世间有意义的存在,但他居然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把它们从名单上删除,比起好奇我更是嫉妒的要死呢,我一定要看看塞巴斯钦那小子究竟要做什么。”   “是啊,消耗了大量恶魔视为生命的灵束作抵押把那些无关痛痒的灵魂换走,就算是一个笑话,我也是愿意看到最后呢。格雷尔,这个百年不遇的工作,你可要小心处理,别出了什么差错。”   “昂~那是自然,我可不管是百年不遇还是千年不遇,只要是和我亲爱的塞巴斯钦有关的工作,我怎么可能不尽心呢,这可是比回收那些无聊的灵魂有趣的多啊哈哈哈哈哈,威廉,我去喽~~~~~哈哈哈哈~”   红色的身影留下一串儿浪笑之声,雀跃旋转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装饰   夏尔是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中醒来的,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比较正常的房间里,旁边那个叫梅蒂斯的恶魔少女正在一堆更是各样的衣装饰品中翻来翻去。   “哥哥,你到底找没找到那个深紫色的鸢尾花发饰啊,就只有那个才和我准备的这身衣服搭配啊。啊~~缪卡,你听到没~~~”   “哎~再怎么着急也不能连哥哥都不叫直呼我大名吧,真是平时太惯着你了,找到了找到了,给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梅蒂斯的哥哥焦头烂额地递过发饰,捋了捋自己有点凌乱的淡紫色发丝。   “嘿,就是这个,你看,多合适。”   梅蒂斯接过发饰往夏尔的头发上比量时,发现夏尔已经睁开了眼睛。   “嘿~小鬼,原来你醒了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刚睁眼的夏尔不明状况的问。   “当然是在给你选最完美的包装喽!”   “包装?”   “是啊!送礼物都是要包装的漂亮才会更讨人喜欢嘛!”   什么?居然还真把自己当成礼物送出去,夏尔暗自在心里怨念了一下,不过想想自己的目的,也只能先按捺不动,任他们安排了。   夏尔扭过头去瞄了一眼窗外,意外地发现居然看到的是夕阳。   “我?睡了一天了?”   “你在说什么?”缪卡看妹妹忙得都顾不上回话,就过来回应着夏尔。   “外面,都已经是傍晚了。”夏尔在心里计算着能留在地狱的时限,有些淡淡的忧虑。   “哈?你说夕阳吗?看来你还真是完全不了解地狱呢。地狱虽然有昼夜,但是白天的太阳就是你们人界夕阳的样子,总之就是只有这种黄昏和夜晚两种状态。”缪卡之前一直没怎么说话,头一次为夏尔做了这么长的解释,听起来态度也算温和。   “除了黑暗就是奄奄一息的黄昏,还真不愧是地狱!”   兄妹二人却没再理会夏尔独自的感叹,两个人一起动手开始为他穿戴上旁边准备好的衣装发饰。   夏尔强压着不耐烦任他们摆弄了好半天,终于是被“装饰”完毕了,就像是在人界换了套衣服一样,两个恶魔居然还弄了这么久,夏尔不免想到塞巴斯平时对自己效率而周到的侍奉,看来恶魔和恶魔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妹妹,都弄好了,给他再加个漂亮的盒子吧!”缪卡提议道。   “什么?还要装进盒子??我又不是死物!!!”夏尔听还要把自己装进盒子里立刻不满地抗议出来。   “别担心,一点儿小法术,让你看起来神秘一点而已,你只需要呆在里面一小会儿,礼物一送到就会被打开的。”梅蒂斯对夏尔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然后随手一点,在夏尔周围就出现了一个色泽斑斓的大球把他整个人包在里面。   “喂!你们做什么。”夏尔看到自己忽然被隔进一个球形容器里,虽然没什么危险的感觉,但是看不到外面也让他心生不安。   “不会伤害你的,这就把你送过去,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哦,一会儿这个球打开后你见到的应该就是殿下,你也要称呼他为殿下,要好好行礼哦~”   听到梅蒂斯的声音,夏尔感觉没那么紧张了,似乎真的只是个类似包装盒子的东西,地狱里似乎有趣的东西还蛮多。   安静下来的夏尔感觉到自己身处的球开始移动,既然计划已定,就做好一切准备吧。他定了定心神,在这个色彩斑斓的大球中开始思索一会儿要如何跟这位位高权重的殿下交涉。   “琪萨大人,殿下在么,我和妹妹给殿下带了一份稀有的礼物,麻烦琪萨大人帮忙通传一声。”   “呦,好久都没见你们了,缪卡,殿下一回来你们兄妹俩就知道啦,消息还真是灵通呢!还有梅蒂斯,你可又变漂亮了,殿下见了你们一定会高兴的,我这就去禀告。”   “多谢。”   夏尔在大球里听着这和人界完全一样的通禀秩序,越来越觉得在地狱中完成这次任务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移动的大球再次停止后,夏尔听到梅蒂斯比刚刚提高了八度的欢快声音。   “殿下!!能见到您真是太开心了,这些日子我真是好想念您啊,不过我知道您肯定更想念我,嘻嘻。不过叙旧聊天什么的先暂时排在后面,您先什么都别说,来看看我送您的礼物,保准让您大吃一惊,快过来打开,嘻嘻~”   在球里的夏尔听到梅蒂斯的话有些吃惊,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殿下,可是梅蒂斯却用像与寻常朋友聊天的语气讲话,看来这位殿下还真是平易近人啊,这对于想要有求于他的自己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夏尔感觉到情况越来越有利于自己,心理逐渐地放松下来,他听到一个脚步声在渐渐靠近自己,应该就是那位殿下吧,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这样想着的夏尔又把准备好跟这位殿下问候的话在心里默念了几次。   “会让我大吃一惊的礼物?那我倒真要好好看看呢!”   什……么……心中才把准备说辞默念了一半儿的夏尔听到了这句回应声,顿时脑中一片空白,这声音不是……   还没来得及任何思考和确认,包裹着身体的球“啪”的一声破开了,再也没有屏障挡住视线,映在夏尔眼中的人让他不得不认清了刚才还觉得是听力出现错觉的事实   眼前的人,一袭垂地的带有金色暗纹的黑袍裹身,把他本就修长挺拔的身姿衬托的更具王者之气,他用那一向藏着诸多流转心思的红眸盯着自己,用自己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音色和戏谑的语调说道:   “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的礼物呢!”   夏尔看着眼前的人,已然无法吐出半个准备好的说辞,他拼命运转着大半空白的脑子也只能勉强保持住面部镇定的神色,在这种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的情况下,他的嘴里只能像被咬到舌头一样吐出几个断续的音节——   “塞……巴斯钦……?”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对峙   饶有兴味地盯着强装镇定的夏尔,既不回应也无所示意,只是像真的看到一份属下献上的稀世奇宝那样,细致地凝眉端祥着。   沉寂的氛围让在场的每个怀揣心思的人更加不安,尤其是梅蒂斯,在她听到夏尔叫的那一声“塞巴斯钦”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替他咬掉舌头。   虽说与殿下关系算是密切,但是终究尊卑有别,这种直呼出殿下尊号的事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僭越了,更何况叫出这个名字的人还是眼前被当做区区“献礼”的渺小人类。   被直呼其名的殿下一直沉默地凝视着这个大胆的“人类”,梅蒂斯无法判别他在想什么,是对这个人类感到愤怒,不满,还是对准备礼物的自己感到失望,不屑,梅蒂斯没办法猜透。为阔别三年的米卡利斯殿下精心准备了礼物,临阵却发生了如此的事,虽然梅蒂斯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会遭到什么惩罚,但是很明显,想讨殿下欢心的愿望似乎已经落空了。   少女满心期待的希望瞬间变成了失望,而这失望又在眨眼之间找到了发泄的缺口——导致这失望产生的罪魁祸首——夏尔凡多姆海伍。梅蒂斯伸出她修长的手臂,狠狠地按在夏尔的肩上,用大力气前后耸动了夏尔好几个来回,用掩不住急愤的轻声道:   “你是紧张得脑子坏掉了吗,小鬼,我之前告诉你怎么称呼忘了吗?”   一向和善伶俐的梅蒂斯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让站在旁边的缪卡不得不为她捏了一把冷汗,殿下不明朗的态度让一向精明的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就在整个场面里的人都似乎陷入一场僵局之时,被推搡了几下的夏尔却忽然开口了:   “尊贵的殿下大人,初次见面,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我夏尔凡多姆海伍虽为人类,也是怀着赤诚之心来为殿下效力的,日后还请殿下多多指教。”说完夏尔还像曾经对女王大人那样,用英国贵族礼仪的标准姿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不卑不亢语调中的镇定已然听不出丝毫的勉强,梅蒂斯的几下推搡非但没叫夏尔慌乱反而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他回忆起头天晚上在牢狱里塞巴斯听到计划时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从那时他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刻,却没有戳破地任失态发展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比起尴尬无措,夏尔心中此刻更多的是赌气般的愤怒。   既然你执意要演戏,那我又怎么会惧怕按着这个荒谬的剧本一演到底?不论你是我的执事还是高高在上的殿下,都只能是我用来抵达目的的一颗棋子罢了。结果已定,过程中稍有意外的花样,也只不过是增加了游戏的乐趣而已。   把一切想通的夏尔用自己蓝色的瞳仁对上塞巴斯缩紧的红瞳,神色迷离而孤傲。这一来,目无旁人的两人倒是欣然沉浸在自设的对峙之中,可却让作为旁观者的梅蒂斯和缪卡心急如焚。   夏尔抬起头的目光让他们明确感受到这个人类并不简单,此刻这两个献礼的小恶魔不仅无法揣测殿下在想些什么,甚至也无法踹色这个人类小鬼在想些什么。本来就是想讨讨殿下开心的一件小事儿,却在朝着意料之外的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开来。   再也无法忍受在猜测中提心吊胆的梅蒂斯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打破这寒气逼人的氛围:   “殿…殿下,这礼物,您还喜欢么?如果,让您不满意了,我看我还是把他带走吧。”   “呵呵,梅蒂斯,才短短三年没见,你对我怎么还如此紧张起来了,我可是一直欣赏你直爽的样子呢。”听到梅蒂斯小心翼翼的问话,塞巴斯终于把注意力从夏尔脸上移开了,他露出一个君王体恤下属式的和善微笑把头扭向梅蒂斯。   “诶?殿下?”忽然露出和记忆中一样亲切的神色的殿下让还处于紧张状态下的梅蒂斯没来得及回神。   “诶什么?看来在你哥哥的保护下,你真是总毛毛躁躁地长不大呢!”塞巴斯说着还拍了拍梅蒂斯的头,“你的礼物果然让我大吃一惊,我很喜欢,就先收下了。不过我手头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我先叫人给这个“礼物”安排个住处,你们不忙的话就过去陪陪他,也顺便给他介绍些地狱的情况,我回头处理完事情就过去。就这样。”   把一切交代好的塞巴斯随即离开了大殿,只留下还呆呆瞠目的缪卡和梅蒂斯,以及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对刻意强调“礼物”的塞巴斯极度不满的夏尔。   奉命给夏尔安排住处的仆人很快就来了,礼貌地问询了缪卡和梅蒂斯,他们表示暂时先不同行,仆人便带着“顺从”的夏尔离开了。   梅蒂斯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惊魂稍定的眼睛中有藏不住的喜悦:“哥哥,我们成功啦,你看殿下没有生气,他说了喜欢呢!”   可缪卡却并没有像梅蒂斯一样欣喜,他无法舒展的眉头充分地展现着他的忧虑,他把还在雀跃着的梅蒂斯拉到身边来,小声在她耳畔道:“梅蒂斯,我怎么觉得我们捅了大篓子呢,这个自称叫什么夏尔的人类,好像和殿下早就认识了。”   “什么?哥哥,你又开始瞎猜了啊?”   “我是认真的,否则,他刚才怎么直接叫出殿下的名字的,你告诉过他么?”   “……”   这么一听,梅蒂斯也忽然咂舌,刚才只顾著紧张激动,完全忽略了这个细节啊,不过她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对。   “可是哥哥,他那天也说出了地狱之王叫哈迪斯啊,知道殿下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我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缪卡使劲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可以帮他整顿出明朗的思绪。   “算啦,哥哥,反正殿下还说了让我们去陪他啊,我们不如直接问问他吧。”   “嗯,这样也好。”事到如今,想不出更好办法的缪卡也只有听从妹妹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好不容易到周末有时间码文了,先码了一部分放上来,打算这个周末加把劲这几天以及下周多更一点~给自己打气ing~~   ☆、那个执事-易名   被带到新房间的夏尔连打量房间陈设的心情的都没有,匆匆打发走送他来的仆人后,径直把自己重重地摔坐在床上,若不是床垫足够松软,恐怕连皮肉都要被震的生疼。   刚才虽说是勉强撑住没有失态,也毅然决然地决定把这场戏演下去,但那终究是为了临时撑场面的随即之举,而这戏码到底要怎么演,自己该如何达成目的,在脑子里还是丝毫没有主意的。   之前准备好应对什么“殿下”的招数现在显然是全盘作废,但以现在的局面,貌似也不能完全把塞巴斯当执事使唤了,况且塞巴斯之前知道了计划却依旧不表明身份的行为更是不能让夏尔释怀,那个恶魔,是故意如此这般阻挠自己么,是不是真的像修米尔告诫的那样,恶魔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全心全意协助自己的。   心烦意乱的夏尔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把心中这团乱麻解开,只觉得浑身更加无力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随之入内的是那个熟悉的雀跃的少女声音:   “嗨~小鬼,我们来看你啦!哦,对了,你说你叫夏尔,我以后就不叫你小鬼啦!”   夏尔瞥了一眼进来的两个恶魔,也没心情搭理他们。   “哎~别不理人嘛,你刚才可是吓得我半死呢,不过还好殿下也没怪罪,我就原谅你啦!”   梅蒂斯说着已经坐在了夏尔旁边,跟着进来的缪卡只是站在门口的小桌台旁,一直看着花瓶里的白蔷薇。   还有许多事情没想清楚的夏尔懒得理会梅蒂斯的那些自说自话,他有点儿不耐烦地问:“你们来干吗?”   “怕你寂寞陪你聊天呀!”   “我不需要。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你们先出去吧。”   “……”   眼看着单纯的妹妹被一个冷漠的人类小鬼搞的哑口无言,做哥哥的缪卡也不再沉默了,他把拿到手里的白蔷薇又插回到花瓶里后也靠了过来:   “我们的确有事问你,我们想知道,你和殿下是不是早就认识了?”没有像妹妹梅蒂斯那样遮遮掩掩,缪卡单刀直入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语气虽然是温和的,却不失坚定与锐利。夏尔但从这气势就能感觉到这个缪卡绝对是个心机深厚不好对付的家伙,可是看着他一直深锁的眉头,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对付不容易对付的人,可是要抓准他最重视的东西呢,这是虽然年少但早已饱经世态炎凉的夏尔在残酷生活的磨砺中习得的真理,那么……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别装了,刚刚不是你直接呼出米卡利斯殿下的名字的么?”   “名字?塞巴斯……?”   “对,就是这个,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我们伟大殿下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的,看你叫他的样子,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吧。”   等等?这个名字……不是。说到这里的夏尔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是啊,这个名字原本不是自己为恶魔取的吗,为什么他地狱里的属下也会觉得他叫这个名字,这难道……看着眼前一脸探求真想渴望的缪卡,夏尔忽然觉得做一个小小的交易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也不错。   “喂,你就那么想知道我和你们殿下是不是早就认识吗?”   “当然,而且,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嗯,是没什么。不过作为交易,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好,你有什么问题。”   看着这么快就上钩了的缪卡,夏尔真心觉得恶魔们也不过如此,他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一副好看一点的脸色问道:   “你们的殿下,过去也是叫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这个名字吗?”   “当然不是,恶魔怎么可能有固定的名字呢?”   缪卡这理所当然的回答反倒把夏尔弄懵了,按着常识这个世界存在的生灵,有一个固定的名字是很正常的吧。   夏尔的一脸诧异让缪卡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人类还真是对地狱一无所知,那么正好也算是遵循殿下的命令,借此给他普及一下地狱的事情吧。   “小鬼,原来你连这都不懂。要说名字这东西,只有和灵魂捆绑在一起,才能落地生根,永不磨灭的。对于我们没有灵魂的恶魔来说,莫说固定的名字,就连外貌也不需要什么定数。”   “就是啊,你想想,我们恶魔在这世间存在的时间那么漫长,若是一直用一个名字和一张脸,岂不是要厌倦死啦。”梅蒂斯听出哥哥有些扼腕叹息的语调,连忙补充一句,好像要尽量强调他们并非因为没有固定的名字而感到无奈。   “那你们总是改头换面互相还怎么记得住?”夏尔有些不懂了。   “这个么,我们是恶魔,本来就是有恶魔独有感知方式的。名字和容貌对我们而言只是在漫长生命中更迭不断的装饰,因为各种各样的目的可以随时变换。至于你希望别人怎样称呼你,完全是可以在恶魔典籍上改写的,一旦修改,所有恶魔都会感知到这件事 ,所以生活中也不会有任何混乱。”   “那,大家就都是因为喜新厌旧才改换名字玩的?”夏尔觉得恶魔的世界还真是不能理解。   “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但大多数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们恶魔自己没有灵魂,靠吸食积蓄人类的灵魂维系能量,大部分时候这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有时如果我们遇到了能量强大的特别的灵魂,即使已经吸食入体内,也不能很好的融合掉它,这个时候如果暂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和灵魂之主一致的话,会对更好地融合掉这颗灵魂有所帮助。”   “哦,我懂了。”夏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懂什么了?我都不懂!”梅蒂斯忽然间插了进来。   “怎么?”夏尔看着忽然激动起来的梅蒂斯不明所以。   “就是殿下啊,殿下那么强大,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灵魂强大到连他都无法融合的地步,而且他也不是个喜欢换名字玩儿的人,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至少从我认识殿下开始,他就一直都叫着他过去的名字。直到三年前,他忽然就在恶魔典籍上把名字改成了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当时我们都吓死了,以为有什么人类的灵魂这么强大,让殿下都不得不改换名字来融合,于是我们一群对此事充满好奇的恶魔翻就遍了那段时间离开本体的灵魂,想找到这个名字的主人。可结果……”   “梅蒂斯,这个事情你也说,不想活了吗!”缪卡突然间脸色一沉,厉声打断自己的妹妹。   “哥哥!就是因为是对夏尔我才要说,他若真的早认识殿下,一定知道是为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多了解一些殿下的事吗?今天我一定要问清楚。”   夏尔看着忽然变了脸色的兄妹更是好奇了:“梅蒂斯,结果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缪卡自知管不住这个妹妹,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然后就听到梅蒂斯幽幽地道了一句:“最后我们发现,这个我们以为无比强大的灵魂之主,居然是一只狗。”   “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只狗啊!让殿下费尽心思地要融合它的灵魂于体内!!”   噗!!!!!   “咳,咳。”夏尔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了,他连忙装作咳嗽掩住即将脱口而出的笑。   那个时候和塞巴斯刚签订了契约,恶魔说随自己怎么叫他,当时满心都只是对恶魔的恨和鄙视,就随口按着自家牧羊犬的名字称呼了他。当然,那只牧羊犬也已在那次噩梦般的家宅大火中丧生了。   若是算起这只狗的死亡时间和塞巴斯改换名字的时间,还真是天衣无缝地契合到了一起啊。然后就导致了这群一直仰望着他们伟大殿下的恶魔一直在困惑,他们强大的殿下为何要花大力气去融合一只狗的灵魂……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的闹剧啊,这事想想就让夏尔的内心中阵阵发笑,但万事不动声色的习惯让他不得不强忍着,只是心中开始默默地对地狱有所改观——这里不像是想象的那么糟糕,反倒充满了是充满了意外的趣味。   看着明显情绪变好了的夏尔,缪卡也想起了他们之前的约定:   “喂,小鬼,你要问的,我们可都告诉你了,那我们想知道的呢?”   “那个啊,我和你们殿下,的确早就认识啊!”夏尔说完这句,就停了下来。   “喂,然后呢?你们怎么认识的,都发生过什么?”梅蒂斯连忙凑过来追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我们刚才约定……”   “刚才只是约定了我作为交换告诉你我们是否早就认识啊,这一点我已经交代了,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夏尔知道他们想知道什么,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利用刚才约定里的漏洞钳制他们,看着两个恶魔被自己搞的无可奈何,夏尔觉得一身畅快。   “你个小鬼居然耍我!”缪卡有些急了,冲过来抓住夏尔的衣领。   可夏尔依旧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挑衅表情,好像在说,怎么,你们想不讲理吗?那看能把我怎么样。   梅蒂斯生怕哥哥对现在所属权已是殿下的夏尔做出什么,紧忙上来来劝说着,缪卡也自知自己不占理,于是也只是比划了两下就讪讪地松开了夏尔。   “才一会儿工夫,你们就聊的这么热闹,说什么呢?也讲给我听听?”正在这火药味儿正弄的当口,忽然推门而入的塞巴斯给所有人来了个措手不及。   “殿下!您来了!”刚才还情绪失控的缪卡和梅蒂斯闻声瞬时冷静地站起身来。   塞巴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太拘谨,然后期待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给自己答案。   缪卡和梅蒂斯互相望了望,眼神闪闪躲躲,但谁也不说话。   这时夏尔却用他独有的淡淡的懒散的调子开了口,声音虽然不大,听在缪卡和梅蒂斯耳朵里却如同一声晴天霹雳。   “我们啊,刚才在聊一只有着强大灵魂的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和谈      夏尔当然心知肚明塞巴斯绝不是因为要融合什么狗的灵魂,不过他在觉得梅蒂斯他们闹出的乌龙好笑的同时,也非常清楚这些小恶魔肯定不希望塞巴斯知道他们曾调查过这件事,尤其是不希望这种 “有辱尊严”的猜测传到他们殿下的耳朵里。   果不其然,夏尔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瞬时让原本只是恭敬地站在那里的两个恶魔变得僵硬起来,缪卡和梅蒂斯不约而同地用充满暗示地眼神望着夏尔,那或愤怒或威胁或乞求的目光中无疑都是在表达同一个意思——你可千万别再和殿下说出些什么了。   对于成功牵制住了这两个小恶魔,夏尔感到非常满意。虽然他看到了他们的暗示,却依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得意的目光轻飘飘地从他俩身上掠过,落在还披着黑色镂金长袍的塞巴斯身上。   “尊敬的米卡利斯殿下,您也要加入我们的话题么?”   这句话的后半句简直差点儿让缪卡和梅蒂斯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吓得的吐了出来,万一殿下真对此有兴趣,这话题不论怎么继续都是要瞒不住的节奏啊!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塞巴斯和他们关注的重点是完全不同的。   这已经是少爷第二次故意称自己是“殿下”了,从刚才在大殿上认出自己后,本来就一斤莫名其妙防备着自己的小主人就更加刻意地与自己拉远距离了,这样的情况可是不妙啊。是时候和少爷好好谈一谈了。   “缪卡,梅蒂斯,你们陪了他好久辛苦了,现在先出去吧,我想和我的“礼物”独处一会儿!”   听到殿下没有再继续追问刚刚那个“话题”,缪卡和梅蒂斯犹如获得大赦,凭他们对殿下的了解,此时放弃追问,就证明他对此没有兴趣了。看来此时殿下还是对于这个“人类礼物”更感兴趣。总之不论如何,缪卡和梅蒂斯总算松了一口气,两个人简单地行过礼后,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关系不再是单纯“主仆”的一人一魔。   “少爷,现在没有旁人了,您可以像原来那样称呼我了。”塞巴斯收束起王者之气,回到一个谦卑执事的样子。   “你以为我那样称呼你是在你下属面前给你颜面?”夏尔冷笑了一声。   塞巴斯这时确定了,关于少爷刻意疏远自己这件事,是没法通过随意玩笑的方式糊弄过去了,于是他调整了下情绪,打算坦诚地和小主人正式谈一谈,谁知自己还未开口,夏尔的一声愤然指责先飞了出来:   “塞巴斯钦,你骗我!”   “我没有,少爷。”   “那晚我告诉你我的计划,你什么都不说。”夏尔幽幽地说着,语调里有说不出的怅然。   “那不是欺骗,只是隐瞒了一些少爷并没有问及的事情而已。”   “目的呢?感觉耍弄你的主人很有趣么?那么我今天在大殿上作为礼物的样子有没有让你失望呢?”   “少爷,您别这样……”   “那我应该怎样!!!”夏尔突如其来地大吼出来,话出口后连自己都被自己莫名激动的情绪震惊到。也难怪如此,作为一个弱小的人类,置身于毫不了解又危险重重的异域中,用自己仅有的那颗灵魂筹码换来的棋子此刻也不知还是否完全为己所用,这种无助感让夏尔感到自己似乎回到了那个自己被烙上烙印的囚笼里,孤独无力到几欲窒息。   察觉到夏尔情绪异常的塞巴斯虽然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心中的某个角落还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转过身去摆弄了几下他刚才进来时带来的杯盏,然后递给夏尔:   “大吉岭红茶,您最喜欢的。”   夏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抿了一下。   “少爷,我没有要故意隐瞒您的意思,那天没有戳破,只是真的觉得这是个合适的计划,甚至解决了我一直还很头疼的难题。”   “难题?”   “对,以您的身份来到地狱,灵魂的味道不知道要招来多少嗜血的恶魔,虽然我可以保护您,可是这实在是会引发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倒是多亏缪卡和梅蒂斯两个人歪打正着,这样把您当成礼物献上来,这地狱之中就都知道这个人类是我的所有物,就不会有人轻举妄动了,这样对有任务在身的少爷您来讲,也是方便且安全了许多。所以我才任由事情这样发生了,绝对没有故意耍弄您的意思。”   为了……我么?夏尔不再想质疑这些话的真假,此刻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一个微小理由显示他的棋子依旧愿意倒向他,他都愿意立刻相信。不是因为脆弱而自欺欺人,只是需要在这需要乘风破浪的当口,找到一根可以顶住心神的桅杆。   于是,这时的夏尔,已经在大吉岭红茶熟悉的温度和香气中,从心底把对塞巴斯的责怪挥之一空了。   “那么既然如此,就该谈正事了,你,米卡利斯殿下也好,我的执事也好,用你的方式,让我尽快见到地狱之王,你知道的,我没有太多时间。”   “见到他,很容易办到。可是少爷,您可以告诉我您要做什么吗?我了解得越详细,就越有利于安排。”   望着塞巴斯询问的眼神,夏尔犹豫了,他稍微想了才下定了决心:   “好,告诉你也好。对你来说也算是好消息。”   “好消息?”   “是的,修米尔告诉我,我父母的灵魂没有被正常的回收消亡,而是在地狱之王的手里,他说,我是有办法和没有消亡的灵魂交流的。”   “哦?王的手里有很多灵魂不假,不过我对此从不过问,所以里面有没有你父母的灵魂还真不清楚。至于与灵魂交流确实是可以,只要灵魂尚且完整,一般的恶魔都可以把其残念召唤出来的。”   “那就没有问题了,只要能和父母交流,就可以问出家宅大火当天的真相,仇人是谁自见分晓,然后马上就可以完成复仇,那时就是我们契约的尽头了,你很快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灵魂了。塞巴斯钦,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吧。”   夏尔的语气漫不经心,可敏锐的塞巴斯还是读出了其中的故作轻松和丝丝惆怅,他觉得一切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此时的他也不清楚应该是哪样。他没有马上给出小主人回复,而是带着不知如何抚平夏尔心中忧愁的梗塞情绪缓缓地屈膝跪了下来:   “在一切结束之前,我永远都只是您的执事,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直到最后。”   夏尔默默地看着不再是一身燕尾服却依旧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塞巴斯,他的脑中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恍然发觉这种习惯了的熟悉感并非来自一身衣装,一句话,或是一种语调,真正让他每每能够感到心安的,是这种熟悉的气息。   感受到小主人已然平静了下来,塞巴斯站起身:“少爷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出去安排一下,不出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带少爷去见地狱之王。”   “嗯。”   听到少爷答应了,塞巴斯转身打算出去了,可是走到门口时,夏尔叫住了他:   “塞巴斯钦!”   “怎么了?”   “你只负责安排我和地狱之王见面就可以了,在他面前,不要表现出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为什么?少爷。”   “这是命令!”   虽然狐疑,塞巴斯还是把手放置胸前微微欠身:   “YES MY LORD!”   随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独自留在房间的夏尔目光呆呆地看着纯白的床单,脑中回想起修米尔的那句话——地狱之王哈迪斯,可是很看重你父母的灵魂呢!   一直处于本能不愿意告诉塞巴斯太多,冠冕堂皇地为自己也打着防备他的幌子,直到刚刚才不由自主下了那样的命令才隐隐察觉到,也许这种本能,仅仅是不愿让塞巴斯被过多牵扯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魔王      在天边撑了一整天的夕阳终于渐渐隐去,再次迎来地狱寒凉彻骨的夜晚。   此时的夏尔已经穿戴整齐,被塞巴斯用魔法护送着抵达了万魔殿的入口。   万魔殿是地狱之王哈迪斯的所居之处,也是整个魔界的中心,类似人界的王宫,魔界各种大事的商议和决策都是在这里由魔王和各位品阶高级的魔君共同进行的。   夏尔跟着塞巴斯的步伐一边向前走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这能让人界的王宫彻底相形见绌的瑰丽建筑。   周遭有黑色的雾气将暗金色的大殿层层笼罩,却丝毫不能掩盖住它每一寸墙体上散发出的氤氲光芒,殿壁外侧的浮雕尽是些夏尔叫不出名字的鸟兽,不过看它们凶煞的目光和锐利的爪牙,就知道应该是属于地狱的一些物种。这些浮雕连绵不断,一直延伸到自己脚下这座桥梁的扶栏上,桥下有涌动的流水声,却不是普通的河流,而是像岩浆那样鲜红粘稠的液体在推澜涌动。   这些建筑不论是色泽还是氛围,也许都是人世间要被形容为“恐怖”的样貌,可是夏尔却感觉自身渐渐融入到这片建筑里,他在其中感受到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如果一定要找一种方式来形容,那个词应该叫做——绝美。   “少爷,按您的吩咐,我和王只提到了您有事情与他商量,至于其他的,您一会儿就要靠自己说明了。”在进入哈迪斯的殿门前,塞巴斯驻足下来,回身和自家小主人交代着。   “嗯,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需要提醒少爷一下,虽然他是我的兄长,可毕竟也是地狱之王,而且说到底您还是有求于他,一会儿少爷的措辞,还是要稍微……”   “怎么?你也怕他?”夏尔打断塞巴斯,扬起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看着自家执事有些僵硬无措地表情,他才收起顽劣的语调转为严肃:“不论是恶魔也好人类也好,权势高低贵贱于我而言都毫无意义,我只会为了我自己的目的做我该做的事,不会因其地位之高就怯懦仰慕,更没有兴趣因为什么对其奚落鄙薄。不过都是路过我手边供我使用的棋子而已,我懂得如何用合适的方法应对。”   说完夏尔就推开了那扇殿门踏了进去,忽略了身后塞巴斯收紧的红眸中散出的惊愕又饱含着赞叹的神色。   这似乎是一个偏殿,内里并不是特别敞阔,但装点和雕琢都与整个大殿外壁的风格浑然一体,不失韵致。   夏尔看到了对面的人影,那个略微高出地面几阶的台子上放着一个青灰色的桌台,那个身着紫金色披风的人就在桌台一侧的椅子上随意地斜倚着。大殿里没有什么人,只有那高台的两侧一边立着一个银衣护卫。   穿过不是太长的殿路,夏尔看清了桌台边坐着的人头顶那盏好似王冠一样的饰物。这人应该就是哈迪斯了,夏尔看了一眼身后的塞巴斯,得到了一个确定的暗示后,便跨前一步轻微鞠下身子:   “夏尔?凡多姆海伍,见过魔王大人。”   “哦?”听到响动后,桌台旁那个人动了动站起身来,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那人已经下了台阶站在夏尔他们面前了:“哦?还真是个人类呢,塞巴斯钦,我之前还以为你又在开玩笑糊弄我这个当哥哥的。”   “怎么会呢,王,我会与兄长玩笑,却绝不会和王上戏言。”塞巴斯恭恭敬敬地答复。   “呵,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喜欢绕着弯子讲话,这样可是足够对付那些议事时巧舌如簧的魔君们呢。”   夏尔对他们奇奇怪怪地对话也无兴趣,只是一直端祥着地狱之王哈迪斯,头发也是黑色的,但是面容看起来却像40岁左右的中年人,瞳仁中有淡淡的红光,表面上看起来很祥和,却能感觉到是那种把一切情绪都巧妙藏匿起来的角色。身为王者这样做夏尔是可以理解的,他想不通的是恶魔既然是可以自由变幻外貌的,那为什么这个地狱之王不把自己弄的年轻一点儿,难道非要装成40多岁才觉得有威慑力么,又或者还是每个人之间的审美眼光真的那么不同。   不过时间已经不容许夏尔再想这些无厘头的事情了,因为此时的哈迪斯已经结束了和塞巴斯的问候,开始把说话的对象转向了夏尔。   “这位孩子模样的人类,哦,是叫夏尔是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我有一些不解的事需要问一些故去人类的灵魂,我听说我要找的灵魂现在在您的手中,希望可以召出他们的残念,让我知道事实的真相。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还希望您能答应我的要求。”又被叫了孩子夏尔的心里有点儿不悦,可眼前他还是放弃了和魔王去争论那种事,只是不卑不亢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哦?你是想带走这些灵魂么?那可是不被容许的,人死不能复生,千万别抱有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哈迪斯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调子仿佛在教育夏尔,他把他当成了以前遇到过的一些向他讨要灵魂,试想要救回珍惜的人的那些人类。   “一旦失去的东西,就再也拿不回来了,这道理我比你更要清楚,我才不会憧憬什么失而复得,我刚才说的很清楚,只是借来灵魂问一问我想知道的事,仅此而已,问完了,灵魂会还给你。”   “哦……这样。”面前小小的身影却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坚毅与明觉,之前还不太理解为何塞巴斯会为一个人类当说客的魔王此时有点渐渐理解了,他对夏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如果这样,这事情倒是不难,我完全可以答应你。不过作为地狱之王,对一个人类的要求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答应了可是前所未有的,就算你是塞巴斯钦带来的,我也该多少应该讲点条件才是。”   “条件?好,我也不想平白无故地欠下人情,那么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嗯……我想想。”这么做本来也就是哈迪斯为了给自己找点儿颜面,所以还一时间真的想不出让夏尔做什么,忽一转头看到阶上的桌台,哈迪斯这才有了办法:   “这样,西洋棋,你们人界也有的东西,你应该会吧,我这里有一副残局,是昨天和另一个提前认输的魔君下的,可是我这个人却不喜欢做事不了了之,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就在那个位置继续陪我下完。你若是能赢,我就立刻答应你的要求,你若输了,没关系,我们继续开新的一局,直到你赢,如何?”   一个听起来根本算不上条件的条件,因为不论怎样,夏尔觉得自己总不会一直输下去,看来这个魔王还真是塞巴斯的兄长,几乎就是卖给他们这个面子了。可是夏尔的心也是高傲的,不想用这种近乎耍赖的方式当条件,于是他想了想道:   “我会用这残局赢你的,否则都算我输。”   哈迪斯听到了先是一愣,随后玩味地挑了挑眉毛:“好,那就随你吧,不过我劝你你还是过来看看这幅残局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对弈   夏尔跟着哈迪斯走上台阶,瞥了一眼桌台上的棋局,自己要执的是黑色一方,黑白相间的棋盘上黑子只剩下寥寥数枚,黑棋的王棋像是一位已经被打得丢盔卸甲的君主,只剩下身边三两个伤痕累累的护卫。而白色的棋子却几乎没有折损,还保存着千军万马之势。   虽为棋局高手的夏尔,见此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哈迪斯见状道:“现在你懂了吧,这盘棋其实胜负已定,所以之前和我下棋的魔君才逃走了。你也不要太勉强,刚才你说的话可以不作数,我就当没听到。”   “没有必要!”夏尔斩钉截铁地驳回了哈迪斯的建议:“输的并非这盘黑棋,而是提前逃走的执棋者,对我而言,即使所有的棋子都被夺走,棋盘上只剩下王一枚棋子,我也不会投子认输。更何况此刻的黑棋,剩下的还不仅仅是王。我们可以开始了,魔王大人。”   “那看来我要好好领教一下人类的棋艺了!”   哈迪斯惊异于夏尔孤傲气势的同时,更为好奇这个不一样的人类究竟会给他怎样的答案。两个人随即在桌台左右坐好,蓄势开局。   一旁的塞巴斯只是眯着眼睛作壁上观,他的心里更清楚这条件只是一场游戏,不单单是因为哈迪斯开出了可以一再下棋直到夏尔得胜的条件,而是因为他知道他的这位兄长根本就不是少爷的对手。   西洋棋,这种东西可不是原本就属于地狱的东西,魔王大人也是在几天前的一个机缘巧合之下才刚得知了这种东西的玩法,正所谓初学者瘾头大,这位魔王大人自己学会之后,苦于无人奉陪,就又教会了手下的几个魔君,一有时间就叫他们来陪着玩棋。本就都是初学者,而后来“被迫”学的那些魔君又大多对此什么兴趣,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推脱,所以结果就是一个有兴致的臭棋篓对局另一个没有兴致的臭棋篓,那个没有兴致的每到棋子输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借机闪人了。   此刻虽说按着棋盘上的余棋来看夏尔处于大大的劣势,可塞巴斯丝毫不觉得他会输给这个瘾头十足却技艺奇烂的魔王大人。   果不其然,棋台边上的哈迪斯开始还仗着棋多势众随意出招,被夏尔随随便便就吞掉几枚棋子后才开始不敢掉以轻心,但不论是小心翼翼还是冥思苦想,他的白棋都在不遂其愿地逐个减少,从始到终他都没办法吞掉夏尔的任何一个棋子,直到他的棋子被杀的七零八落,和残局初始时的黑棋看起来一样可怜的时候,夏尔走了关键的一步,将了他的军。   “唉……”哈迪斯看到了这一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意挪动了一个棋子做了个无谓的挣扎,随后任凭夏尔处置了他的王棋。   “其实……”哈迪斯看着棋盘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我是故意让着你的,夏尔,看你刚才把话说的那么满,万一这局你真的输了,我就没理由答应你的愿望了,那样不是枉费了我弟弟塞巴斯钦的一片苦心了。”   “说谎。”夏尔看都没看哈迪斯直接吐出这两个字。   “喂,我堂堂地狱之王会骗你这个区区人类?”   “你其实是刚学会这东西没多久吧?”   “诶?你怎么知道?”被夏尔突然说中真相,哈迪斯紧跟着好奇地追问,结果等同于自己承认了真相。他说完也反应过来了,不过身为地狱之王的他,也不会太过在意这游戏一般的小事。   “你问我怎么知道,那就是你承认你是初学者喽。”夏尔把胜利的神情淡淡地挂在脸上:“毕竟我在这黑白格子的棋局上也与人对决过成千上万次,对手究竟是隐藏实力让着我还是真的技不如人,一出手就能看出来了。”   “唉,好吧,终归这也是你们人界的东西,你技术比我好赢了我,我也心服口服。”哈迪斯摆出一副“我也输得起”的姿态故作轻松。   “可棋局的输赢,最重要的却并非是技术。”   “不靠技术,那靠什么呢?” 看到赢了的夏尔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开怀,只是幽幽地这样道了一句,哈迪斯不免更好奇了。   “运气!”   “运气?”   “是啊,就和这世间的一切对决一样,并不是强者常胜,弱者常败,所有的胜负之间,都没有公平可言,因为期间总要多少蕴含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   夏尔的话,哈迪斯不是不明白,作为存活了千万年,还是地狱王者的他明白这个道理无可厚非,可他却觉得这不该是眼前这个看似十岁出头的孩子讲出来的事,未经世俗洗礼的孩子都该纯粹地相信着公正,这样才能让他们心中存有自己变强就会生活得更好这种的正常信念,而不是像夏尔这样,过早地洞悉了这世间最丑恶的本质,从这般年少起就对整个世界心灰意冷。   哈迪斯并不了解夏尔的丝毫过去,所以他听到夏尔的话,虽是诧异也只是单纯地觉得是小孩子听到了什么跟着人云亦云,他半是规劝半是鼓励地尝试拨正这个话题:   “嗯,不过不管怎么说,刚刚你我那局棋,的确就是因为你比我技艺高湛许多,所以才赢了我。这很明显不是吗?和运气没什么关系。”   “不是的。”夏尔面无表情,丢出的话语却掷地有声:“那一局,我的运气,是恰好碰到了不会下棋的你。”   这个答复让哈迪斯无话可说。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对面这个孩子面孔的少年的确有着超乎年龄太多的心智,没有一般孩子那样对胜利的喜形于色,也亦不会有对失败的懊然长喟,在他的心里似乎早就谙知了世间的一切本质,他不动声色地接纳着它们,或者说承受着它们,但永远不会再因为这些事波动心绪。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让这个孩子变得如此,也说不清这究竟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夏尔的一番话,让一向和所有恶魔一样对人类持有鄙夷态度的哈迪斯,也不免望着夏尔露出的那只湛蓝色的瞳孔有些失神。   “魔王大人!”看哈迪斯不说话了,夏尔才察觉无关的话似乎讲得太多:“总之不论什么原因,我还是赢了,按着约定,我可以见一见我想见的灵魂了吧。”   “哦,是呢。”哈迪斯也回过神来:“答应你自然都会兑现,说说吧,你要的灵魂生前叫什么名字,我手里那么多灵魂,想找出来也得花一番功夫。”   “那就多谢魔王大人了,我需要的灵魂有两个,其实也就是我不幸早亡的父母,文森特凡多姆海伍和瑞秋达雷斯。”夏尔想着灵魂是一出生就被命名的,所以用了母亲未嫁前的姓氏。   哈迪斯听了夏尔的话后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刚刚的悦然神色已然不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王者严肃的威慑:“你确定你没有说错?你的父母?那你再说一次他们的名字。”   “没错,我父亲是文森特凡多姆海伍,母亲是瑞秋达雷斯,母亲嫁给父亲后按例冠夫姓,墓碑上是瑞秋凡多姆海伍。有什么问题么?”   “不,很好,没有问题。我知道了。”魔王哈迪斯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随机忽然站起身来,眼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红光,他迅捷地朝夏尔一挥手,扬起一团紫色的烟气,那团烟气紧紧缠住夏尔,夏尔还没来得及挣扎着说些什么,就无力地昏了过去。   “王上,你这是做什么??”毫无防备的塞巴斯也慌了,他本能地冲上去先是扶住要倒下的夏尔,然后满眼不解加愠怒地盯着哈迪斯质问。   而哈迪斯的情绪俨然比塞巴斯还要激动:“我要做什么?我的弟弟,我看这个问题是我要问你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谋逆   “问我?”塞巴斯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哈迪斯姑且没理会满脸狐疑的塞巴斯,他朝站在两侧的银衣侍卫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先把这个人类带到后殿的密室里,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王上,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你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塞巴斯这一句极力保持了尊重的口吻,却掩不住他强克制住的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怒意。他抱着软绵绵的夏尔避开奉命来带夏尔走的银衣侍卫,不让他们碰到他。   “塞巴斯钦,你这样反抗,是表明承认了自己的图谋么?”哈迪斯用厉然的目光盯着塞巴斯,口吻仿若早就看穿了一切。   “图谋?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哈哈哈,好啊,既然你说是误会,那我就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我劝你还是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想要保护的人类中的是我的惑心术,从现在起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听从我的命令,解释出你该解释的,我可以保证他只不过是昏睡三天,要是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惑心术……王,你……虽然不知道您误会了什么,但是我会尽量给您解释,希望您也要遵守诺言。”惑心术的力量,塞巴斯很清楚,此时除了妥协无路可走。   看见哈迪斯王允诺地点了一下头,塞巴斯才勉为其难地缓缓松开抓紧夏尔的手,两个银衣侍卫这才能顺利地接过昏迷的夏尔,把他从侧面的殿门抬走了。   “我的好弟弟,现在这大殿里,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怎么样,给我讲讲你筹谋的计划,如何?”哈迪斯悠然地坐回到椅子上,还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塞巴斯也坐下。   可是塞巴斯并没有如他所示,他退后了几步走到台阶下面:“王,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尔仅仅是想借用两个灵魂的残念问几个问题,您为什么会觉得我有所图谋?您究竟在想什么?”   “哈?这种你知我知的事,你居然还要我来讲清楚,好,既然你不想要情面,我也就没必要给你留着了。之前我就奇怪,为什么你会为一个人类牵线搭桥让他见我,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如此至关重要的人类,他是文森特和瑞秋的孩子,你百般设计让他来寻找他父母的灵魂,还说要问什么问题,哼,一定是连如何说服他父母改变主意的说辞都安排妥当了吧,让他来扰乱文森特和瑞秋的残念,让我苦苦寻到的可以长久支撑住万魔殿的灵魂变质,让万魔殿再次陷入崩塌边缘,让整个地狱人心惶惶,到那时我必更失人心,而你就可以收拢人心,进而取我而代之,我说的没错吧,塞巴斯钦。”哈迪斯的叙述从平静转为激动,直到最后已经变为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   “什么?你说支撑万魔殿的那两个灵魂是文森特和瑞秋?”   塞巴斯的愕然丝毫没有伪装的痕迹,可是哈迪斯也丝毫没有相信他的意思:“你都已经这么精准地找到他们的孩子了,想必这事你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现在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实在是没必要吧。”   “王,在今天之前我和地狱众魔一样,只知道您寻到了支撑万魔殿的强大灵魂,对您充满钦佩和感激,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就是夏尔的父母,这只是一个巧合,同时我更没有任何谋权篡位之心,这件事,我不是早在三百万年前放弃储位的时候就表明的很清楚了么,您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误会?”   “误会?虽然过去了几百万年,可是那时的场景对我来说依旧历历在目,在那次抵御天界进攻的圣战艰难地得胜后,父王因消耗了太多的灵束虚弱得无法再担负王责,当时有继位资格的就是你我二人,虽然我是兄长,但不论论能力还是论拥护的人心,都显然是你才是更适合的继位人选。当时我也无意与你争夺,可是你呢,说自己天性闲散,不愿意被这地狱的王位禁锢,信誓旦旦地放弃了王储的身份,让我坐上了地狱之王的位置。那之后,就算是拥护你的那些魔君都颇有怨言,我也从不理会,一直信任着你。可是后来呢,我才渐渐发觉,这不过是你想要更多收拢人心的手段,如果那时你顺理继位,总还是有一部分心向着我的魔君不容易收服,况且还有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万魔殿这个烂摊子要收拾,情况怎么看都是不利的。于是你刻意避开锋芒,让我上任收拾了一切残局,然后在我刚有办法安定了万魔殿的今日,就想回过头来破坏掉我的功绩,这样就能让地狱中更多的人,甚至是原来属于我的那些人都因我的无能反目倒戈,最后达到你彻底坐拥江山和人心的目的。你这一招,不得不说是阴险高妙啊。”   “王,您是认定了我要谋权篡位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么多年一直在人世游荡要作何解释,如果我真要谋权篡位,我至少应该留在地狱筹谋才对。”   “你还敢说这个?这不也是你精心设计的一环么,自己假装沉醉在人界,以达到让我放松警惕的目的,可是我哈迪斯也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以为你的部下缪卡这些年的行为我毫不知情么?”   “缪卡?”   “是啊,那个一直忠于你的,在圣战中战功赫赫的缪卡,这些年表面上你是在人界,可是你的这位忠臣可是一点儿都没闲着,从来没有放松过手里魔兵的训练不说,还暗中扩大了队伍,现在是不是势力早就超过了我魔殿这边的魔卫队都说不定呢?你是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起兵呢?”   缪卡这个家伙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塞巴斯听到这些他自己也毫不知情的消息,顿时感觉事态已经绝不是简单就能控制的了,哈迪斯对他的疑心原来早就不是一天两天,而且除了缪卡,还不知道曾经那些拥立他的部下还做过多少让哈迪斯不宽心的事,想让哈迪斯彻底对他消除疑心,需要从长计议。可当下最重要的是少爷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不论如何,都要先保证少爷的安全才行。   塞巴斯发现他已然无法像平时那样淡定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用缓兵之计:   “王,似乎我不在地狱的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不在我掌控中的事,我现在可以起誓说我绝无谋逆之心,可您肯定不会相信。既然如此,现在就由您来说,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打消对我的怀疑?把缪卡和他带的魔兵都交给您如何,还是我有哪些让您觉得对您构成了威胁的部下,我可以都如数交给您统领。”   “不需要,你的部下,就算归我统领,心也不会向着我的,这对我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那究竟要怎样才可以?”   “办法还真不是没有。”哈迪斯从棋台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下阶梯,靠近了塞巴斯:“火势从哪里烧起就应该从哪里扑灭,这个道理你懂吧。今日之事,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你找来的这个人类提出的这个过分的要求,毕竟我也已经统治了地狱几百万年,想要轻易动我的根基也没那么容易,而这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我寻到灵魂重新支撑起万魔殿这件事,既然你说你没有二心,而且今天夏尔的到来只是个巧合,那就让那个叫夏尔的醒了之后立刻离开地狱,见什么父母灵魂的事就此作罢,这样自然我就不会再怀疑你了,塞巴斯钦,如何?”   “王,见他父母的灵魂,这不是我的请求,而是他的请求,您刚才也看到了,他是一个即使只剩下一颗王棋也不会弃子认输的人,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目的,这不是一件单我一人我就能决定是否答应你的事。”   哈迪斯王无疑提出了塞巴斯最难做到的要求,见到父母灵魂是少爷这次的任务,是少爷马上就能知道仇家是谁的最后一步,夏尔怎么可能就此放弃,而自己又怎么能去阻止主人达成心愿呢。   可是哈迪斯却全然不会理会这些,现在的他越是看塞巴斯犹豫对他的猜忌就越深,在他的内心深处,似乎早就做好与塞巴斯兵刃相见的打算。他不想再与塞巴斯多费口舌,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没兴趣知道你和那个人类之间是怎么回事,不论是他自愿也好,你用了什么手段也罢,总之让他放弃这个念头是唯一的条件,在他昏睡的这三天,你可以好好地想清楚,他醒后离开地狱,我保证大家相安无事,他要是还留在这儿继续打什么注意,那我可就只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了,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个人类去扰乱文森特和瑞秋灵魂的残念的。你考虑清楚后来找我,其他的话,就不必再说了。”   哈迪斯说完就背过身去,逐客的意味昭然显著。   塞巴斯知道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激怒了本就心绪不宁的魔王,那么他一定会先对夏尔下手除去这个隐患。   虽是面对着哈迪斯的背影,塞巴斯还是不是恭敬地微微俯身道:   “那好,王上,我会好好考虑一下,一定会想出一个完全之策交代于您。只是在这期间,请善待夏尔,千万不要伤害他,拜托了。”   孤身退出万魔殿的塞巴斯面色凝重地站在廊桥上沉默了许久后,用一声独特的哨子唤来一只红眸乌鸦:“传话给缪卡,让他立刻到我的宫殿来!”乌鸦接受了命令后,扑腾了几下翅膀消失在凄寒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商议   “殿下,出什么大事了么?”   接到传令急匆匆赶过来的的缪卡一进门就看到塞巴斯阴沉的面色,在他上百万年的印象中,他们的米卡利斯殿下不论遇到什么,都是可以保持着从容不迫的神色冷静解决的,而这次匆忙地传召本就很让缪卡意外了,再加上殿下凝重的表情,让缪卡的心也不禁跟着提了起来。   “听说你这些年来,一直没放松训练手中的魔兵团,还把它扩大了许多,是这样么?”   什么?塞巴斯的问题让缪卡心里大大的一惊,该不会是说让殿下面色阴郁的就是这件事,那……猛然意识到事态严重性的缪卡迅速地俯首跪了下来:   “殿下,这是不假,我知道没您的命令我不该如此,但我这样绝非是自己有非分之想,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若是殿下需要,就可以……”   “我了解,缪卡,你先起来,坐吧。”塞巴斯没让战战兢兢的缪卡继续说下去,还扶他站了起来。   “殿下……我……”   “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发生了些事情,和这有关,想找你聊一聊。”   听到塞巴斯缓和下来的语气,缪卡才从慌乱的情绪中彻底解脱出来,顺着塞巴斯示意的目光坐了下来。   看到缪卡情绪恢复了正常,塞巴斯简略地把刚刚在万魔殿里发生的事说给他听。缪卡在听整件事的过程中,先是好奇,然后是诧异,听到最后就完完全全转化成了愤怒。以至塞巴斯刚刚落下话音,他就已经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哈迪斯他凭什么这样怀疑殿下您,本来他这王座就是您让给他的,殿下,既然他非要怀疑您,您就顺势如了他的愿好了,光是现在我麾下的兵团,就足以和他的魔卫队抗衡了,再说还有许多魔君一直心里都是拥戴您的,殿下夺回属于本就是您才适合的王座,是众望所归。您只要一声令下,缪卡定会誓死效忠。 ”   塞巴斯听到这番话只是苦笑了一下,挥挥手示意情绪激动的缪卡先坐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这样,难怪王兄处处提防我。”   “殿下……”   “你们的心意,我都了解,可是我真的对那个王座毫无兴趣,比起每天被地狱的大小事务缠身,我宁愿去人间消磨这无尽的生命。也许如你们所想,我若真的管辖地狱,会比王兄更有办法,但我却丝毫不想花精力在这上面,所以如此说来,还是能够尽心尽力的王兄更适合做这个地狱之王,你看他费了多少万年的时间,才找到了能够支撑万魔殿的灵魂,免去了无数恶魔献灵的劳役,要我说的确是大功一件,就冲这一点,你们也该全心全意地拥护他才对。”   “是啊,就是这一件大功,让他当个宝贝一样护着,这次不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殿下您陷入如此境地么?”缪卡轻哼了一声,无不讽刺地冷言冷语道。   “别再怀着这种情绪了,缪卡,我不想,也不会去坐什么王位,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要你起兵叛乱的,而是要帮我想想当下该怎么办。”   “殿下只是要哈迪斯妥协么,其实没什么难的,就算殿下不想谋位,但是完全可以假装如此去威胁他,就以我现在的势力他都不敢小觑,更何况是殿下。”   “绝对不行,少爷中的是他的惑心术。”塞巴斯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缪卡的提议。   “少爷?”   “就是夏尔,你们送给我的人类。”   “他和您……”   “少爷中了这种法术,不仅命掌握在了王兄手中,就连此刻在梦中也不知道在经受怎样的煎熬……”   塞巴斯的的手指紧紧地收缩起来,若不是带着王族服制的黑色手套,定是能看到因握的太紧而泛白的骨节。   惑心术,缪卡当然知道,对于任何恶魔来说都很轻易的一种法术,惑乱人类的心神,让人类在一定的时间看起来是熟睡,其实是沉入梦境,而这段时间中术者经历的梦境,是他至此以来人生中最凄惨一段经历的循环,看似熟睡的人,其实是在经历永不休止的人间地狱,呐喊,逃命,挣扎,都没有用,因为那本就是幻象,却又带给人最真实的体会。   虽是简单的法术,却没有破解之法。任何人,包括施法者本人都没有办法让噩梦中的人提前醒来,除了等待时间结束,还有唯一的解脱之法就是施法者可以在那个人醒来之前随时夺取他的性命,以死来结束一切的煎熬。   缪卡在塞巴斯的目光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和心痛,而一切仅仅是因为那个叫夏尔的人类此时在经历一场轮回的噩梦。缪卡虽然对夏尔和塞巴斯之间发生过什么毫不知情,可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类的安危,是此刻对殿下心中最重要的事情。   可是面对惑心术,缪卡还是感觉到无力,身为恶魔的他从未想过有天还要为一个中了这种咒术的人类担忧,不过这种事,可能殿下也从未想过吧。   “殿下,我想,其他事可以以后再慢慢打算,眼前我们应该先把夏尔从万魔殿的密室接到您这边来,就算是他一直昏睡,如果在您身边,也可以放心许多吧。” 经过一番冥思苦想,缪卡终于想到了一个称不上办法的办法,既然他们除了等待别无他法,那就只好让殿下在等待的过程中,尽可能的安心吧。   缪卡小心翼翼的提议换来了塞巴斯的一瞥苦笑:“王兄是不会同意的,如果强行行事的话,他甚至可能会杀了夏尔。”   “殿下不要担心,这件事,我有办法。”   “你?”   “准确的说不是我,应该是我妹妹梅蒂斯。您可能不知道,这些年随着梅蒂斯逐渐长大,魔王大人愈发喜欢她了,经常找各种理由召她去万魔殿去,就连知道我蓄意扩大兵力这件事后也碍于我妹妹的情面没对我过多追究。可是您知道,梅蒂斯这么多年一直崇拜爱慕的都是殿下您啊,所以只要是您的需要情,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去达成,她会说服哈迪斯放人的。”   听着缪卡决绝坚定的语气,塞巴斯却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这样,我反倒不知道是该说谢谢梅蒂斯,还是该说对不起她。”   “殿下不必介怀,整个地狱,爱慕着您的恶魔成千上万,您不需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只要您一直接受着我们这些臣子的崇敬,让我们可以一直效忠于您,这就足够了。”   缪卡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一向少言寡语他始终对一切都深谙于心,圣战时立下赫赫战功的他,拥有着能压倒一切的力量,却始终能保持着谦卑自明的心思。   “那一切就交给你了,缪卡,替我也谢谢梅蒂斯。”塞巴斯不再多问,他相信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魔君亦如相信自己的双手。   “是,缪卡这就去安排,一切妥当后再来跟殿下复命。”   ————————————————————————————————   当斜斜的夕阳再次挂在地狱的天边时,昏睡的夏尔已经被梅蒂斯顺利带回来了。纤细的少年被放置在洁白柔软的大床上,而那个房间,已经被塞巴斯布置得和夏尔在凡多姆海伍宅邸的卧室一模一样了。   从夏尔被带回来后,塞巴斯的目光就再没有从他身上移开。站在旁边的缪卡和梅蒂斯默默地忍受了一会儿被当成透明人的滋味后,知趣地退出了房间。   塞巴斯一动不动地望着床上的少年,忽然觉得夏尔的呼吸好像略略急促起来,塞巴斯察觉到夏尔的领结比平时系的略紧,他本能地探过手去打算帮他松一松,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转身离开了房间。一眨眼的功夫,重新出现在夏尔床边的塞巴斯手中多了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他用娴熟的动作为熟睡中的少年脱下外穿的衣衫换上衬衣,又小心地扶他躺好,然后为他盖上被子。   平时一向睡眠很浅,只要稍有声响就会惊醒的少年,这次不论被怎样摆弄都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虽然松开了领结,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睡衣,夏尔呼吸的急促并没能得到缓解,相反倒是比刚才更加剧烈起来。胸口的起伏愈加明显,覆着的睫毛也在微微颤抖,嘴唇开始是用牙关死死咬住的,后来随着呼吸的加强渐渐微微张开,喉咙里仿佛堵满了被抑制住的呼喊,只有从缝隙里才能渗透出来的微小的吭吭的声音。   少爷,您是又梦到了那个时候么?   塞巴斯红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少见的黯淡,如果惑心术的确是无限轮回着一个人经历过的最悲惨的一段历程,那夏尔此时在梦中无疑就是在经历那段最黑暗的过去:   在遇到塞巴斯之前,   在阴暗的牢笼里,   在一群禽兽的镣铐中,   被欺凌,被胁迫,被折磨,   被烙上耻辱的烙印。   不论怎样求救,呼喊,祈祷,   都看不到丝毫希望……   塞巴斯脱掉手套,露出带着黑色指甲和契约的修长的手。他用指尖轻轻抚过夏尔颤抖的睫毛,希望可以减少他梦中的恐惧,可是这却丝毫没起到任何作用。夏尔仿佛陷入了越来越苦痛的折磨中,嗓子里憋闷的呜咽愈加明显,刚才还能平静躺着的身子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少年,塞巴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身为恶魔也如此无力,他痛恨着自己更痛恨着把夏尔变成这样的哈迪斯,但更多的是对眼前少年无限的担忧与心疼。   他把指尖陷入夏尔墨绿色的发丝间,一点点向下,抚摸过他的额头,睫毛,脸颊,肩头……最后终于忍不住靠过身去,把颤抖不止的少年紧紧地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跨年了,~   祝各位看文的小伙伴新的一年一切遂心如愿~   ☆、那个执事-爱慕   外殿里用于照明的烛盏被灭去了大半,两个像是石化了一样的身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略显昏暗的殿堂内一片寂然。   刚刚缪卡兄妹二人走出房间后,因担心会有什么状况没有立即离开,结果原本只是打算随时待命的二人就“不小心”看到了塞巴斯对夏尔的所做的所有举动。   殿下一举一动,都是他们前所未见,甚至是前所未想过的。那令他们惊异,又令他们心中涌动出不知名的情绪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地地吸附着二人的目光,直到塞巴斯拥夏尔入怀的那一瞬间,两个人才在慌乱的对视中意识到他们居然在做着如此不合礼数的“暗窥之事”,这才强迫自己笼住泛涌的好奇心,悄声退到外殿去等候。   虽是人已离场,可是已经入目过的情景带给他们的震撼并不能立刻挥之即去,外殿通明的灯火让本就不甚平静的梅蒂斯更加心烦意乱,她挥手用法术熄去大部分灯盏,把自己包裹在一片隐约能辨别人影的黯淡光线中,才能稍微感觉到些许安然。   缪卡默许了妹妹的做法,与其说他能理解梅蒂斯,倒不如说此时的他也是感同身受。地狱里爱慕殿下的恶魔数不胜数,可是从未有谁妄想过这份感情可以得到对等的回馈,并非是地狱里的恶魔都妄自菲薄,而是他们从不认为他们爱慕的米卡利斯殿下具有回馈感情的可能。   塞巴斯在他们的心中,不是君王却胜似君王,睿智,优雅,淡然,对一切事都能得心应手地掌控却又没有丝毫野心和欲求,对一切人都能温谦以礼却始终让人感到遥不可及。他的存在就该是被旁人的目光仰望和追逐,而绝不可能存在什么人或事值得让他停留目光。   因为笃信任凭谁的付出都不会得到回报,所以亦不会在意自身的得失,所有爱慕着塞巴斯的恶魔都可以一直心平气和地为这份爱慕默默地付出,缪卡和梅蒂斯也一样。可是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目睹的一切却打破了他们一直自以为是的屏障,他们看到了印象之外的殿下,看到了那份他们原以为是因为不存在才不会得到的感情,居然如此鲜活生动地跃然于他们眼前,而对象却仅仅是一名微不足道的渺小人类。   黯淡的氛围似乎真的对抚平心中的创伤颇有益处,沉默了良久之后,梅蒂斯的心绪渐渐平缓下来,她用依然清脆的嗓子淡淡地道了一句:   “哥哥,如果这次为了帮殿下解决麻烦,我去把夏尔杀了,你会怪我么?”   “当然不会。”缪卡扭过头去,透过朦胧的光线望向梅蒂斯温和地笑了笑:“因为你肯定不会那么做。”   “唉!”梅蒂斯听了缪卡的话,刚才一直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松垮下来,她仰头靠在松软的椅背上,双手自然地垂下,恢复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的模样,刚刚肃杀的口吻也顷刻荡然无存:“真的是不论怎么不甘心,还是不忍心做出忤逆殿下的心意的事啊,哥哥,看来我这辈子可是注定被殿下吃的死死的了。”   “谁说不是呢。”缪卡轻松的语调里带着自嘲。   “那既然那个人类小鬼不能杀,我们就只有准备叛乱去杀哈迪斯喽!”   听着妹妹犹如玩笑一般说出这么严重的话,缪卡清楚梅蒂斯同他一样,已经想通了一切:   “是啊,夏尔不仅不能死,我们估计还要帮他完成心愿。与哈迪斯王为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当下只是要设法拖延这三天,等到夏尔醒了,不再受制于哈迪斯,其他的就都好办了,用计还是用强,都不过是殿下一声命令就可以解决的。”   “没错,只要这三天牵制住哈迪斯让他别对夏尔不利就行了,虽然我很讨厌去和那个魔王老头打交道,不过这事儿还是包在我身上就可以喽。”   “看来我又要欠你一个人情了,梅蒂斯。”   伴着话音,殿堂里的所有灯火又统统亮了起来。   “殿下??您来了!”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塞巴斯,缪卡和梅蒂斯立刻站起身来。   “坐吧,我刚刚也听到了你们两个的想法,就那么办吧。”塞巴斯也走到他俩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这几天只要让梅蒂斯做中间人,处处迁就哈迪斯王的要求,确保夏尔,哦,确保夏尔少爷是安全的就可以了。”   听着缪卡刻意对夏尔转换的称呼,塞巴斯笑了笑:“你也要叫他少爷?”   “不仅是哥哥,我也要吧。”梅蒂斯抢在缪卡前答了话:“殿下都不直呼其名的人,我们哪里敢乱叫。”   梅蒂斯略显嗔怪的语气就是人间最普通的小女孩儿的模样,缪卡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多少收敛一点,尽管心里也明白殿下是不会介意这些。   “可是三天之后呢?和哈迪斯王对抗已是势在必行了,应该计划一下怎样在耗损最低的前提下实现夏尔少爷的愿望。”缪卡想到之后的问题,口气变的严肃起来。   “嗯,具体怎么做,我还要再想一下,不过你们除了这三天需要牵制住哈迪斯外,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缪卡心知肚明,殿下说帮忙的事,通常比说命令的事更难办到。   “去多照顾下你们的夏尔少爷,在他醒来之后,尽可能地获取他的信任,之后他要做什么,尽可能地帮助他。”   “诶?殿下,有您在他身边,哪里还用得着我们,真要做什么,您命令我们就是了。”缪卡和梅蒂斯对塞巴斯的要求不仅仅是诧异,也的确是有些为难,因为当前局势,他们还真是不太能掌握好到底要怎样与夏尔相处。   “你们照我的说做就是了,他醒了之后,很有可能用得到你们的地方更多一些。”塞巴斯的语调微微有些无奈:“放心,虽然看起来脾气很坏,但也不是特别难相处。”   殿下说的不是“不难”,而是“不是特别难”。缪卡和梅蒂斯听的清楚,理解的更清楚,虽然不懂为什么说夏尔会用到他们的地方更多,但只要知道这是殿下的命令就够了,即使是块再难啃的骨头,也还是要硬着头皮啃下去,这才是身为米卡利斯殿下忠实的追随者应该做到的。   “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需要准备,暂时要离开两天,这边就先辛苦你们了。”塞巴斯看到缪卡和梅蒂斯虽然面露难色但还是应了他的吩咐,他也就放心了。   “殿下,您是要去哪?需要……我们协助您吗?”知道是不该自己问的事,可是梅蒂斯看到塞巴斯有些急迫地要离开还是没按捺住。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把这边的事处理好就行了。记得替我照顾好少爷。”   匆忙离开的殿下连背影都没给他们留下一个,却还没忘记交代要照顾少爷,缪卡和梅蒂斯谁也没说话,站在空荡荡的被雀跃烛火照的通明的大殿里,他们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一种曾经并未在地狱存在过的东西正在滋生,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无法理解,却又深深地被吸引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混乱   静谧。   静谧。   还是静谧。   缪卡在这间被塞巴斯布置的十分精致的房间里,默默地感受着一种静谧。   他不是独自呆在这里,但他也不觉得有人陪伴着他,因为房间里的另一个“活物”,是一个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人类。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殿下走后,梅蒂斯就依照安排去了魔王那里,缪卡则留下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同时兼顾着照顾夏尔的工作。   可是一个始终处于昏睡状态的人类又有什么需要照顾的呢?三天来,缪卡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确认夏尔的生命没有危险外,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坐在这张床边,静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的少年。   呼吸时而平稳,又时而急促,个别时候还会从喉咙间露出一些听不清字句的呓语。这就是几天来缪卡观察到的夏尔的状态。   是被代入到怎样的噩梦中呢?对夏尔的生平一无所知的缪卡并不能了解,惑心术虽然是一种稍有能力的恶魔都能操纵的很基本的法术,但是身为施法的恶魔们却从来都不能真正懂得中了咒术的人类究竟是怎样的体会。   反复地经历最惨痛的一段人生么?那又是什么呢?人类短暂如梭的生命,在恶魔的眼中是微不足道的,在这样短暂的旅途中,再怎么凄惨的过往也只是稍纵即逝,人类之所以觉得无法承受,只是因为太脆弱了吧。缪卡望着昏睡的夏尔这样想着,比起人类短暂而有尽的生命经历的苦难,恶魔在无尽和永恒中经历的或许才是更为折磨的煎熬,有生命,却没有灵魂的他们,终日只是想方设法摄取到更多的灵魂加固灵束,以便让生命以强大的方式延续,可这一切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的缪卡把一头淡紫色的碎发摇了又摇,他不想再在这个困惑了他千万年的问题上纠结下去了,他歪了一下头,看到床头旁边的柜子上还摆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那是塞巴斯为夏尔换装后摆放在那里的,那个一直没离开过他眼睛的黑黑的眼罩现在也被摘下来摆放在那儿。   缪卡又把目光转回到夏尔的脸上,紧闭的双眼覆着长长的睫毛,看起来不像是眼睛有外伤的样子,难道是瞳仁上有伤痕吗?不知为何,缪卡对这个几乎没交流过几句话的人类少年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仅仅是这样注视着他就会妄生出无数猜测,丝毫不会觉得枯燥和无聊……   “哥哥,原来你在这儿啊!”一声清脆的少女音毫无预兆地传了进来。   “诶?梅蒂斯,你怎么不呆在王那里?”妹妹的突然出现让缪卡有些意外。   “殿下回来了,王也来了,现在正在偏殿。”   “怎么回事啊?你还是没劝住哈迪斯?”缪卡觉得事态好像忽然乱了。   “不是,王说他相信殿下,也答应在夏尔醒来前不会伤害他,但是他一定要在夏尔醒来前亲自见一下殿下,听他亲口保证说让夏尔一醒来就离开地狱。为了拖延住时间,我通知了殿下回来,算算时间夏尔应该差不多马上就要醒了,殿下就算是暂时事事都先顺着王的话妥协一下,我们要争取的时间也够了。”梅蒂斯憋足一口气把事情解释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哦,这样就好,那说明一切顺利,可是你干嘛一脸担心的样子,还有别的事么?”   “我……”梅蒂斯有些犹豫:“我总觉得回来之后的殿下哪里不太对劲,总觉得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哥哥你知道殿下这两天去哪里了么?”   “疲惫?奇怪了,这么多年我可是从不知道殿下还会有疲惫的时候,殿下也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不过这种情况还要去应对王,会不会有问题吗?对了,他回来后总要先换装吧,我们去问问西鲁,他服侍殿下的时候可能会了解一些情况。”   “对哦,哥哥还是你脑子比较灵,我们这就去找西鲁问问殿下是怎么了。”   两个极度担心着殿下的人一溜烟就消失了,殊不知就在他们离开的几分钟后,床上的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   偏殿里的魔王和塞巴斯正相对而坐,两个人一个面色和善一个举止恭敬,被小心维持着的平静氛围就像是藏匿着一枚鱼雷的深海,但凡有一方稍不留神,可能就会导致一触即发的毁灭性的后果。   “梅蒂斯这几天和我聊了许多,我很信任她的话,当然也很信任你,我的弟弟,不过我还是想在夏尔醒来之前,听到你亲口的承诺。”哈迪斯用着平易近人的语调,提出的却依旧是命令式的要求。   塞巴斯只是淡然地笑笑:“看来王兄还是不信任我,不过这也是应该的,最近我也了解了我的个别属下这些年做的一些事,的确是多有令王兄烦扰之处,这都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什么过不过的,你在人界,无暇了解他们都在做什么情有可原,那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其实,我们只要解决了当下的事不就好了。”魔王见塞巴斯绕开了话题,刻意把话锋转回来提醒他。   “王兄,我早就说过,我无意于王位,以后也会严加管教下属,您无需担心任何。”   “不不不,我们兄弟之间,何必做这样冰冷冷的保证。我只是希望那个人类醒来之后回到他该呆的地方,不要再有接近镇守万魔殿灵魂的可能,你,做得到吧。否则的话——”哈迪斯拉长声音停顿了一下:“就只好让他永远迷失在这个梦里了。”   面对始终不正面应答的塞巴斯,按捺不住的魔王终于还是丢出了一枚石子,在原本平静的海面上激荡起阵阵波纹,偏殿里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似乎连空气都变的稀薄了许多。   ————————————————————   比起偏殿里虽然剑拔弩张但依旧持以冷静的局势,此刻在卧房里的缪卡俨然陷入完全沸腾的抓狂之中。刚刚办完事情的他回到卧室正打算看看夏尔是否安好,却惊恐地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竟然不见了!地上的鞋子,旁边叠的整齐的衣服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唯独那只眼罩随着床上的人一同消失了。   会去哪里了呢?哈迪斯王现在可是也在这边的宫殿里呢,他要是发现夏尔已经醒了,会不会觉得受到威胁而做出什么,缪卡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这件事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他就算把命拿出来也是无法谢罪的。快点找到夏尔,此时的缪卡脑中除了这个念头再也想不到别的了。   而那个刚从噩梦中解脱就消失了的少年,此时正虚弱地倚坐在偏殿门外侧的墙壁上轻轻地喘息着……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末年初,作者君有点忙   更的略慢了,敬请见谅   不论如何,我终究还是一个誓死不坑君(*^__^*) 请相信我且不离不弃   ☆、那个执事-偷听   几分钟前在空无一人的卧房里睁开眼时,第一个跳入夏尔意识中的疑问就是——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如果还能睁开眼睛,那说明应该五天的期限还没有到,可是已经虚弱到抬起手臂都感到困难的身体正在堂而皇之地提醒着自己,就算是未到期限,也一定是所剩的时间不容乐观了。周围没有任何人可以问话,分秒必争的当下是容不得等待的,尽管体内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以支撑,夏尔还是毅然地跳下床来,简单地回忆了一下,那天被当做礼物送来时的来路还能想起来,去那边应该可以找到塞巴斯或者别的什么人吧。   只是依照长久以来的本能抓起眼罩挡住那只印着契约的眼睛,再没有时间顾及其他衣装,夏尔就那样穿着睡袍打着赤脚走了出去。   本就是被地狱的浊气侵蚀的几近崩溃,再加上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三天没有进食,这一路夏尔基本都是靠依着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身体,用半蹭半爬的方式前进着,他在路途中回忆着睡前的情景——和塞巴斯一起去见魔王,本来一切都进行的顺顺当当,却忽然就被袭击得昏睡了,是意外么,又或者说是阴谋?   夏尔还没来得及理清这些猜测,就被隐约传入耳中的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他立刻警觉起来,拖着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过去。   随着声音变得愈加清晰,脑中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明朗,没错,夏尔认出来了,这正是那天自己被当做礼物进献的殿门外。把身子紧贴住门侧的墙壁,里面的谈话声已然清晰的入耳。其中一个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塞巴斯,另一个,则是那天和自己有过短暂交流的魔王哈迪斯。   他们在说什么呢?会和自己之前不明所以的昏迷有关么?满腹狐疑的夏尔倚着墙慢慢地坐在地上让自己的身体得以休息,他小心地屏住呼吸,倾听到了到了里面二人的谈话——   “王兄,夏尔是我契约的主人,他如果不想回到人界去,我绝不能违背他的命令的,更不能强迫他,您要求的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   “塞巴斯钦,关于你那画地为牢的契约和美学,我不想再过多评价了。现在我只关心眼前的事,如果是你的原则令你为难,那好,我完全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怎么解决?”   “十分容易。你看,只需要这样一颗地狱里随处可见的黑色小药丸而已,不是吗?因不肯放弃欲望而导致满怀弱点的人类,根本就是我们恶魔最容易蛊惑的对象,你又怎么会不清楚呢?这种魔法药丸,微不足道到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可是用来迷惑心智脆弱的人类却是绰绰有余,夏尔那么信任你,随便找个理由喂他吃下,在短时间内地操纵他的心智又岂非难事,也不用做什么过火的事,蛊惑他自己下一道让你带他离开地狱的命令就是了,不会违反你的原则,对夏尔也没什么伤害,是不是?”   “用这样的方法逼他离开地狱……”   塞巴斯及时收住了言辞做出了思索的样子,还不知道夏尔已经醒来的他意识到此时还是不能忤逆哈迪斯的,可是为达目的做出假意的妥协也绝非是他一贯的作风。不能让夏尔受到伤害,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一时陷入两难的塞巴斯深深地犹豫着,吐出来的前半句话就悬在那里没了下文。   而一直躲在墙后偷听到一切夏尔此时更是提着整颗心在等待塞巴斯的答复,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在这次地狱任务中,塞巴斯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他是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已的一边吗?之前自己被迫昏迷的事,真的只是突发事件,还是仅仅是他同所有恶魔一起谋划好的陷阱?一切都无从得知。   夏尔急迫地需要一个答案,尽管结果可能是他并不想面对的。早就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他紧闭着呼吸,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壁上等待着,生怕漏掉只言片语。可是就在这至关紧要的时刻,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一只陌生的手不知从哪里凭空伸了过来,等夏尔意识到时,已经被那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口鼻,身子也被钳制式的夹起,随后以飞快的速度远离了殿门口。   “唔——唔唔——”   身体拼命地挣扎,嘴巴拼命地想要叫喊,可是浑身上下都被身后的人紧紧地束缚住,动弹不得,无法出声,亦看不到钳制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在顺着来路迅速返回,一眨眼就已经被带回到刚刚醒来时的那件卧房里。   “我的小祖宗,虚弱成这样还到处乱跑,你这是要吓死我吗?”   房门关上后,拘在夏尔身上的束缚就放开了,他被安然地丢在床上后听到这声似有恼火又在强忍的埋怨,再一回头则看到了一张还算是可以称之为“认识”的脸。   “缪卡,怎么又是你,把我抓回来要做什么?”在重要关头被打断了偷听,夏尔心里更是不悦,要知道自己可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移动到那边的,结果就这样无功而返了。   不过不悦的同时夏尔也略略有些放心,刚刚还以为又遇到什么要吃掉自己的恶魔,现在看到是缪卡也就不再担心了,他似乎是塞巴斯忠诚的属下,而且短暂接触给夏尔留下的印象也是一个极明事理的恶魔,于情于理,至少他暂时对自己不构成危险。   “抓你?我可是好心救你,就怕哈迪斯王知道你醒了,你还偏偏就跑到那里去,要不是我早到一步你是不是还要进去了?”缪卡表面只是觉得自己在遵照殿下的吩咐照顾夏尔,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就如同实际因担心才假意对乱跑孩子发脾气的人父人母。   “怕?你们敢窜通一气的弄昏我,还会害怕我醒来?”   “窜通一气??这是什么话!”无缘无故就被划入和哈迪斯王一类的“恶人”了,缪卡不仅为自己不平,更为一直对夏尔“鞠躬尽瘁”的殿下感到不平:“喂,我说,你昏睡了这么久又不了解情况,怎么就随便定论了呢?”   “昏睡……”缪卡的言辞提醒夏尔想起来最初醒来的困惑,他惊觉地抬起头:“我之前睡了多久?告诉我。”   “整整三天。”尽管不明为什么夏尔看起来这么紧张这个答案,缪卡还是伸出三个指头明确地回答了他。   “三天了……我说怎么……”夏尔动动沉重地发虚的手臂,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从床上挪下来,踉踉跄跄地扑到床头那一叠整齐的衣物上翻找了一通,最后捏出一个绿色的小药瓶来。   里面的液体还在,只不过看着没有葬仪社刚给自己的时候清澈了。夏尔算了算时间,昏迷了三天,再加上之前在地狱呆的那些时间,也就是说,过了今晚后,地狱五日的时限就到了尽头。   “人类的体质在地狱浊气的侵蚀下会越来越虚弱,如果没有防范措施,超过五天就会丧命的哦”。 “这个绿色的,只有五天之内才有效,过了五天,伯爵就算侥幸没死,小生也没法带伯爵回来了,所以伯爵可要掌握好时间呀。”   脑中回响起葬仪社那带着阴森怪笑的提醒,夏尔不知不觉把手中的小药瓶捏的更紧了。窗外是漆黑的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垂死的夕阳又会象征着虚伪的黎明一般忽然挂到天边去,那时,自己真的会命丧于此吗?   缪卡看着夏尔举止感到莫名,正想上前问问怎么回事,身后的门却忽然开了。   一袭黑袍的塞巴斯走了进来,缪卡看到后迅速地欠了欠身子:   “殿下,那个……夏尔少爷也是刚刚醒来,我见您和王在商议事情就没立刻通知您。”尽管也知道没什么事能瞒住塞巴斯,缪卡还是不打算立刻告诉他刚刚夏尔跑去偏殿那边的事。   “我知道了,缪卡,这两天辛苦你了,你可以先退下休息一会儿了。”   “是,殿下。”缪卡明白塞巴斯一定是想单独和夏尔说些什么,心领神会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赌局   与过去一模一样的房间,   与过去一模一样的主仆二人,   与过去一模一样在空阔房间里彼此对视的蓝眸和红眸,   却没能让夏尔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是因为看到塞巴斯穿着的那身不再是燕尾服的衣装,还是因为想起塞巴斯曾对自己起誓时天上那轮被阴影笼罩的月亮,夏尔已无法判断这一切,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抽空,尖锐又无法言明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地在体内叫嚣。   塞巴斯看着面色无力又衣着单薄的夏尔呆呆地立在那儿,不免轻皱了下眉头,他很自然地走到夏尔身边:“少爷,您赤脚站在地上会受凉的,还是让我先扶您坐到床上去吧。”   “你干嘛?”沉浸在自身情绪中的夏尔没听清塞巴斯说了什么,他只是看到步步向他靠近的塞巴斯,本能地想要躲闪,可是小腿刚刚退后一步变得绵软无力,不受控制地踩下一脚虚空,随之整个身体都重心不稳地向后倾倒。还好此时的他离床只有一步之遥,这一个趔趄并没令他跌倒,只是顺势靠坐在了床沿。   “少爷,怎么了,是感觉身体很没力气吗?”   塞巴斯衣服往日关心的语气让夏尔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抵触有点儿明显了,不管怎么说还不能确定塞巴斯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如果让他感觉到自己在怀疑他终归是不好的。想到这里夏尔清了清嗓子,摆出了如常对待执事的态度:   “嗯,可能就像Under Taker说的那样,人类的体质是受不了地狱浊气侵蚀太久的。”   “那,少爷,您知道今天已经是您来到地狱的第五天了吗?”   “刚刚缪卡告诉过我了。”   “那您拿出这瓶药水,是打算要回去人界了吗?”塞巴斯的目光落在夏尔手中紧紧攥住的绿色药瓶上。   “你想说什么?”塞巴斯主动提出返回人界的事,让夏尔很难不去猜测他的意图。   “不瞒少爷说,您昏睡的这几天,我又去找过那个棺材店老板,反复确认了一下,如果您再不回去,真的会有性命之忧的。”   “所以你现在就是想让我立刻喝下药马上回到人界去是吗?”   夏尔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拖延的急迫,塞巴斯风轻云淡的回复除了解释了问题听不出任何情绪,夏尔无法再耐心地一点点去刺探他,于是一针见血地直接戳出心中的疑问。   “作为您的执事,我从来都无权干涉主人的决定。但是,一切都要以您的性命无恙为重,这是恶魔的美学,也是我们的契约。这一点,少爷您不该不清楚的。”   明明是昭然表达着忤逆自己心愿的目的,却还一脸优雅地用美学与契约作为遮挡,夏尔感觉体内有一团爆裂的怒火噌的一下涌上心头。下一瞬间,他把捏紧手中的小药瓶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摔了下去——   “啪——咔——”   瓶子碎裂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淡绿色的液体混着玻璃碎片渐渐在地板上蔓延开来,看得出来那确实是混着魔法的液体,不仅微微泛着光晕,而且在接触地面的短短几秒钟后,就蒸发般的消失了。   塞巴斯被夏尔突如其来的意外举动惊的瞠起红眸,他不解地看着床边的少年,对方却只是淡漠地略过他的目光,盯着地上玻璃瓶的残渣无不决绝地开了口:“不见到我父母的灵魂,我是绝不会离开地狱的,看情况这最后一晚也不会有什么进展,那瓶药,没用了,所以丢掉。”   此刻的夏尔与其说是冲动的,倒不如说是在过分冲动的情绪下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当已然清晰地了解到塞巴斯就是想让自己赶快回到人间的意图后,之前发生的一幕幕都重新跳跃到脑海中串联在一起,让从前一切不明朗的疑问都变得有据可解了。   从魔王哈迪斯袭击自己的那一刻,就可以确定魔王定是不希望自己见到父母灵魂的,经过了三天,刚刚还和魔王有交流的塞巴斯,此时对自己也表示了相同的意愿,是啊,的确就像曾经在女王宫殿里修米尔小声提醒的那样,塞巴斯是地狱中的恶魔,魔王反对的事,他又怎能站在一个人类一边,更可况,那位魔王还与塞巴斯有血亲之缘。   可是他和塞巴斯之间的契约又该怎么办呢?夏尔明白现况,但还是心有不甘的。关于那个能返回人间的绿色药水,他倒是并没有太多在意,年少就经历过太多的夏尔完全认定,纷杂是世事无疑就是一场又一场扑朔迷离的棋局,只要尚未结束,就没有彻底的死局,所有的走投无路都会暗藏着绝路逢生,操纵者需要的是找到这种方式。   身为人类用不死之身来到地狱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都简单地成为了可能,那么在地狱生命是否能超过五天,也必然不会是定论,延续生命的方式一定存在,而且很可能在地狱中位高权重的塞巴斯就知道这种方式。然而此时的夏尔肯定不会直接开口去求助塞巴斯,同时他也不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可以让自己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可他又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不是如何活下去的答案,而是塞巴斯如何在想的答案——   如果那瓶返回人间的药不复存在了,塞巴斯是会继续竭尽全力维护自己的性命并协助自己完成任务,还是顺从魔王的心愿,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等过最后的漫长黑夜,然后任凭自己永远泯灭于地狱之中。   夏尔短暂的生命中一直都充斥着各种赌博,从棋局游戏到地下贸易尽是如此,但这一次他无疑是压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赌注,那是他仅有一次的宝贵生命,他能眼睛都不眨地下此豪赌,并非他早就有了失去生命也无所谓的觉悟,只不过是他性格中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他一直笃信他下了注的赌局,就不会有输的可能,而实际上在过去的很多年中,也的确如此。   对在世间存活了千万年的塞巴斯而言,能带给他惊异和震撼的事情几乎早就不存在了,可自从遇到夏尔,这个身体纤弱的小主人不止一次地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做出让他始料不及瞠目愕然的举动。但即便如此,毕竟他还是塞巴斯,那抹惊诧的神情只能在眼中留存短暂的一瞬,就会被小心地隐藏起来。   他连一眼都没看地上碎裂的药瓶,只是露出惯有的搀着些许玩味的假意赞许的微笑:   “不愧是少爷,总会让我如此意外。也是呢,只剩一颗王棋都不会弃子逃走的您,又怎么会放弃任务离开地狱呢?当然了,也正是如此,您的那颗灵魂才那么耀眼,耀眼到让我愿意为了得到它而成为您卑微的下人。”   塞巴斯弯下腰越来越近地对上夏尔的脸,那不急不缓的悠扬语调让夏尔觉得更加不耐,这些冠冕堂皇的虚伪废话,他已经不再想从塞巴斯嘴里听到了,本想立刻别过脸去离他远点儿,可是对方的话却继续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怎么能连让主人在地狱多活几天都做不到呢?少爷啊,契约结束之前,您可是不能随便丢掉性命的,这种能恢复体力,让人类在地狱能延续生命的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塞巴斯说着把手伸向怀中,看样子是立刻就能拿出那样宝物。   这时的夏尔终于笑了,虽然在脸上只是牵起一个清浅的嘴角,在心里却是确确实实地笑了。他赢了,之前不论再怎么自信,都还是有所担心的,可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为了契约也好,为了得到他的灵魂也罢,塞巴斯终究没有在这一刻放弃他。   夏尔一颗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此时他什么都不想再考虑,只是静静等着塞巴斯把东西拿出来。   只见塞巴斯把没带手套的手从怀中伸出来,那带着黝黑指甲的修长手指缓缓展开,在夏尔眼前亮出了掌中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绝响   震惊。   震怒。   五雷轰顶。   夏尔在看清塞巴斯手心中的东西后,有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   那是一枚漆黑的小药丸,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似在无声地嘲笑着夏尔的自信与高傲。   “你看,只需要这样一颗地狱里随处可见的黑色小药丸而已,不是吗?”   “对于满是弱点的人类,那可是恶魔最容易蛊惑的对象了。”   “夏尔那么信任你,随便找个理由喂他吃下就可以了。”   之前偷听到的魔王的话一字不落地回响在夏尔脑子里,他那时还在忐忑等待塞巴斯的回答,却意外被缪卡打断了,而此刻当夏尔觉得他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答案的时候,真相居然如此突兀地直白地跳到了自己眼前。   随便找个理由骗自己吃下么?夏尔心中已是如死灰般的自嘲,若不是之前自己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此时一定会绝无怀疑地吃下那颗药吧。塞巴斯给出的这个理由的确让自己毫无拒绝的可能,他终究还是站在了魔王的那一边,与自己为敌   失落?悲愤?怒不可遏?   都不是,夏尔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身体和头脑被同时抽空,剩下的就只有纯粹而强留的唯一的情绪——不甘心。对,就是这样一种情绪,他随着夏尔多年沉积在体内的倔强一并迸发了出来:   “你把它拿开,我死都不会吃的!!!”夏尔斥吼了起来,声调里却无不透着透支般的虚弱。   “怎么了,少爷,这颗药丸可以为您补充能量的,还是先吃下再说别的吧。”   “你滚开!”看着步步逼近的塞巴斯,夏尔本能地往床里面挪动,可是身后支撑身体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直到要靠到床头的一瞬间,手臂已经完全瘫软了,他感觉自己的头几乎是撞在墙壁上的,耳旁瞬时响起刺痛的嗡鸣。   塞巴斯也留意到了,夏尔此刻的虚弱已然有一种濒死的预兆,他紧张地看了看窗外,人类无法分辨的明暗度在恶魔眼里还是十分清晰的:   “少爷,天很快就亮了,您这样会丧命的,先吃下药好么?我知道您可能对我有误会,我们可以等一下再解释那些。”   “不要,把它拿走!!”   夏尔依旧在极力拒绝者,他甚至伸出颤抖地手臂,准备把那颗药打掉。   就在夏尔伸出胳膊时,塞巴斯猛然发现那只他每日擦洗甚为熟悉的白皙手臂已经变得有点透明,再回头看看窗外,似有一缕微弱的光芒已经要劈开黑暗喷涌而出。   这一次,塞巴斯是真的急了,他看了看一时半会是不会驯服的小主人狠下心来:   “那就得罪了,少爷。”   塞巴斯忽然一把掐住夏尔的下巴把他斜仰着按在在床头,手指捏住夏尔的颚骨让他不得不把嘴张开,随后用另一只手迅速地把那枚黑色的小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已然虚弱至此的夏尔哪里会是塞巴斯的对手,他的挣扎就如同巨石盘压下的轻薄纸片,唯一还能让外界感到力量的,就是他那只露在外面的,死死瞪着塞巴斯的蓝色眼睛。   不满的,屈辱的,愤怒的。   夏尔知道塞巴斯是终究会蚕食掉自己灵魂的恶魔,但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遭到一向彬彬有礼的塞巴斯如此粗暴的对待,此刻他心中的不甘再次比刚刚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与生俱来的倔强已经全部爆发出来。   就算马上就会死去,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想喂我吃下去是么?我就偏不让你如意。   夏尔是被半仰着按住的,药丸一进入嘴中就很自然地往喉咙滑去,再加上塞巴斯一直在捏动着他的颚骨,药丸很轻易地就可以进入食道。可是夏尔这时却把舌头用力地卷曲起来,把嗓子堵了个严严实实,那枚小药丸就卡在外面,任凭塞巴斯怎么样都没法让他咽下去。   “少爷,您不吃下去就会死的,您不想报仇了吗?”   塞巴斯身上的优雅与淡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彻底消失了,他焦急语调听起来更像是斥责,夏尔听到觉得只想冷笑,到了要忠于魔王而背叛契约的时候,他终于暴露了恶魔的恶劣本性,把气质与伪装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夏尔连理都不想理他,只是更努力地卷住舌头,让那颗药无法进入自己体内。   “你!”看着夏尔决绝地反抗,塞巴斯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了。   然后,   下一秒钟。   一件超越了夏尔人生经历和想象力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到塞巴斯的脸在眼前逐渐靠近,随之一个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印在自己的唇间,这陌生的触感让夏尔呆住了,那是……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又有更加柔软的东西探入了自己的口中,那像软糖一样柔韧,带着些许低温,又带着淡淡白蔷薇香甜气息的探入物灵巧地触探着自己卷曲到有些痉挛的舌头,每一下触感都是小心翼翼的轻巧,却又能让夏尔感觉浑身上下如遭电击一般的震颤,这温柔的,香甜的,温暖的触感是夏尔从未经历过的,当那片柔软灵巧地卷住自己的舌头时,夏尔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种如梦似幻的美妙梦境中。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夏尔的防备被全部卸下了,他的小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即那枚小药丸趁机准确地滑到他的嗓子里,被夏尔在不由自主之间吞咽了下去。   就在吞咽喉结滚动的那一瞬,夏尔的意识忽然从迷醉中惊醒,可是那显然为时已晚。察觉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之间把药丸吞下了,而刚刚用来阻挡药丸的舌头居然顺从地在塞巴斯探入的舌尖下任凭摆布。羞愤交加的夏尔已经不知还能怎样控诉满腔的情绪,他感觉到塞巴斯钳制着自己下巴的手刚一松开,就迅速地用大力咬下牙关,想要狠狠地咬痛塞巴斯那条恶意侵入让他颜面尽失的灵巧舌头。   可是塞巴斯却在他牙关闭合的前一秒即时地把舌头抽了出来,刚刚压紧的嘴唇也抬了起来,他把身子往后退了一点,如释重负地望着他的小主人。   塞巴斯一脸“大功告成”的表情让夏尔更为震怒了,此刻的他甚至已经无暇顾忌塞巴斯对他所做的越矩之事,令他更为忧虑的是他又想起偷听到的魔王的话:   “骗他吃下药丸,在短时间内地操纵他的心智又岂非难事,也不用做什么过火的事,蛊惑他自己下一道让你带他离开地狱的命令就是了。”   如今自己已经被迫吃下这颗药了,那接下来塞巴斯就是要蛊惑自己离开地狱了吧。   不可以,绝不可以。夏尔不能甘愿就如此被一个恶魔摆布了,哪怕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绝不能妥协。于是夏尔狠狠地扯下眼罩,伴着紫色契印灼目的一闪,用尽全身力气力气吼出了一声:   “塞巴斯钦,这是命令,你走,从现在起不许再和我讲一句话,也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还有着恶魔最起码的尊严,就按着契约执行我的命令,走,走啊!!!”   尽管一切的一切,已经让夏尔根本不再认为塞巴斯还会遵守什么契约,可是他还是要拼出这最后的一搏,远离塞巴斯,那么即使吞下药丸,他也没有办法蛊惑自己了吧,趁着意识还清醒,下这样一道命令做出最后的挣扎,尽管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夏尔还是要走完这濒死棋局上的最后一步棋。   他可以输掉最后的王棋,却绝不能在棋局结束之前被逐出赛局,这是他此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坚持。   塞巴斯听到夏尔的命令,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用略显迷茫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着夏尔。夏尔心里很是紧张,他对塞巴斯听从自己的命令已是不抱希望了,他现在倒是觉得塞巴斯能随时扑过来掐死他都说不定。   然而几秒钟后,塞巴斯无声地站了起来,他没有说话,只是像往常说“遵命”时那样把手放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随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走了?   就这样走了?   这算是,在遵从命令吗?   起初夏尔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反复环顾了空旷的房间,确定了这里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才渐渐相信了发生的事。可是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塞巴斯已经强行逼他咽下药丸了,还不蛊惑他回到人间,还要继续服从命令呢。   夏尔动了动身子,依然是深深的无力感,不过之前那种被抽空的剧痛感已经消失了,可能是因为刚才经历了一番折腾令他的神经有些麻木,也可能是……夏尔望了望窗外,辨别不出光感的夜色中,却可以嗅到黎明的气息,也可能是自己真的快死了,这种时候,肉体或许连体验痛觉的能力,都不复存在了吧。   房间里的死寂在仿佛凝固了的时间中滋生着,夏尔感受着这样的气氛,他觉得熟悉,并没有恐惧。死亡,他见过的已经太多太多,陌生的人都视若无睹,熟悉的人也不值一提。父,母亲,红夫人,姑姑……都是自己的至亲,都曾在自己眼前死去,夏尔会觉得有些许伤感,却从不觉得惋惜。人终有一死,没有谁能陪自己走到人生的尽头的,生,与死,不过是离开的早晚而已,他早就不需要亲人了,更不需要有人在他死后,为他哀悼与送葬。   可是……   他呢?   尽管不愿想起,可是夏尔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塞巴斯。从相遇的那一刻,那只红眸恶魔在阴晴不定的月下对他许下誓言,他就相信了他会陪自己走到人生的最后一刻,会亲手取走自己的性命,也会成为自己短暂的一生里,眼中最后的倒影。   但是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夏尔一个人盯着窗外漆黑的夜,静静地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死亡,那个曾经说着会陪自己走到最后的恶魔,也和所有人一样离开了自己,甚至连一直执着着的灵魂,似乎都不再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黑执事,爱夏尔,很多年。   所以想写一个好故事,不崩坏的,像是如果故事中的人都真的存活于世,也会如此生活下去那样。   精力多的时候,就多写一点儿,精力少的时候,就只好停下。   觉得自己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心思很偏执,总觉得不论如何,都不想应付了事。   所以质与量,必须放弃一个的时候,我总是选择放弃量,尽管有时候也会鄙视越更越慢的自己。   一不小心又啰嗦了莫名其妙的事呢(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更文(╯‵□′)╯︵┻━┻)   最后谢谢一直在看着故事的你们~      ☆、那个执事-暗流   “吱~呀~”   陈旧得有些摇摇欲坠的木板门被猛然推开,一簇怎么看都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红色窜进了气氛阴森诡秘的棺材店。   店老板闻声从一摞骨灰盒子后面探出半个顶着灰白长发的脑袋瞄了一眼,随即视若无睹地继续回去摆弄手里的瓶瓶罐罐。   被无视的来人不免不满地瞥了一下嘴,推了推脸上那幅略显夸张的红框眼镜,一跃窜到那一摞骨灰盒子后面。   “我说古雷特大人,虽然我只是个小辈,可你好歹也和人家打声招呼吧,人家可以自从听说了您就是审判过罗宾汉和玛丽皇后灵魂的那位大人后,就一种对您充满爱的仰慕呢。”格雷尔上蹿下跳地在葬仪社身边激动万分地絮絮叨叨,可对方却依旧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   “哎~什么嘛,每次那个伯爵小鬼来的时候,你可都会笑着欢迎他的。”格雷尔继续搓手抱怨着。   “笑着迎接?嘻嘻嘻嘻……是这样吗?”葬仪社猛然在阴暗中抬起头呲开牙板对着红发死神,吓得格雷尔往后退了一步。   “啊!!吓死人家了,我怎么总是认识你们这种恶趣味的人。哎,可怜我一颗芳心总是要在恐惧中颤抖……”   “行了行了,你就是扭成一具尸体,小生现在都没有兴趣,我这几天可以很忙的,你有什么事还是快点说出来呦!”葬仪社放下了手中的小罐子抬眼看了看格雷尔。   “哎~我还能有什么事,当然还是以前那个,喏,那几个些养在地狱里的灵魂还没有彻底复原,之前从你这拿走的药水都用完了,我又来取喽!”   “诶?那个药水哦,我这里也不多啦,这些天,小生可是也很需要那东西呢,嘻嘻!”   “你也用?你用来干嘛?”格雷尔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葬仪社身前的瓶子里,一簇有些眼熟的闪着黑紫色光晕的丝状物勾住了他的视线:“这这这这这不是!!!!啊!!这样高级色泽的的灵束除了人家亲爱的塞巴斯钦外不会再有别人有了吧!啊!那为什么你这儿也有塞巴斯钦的灵束啊,还这么多,这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看到瓶中之物后,刚刚有点儿平静下来的格雷尔又淡定不能地窜了起来。   葬仪社一只手堵住格雷尔几乎要探进瓶子里的脑袋,又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笑声:“咦嘻嘻嘻嘻嘻,想要本不该再呆在人间的人回到人间,又想要本该呆在人间的人留在地狱,违背常理的事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哟。虽然要制成的药丸不太一样,但是材料却是出奇的相似呦~”   “啊!!!你说什么?那那那,那真的都是塞巴斯钦的灵束,天哪!!这小子到底要搞什么,对恶魔至关重要的灵束他就这样拿出这么多来做药玩儿?疯了吗?不想活了吗?是谁?他想让谁留在地狱,快告诉我,快快快,告诉我他拜托你做的药是给谁的!!啊~~~~~~松手啊松手啊~”   情绪激动的格雷格边喊边四处乱窜,把屋子里的棺材撞得一通乱响,身为店老板可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宝贝们被这样对待,葬仪社一手拽住红发死神的衣领让他安静下来:“小心弄坏我的家具~嘿嘿嘿,顾客的委托可都是秘密哦,我怎么能告诉你呢!来来来,这是你要的药水,拿了快走吧,别妨碍我工作了。记得要省着用哦,小生这里可是也不多了呢~~呦呵呵呵呵~”   伴着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异笑声,格雷尔被葬仪社扬手丢到了门口。   砰!!!   摔在地上的格雷尔爬起来瞪着眼睛揉着头发,满脸怨恨地扭了扭身子:“不说就不说了嘛,人家可以自己去问,等我送这批药过去的时候一定抓住塞巴斯钦那小子好好问问他。不理你这个粗暴的老死神了,哼!”   随即格雷尔扬起他一头火红的长发飘出棺材店,可葬仪社却没有继续配药的意思,而是一直盯着还虚掩着的门,发出低沉的喃喃自语:“这个小麻烦终于走了~可是小生,好像还是没法继续工作呦~~”   话音未落,一个白色的身影就从门缝悄然探了进来,来人抚了抚一头银色的碎发,轻步踱到葬仪社面前,略显轻佻地笑了一笑:“师父大人,小徒前来探望你了。”   “你的师父,小生可是当不起呦,修米尔,你在门口偷听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进来了呢!”   “因为听到里面好像在说什么大事,小徒可不敢贸然进来,师父一直说着不再认我做徒弟,可实际上却一直在帮我呢,这要我怎么答谢您才好呀。”修米尔绕过葬仪社,用指甲轻轻地叩击那个装着黑紫色灵束的玻璃瓶壁,用他独有的带有些许女性妖媚的声线缓缓地说着。   “帮你?诶~小生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帮过你。”   “一直都是呢!从那时我从你这儿偷了圣典残页得知了那个天大的秘密开始,您虽然嘴上说着不再认我这个徒弟,可是却没在我利用女王达成目的时阻止我,我让那个小伯爵来找您帮忙去地狱,您不是也同意了,还有现在,您还丝毫不劝阻地接受了那个红眼儿恶魔的那么多灵束在这儿,不是帮了我的大忙吗,呵呵,要不是我今日偷听,还不知道原来那个恶魔还分了一些灵束给刚才那个红毛死神了,哈哈哈,他现在肯定已经虚弱到不成样子了吧,这真是天赐良机啊,师父,虽然你总是瞧不起我,可是好像眼下,我的大功告成可是指日可待了呢,哈哈哈哈~”   “是吗?你认为是就是好了,小生啊,也只能劝你好自为之喽。”葬仪社转回到他的骨灰盒子后面,似乎对对面的人和他讲的话都毫无兴趣。   “师父这是话中有话?”修米尔上前一步,没让葬仪社离开他的视线。   “嘿~嘿~嘿~嘿~”葬仪社也不再躲闪,抬起头先用怪异的笑声对上有些焦虑的修米尔,随后用缓慢的调子缓缓道来:“世人都觉得因为我们死神的书写才成就了他们的命运,可是就没有人想过,命运是不是本来就一直在那里呢,命运之轮转起后,是任凭什么人都没法阻挡和改变的。我们身为死神,也仅仅是记录了它们而已。嘿嘿嘿,当然,这些嘛,都是我们,哦不,是我这种死神才会理解的东西,像你这种来偷学死神之艺的天使,大概永远都不会懂的呦,嘻嘻嘻~快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你愿意在命运之轮的锯齿上舞蹈,那小生能为你做的,就只有提前为你预备好一副棺木呢。”   修米尔盯着阴阳怪气的葬仪社,眉心紧紧地锁出几道怒意满满的印痕:“你的话,我听不懂,也没法收下。师父,您似乎真的老了,还是在这里安静等着小徒的好消息吧,先告辞了。”   白衣身影不等对方再说话,就“嗖“地就消失在屋子里,修米尔走后的房内阴森如初,就好像从来没什么人来过一样。   “这下,小生总算是可以继续喜欢的工作了呢~”葬仪社一边叨念着,一边再次埋头在那些闪着异彩的瓶瓶罐罐中去了,长指甲扣在瓶子上发出声声闷响,回荡在满是棺材的幽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平静   三日?四日?五日?   那个令夏尔绝望地等待死亡的寒夜已经过去了许久,他本以为那次的沉睡会是一场永无止境的长眠,却意外依旧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不知是属于那一日的地狱的夕阳。   那天之后的日子,一直安逸而平静,若不是他还有着之前的记忆,还真会误以为自己在人界的宅邸里过着连女王任务都不存在的伯爵生活。   夏尔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自己不仅没有死去,身体也在日益恢复元气,之前肉体抽空式的疼痛早就不复存在,余下的只是类似大病初愈般的些许疲惫,会在不定的时间无法自控地想要睡去,再次醒来时往往看到的依旧是和睡前一样的黑夜或是黄昏,在浑浑噩噩之间,夏尔丧失了对时日的准确判断。   能见到的人只有三个,缪卡,梅蒂斯和他们新带来的一名叫西鲁的仆人,缪卡每日都会按时送来非常合乎夏尔口味的餐食,梅蒂斯会带来换洗的衣着用品,西鲁就负责一些零碎杂事。夏尔被他们三个照顾得极为妥帖,却仍然觉得憋闷难耐,因为三个人都少言寡语,只有夏尔问他们关于生活所需的事情时,他们才会答话,若是问时间,外面的情况或是别的闲聊,他们一概都不会回答。   开始的几天,夏尔的身体没有复原只能呆在房间里,后来他可以随意走动后,走出房间也没人阻拦,只是原来四通八达的外殿似乎被改变了,虽然依旧很宽阔,可是夏尔却不再能找到曾经偷听魔王和塞巴斯谈话的那个地方了。硕大的殿堂看不到别人,也找不到出口,夏尔觉得自己像是被软禁在了华丽的囚笼之中。   缪卡每天送来的甜点里都有夏尔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那是夏尔一尝就知的熟悉的口感和味道,除了那个恶魔,不会再有人做得出来了。夏尔每天都不动声色地把蛋糕吃完,却把蛋糕出自谁手这个问题憋在心底,一半是担心缪卡不回答,一半是担心万一他回答了,自己以后还能否这样佯装无视地继续吃下去。   那天对塞巴斯下最后一道命令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夏尔至今也没有完全想通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事怎样的,他被隐瞒了太多事,根本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此时他只是觉得对那个红眸恶魔并没什么憎恨的情绪了,相反倒是觉得看不到他有点儿小小的不习惯,同时女王的任务还毫无头绪,自己孤身一人处于布满恶魔的地狱之中,似乎真的有些寸步难行。   权衡再三之后,终于在某个下午缪卡再次送来巧克力蛋糕时,夏尔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蛋糕,每天都是你做的么?”   没想到这个随意的问题让缪卡惊的手上一颤,盘子差一点都跌在地上,夏尔看着他咬了咬牙才重新冷静下来,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却没想到缪卡低声地说了句:“不是我,是殿下。”   “那每天你们做的这些都是他的吩咐么?他现在在哪?”夏尔抓住了缪卡这个难得松口的时机加紧地追问起来。   “夏尔少爷,殿下的吩咐,您现在只需要在这里恢复身体就好,别的事,不需要问,也不需要多操心,也请不要为难我们。甜点请您慢用,我一会儿再过来收盘子。”缪卡急急匆匆地说完逃也似的出去了。   夏尔这下觉得再也不能气定神闲地吃蛋糕了,缪卡一直是个冷静的人,蛋糕是塞巴斯做的这件事,有必要那么惊慌吗?他们一定是在隐瞒自己什么,不能忍受继续这样被蒙在鼓里坐以待毙的夏尔撂下刀叉陷入沉思,几分钟后,他的眼睛一亮,瞥向床头边一直叠在那里没动过的衣服,紧接着夏尔跑过去,拎起上衣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捏出了一只刻着翅膀纹样的银色指环。   ——————————————————————   烛火盈盈的长殿里,塞巴斯和缪卡两个人相对而坐,一脸淡然,另一个一脸凝重。   “殿下,我不知道是哪里疏忽了,夏尔少爷好像发现蛋糕里有问题了。”   “哦?怎么说?”   “他今天忽然问我,蛋糕是不是我做的。”   “呵!”塞巴斯对着焦虑的缪卡轻松一叹:“放心吧,他只是单纯地想确认我还会不会继续给他做蛋糕而已。”   “殿下这么确定?可……”   “相处了三年,对少爷的这点儿了解,我还是有的。”   缪卡对着如此自信的塞巴斯感到有些无奈:“殿下,我是想说,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您这样大量付出灵束去做维持夏尔少爷生命的药,掺在巧克力里让他吃下去容易,可是要长久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您又坚持不肯再随意吸食别的灵魂补充灵束,这要是……”   “要是什么,说下去吧。”   “恕缪卡直言,那天在殿上,您是在对峙中胜于哈迪斯王才得以暂时威胁了他,可是现在您损失了越来越多的灵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了,要是被哈迪斯王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们势必就要处于劣势了。”   缪卡边说边回忆起了自己得知到的情况,魔王让塞巴斯把蛊惑人心的药丸喂给夏尔,塞巴斯犹豫再三还是公然拒绝了,被触怒的魔王当时就施法想要致梦中的夏尔于死地,但似乎夏尔醒来的时间阴差阳错地提前了一点儿,导致魔王没能攻击到睡梦中的夏尔。气急败坏的哈迪斯欲想找出夏尔当面解决了他,却被气势全展的塞巴斯拦住了,两个人随即在殿内兵刃相见,结局是在意料当中,塞巴斯胜了魔王一筹。   这样一来,他们与魔王的对立就算是昭然而示了,再也不可能还有什么和平解决的方式,如此紧要关头,对战一触即发,保持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塞巴斯居然还献出了大量的灵束去延续夏尔的生命。灵束是恶魔吸食的灵魂集结而成,是恶魔的力量之源,若是灵束大量缺失,虽不致死,但力量的丧失势必会让其处于劣势,对于有劲敌当前的塞巴斯来说,实在是极为不妙。   可是缪卡的忧虑似乎完全没能让塞巴斯重视起来,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地神情:“别这么担心,缪卡,最起码王兄现在还不知道,我们暂时都是安全的,包括夏尔。”   “可是终归纸包不住火,为了防止万一,殿下您还是吸食一些灵魂恢复灵束吧。”   缪卡已是声声哀求,塞巴斯看着他衷心的下属深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心意,缪卡,可是你也应该了解,我,真的再也不想过胡乱嗜血的日子了,况且……”塞巴斯停顿了一下,随即语气变成了胸有成足的诙谐:“况且你也该相信,你们的米卡利斯殿下,不会因为少了些许灵束就变得弱不禁风的。”   尽管相处了千万年,此时的缪卡依旧无法判断对面这个一脸淡然与优雅的恶魔殿下究竟是在说真的,还是说出逞强的话让自己安心。他知道殿下是强大的,但究竟有多强大,缪卡的心里没有概念。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可以确定的是,殿下心意已决,任凭他再怎么劝说也都不会奏效。于是一向明理的缪卡对灵束的事不再多提,把目标转向其他的事情。   “缪卡会誓死效忠殿下的,那么,接下来,除了照顾好夏尔少爷恢复身体,我们还应该做些什么?”   “静观其变,在王兄还按兵不动之前,只等少爷的决定。”   “少爷的决定?”   “对,少爷是不会一直安于现状的,他很快就会继续为任务做出动作,不论他怎么做,只要不是致命的,我们就暗中配合他好了。”   “暗中?为什么是暗中?而且他要做什么的话,难道不会先告诉您吗?”缪卡到现在还没搞清塞巴斯和夏尔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觉得头大。   “因为,他可能不想见到我,也不想找我帮忙了。”   “哦?”缪卡听着塞巴斯这句用有点幽怨的调调说出的理由,一向稳重的他也意外地禁不住把嘴扭成一个”O”形半天无法恢复。为什么在如此严肃重大的决策上,殿下的选择听起来只是像在赌气一样,可是纵使有满腹狐疑,缪卡也没有胆子敢直接问,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终于找到了一个委婉的提问出口:“那个,殿下,其实我一直不太懂,您和夏尔少爷之间,究竟是……”   “契约关系,他现在是我的主人。”   “契约关系?血契?”   “嗯,你就姑且这样认为吧。”   “可是血契的话,我怎么没……”   “缪卡,我和少爷之间有些复杂,我也没打算对你们保密,只是这些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们,现在你还是先去夏尔那看看他的情况吧,我不能在他身边,你去了,我才会放心。”   塞巴斯没让缪卡继续说下去,缪卡也能理解此时要一切以大局为重,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又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后退出了殿堂。   返回的路上,缪卡还在想着塞巴斯说的契约的事情。既然殿下没时间解释,那是不是可以从夏尔那边打听出一些什么,缪卡这样边想着,边加快了靠近夏尔卧房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透漏   一滴,两滴,三滴。   独自呆在房间的夏尔刚刚皱着眉头把左手的小指咬破一个小口,此刻正在用力挤压着伤口。新鲜的血滴落在桌上那枚银色的指环上,随着印刻的纹路蔓延而开,好似正在大片大片盛开的曼珠沙华。   因觉当下束手无策,夏尔想到了修米尔和那枚据说可以召唤到他的银色指环,他按着修被告知的方式去尝试,可实际心里并没有抱有太多希望。毕竟这里是恶魔的地盘,自己还是处于严加防守的范围里,修米尔只是女王身边普通的执事,就算是略有异能,夏尔也不觉得他能顺利来到自己面前。   所以当那个白袍银发还带有一丝妩媚之气的修米尔忽然出现在夏尔眼前时,夏尔着实愣了几秒钟。   他来了,而且还如此之快!   那一瞬间夏尔心里有了一丝被点燃的希望,看来这个娘里娘气的家伙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心里这样想,脸上还是惯常的不动声色,夏尔只是盯着靠近自己的修米尔却不置一词。   修米尔轻步靠过来,脸上抹过一丝得意的笑:“怎么了,伯爵,终于需要叫我来帮忙了吗?那怎么还不给我讲讲,究竟是遇到什么难解之事了?”   “呵,你想多了,我只是闲得无聊,就想试试你这指环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灵。”   “哦?”修米尔眼神一闪:“那现在伯爵试也试过了,就没什么别的事要和我说的么?”   “回去后,带我问候女王陛下。”夏尔冷冷的道。   “就这个?”   “不然你觉得还应该有什么?”   “女王的任务,伯爵处理的如何了,就您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可是不容乐观哦。”修米尔边说边环顾着房间的四角。   “不容乐观?笑话,我有我的执事在,恐怕不容乐观的,只会是与我敌对的人。”   “又是那个恶魔执事。”修米尔忽然语调有些怨恨:“伯爵,即便您如此信任他,可是到现在为止,他可是好像还没帮您让事情有什么进展吧。您为什么就不考虑换一颗棋子来用呢?”   “哦?换成你这颗白子么?”夏尔淡淡地瞥了修米尔一眼。   “修米尔原为伯爵效劳,定会让伯爵觉得我比那个恶魔更胜一筹。”   听到这句话,夏尔的小手暗自握了下拳,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个面色俊逸秀美的修米尔,从第一眼见到就始终在话里话外排斥着塞巴斯,夏尔还不好确定这个有异能的人是敌是友,但是他认定,若是激他让他去和塞巴斯相较,这个修米尔一定会尽全力而为之。   之前啰哩啰嗦地讲了半天,也不过是想激出他的这份好胜之心,如今已经成功,夏尔也懒得再啰嗦,他直截了当地道明了期望:   “那,你是能立刻说服魔王哈迪斯王交出我父母的灵魂呢?还是说,你能直接让我见到父母的灵魂?”   “都不能。”   “你!”听到这样无用的答复,夏尔感觉到修米尔明显是在戏耍自己:“哼,看来不过是一颗空有口舌之功的废棋呢,既然如此就还是不要妄想走上棋盘了。”   “伯爵,我的确无法办到你提到的那两件事,可是我知道什么人能帮到您。”   “谁?”   “一位偶尔会深夜到访这里的贵客。”   “修米尔,如果你知道什么,就不要卖关子快点说出来,如果只是想戏弄我,那就立刻闭嘴吧。”夏尔对这个明明是男人却啰嗦又娘气的修米尔几乎丧失了耐心,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叩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伯爵别那么心急嘛,这位贵客是谁我不方便透露,但是他每天深夜可是都会到访您这座宫殿,而且,他会去的,是殿里那最长的那条回廊尽头的那间房。”   “最长的回廊,你说的是墙壁上雕满独角兽的那一个?”   ……   “独角兽?什么独角兽,夏尔少爷您在说什么?”接上夏尔问话的不是修米尔,而是推着一车美味佳肴进来的缪卡。   咦?夏尔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修米尔已经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哦,哦,没什么,我就是无聊,想起过去听过的独角兽的故事,不由自主自言自语起来。”怕泄露出什么,夏尔随口胡诌着说辞,手却小心地在桌面上向前移动,盖住那枚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染血的银指环。   “原来是这样,其实夏尔少爷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的,若是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对手,我还可以把梅蒂斯也叫来。”缪卡把餐车里的精致餐盘一个一个摆好在夏尔面前,夏尔借把攥住银指环的手收到桌下,悄悄把指环塞到口袋里。   “哦?”这个多日以来问话都不情愿开口的缪卡居然一反常态,夏尔着实有些意外,不过有个人愿意和自己讲话了,总归不是一件坏事:“你愿意开口当然好了,不过我一直有一个困惑,为什么你和梅蒂斯开始叫我夏尔少爷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听到殿下叫您少爷,所以就也……”   “他在和你们提起我的时候,叫我……少爷?”   “是啊,怎么了?”缪卡被问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似乎每次夏尔关注的重点,都是自己觉得是蝇头小事的东西。   “哦,没,没什么。”的确是一件小事,却让夏尔又了解到一些曾经不知道的东西。他一直觉得,那个恶魔只是因为契约和美学的关系逢场作戏,在自己面前尽管心怀恶意,却依旧极力遵循着不失分寸的礼仪,可他没想到当塞巴斯回到地狱,恢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后,居然会在和缪卡他们这些下属说话时也称自己是——少爷。   自从来到地狱,塞巴斯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再翻新着夏尔对他的认识,夏尔一颗习惯冰冷的心在这被迫动荡起伏的变化中似乎渐渐有了温度,可这并非夏尔愿意承认的,他尽可能地把注意力从这件“小事”上移开,琢磨着应该趁缪卡愿意多数两句话的机会多套出些有用的消息来。   “那个……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你这样的恶魔称呼一个人类少爷,心里也会觉得不服吧。”   “不服,倒是没有,但的确是不太习惯呢。”缪卡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不用勉强,叫我夏尔就行了,反正你又没有契约的限制。”   “契约??”听到这个词,缪卡像忽然抓住了什么一样,刚才还在殿下呢困惑这件事,还在想怎么开口跟夏尔打听,没想到这个人类小鬼居然先开了口,缪卡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你和殿下是契约关系?”   “嗯,他会助我达成心愿,之后我的灵魂归他所有,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夏尔想着尽量和缪卡套牢关系,所以既然他对自己和塞巴斯的事这些感兴趣,就先满足他的好奇好了。   “奇怪了,那我为什么从来没……”缪卡若有所思地小声自语着,夏尔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   “喂,你在嘀咕什么呢,有什么奇怪么,你们恶魔,不是都会这么做么!”   “嗯,那倒是,不过……你们的契约是?”   “在这里,代表契约的印记。”夏尔指了指自己带着眼罩的右眼:“你是恶魔,应该知道是什么样子吧,可别想让我摘下来给你看看,我拒绝。”   “呃……”已经听出端倪的缪卡瞬间无言以对了,他在忽然后悔自己好奇地打探了这件事,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某个弥天的谎言,像是一直在地表深层下涌动着的岩浆,因为长久在土层的掩埋之下才显得平静合理,而缪卡今日一举,就是在地表上破开了一个通往岩浆的口子,溶溶的出口触碰得到温度,也能感知到即将而来的喷薄而出,却无法预料,当这些滚烫的岩浆喷出后,究竟是能温暖地上的生灵,还是会涂炭原本祥和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西鲁      随后夏尔的整个晚餐过程,缪卡都陪坐在他对面同他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话题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过不多久,来给夏尔送生活用品的梅蒂斯和西鲁也来了,他们放下东西后,也一起很自然地参与到闲聊当中,梅蒂斯还是那样活泼地叽叽喳喳,而样貌看起来已过中年的西鲁则显得老成持重。   就在这次气氛异常和谐的闲话中,夏尔了解到,原来西鲁是塞巴斯在地狱中的贴身侍从,名义上是处理一些殿下的生活琐事,可看他老练的样子,夏尔判断他应该是像凡多姆海伍宅邸里的田中先生那样,实际会承担着许多主人关乎机密的要职。而缪卡和梅蒂斯则是塞巴斯手下掌控的军团和彩团的统领,军团可以顾名思义,和人界的部队差不多,是可以攻击或是防御的武力团队,而这个彩团,在梅蒂斯的解释下夏尔才搞清楚,就是管理一些享乐方面的事,原来地狱中也很重视歌舞弹唱等一类的视听享受,但凡稍有地位的魔君殿里都会有这样的一个很大的彩团,其重要行和军团不相上下,因为它代表着此处主人的品味。   闲聊持续到夏尔慢悠悠地把晚餐用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连续多日都少言寡语的人如同变脸一般地开始讲了这么多话,夏尔还是感到心情不错。直到三人把桌子餐具都收拾妥当离开后的很久,夏尔还在默默地回味今天得知的一些新鲜事。   不知不觉,深夜已致,夏尔正准备休息,指尖碰到了衣袋里那个环形的金属物让他止住了正要躺下的身体。   修米尔……银色的指环让他的脑中浮现出这个人,自然也想到了下午事他讲的一些话。因为缪卡的闯入,修米尔话未说完就消失了,他最后提到的,是说午夜会有到访最长回廊内房间贵客。   他是认真的么?还是只是在骗自己?夏尔对修米尔毫无信任,因为之前想要找到出口,这殿里几乎每一处他都走过,修米尔说的回廊,他记得,但是那个尽头似乎……似乎并没有房间啊。夏尔又仔细地想了想,没记错的话,那里好像没有房间,而是有一幅画,画中是和回廊墙壁上的雕刻一样的几只独角兽的背影,它们一同看向的方向有一个漆黑的洞口,当时夏尔就觉得这画很奇怪,所以特别仔细多看了几眼,印象深刻。   骗子。夏尔在心里鄙夷了修米尔,回身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可仰望着天花板,却没有了刚才的困意,修米尔的话总是不经意地在脑中盘旋,似乎存在着某种暗示。心思被搅得发乱的夏尔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后来终于忍不住一个翻身跳下床。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看看,是真是假,确认了就不再牵挂了。   于是夏尔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刻满独角兽的回廊,外殿的夜晚和白天一样,如果那三个人不在,就再看不到活人了。烛火也没有亮起太多,只有零星的几盏雀跃着焰苗带来勉强能看到路的微光。   夏尔就借着这点儿光亮,深入了那个回廊尽头,和印象毫无偏差,回廊的尽头的确没有什么房间,还是那副几只独角兽窥探洞口的画挂在那儿。   “唉……”没有意外收获的夏尔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想别的办法吧。就在夏尔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人?他立刻调动起全身的警觉,小心翼翼地转身过去,对上了烛台映照下的一张老成而慈祥的面容。是西鲁。   “夏尔少爷,这么晚了,您还没会房间休息,怎么?难不成在这里迷路了?”   西鲁关切的语气,温暖的烛台,让夏尔禁不住想起了家宅里的田中先生,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无数次端着烛台在深夜中面对自己的人,也不受控制地跳入夏尔的脑海中。   “没,没有。”夏尔一边回答着,一边努力想把脑中那个不请自来的身影挥散掉:“只是晚上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哦,那就好,还是让我送夏尔少爷早点回房吧,您的身体,毕竟还没完全恢复。”   “嗯,也好。”夏尔没有理由拒绝和善可亲的西鲁,顺从地跟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闲聊:“话说,这么晚了,西鲁你怎么还会过来这边?”   “哦,是殿下命我每晚都过来这边关照一下您的。”   “是塞巴斯钦……每晚……”拼命不愿想起的人又在这时被突兀地提起,夏尔只觉得心被什么推了一下:“他,他是想让你每天都来看看为什么我还没死吧!”   那天被塞巴斯强行喂下药丸的事突然间就涌上心头,羞愤交加的情绪在夏尔心里来回激荡,还有更多的好奇和不解都一并都冲了出来,为什么吞下药丸还没被蛊惑?为什么时限过了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被软禁着又被关怀着?为什么还能他还做蛋糕给自己?又为什么先前几欲崩裂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面前的西鲁是塞巴斯的心腹,不如就趁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夜里,问清楚好了。夏尔暗自下了决心,正打算发问,对方却先开了口:   “真的想知道小少爷死没死,看到了也未必算数啊,呵呵。”西鲁对着看起来明显有赌气情绪的夏尔,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见到的还能不作数?”   “夏尔少爷,看见,听见,这些都是你们人类的方式,不过很多时候,也是你们人类的愚蠢啊!”   夏尔能感觉到缓缓摇头的西鲁似乎话中有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对你和殿下的事,知道的不多,但也不算少,我劝你日后,最起码事是在地狱中的这段日子,抛弃作为人类对外界感官的依赖。有很多时候,看到听到的,不一定就都是真的。如果你一直在看着别人的所为,听着别人的回答,那么早晚有一天,你会发现里面有重重矛盾,到时候,你就会陷入真正的困惑不清啊!”   “可是如果我不看不问,我又怎么能知道一切的真相,人魔本就能力悬殊,我……”   “能力悬殊?呵呵,不对,那是你还不懂得如何控制内心的力量。”   “内心的力量?”   “不错,内心的力量,只要是生灵,就不论种类,都是一概平等的,你想知道的事,看不见,听不清,心却可以感知到。比起靠五官来说,你的一颗心,或许更有用。”   西鲁的话堵住了夏尔要脱口而出的种种问题,夏尔了解,他在暗示自己明白,就算是他问,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真相。地狱里的事错综复杂,形势和利益都足以让每个人示人以虚假,而真正事实,只能藏在纷乱表象的背后,等待他靠自己的内心去慢慢地感知。   他并非极为信任西鲁,只不过西鲁的话,的确点到了他一直不愿面对的内心深处。来到地狱后,夏尔对一切的判断和裁决,都是遵循着所见所闻,合乎着客观逻辑推断而得出的,尤其是针对塞巴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夏尔从来不敢用自己感性的一面去思索那个恶魔是否衷心的问题,只是凭着所见所闻,斩钉截铁地做出无情而貌似合理的判断。   可是真相又是什么呢?用心去感知么?夏尔有些不敢这样做,他不是听不到自己心底深处此起彼伏的叫嚣,那是一阵又一阵对一只恶魔毫无保留和理由的信任和依赖。夏尔一直拼命压制住他们,逼迫自己依靠理智来思考,在大仇未报之前,自己的那颗心,是不应该有任何机会留存一点儿不理智的动容的。   可是这样真的对么?夏尔好不容易保持着的一颗刚毅冰冷的心,就这样被西鲁的话击开了一个裂缝,被西鲁送回房间后,夏尔静静地钻进被子里,就在那样纷杂不明的思绪里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贵客   日子一天一天平缓地流过,夏尔在日复一日的安宁中渐渐觉得他要做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一个死局,无法从任何人那里得到线索,又或者说按着西鲁所说,即便得到蛛丝马迹也未必是真实的。偶尔旁敲侧击地和梅蒂斯他们提到塞巴斯,对方也都会似不经意地移开话题。而自己的内心的感知,那又是什么呢?就算他相信了塞巴斯,事实却明显在告诉他那个恶魔现在根本就是在刻意回避自己。   连续几天,夏尔都在日间若无其事地度过,等到夜深人静就去修米尔告诉他的地方去等候所谓的贵客,尽管是个连自己都不甚相信的人的提议,可夏尔此刻不知道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抱有希望。   但是,几天下来,并无收获。午夜的大殿永远是一片死寂,除了第一天的西鲁,夏尔再没遇见过任何人。难道说,所谓贵客,就只是那个故弄玄虚地告诉他什么内心的力量的西鲁么?或许西鲁告诉自己的,也的确是一条出路,只是夏尔感觉无法参透那样的话,他在思考和等待的同时,也有所质疑,一个在这里呆了千万年效忠主人的侍从,应该也不能算是“客”吧。   于是当某日的夜幕再次降临后,夏尔暗暗决定,今天就是最后一次夜探外殿,若是再无收获,也是时候放弃这愚蠢的尝试了。   夜凉如水,忽明忽暗的烛火映着回廊墙壁上独角兽各异的神情,夏尔摸索着向前,几天下来,这条廊道已经走的烂熟于心,他甚至知道自己再走472步就可以抵达终点的那副画那里。就在夏尔心里默数到300的时候,突然感到耳边刮过一阵风,随后一个身影迅速从自己身侧穿过,似跑似飞地窜到了自己的前面。   “谁!站住!”惊诧的夏尔本能地大喊。   “诶?难道今天恶魔们终于好心地派了一个人来接待辛苦加夜班的我了么?”   前方的身影止住了步伐,一边嘟囔一边转过身来,昏暗的烛光映在面对面的两人脸上,虽然微弱但足以让双方看清对方的面容。   “是你!!!”   “是你!!!”   二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了出来。   “格雷尔,你三更半夜的怎么会在这里?”再黯淡的光线也无法掩藏住那飘逸火红的长发,眼前这个不是那个死神格雷尔又是谁呢。   格雷尔跳过来,仔细地靠近夏尔脸颊附近看了又看。“喂喂,我说,比起作为死神的我,你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更奇怪吧,昂?天天粘着人家亲爱的塞巴斯钦的小鬼。”   “谁粘着他……”   “哎呀呀呀!!”夏尔满腔不满反驳的话被格雷尔伸出来的手掐住了,红发死神捏住夏尔的脸,露出一脸大彻大悟的神色:“难不成那个恶魔付出那么大代价做的药就是为了让你能在地狱多活几天?哎呀!对呀,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除了你这个恶劣的小鬼,他还会为谁拼上性命啊。哎呀哎呀,不行不行,我太嫉妒了,啊!啊!”   “喂,你发什么疯,把话说清楚,谁付出拼命的代价了,怎么回事?”夏尔格雷尔半疯的话中似乎捕捉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立刻紧张地抓住红发死神的手腕逼问他。   “诶,你这小鬼太粗暴了吧,不过……”格雷尔转了下红框眼镜后面的眼珠:“你?莫非你那个衷心的执事什么都没告诉你?”   “他该告诉我什么?别啰嗦,把你知道的现在都立刻告诉我。”夏尔渐渐明白了,或许修米尔所谓的那位可以帮到自己的贵客,正是眼前这个深夜到访地狱的死神,话里话外都听得出,他知道很多内情。既然如此,那么不论如何,都要让他为己所用,管他是神还是什么,都必须成为自己盘上一枚棋子。   格雷尔呲了一下牙:“明明是个小鬼,这样太霸道了吧,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能说,这些可是死神的工作,都是机密啊!哎哎,不和你闲话了,我得去工作了。”   “站住!”夏尔呵住转身要走的格雷尔:“你要去哪?难不成是,那个房间?”夏尔半信半疑地朝回廊尽头的那幅画的方向指了指。   “哦?你居然知道那里有房间?”   “那里真的有房间?”   “嗷!原来你不知道,又来套我的话,不说了不说了,可不能再被你这个小鬼骗了,我要赶紧去忙了,唉,总是要人家熬夜工作,皮肤都没有过去光滑了。   “喂,格雷尔!”夏尔一个健步挡在红发死神身前:“别忙,从现在起,你要听我的命令,为我做事。”   坚毅的眼神,不容质疑的口气能让格雷尔感觉得到这个小小的人类不是在开玩笑,不过,异想天开地想要命令死神,这也太好笑了吧,格雷尔无奈地吐了吐舌头:“小鬼,你脑子坏掉了吧,我又不是那个和你签了契约的恶魔,凭什么要听你的呢?”   “因为我选中了你,觉得你暂时还是颗不错的棋子。”夏尔淡淡地道。   “诶~一直听说人类是傲慢的,可真没想到会到如此的程度,想让我格雷尔听命于你,哎呀哎呀,我劝你还是把这件事记好,下次讲给棺材店那个变态老板听,他一定会笑到爬不出棺材的。我真的不能再和你浪费时间了,别再妨碍我了,要不就算你是那个想想就让我脸红心跳的恶魔的主人,我也要对你不客气了,嘿嘿~”   格雷尔说完,轻轻一抬手就推开了身前娇小的夏尔,大步朝画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身后夏尔颇为无奈的叹息声让他止住了脚步。   “唉,看来就是死神也同样愚蠢啊,就这么放弃了得到诸多好处的机会。”   “欸?小鬼,你说什么好处?”   “本来我还打算等你帮了我,赠你一份你梦寐以求的大礼作为报答,可惜啊可惜。”   “哈哈,我这次不会上当了,区区人类,能给我什么呢,就算是那颗恶魔如获至宝的灵魂,对于我们死神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是,我区区人类,没法给出什么宝贝。可是,你别忘了。”夏尔嘴角一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是可以命令塞巴斯钦做任何事情的,那可是你—亲—爱—的—塞巴斯钦哦,你不是梦寐以求他可以对你言听计从么?呵,只不过需要我的一句话就能办到。”   “什!!!!!!!!!!么!!!!!!!!!你说真的!真的!真的!你愿意下命令让那个傲慢的恶魔对我言听计从,啊!!!!!光是想一想人家浑身都燥热了,啊!!你没有骗我吗?小鬼,哦不,应该是,夏尔~酱!”   刚刚一直还保持着死神高冷姿态的格雷尔此刻已是完全原形毕露,语无伦次地在夏尔周围蹿来跳去,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夏尔都能感觉到他身上蒸腾开来的热气。   死神,也会因欲望而轻易上钩呢,夏尔心中嘲讽着,脸上却摆出友好的表情:“当然,只要你帮我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就会立刻命令塞巴斯在一天之内对你言听计从,随你使唤。”   “才一天,不行,我要三天。”格雷尔扭着身子讨价还价。   “好,三天就三天,成交!!”   “啊!!!!呀!!早知道你这么爽快的答应我该再要个十天而是天才是,不过三天也够了,哈哈哈哈哈哈,想想看,三天,72个小时,那个看起来严重禁欲的恶魔,对我言听计从,啊~~~~~~~~~呀~~~~~~~!!我已经想好让他干些什么了,哎呀,哎呀!!人家,激动的,啊!!!!!!!!!!!!”   “喂,死神,安静。”夏尔看着格雷尔兴奋得四面撞墙的样子,抽搐了几下嘴角。那个恶魔真的就那么好么,还是果然是只有死神这种同样也是异类的物种才会被吸引。实在是懒得再去揣摩这个变态死神的心思,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办好要紧。于是夏尔清了清嗓子:“我说,前提可是要为我办事,知道么?”   “绝对没问题。为了那三日天堂般的日子,从现在起我就要化身为您衷心的红发执事!主人!请命令我吧!”格雷尔摆了个定立的姿势,转眼又瓦解成各种扭曲的样子:“哎呀!平时那个恶魔是不是就是这样侍奉你的呀,一想到我现在要做着和他一样的事,人家嫩红的心脏,简直都要炸开了,嘿嘿,哈哈哈哈哈!”   夏尔忍住一脚踹在格雷尔脸上的冲动,强用镇定的声音道:“听着,格雷尔,现在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讲清楚,刚才你说谁拼上性命的,那都是怎么一回事?”   “呃~这个嘛……”   “怎么,才刚开始就吞吞吐吐,你想不想要那天三了!”   “想!!!!!当然想要。我也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虽然是听命于你,我也不能耽误了身为死神的工作啊,刚才已经耽误半天了,你让我先把要做的工作做了好不好,之后马上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马上马上,一小会儿就好。怎么样,我的主人~~昂。”   夏尔极力避开格雷尔蹭过来的脸:“好吧好吧,不过,你现在要做的事,也必须让我了解。是要去,那里真的有房间,带我也一起进去!”   “呃,还真是难伺候的主人啊,我现在都有点心疼小塞巴斯了。唉`”   “少废话,快带我过去!”夏尔一把揪住还弓着身子的红发死神的耳朵。   “好好好,跟我来,唉,和你不相干的死神工作,看了你也不懂,来吧。”   只见格雷尔伸出手,在那幅画中的洞口处轻轻一按,那里居然像大门一样被推开了,夏尔紧跟着他走进去。   门内竟是和外面暗夜完全相反的世界,一个漫空充满了幻彩光芒的空间,那犹如舞台上的炫目的彩光起初让夏尔什么也看不清楚,稍微适应后,他的眼前浮现出越来越清晰的几个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故人   “怎么……是你们???!!!!!”   夏尔从没想过会再次看见的人,就这样如此突兀地出现在眼前,熟悉的人影让夏尔惊得瞠目,诸多话语涌出心间,却也只能如鲠在喉地塞在那里。   “为……为什么……”   不似吞吞吐吐的夏尔那般惊诧,屋里的人只是在一闪而过的意外后全部换上了如这房内光线般灿烂的笑脸,站在最右边的那个满脸雀斑的孩子笑的最开心,他大喊了一声:“Joker哥,是Smile耶,看来我们的排练不会浪费啦,哈哈,还等什么呢,快开始吧!”   “是啊是啊,竟然都没有被通知演出时间就要开始了呢!不过这对于我们诺亚方舟来说怎么会是问题呢。那么,来吧,我的兄弟姐妹们。现在就让我们为Smile献上一场童话世界的贺礼吧! It’s show time~~~”   伴着Joker的话音落地,只见他一跃而起在空中翻转了两周,稳稳落地后左后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一支彩色的短棒,再随着他一扬手,那彩棒就化为了无数彩色的花朵被洒在空中。   纷纷的色彩在缤纷的光线中如雨而下,令置身其中的夏尔已经完全忘记了这还是阴冷的地狱,如水的夜晚,诙谐而欢乐的音乐随之响起,配合着马戏团成员一个个着装出场,整个空间真的化为了童话的世界。   Joker不断地变幻出新的东西从天而降,气球,缎带,甚至糖果。   Peter和Wendy一边表演着空中飞人,一边扔出小型的烟花绽放在空中。   之后是Dagger带着他的飞刀出场,先是轻松地丢出几枚正中靶心,之后用竹签投向空中掉落的糖果,准准地把它们穿成一串串落下,有几支精准地落在了夏尔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只见Dagger狡诈一笑,看准站在夏尔旁边红发死神,用力丢了飞到过去。这次飞刀可没有朝空隙飞去,而是直冲冲地射向格雷尔的脸,还在痴迷观赏的格雷尔吓得赶紧飞了起来,可紧接着又有更多的飞刀不依不饶地向他飞去。格雷尔四处躲闪着惊呼乱叫,被迫地加入了表演之中,夏尔看到他滑稽的样子,脸上不知不觉地牵起了由内而发的笑容。   这时钢丝上的公主在上空出现了,轻盈跳跃在在彩色钢丝绳上的Doll无疑就是一只高贵绝伦的洋娃娃,举着阳伞在纤细的丝绳上抄夏尔挥手,他绽放出的热情笑颜,和曾经在帐篷里将凡多姆海伍公司的棒棒糖分给夏尔时一模一样。   Beast也带着她的驯兽出场,不过不再是那只让夏尔过敏的老虎,而是一只貌似狼狗却比狼狗的身躯庞大好几倍的奇兽,似乎不是属于人界的动物,却与Beast达成了完美的默契,Beast手中的皮鞭也不再是鞭打野兽,只是舞动着指挥,这只奇兽就完成了各种高难的动作。下一秒钟,这只奇兽则向夏尔跑过来,在夏尔惊魂未定的惊呼之中,它将夏尔稳稳地驮在了身后,飞身带夏尔跳上了Doll所在的钢丝之上。   居高临下更是别有一番风景,夏尔在上空看着满天飘零的色彩和下面热火表演的团员们,感到了一种长久以来都不曾体会过的快乐,那些郁结于心的黑暗与阴郁,在这一刻,在这华光之下,统统都荡然无存了。   在夏尔的俯瞰的视线中,一直没见人影的巨汉Jumbo走了出来,他从口中喷射出串串火焰,不是炽烈的红色,而是像夏尔眼睛那样幽邃的深蓝,焰心则是像契约印记那样幻魅的紫色。Jumbo一边表演一边跑动,吐出来的火焰却神奇般地留在原处。夏尔忽然发现,他是在用火焰书写字迹——S-M-I-L-E-——H-A—那是……那是……夏尔的眼眶不受控制地酸楚了一下,他认出了那样的字迹,用深蓝和靛紫的火焰描绘出的:   □□ILE !HAPPY BIRTHDAY !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   来不及多想,夏尔已经被托着他的奇兽带回地面,团员们纷纷将他围住,最后Joker再次一个空腾跳到夏尔面前,左手伸出那个彩棒,一眨眼就变成一只打着深蓝丝结的纯白色蔷薇。   那只蔷薇递到了夏尔眼前,同时夏尔听到了全体全员热情洋溢的声音:Smile~生日快乐!   怎么会……怎么会……被欣喜的,感激的,迷惑的情绪包裹着的夏尔不知道该怎样思考,他接过Joker手中的白蔷薇,只能吐出最简单的答复:“谢……谢谢……你们……可是…今天真的是?”   “今天按着你们人间的算法,是12月14号。”音乐此时也恰到好处地收住了尾声,刚刚一直被飞刀追得四处逃窜的格雷尔也气喘吁吁地靠了过来:“昂,你这小鬼还真是幸福啊!不过又耽误了我不少的工作时间诶,算了,就当你们给我免费的演出算作赔偿吧,现在,你们,你,你,你,快给我吃下药,我千里迢迢地送来,要是还误了时间坏了事,还不知道要被那个恶魔怎么凶呢!”   格雷尔一边嘟囔一般掏出一些黑色小药丸分发给诺亚方舟的团员们,看起来都和塞巴斯逼夏尔吃下的那颗差不多,Joker他们每个人都轻车熟路地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去,还不忘笑着道一声:“谢谢红头发的漂亮姐姐~”   红头发的漂亮姐姐?!!咳咳咳,这个称呼让夏尔一口气没上来,呛了一阵风咳了几声。   “小鬼,你这是什么反应。”分完药丸的格雷尔不满地拍了拍夏尔的头:“要不你也这么称呼我好了,昂!”   “我才不要。”夏尔嫌弃地撇了撇嘴:“你们看来是已经很熟悉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华丽的演出落幕,夏尔这才顾得上收束起雀跃的情绪,吐露出心中的疑问,可马戏团的成员们都只是嘿嘿地冲他笑着,似乎没有谁有出来解释的意思。夏尔只好转向格雷尔:“喂,格雷尔,你来解释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唉,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呀。还有你们这些表演马戏的孩子,看来也是被某人封了口啊,这个透漏秘密的恶人注定要可怜的我来做了。”格雷尔仰天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行了,谁叫我和你这个小鬼定下了约定呢,过来过来,都到这边儿来坐下,听红头发的美丽姐姐讲给你听。”   夏尔胃里不免又翻滚了一小下,但表面还是顺从地和大家一起坐到里面的彩色台阶上,格雷尔把他的红发一甩,用声情并茂地姿态把一切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了解   格雷尔用天生丰富的肢体语言配合着夸张的表情,啰啰嗦嗦了大半天,夏尔总算是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原来是塞巴斯拜托死神把已经登记在死亡名单上的马戏团成员们除名的,理由是——他们的存在是非常有意义的。不过死神界当然不会毫无凭据地承认这个说法,所以拒绝用死神图书馆储存的灵束让他们复活,而塞巴斯执意如此,而且不惜亲自付出灵束提供复活他们的药剂,抱着半是惊诧半是看笑话的心态,死神们居然达成协议同意了这个请求,而且交由每天塞巴斯塞巴斯的不离嘴边的格雷尔来负责。   这也是夏尔第一次听到“灵束”这个词,那是恶魔视之为生命的东西,若非万不得已,不会有哪一个恶魔会愿意付出一丝一毫的,毕竟那无异于自戕。可是塞巴斯却……他说复活这些人是有意义的,他所谓的意义,是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样么?夏尔不敢确定,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住地颤抖,他慢慢抬头,试探着向还洋溢着笑脸的Joker他们问道:   “你们……不恨我么?我骗了你们,还夺去了你们的一切甚至性命,你们……不想报复我么?”   “呐,Smile,这些你就不要再想啦!”Doll摘下表演时带着的团簇着花朵的帽子,露出那张质朴的雀斑脸靠过来拍了拍夏尔的肩头:“事情的来龙去脉,Black都告诉我们了,你也有你的不得已,仔细想想,你对女王,和我们对父亲,是一样的,我们曾经也一直做着相似的事情,所以我想不会有人比我们更能理解你了。都过去了,Smile。”   “都过去了……么?”夏尔湛蓝的眼中闪动晶莹:“那,塞巴,哦,Black还和你们说了什么别的么?”   “嗯,因为好像复活我们还需要灵魂完全恢复才能呆在人界,所以Black就把我们安排在这里修养,这个红头发的姐姐会为我们按时送药。他告诉我们你生日在12月14日,说那个时候我们差不多也可以回到人界了,准备一个节目表演给你,你一定会高兴的。所以我们一直在这加紧排练,谁知道临近又被通知事情有变,也没说怎么了,就说暂时你没法在人间看我们的演出了。本来我们还觉得遗憾来着,却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就是你生日这天,在这儿遇到了你。怎么,难道是Black让你来的?”   “没……不是……”Doll挠着头漫不经意叙述的事情,却如同重锤一般在夏尔心上钉下狠狠的一击,忽然铺天盖地而来的真相让他无法消化,为自己庆祝生日准备的演出,这也是塞巴斯安排的么?那个恶魔……为什么……为什么……   “哦,Black还说,其实你早把我们当朋友了,若是看到我们活过来还能继续表演,一定会让你过一个愉快的生日的。嘛嘛, Black的口气还真是讨厌啊,还说什么你这样的伯爵能把我们当朋友是多么不容易,其实明明就是Smile你总是害羞才叫不到朋友嘛,不过放心啦,我们也早把你当朋友了,要说我们的经历,也算同病相怜了!对吧!”   “朋友……你们……塞巴斯钦……”夏尔猛然把身子背了过去不让众人看到他的脸,但却掩不住他极力控制又无法控制的颤抖肩头。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啊,是多年以来压制在心底,甚至连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还拥有的那种情绪,就在这一刻完完整整地爆发了出来。不可以被看到,不可以被看到。   为什么呢,为什么塞巴斯会知道。自从马戏团时间后,夏尔都在极力避免着提起这段记忆,他一直佯装地表现出是因为反感关于凯尔宾男爵所作所为,而实际上他自己心里清楚,每每看到与马戏有关的东西,每个睡不着的深夜,令他心里最苦痛的,才不是关于男爵的那些龌龊,而是眼前总是浮现出Doll,Joker他们那时热情的笑脸。那些笑脸曾像太阳一样温暖过夏尔的心,可他又用自己的双手熄灭了这些太阳。夏尔不愿承认,也不会承认,他对这些人的感情是不同的,朋友这种词,不是应该早就在自己人生的字典里消失了么?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极力否认并隐藏的心事,会被那个恶魔猜中?就算是他猜中了,不是应该嘲讽自己么?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悄无声息地来复活他们,还为自己庆贺……生日,还付出了堪比生命宝贵的灵束,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么?   怎么会……这样呢……   格雷尔望着肩头颤抖不止的夏尔的背影,无奈地摊了摊手:“看来,这真相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了,不过既然已经如此,不如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伯爵!”   “还有什么?”夏尔背对着格雷尔囫囵着问。   “这个也是我前几天才知道的,你的执事不仅仅是拿出灵束给马戏团的这些孩子做药,还拿出了更多的灵束用来给你做药。”   “给我??”意外地夏尔顾不得掩饰,一下子转过头去。   “是啊,给你,人类在地狱呆的太久会被瘴气虚弱致死的,你来的时候,应该被警告过吧。可是现在你算算,你在这里完好地生活了多久了。都是因为按时服用了用塞巴斯的灵束做的那些小药丸啊!”   “药丸……”夏尔似乎想起了什么:“是……黑色的小药丸么?”   “没错,就和这个差不多!”格雷尔丢出一个刚才分发剩下的小药丸。   熟悉的颜色和大小,那正是那天晚上,塞巴斯托在掌心里递给自己的药丸的样子,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自己却……   啊……悔恨和愧疚像是两条盘旋的蛇紧紧地缠在夏尔心头,让他感到喘不过气来:“格雷尔,那塞巴斯损失了这么多灵束,他没事……吧?”夏尔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仅仅是凭着最后的本能支支吾吾地这样问了一句。   “没事!!怎么可能,我刚才说了那么多灵束对恶魔有多重要你没听懂吗?虽然塞巴斯钦算是很不得了的恶魔,可那也经不住不断地付出这么多灵束啊,就算提供给这群孩子的是在预算之内,但是给伯爵你的,可就是预算之外的了啊!”格雷尔满脸心疼得要死的表情,仿佛是在责怪夏尔。   “可是我也只吃了一颗药丸啊,这,不会影响太多吧。”夏尔闷闷地道。   “一颗!!谁说的,让你这种人类在地狱延续生命,可是比复活死人需要更多的灵束,你在地狱多活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只有一颗。”   “可是真的……”   “喂,死神说的话你还不信嘛,再说我可是亲眼看到那个棺材店的变态老头手里的灵束是要制出多少药丸的。一定是人家善良的塞巴斯不想你这个小鬼知道太多,混在你的食物里也说不定昂。”   夏尔没再接话,他甚至无暇去质疑格雷尔用“善良”来修饰“塞巴斯”这个听起来略刺耳的修辞。因为格雷尔的话让他想起了缪卡一日不缺地为他送来的巧克力蛋糕,他一直认为那与平时出自塞巴斯手的黑色巧克力味道有极为细小的差别仅仅是因为自己身在地狱的错觉,加之那次提到蛋糕的时候缪卡的闪烁其词,以及以往的种种,种种……   他沉默了,这个在人生阅历中极少用自身的感情来应对状况的少年,此时早已不知所措。格雷尔看着刚才脸上还挂着神采的夏尔忽然变成这样,也感到有些局促。   “红发姐姐,我们刚让Smile开心一下,你又惹他不高兴了。”Doll半开玩笑地搭话。   “唉~我也不想啊,可是这小鬼早晚要知道这些。”格雷尔也很无奈。   “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格雷尔。还有大家,谢谢你们的演出。”谦和而真诚的道谢,出自夏尔之口实为难得,马戏团的孩子们不是特别了解夏尔自然不觉得,可是见多了夏尔跋扈样子的格雷尔被他这一反常之举都搞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呃,别这么说呀,我,也没帮到什么忙。”格雷尔扭了扭身子。   “所以你必须要在之后一直帮我,是不是,我们的约定,我可记得呢?”夏尔再次抬起头时,刚刚温和真诚的样子早就不再了,当格雷尔又看到那只美丽但充满狡黠的蓝眸时,心里已事叫苦练练,甚至怀疑刚刚听到夏尔的道谢只是一场梦。   “好~~~~吧~~~~~~我怎么会放弃那么诱人的条件呢,你的忙我帮定了,那就说说你这次要做什么吧。”   “诶?夏尔你遇到困难需要红发姐姐帮忙吗?也让我们听听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什么。”   “是呀是呀,我们也很厉害的哦。”听到Joker团长的询问,团员们也都附和着。   “好!”夏尔同意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还有另外的人全无目的地主动提出要帮自己,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会选择如此,夏尔不是很理解,但是他明白,这件事里面没有威逼利诱,没有利益交换,更没有缔约结契。这里面存在是,是他在之前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一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动摇   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还是随意地坐在刚才那个台阶边上,只不过这次的主讲变成了夏尔,他尽量精简了语言,把女王的任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致使他找到这间屋子的一切来龙去脉都清楚地叙述了一番。   “哦~我说最近怎么听说地狱里有了内斗得不可开交,原来是发生了这件事。”听完之后的格雷尔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内斗?你是说?塞巴斯和……”   “嗯,怎么你连这个也不知道,似乎听说兄弟二人已经彻底决裂了,塞巴斯那小子,这次是真的触怒他老哥了。因为你一个人类和魔王大人对抗,以哈迪斯那个性格才不会相信他只是为了契约,在他看来就是自己的王位收到威胁。”格雷尔似乎对地狱的状况很了解。   身为贵族,宫廷中因谋权篡位而致使亲人反目血流成河的事夏尔不是没听说过,王者对于对自己王位有威胁的人,向来不会留半点情面,夏尔心中掠过一丝担心,可脸上依旧风平浪静。   “事情就是这样,怎么样,格雷尔,我怎样才能见到我父母的灵魂,你有什么主意么?”   “这个嘛,如果说你父母的灵魂确实是用来支持魔殿的话,那就真的难办了,因为放置的地方非常特别,可以说是另一个空间,除非哈迪斯本人,否则没人能送你抵达那里。所以,想要偷偷摸摸的是不可能的。”   “那岂不是束手无策了?”夏尔有些着急了。   “是人都会有弱点吧,哦不,那个什么魔王可能不是人,但就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可以想到一个能够胁迫魔王就范的办法,就好像Smile现在,不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红发姐姐你对他言听计从了嘛!”Doll在旁边扯了扯格雷尔的头发说道。   “喂,我好心帮你们这群小鬼,居然都欺负我。”格雷尔不满地哼哼:“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能够威胁魔王的事,会有么?”夏尔并不觉得这是个容易的事。   “嗯,听上去是不太可能,不过你看,想塞巴斯那样的恶魔,我也不会相信他会被你这个小鬼威胁住,更想不到过不了多久,我也可以对他随意使唤了哈哈,所以说,事在人为,哦不,我们该说事在神为,给我点儿时间,我好好想一想,为了我的小塞巴斯钦,我也一定要给你这个小鬼想出个法子呀,哈哈哈。今天天也快亮了,我也要先回办公室报道,以后每个晚上我还会来这里,我们就每个晚上在这里见面好了,说不定我很快就会想出办法哦。”格雷尔倒是很自信。   “那好。”夏尔也不想让缪卡他们发现自己今天的行动:“我们明晚还在这里见面。”   “好!”马戏团的一群孩子都表示赞同。   临走之前,Joker拉住了夏尔:   “Smile,你和过去的我们一样,都过着在钢丝上行走的生活,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帮你的,相信我们。”   “嗯!”夏尔用力地点了点头。肩头那只手不属于冰冷的地狱,夏尔感受到那上面来自人类的温度。他露出确信的表情,然后挥手和他们暂别。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不存在昼夜过渡的地狱,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对于生活在这里的寿命无尽的恶魔们来讲,时间似乎是没有意义的,因此也不存在时钟之类可以计时的工具。可夏尔知道,天很快就会亮了,一会儿西鲁或者梅蒂斯就会过来侍候他洗漱,虽然彻夜未眠的夏尔非常疲惫,可他不想让一会过来的人看出端倪,所以不仅不能睡下,尽量要连疲惫的倦容也掩盖无暇才好。   于是夏尔自己走进浴室,脱下眼罩把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这样一来一会儿有人来的话,就说自己醒得早一切都收拾妥当就好,还可以看起来精神一些。   用白毛巾拭干脸上的水珠时,夏尔嗅到上面有熟悉的白蔷薇的倾向气息,再猛一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右眼中的紫色五芒星依旧醒目,它泛起的轻微光晕似乎让夏尔受到了某种蛊惑,不知不觉地轻启薄唇想要叫出一个名字,可话语一到喉间,理智似乎又突如其来地迎面扑来,意识到并没有一个充分召唤理由的夏尔无法发声,而刚刚那一瞬间冲动的勇气,也早已遁影无踪。   正想要再次酝酿出刚刚的情绪,却听到外面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夏尔只好慌忙地把眼罩带好,再一转头,看到了已经来到浴室门口的缪卡。   “怎么是你,梅蒂斯和西鲁呢?”   “妹妹和西鲁今天有些事情脱不开身,我来帮您洗漱吧,早餐我也一并带来了。”缪卡笑笑说。   “不用了,我自己都收拾好了,可以吃早餐了。你不忙的话,陪我聊聊天行么?”夏尔错开缪卡走出浴室,提出了少见的请求。   “当然可以。”缪卡也一直想要和夏尔多亲近一点儿,听到这个来之不易的请求欣然同意。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浓汤,沙拉,还有那每天形状各异,但口味不变的巧克力蛋糕。夏尔出神地看了几秒钟,终究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坐在桌边小口地吃了起来。   “不是说要和我聊天么?怎么不说话了?”缪卡看出来夏尔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忽然想到一些事。”夏尔被点醒,咽了一口蛋糕:“那个,你们殿下,最近怎么样了?”   “殿下?殿下那里一切都好。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了?”   “你能帮我去传话,让他来见我一面么,缪卡?”   缪卡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夏尔很久都没提到过塞巴斯了,而且从塞巴斯殿下每天的表情看来,似乎等到这一天的到来要破费功夫。突然之间就听到夏尔这么说,缪卡都按捺不住地欣喜若狂起来,不过就在他冲动地想要随口应允时,那个殿下很久之前对他下的命令冷不丁地跳了出来,让他不得不扭转口舌说出另一番话:   “夏尔少爷,这个,算是命令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尔被他弄得有些莫名。   “嗯,这是殿下的意思,他很久之前就交代过了,如果您要见他,只有说出那是命令他才会来,否则的话……他说他没有办法违反上一个命令。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殿下原话就是这如此交代的,我实在是……没法解释得更清楚了……”   “不用解释,我懂了。”夏尔冷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吃好了,昨晚休息的不是太好,现在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逐客的意味明显,缪卡心知肚明:“好,那我把桌子收拾了就走。不过,还是不得不问清楚,夏尔少爷,您刚刚的请求……”   “那不是命令,你不用传话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夏尔说完就离开了餐桌。   ————   他的确是没有休息好,无法掩盖的两个黑眼圈成功支走了缪卡,可是夏尔倚在床边却丝毫没有睡意。刚刚缪卡的一番话,与其说让夏尔很是介意,倒不如说是令他十分生气,塞巴斯那番话的意思无非实在□□裸地指责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若要挽回就必须先自己打脸否定之前的命令。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个恶魔带有戏谑的嘲弄语调,和亮着红眸一如既往地奚落着包括自己的所有人类的愚蠢与自负的样子。   是啊,他们之间,终究只有一根的契约之线连接,那根线纤细却但坚韧,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分道扬镳,亦不会让他们之间多出除此之外的更多瓜葛。所以塞巴斯在即便帮助他的时候也会□□裸地揭开他的伤疤,而不会像亲人那样体谅自己尴尬的情绪,让不愉快的事情一掩而过。   亲人……等等……不对,为什么会拿那个恶魔比作自己的亲人来设想啊,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冷不丁又从一种莫名情绪中惊醒的夏尔陷入了对刚刚的自己无限鄙视之中,那真是可怕的想法,要赶快忘记才好。契约,恶魔,都是不带感情的交易,自己根本不需要内疚和妥协,哼,才不会如他所愿,契约,自然有契约的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相聚   盯着天边的夕阳下沉,夏尔终于熬过了漫长的白昼,他太渴望夜晚的到来,那样就可以去见马戏团和格雷尔他们,那群人现在对他而言是希望的所在。   因此夜幕刚沉下不久,夏尔估摸着缪卡他们也不会再过来了,就亟不可待地去了回廊那边,仔细端详那副画,依旧看不出有什么门道,但当他学着格雷尔的样子努力踮起脚尖把手按到画上的洞口处时,竟奇迹般地也推开了那扇门。   “有人吗?你们在哪?”   昨天耀眼的房间里今天只有正常的灯光,而且空无一人,夏尔试探着往里走,听到了越来越大的喧哗声,顺着声音走过去,原来里面别有洞天。   进门的房间已然不小了,可是里面这一间更加宽阔,原来这件才是马戏团成员的练习室,摆放着各种演出的道具和服装,他们正在上面跳来跳去。   丢飞镖的Dagger先看到了夏尔,他挥着手中的小刀抄夏尔大喊:“Smile,你来得好早啊,红发姐姐还没来哦,先一起过来玩啊!”   玩!夏尔看着他们那些要命的危险的动作默默汗颜。   “嗨~~~~Smile~~~~~~~~”   闻声抬头,是Doll倒挂在钢丝上和在和夏尔挥手,夏尔一边回应着挥手一边走过去,靠近后,夏尔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Doll所在的钢丝架看起来比往常的要高出许多,两侧的支撑杆纤细但似乎有很强的任性,不会断掉却使得绑在期间的钢丝有更多波动的余地,人走在上面,必定比普通的那种要难出好几个层次,更骇人是,夏尔看到整个钢丝绳的下方都铺着针尖朝上的钢针砧板,这个东西夏尔在演出场见过,那是为了体现出高难度而获得演出效果才会放置的,可是现在他们只是随意练习,没必要这样吧。   “喂,Doll,只是练习而已啊,这太危险了吧?”夏尔冲着上面的Doll喊。   “哈,这你就不懂了吧,Smile,要想表演出最高水平的踩钢丝,只有平时练习比正式演出的难度更大,真正演出时才会觉得轻松自如,正式登场的时候我们还会绑上安全带,可练习的时候我都不带的哦,不信你看看。”Doll说完还在那摇摇晃晃的钢丝上翻了两个跟头。   他的身上的确没绑安全带,亲眼确认了这一点的夏尔更是觉得心惊:“你们,不怕真的发生意外么?”   “嘛嘛,Smile太小瞧我了,我怎么可能出什么意外嘛,再说哥哥姐姐们都在这里,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他们也一定会接住我的嘛。”从Doll自信的声音里听得出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练习。   抛开他前半段自夸的话不谈,Doll的后半句话着实是让夏尔羡慕的,马戏团成员之间的关系,那是将生命都能相互托付的信任维系着的关系,早就不是能用简单的朋友一词来形容的,所以,就算是他们说自己是他们的朋友,也只过不是……夏尔这份不合时宜的感伤还未等完全释放,Doll那热情的叫喊声又响起来:   “Smile也上来走一圈吧,我记得上次你入团测试的时候,平衡感觉蛮好的嘛,虽然这个有点难,不过,喏,你可以系上安全带,如何?嘻嘻。”   上次入团考试是怎么走过的那条钢丝,夏尔当然心知肚明,他恨不得一辈子都想不起那段记忆才好,此刻他也绝不会去干这种要命的傻事:“我……我看我还是不……”   “怎么,你害怕了嘛,你可以绑安全带嘛,还是说最近过的□□逸变胖了怕踩断了钢丝绳?”   面对Doll玩笑式的嘲弄和挑衅,夏尔本能地不甘示弱起来:“谁害怕了,走就走。”   “好哦好哦!”夏尔这一说,马戏团的其他成员也都边起哄边围了过来。   即便是因为冲动才答应下来,但心里还是不住地隆隆作响。可夏尔的性格又让他定是不论如何也不会就此示弱,已是骑虎难下的少年只能镇定地爬上通往钢索的梯子。那么又高又细的钢丝,光是看一看都觉得心惊,怎么才能走的过去呀,可是这样的抱怨现在又能有什么用呢?只能尽最大努力不丢人就是了。   快到顶端时,Doll伸手拉了夏尔一把,等夏尔站稳,他甩过来一根安全绳:“来,我给你绑紧一点儿,不要太担心嘛,你看你嘴唇都有些白了。”   “我才没有担心。而且我也不需要安全绳那种东西。你不用,我也不用。”被说胆小的夏尔才刺激下做出了更不理智的决定,话一出口,就成了定局。   Doll听到后倒是变得更兴奋了:“哈,Smile有勇气,看来也许你真的很适合来我们团发展呢。不带就不带,反正我们大家都在这,所有人,都不会让你有事的,嘿。那就开始吧~”   所有人……么?夏尔似乎又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让他感到心间暖暖的,不过下面的欢呼声和旁边Doll期待的眼神容不得他再想这些,看着摆动不定的钢丝,还有下方地面针毡上那些亮眼的针尖,夏尔咬了咬牙,定神踏了上去。   承受了重量的钢丝随着夏尔落脚的位置下垂了一些弧度,因两侧的撑杆会随着韧性弯曲,导致钢绳在夏尔每动一下时都会随之更大幅度的动荡,开始的几步,夏尔伸着手臂还勉强调整平衡,围观的人虽然也为他的摇晃捏了一把汗,但是鉴于大家都见过他那次入团的钢丝秀,所以都觉得这只是刚上去有些不适应,因此都在为他欢呼鼓劲儿。   本就毫无经验的夏尔听到人声的乱嚷,心绪就更没法平静下来,当他的左脚再次抬起打算迈出一步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一晃,整个重心瞬间开始倾斜,还在钢丝上的右脚一倾,头部下沉,身体翻转,整个身子都从钢丝上脱落下来。   “Smile!!!!!”   本来以为夏尔只是单纯的晃几下,却没想到他这么突然地就掉了下来,下面的Joker他们来不及反应,都开始从四周冲向钢丝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还在钢丝上面的Doll一个空翻上前倒挂在钢丝上,她甩下的手臂刚好和夏尔空中手臂的位置交错,他摸到了夏尔的衣袖,夏尔一回手便轻易地扣住了Doll的手腕。   “他抓住了……”下面要冲过来的成员们看到这一幕,终于都占下松了一口气,多年的了解让他们确信Doll的能力完全能拉夏尔上去,Doll也一样,还冲着Joker抛来一笑,有一种“看我厉害吧”的意味。   但是,就在大家都把心落回原位,就在Doll打算回手扣住夏尔拉他上去的时候,让他们大惊失色的一幕突然就发生了。夏尔忽然就把抓住Doll的手腕松开了……   刚刚还抓得紧紧的,一两秒之间,不可能忽然就没有力气了啊!措手不及的意外让Doll刚刚冲Joker露出的笑僵在脸上,但更多是惊惧和担忧的情绪占据了她大脑,慌乱之中他又竭力荡起自己想要抓住脱手下坠的夏尔,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夏尔的位置已然在他手臂的范围之外,拉住他已经是不可能是事情了。   而在下面站着的Joker他们,本来已经是进入了放松状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们先是愣了一秒,然后顷刻之间大家都反应过来,继续起步冲向绳索那里,可就在这一停一顿之间,原本还赶得及的他们现在明显不可能再在夏尔掉落在针毡之前抵达那里,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一点,但依旧在分离地伸长胳膊奔跑。   然而,时间不会因为人们的努力就延长,世界也不会因为怜悯谁就放慢运转,一个谁都不想面对但又都知道会成为必然的事实,在顷刻间就发生了,夏尔在所有人惊惧的目光中毫无悬念地靠近了那闪着刺目寒光的针尖,尽管马戏团的成员都曾双手沾血,但他们依旧无法接受一个朋友在他们眼前就经历这样的惨剧,而他们又无力改变,Joker, Doll, Beast,Wendy,每个人,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在最后一幕发生之前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人们便沉浸在黑暗之中,黑暗让周围变得寂静,也让时间变得漫长的难熬,一秒,两秒,三秒……黑暗中的人们默数着那自以为因为错觉似乎停滞了的时间,不可能!就算是错觉,时间也过去了太久,就算夏尔可以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那血肉之躯被钢刺穿过的声音也不该听不到……就在紧闭双眼的众人还在迷茫之间,房间里一个既不是夏尔的叫喊也不是血肉被刺的声音响起,那是一道略有些熟悉,带着些许暧昧磁性的男性嗓音,轻缓又不失力道,一瞬间就盈满了整个房间:   “少爷,原来您如此喜欢这样危险的游戏,喜欢到即便我不在身边,也要拼上性命去尝试的地步呢!”   空阔的房间之中,炫目的彩光之下,如芒的针毡之上,身材修长一袭黑袍的男子以单膝屈地的姿势稳稳地停在那里,他的身体仿佛没有重量,即便足下是刺目的针尖也如履平地。而在他的怀中紧紧裹住的,正是刚刚那个从钢丝上跌落,令众人都惊惧到面如土色的纤细少年,现在从周围人的角度看来,被揽在塞巴斯怀中的夏尔只剩一个墨绿色的小脑袋还漏在外面。   可即便只是这个墨绿色的小脑袋,也依旧极不乖巧地对着刚刚接住了他同时又奉上一句戏谑的恶魔颇为不满地“切”了一声。   对小主人这种习性早就司空见惯的塞巴斯当然完全地无视了夏尔这一行为,他盯着怀中人的面容,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不愧是少爷呀,我的确预料到,您不会中规中矩地妥协而推翻自己之前的命令,所以我也设想过无数种您可能想出来召唤我的奇异理由,可还是没料到,原来您根本就没打算召唤我,而只是让我不请自来呢。”   “你这样的语气,是觉得自己吃亏了么?不过你来与不来,似乎完全可以自由选择呢!”   “可是在少爷面前,我从来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近在咫尺的塞巴斯,红眸中的目光柔和而安然,语调中是不再戏谑的平和与真诚。明明是恶魔,但是不论是额间的碎发还是眉间的神情,都比任何人类更让夏尔感到亲切,塞巴斯如此完美的影子就这样倒映在夏尔睁大的蓝瞳间,令夏尔无言以对。   夏尔把头靠近塞巴斯的胸前,又嗅到了熟悉的白蔷薇的香气。回想刚刚从钢丝上跌落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四面冲来的马戏团成员们和奋身拉住自己的Doll,当时夏尔的心里是感动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一份子了,可就在那瞬间感动的同时,夏尔忽然想到那份本该属于自己的信任,想起那个恶魔在月下对自己许下的誓言,于是他幡然松开了拉住Doll的那只手,那一刻,夏尔没有多想,他只觉得,他愿意为这一份信任,赌上自己的性命。   尽管事到如今,一定会让所有人都认定这是自己早就预谋好的策略了吧,塞巴斯也不例外,可夏尔已经不想再解释了,被怎样看待,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已然无足轻重,只要结果是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HI~各位久等了,因为工作忙来的迟了点儿,不过等待一位淑女也是你们这些绅士的荣幸,对不对昂~~~!!”   美好的气氛忽然就被破门而入的红发死神破坏掉了,可这个来人却还毫无意识地沉浸在自恋的世界中,甩着他飘逸的红发飞也似的跳到钢丝绳上做了个女式行礼,等他睁眼看清眼前的一幕时,才又立刻陷入了癫狂状态:   “啊!!!亲爱的~塞塞塞塞塞~塞巴斯钦~~~~~~~~~~~~~~~~~~~~~~~~~~~~” 作者有话要说:  呐~各位期待的一幕终于来了,枭枭卯足了劲让这一幕没有拖沓到下一章,因为马上就要回家过年啦,路途奔波生活忙碌,更新速度就不好说了,还是在这之前让少爷和执事君相聚吧,也算了却了枭枭自己一块心病(众:踹~这不都是你搞出来的么。)   之前看到一直在评论“虐啊虐”以及“想揍夏尔”之类的小伙伴,哈,我想说夏尔君有那么可恨嘛,他可是枭枭的本命啊,枭枭一直觉得,以一个13岁的少年心态,他的判断能力和取舍观一直都是令我飞非常崇尚的,为了达到目的,决绝到可以毫不心软,对任何人都可以不带感情的理智判断(包括执事君),这真的是大多数成人也做不到的。可能是枭枭自己的性格也略极端吧,所以才对夏尔痴迷到不可救药的程度。   好吧,我觉得我太罗嗦了,应该把这种精力放在码子上才对,总之呢,总之,虽然这篇文可能还会啰哩啰嗦不知多久,但终究会有一个,嗯,不会让你们再说虐的结局,SO~依旧感谢各位看官继续围观,请相信我,且不离不弃~~(*^__^*)   ☆、那个执事-软肋   “啊~~~~~~~~~~~~”   一声惨叫之后,众人的眼前只剩一幅红发死神一个人趴在针毡上的惨烈景象。而塞巴斯早在格雷尔扑到自己身上之前抱着怀中的人轻巧地跳到一边去了。   “红发姐姐,你没事吧!”马戏团的成员们这时才从刚才的各种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纷纷关切地涌到格雷尔旁边。   “身为死神怎么会被这种东西伤到,太小看我了。”格雷尔满口怨气晃晃悠悠地从针毡上翻过身来:“不过!”他忽然指着塞巴斯委屈地大叫起来:“就算是不会被伤到你也不能如此对待我这样一位淑女啊!太伤心了!太伤心了,你等着塞巴斯钦,等到你侍候我的那三天,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弥补我今天受到的伤害的~~~”   “我侍候你的那三天?格雷尔先生,你究竟是收到了什么刺激居然妄想出这种事情?”执事君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可抱着夏尔的手还没有松开。   “哈?妄想?不不不!我现在可是清醒的很啊!只不过是~~嘿嘿嘿,只不过是你的小主人还没机会把这件事告诉你而已,你可以……”   “格雷尔!!在你还没做到约定的条件之前,你还是别太认真的好。”夏尔连忙打断格雷尔,他现在真担心这家伙一脱口就把自己为了利用他,将塞巴斯当诱饵送出去的事说出来,怎么说自己都觉得很愧对塞巴斯了,再这样的话,真是让他更不知如何自处了。   “我怎么可能不认真,这样诱惑的报答,我就是拼上一切也会做到你这个可以支配恶魔的小少爷的要求的。昂~昂~”   眼见格雷尔双手托腮又开始陷入奇怪的自我沉醉中扭来扭曲,塞巴斯低头看着怀中的夏尔:“少爷,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么?好像有什么和我有关我又不清楚的事呢!”   “什么都没有,总之,那个,暂时,和你没关系,不许问了。”夏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赶紧把头别到一边去避开塞巴斯直视的目光,心里想着反正格雷尔也未必能帮上自己的忙,基本没可能兑现那件事吧。   “是么?既然主人说没事,我也只好相信了呢。不过……”塞巴斯突然把嘴唇贴近夏尔的耳畔:“我可从来没打算过要侍奉少爷以外的人,如果少爷真的要下这一类的命令,最好早一些告诉我,我也好有所准备,以便不辱使命。”   塞巴斯的最后一句话是用只有夏尔才能听到的轻声说的,朦胧的言辞,轻柔的语调随着执事吐出的微暖气息一并流入夏尔的耳中,让他小小的身子几欲要禁不住颤栗起来,该死的恶魔,故意这样想让自己出丑吗!   “啰嗦!快放我下来。”窘态无处可藏的夏尔挣扎着想赶紧摆脱当下的尴尬。   “遵命。”   塞巴斯一如既往平静地说着遵命,就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把夏尔平稳地放在地上。   “哈,真羡慕Smile有Black陪在身边呢,能认识一位恶魔感觉好幸运呀!”Doll一脸羡慕地望着夏尔感叹着。   夏尔听到如此的话语只能垂着眼角斜斜嘴唇。看来马戏团的人已经对恶魔死神什么的相当熟悉了,而且毫无惧怕之心,果然塞巴斯在这期间对他们真的很友善么?还是说那个家伙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一样会讨周围的人喜欢唉。   “格雷尔先生,我记得昨天应该就是你最后一次给他们送药,你今天怎么又来了?”塞巴斯终于把目光放在刚从针毡上下来的格雷尔身上了。   “唔~~~”格雷尔支支吾吾地盯着塞巴斯的脸发愣。   “是我让他来的,这家伙或许能帮上忙。”夏尔站出来做了解释,随即把脸转向格雷尔:“你昨天说回去想办法,有什么结果么?喂!问你呢,格雷尔!”   听到夏尔的提高音量地喊自己,格雷尔总算是回过神来:“问我?办法?哦哦哦,对,我昨天回去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了关于魔王哈迪斯印象,还真想到一个可能是他软肋的事,不过毕竟我是死神不是常年呆在地狱,真实度有几成,这个,可能要问地狱里的人才能确定。”   “哦?你先说来听听?”   “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敢相信。”格雷尔弄出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地狱之王哈迪斯,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人类。”   “人类?”夏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下去。”   “是一个叫做露西亚的人类女子,在那女子活着的时候,哈迪斯曾数次帮她渡过生活中的各种艰难,可是露西亚19岁那年结识了一位英俊的人类男子,并很快就嫁给他了,后来他们和哈迪斯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能确定的是,这个女子和他的丈夫结婚没多久就在一场意外的事故中双双丧生了。于是死神界理所当然地要接收回收灵魂的工作,可是关于那次的工作的资料记载却是这样的——男人的灵魂顺利回收,女子露西亚的灵魂在回收过程中受到地狱之王的大力阻挠,为了避免发生震动两界的争端,死神界默许了地狱之王带走了露西亚的灵魂。”   “那就是说露西亚的灵魂现在依然在哈迪斯手里?”   “没错。”   “可是,就算这是哈迪斯的软肋,对我们有什么用处?”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不是很确定的事情。”格雷尔捋了捋他的长发:“我听说,魔王大人很珍视露西亚的灵魂,一只小心翼翼地供奉着她,可是那只灵魂始终处于忧愁的低迷状态,多年来,魔王绞尽脑汁让那只灵魂快乐,也有无数魔君献计献策,但始终都没法改变灵魂低迷的状态。那几乎成为哈迪斯的一块心病。”   “灵魂……也会有喜怒哀乐?”夏尔有些疑惑。   “是呢,少爷。”这时塞巴斯走了出来,为夏尔以及同样感到好奇的马戏团成员们进行解释:“人类死后的灵魂若是存放在地狱,会呈现为火焰的状态,虽然没有实体,却拥有情绪,依照情绪的变化,灵魂可以变幻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由赤色到紫色,其实就是灵魂情绪愉悦度由高到底的体现,也就是说若是红色则表示这个灵魂处于高度的快乐状态,而若是紫色,则表示其沉浸在无比的苦闷中。”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夏尔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格雷尔说的魔王和露西亚的事,你听说过么?”   “确有其事。”塞巴斯确定地点了点头:“本来我多年游荡在人界,并不知道魔王的这些事,也是最近在想办法达成少爷的任务时,从梅蒂斯那里了解到的。梅蒂斯这些年很受魔王喜爱,她报给我的情况应该是很准确的。其实大部分就像刚刚格雷尔先生讲的那样,更详细的就是,导致二人死亡的事故也是魔王的预谋所致,当初露西亚决定结婚的时候,魔王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另一个人类而不能和自己相伴,露西亚的回答是‘因为你终究不能像他一样一直陪伴我并带给我快乐。’就因为如此,魔王一直对此耿耿于怀,露西亚死后,他就把她的灵魂囚禁在自己身边,以此表现他完全可以一直陪着她,可是带给露西亚快乐这一件事,他却久久无法达成。如格雷尔所说,露西亚的灵魂在几百年来一直都是紫色的,魔王为露西亚的灵魂建造了华丽的宫殿,布置了绝美的鲜花,还请过地狱最高端的彩团里的魔术师,幽默师,舞灵,歌灵为之作出最有趣或是最华美的演出,可始终都是毫无效果。我听梅蒂斯说,有一阵子哈迪斯王几乎夜夜睡在露西亚灵魂所在的那间宫殿里,低声细语地和那灵魂不停讲话,甚至还给她道歉,可那只灵魂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记得那时候听你们说过,恶魔都是可以召唤出人灵魂残念与之对话的,哈迪斯没有这样做?”夏尔想起了之前的事。   “那是要建立在灵魂也由此意愿的基础上,否则是不可能实现的。”   “原来如此。那你确定哈迪斯现在依然还有让露西亚灵魂快乐的愿望么?”   “完全确定。”塞巴斯很是自信:“我是前天从梅蒂斯那里听说的,虽然现在魔王不再兴师动众地做一些取悦那女子灵魂的事了,地狱的魔君们也大多关于此事保持缄默,可是经常被私下召去的梅蒂斯还是会听到魔王和她吐苦水般地诉说这件事,那的确是他如今依然非常在意的事情。”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露西亚的灵魂快乐,或许魔王会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让我见到父母的灵魂?”夏尔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结论。   “没~错~”红发死神跳到了塞巴斯和夏尔之间:“昂,原本还担心我的情报不属实,没想到塞巴斯钦你居然和我想到一起了,去调查了同一件事,我们~我们真是太默契了昂~”   塞巴斯推开就要把身子蹭在他身上的格雷尔:“我必须澄清,这只不过是我和我主人之间的默契,都想到需要找一个魔王的软肋下手,和格雷尔先生您,貌似没什么关系。”   “你们两个够了。”夏尔对于还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争执的二位丢了个白眼,尤其是塞巴斯,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要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真是的:“我说,即使如此,我们要想做到让那灵魂快乐,也不会容易吧,毕竟根本是我们完全不认识的人。”夏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哈哈哈~这就是展现我格雷尔才智的时刻了!”红发死神听到夏尔的话,突然又神经质般地大笑着地跳到钢丝上:“虽然之前不确定,但我还是把那个女人生前的资料全部找出来仔细看过了,现在我对她的喜好已经完全掌握,如何让她高兴我已经有办法了,哈哈哈!小鬼,我也可以是和塞巴斯钦一样厉害的执事昂~” 作者有话要说:  刚看到有小伙伴在54章下面评说我好久没更了期待下文ORZ。我想说现在都66章了啊,而且勤劳的作者君最近几天都是日更了,是不是有手机看没刷新的小伙伴,嗷~要记得刷新呀~      ☆、那个执事-对策   对于这个不定时开启自恋模式的死神,马戏团的成员也禁不住频频扶额,首先按捺不住的就是美丽性感的Beast:“喂喂,你这个红毛的自恋鬼就别卖关子啦,有什么办法快讲给大家听吧!”Beast挥了挥手里的驯兽鞭,毫不忌讳地留露出半嫌弃的表情。   “啊!!你你你你!”不知为何,格雷尔看到是Beast对他指手画脚时,瞬间转出一副无限哀愁的神色:“你这个女人,啊!就是你啊,仗着你和人家亲爱的塞巴斯钦有过不一般的关系就能这样对我说话嘛,啊!!我可不想总看见你总想起那件事啊!”   “混蛋,闭嘴!”Beast满面羞愤地一鞭子抽向口不择言的格雷尔:“再胡说八道我可真的不客气了,才不会因为你给我送药就可怜你。阴阳怪气的家伙!”   “我哪里胡说八道!”格雷尔闪过鞭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躲在塞巴斯背后:“我可是清清楚楚看到过你的走马灯,你和……你和……啊!!!!!!!”   还没等怒火中烧的Beast出手,塞巴斯已然先行一步,一脚把红发死神踢到了另一边的墙角,本能地惨叫把他原本要说的话打回到肚子里去了,而执事君依旧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咪咪笑颜。   “喂,你和Beast,发生过什么吗?”一直云山雾罩地听他们对话的夏尔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满脸疑惑地扯了扯塞巴斯的衣袖。   听到夏尔一问,在场的马戏团其他成员也是一脸茫然地等待下文,Beast则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Joker,手上不自觉地更为紧张地攥住皮鞭;事端的挑起者格雷尔则已经顾不上整理他因摔倒乱了的发丝,因为他也发现了自己好像惹出了不得了的事情;而众人目光的聚焦之处——塞巴斯那里,虽说如沐春风的微笑依就挂在脸上,可那却是因为表情僵住所致的停留。   一秒,两秒,三秒。   执事君用短暂的沉默迅速调整了心态,终于以自然的神色微微低头面对还在期待他答复的小主人:“是这样的,少爷,马戏团事件时,为了完成您调查孤儿院的命令,我对Beast小姐用过一些幻术,所以她因此有一些不切实的记忆,这才引发了误会。至于是怎样的记忆嘛,这个,似乎不太适合少爷您这样的小孩子知道。”   “切。”这句不屑是夏尔每次被执事称之为小孩子时的本能反应,至于塞巴斯所说的其他的事,夏尔感觉自己也许是懂了,又也许是没懂。他能感觉到这是一件让塞巴斯难以回答的事情,不知为何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因为恶魔模糊的答复感到愤然,此时夏尔唯一的心思就是——不该让塞巴斯在这么多人面前因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为难才对。   “算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格雷尔,你赶快过来把该说的正事讲一讲。”   夏尔主动绕开话题,让算是知情的三人都送了一口气,尤其是格雷尔,他刚刚一直都在担心塞巴斯会因此一手把自己给掐死,夏尔的话让他如获大赦,这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回到人群这边。   这期间内,Beast悄悄贴近塞巴斯身侧与他有些交流,虽说是用很轻的声音,可是站得很近的夏尔还是把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   “Black,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那些真的都只是我产生的幻觉?”   “当然,我不会对我的主人说谎的。”   简短的对白让Beast如释重负,也让夏尔心中没有来由的一暖。   这时格雷尔已经过来了,只见他一挥手,一系列如旧胶片一样的纸带在房间上空源源不断地蔓延开来,快速地滚动让下面的人只能大概看清上面应该是同一个女人从小到大的影像。   “喏,这就是露西亚的全部走马灯了,一会儿我可以把它暂时留给你们仔细看看。现在先说我的结论,我整个白天可是从头到尾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个女人自从心智比较成熟了之后,她的追求无非是每个平庸女人都会有的财富,安宁和幸福之类,没什么意思。真正的突破口是她在还是孩童时期经历的一件事,那大概是她6岁的时候,曾机缘巧合地遇到一伙从遥远的东方而来的艺人,那些人当街表演了一些“东方绝技”,像吞剑,飞檐,跃火,驭兽之类。那场偶遇的演出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喜,还是孩子的她第二天又去同样的地方想再观看一次,可是那时东方艺人们早就走了,小小的露西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去那个地方等候,能成为幼小的她心中执着的渴望,可惜在其之后的一生中都再也未能如愿。”   “东方绝技?至于那么夸张嘛,吞剑飞檐什么的,明明就只是我们诺亚方舟最基本的节目嘛。”马戏团的空中飞人组合首先就表明了态度,其他的成员的脸上也表示出赞同的神色。   格雷尔推了推红框眼镜,炫耀地哼了一声:“所以说你们只是些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我之前告诉过你们了,露西亚和魔王相识和是几百年前的事,按着你们英国算起来,应该是爱德华四世的时候,那个时候离马戏团诞生可是还远得很哟,所以那时候的小孩子若是看到东方的来人表演那么神奇的东西,的确会异常兴奋的。”   听了格雷尔的解释,马戏团的成员都表示理解地沉默着点头,忽然间Joker想起什么是的眼光一闪:“那不是正好?表演这些可是我们的看家本领呀,我们准备一场盛大的演出,博露西亚的灵魂一笑,问题不就解决了!这样我们也有为Smile出一份力的机会了啊!”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红发死神妩媚一笑:“看到走马灯的这一幕时我就在想,夏尔这个小鬼还真是幸运啊,为什么这么巧就认识了你们这群最会表演这种东西的人了呢!这是所谓的天意嘛?让夏尔实现心愿,也就等于让我实现心愿啊~~~~”   一时间马戏团的人和格雷尔都开始喜形于色,只有塞巴斯注意到夏尔还沉浸在凝眉沉思中。   “少爷,您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的确,问题不该这么简单。”   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还沉浸在满足中的其他人的注意,他们都把目光移向夏尔,等着他的下文。   夏尔抬起他深蓝的眸子:“如果只是一场盛大的马戏就能让那灵魂感到快乐,哈迪斯为什么几百年都没成功,地狱的彩团,应该比人界的强出许多吧,他难道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哈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说你们是小鬼还就是小鬼啊!”格雷尔听到夏尔的话,跳到空中转了一圈:“首先来说,哈迪斯是不可能像我们死神一样得到露西亚的走马灯的,所以如果露西亚生前没和他提过这件事,就算他是地狱之王也死都想不出来这女孩会有这样的心结。其次说来,地狱的彩团的确比人界强出百套,可是你要知道,所谓表演都是做出观众所难以做到的事才精彩,你觉得地狱的恶魔们会喜欢观赏他们谁都轻易做得到的那些,你们人类才觉得是‘高难度’的表演?哈哈,所以说,就算是穷尽彩团的演出,也根本不存在类似马戏团表演的东西,懂吗,小鬼们?”   “还真是,这样呢……”夏尔回想了下当初潜伏在马戏团塞巴斯和那个死神威廉的情形,果然这些东西除了人类,其他物种都不会觉得是特别的演出:“好,那就暂时依你的办法而行吧。还是要摆脱各位,再准备一场演出了。”   出乎意料地,夏尔不仅客气地摆脱着马戏团成员们,还恭敬地向他们鞠了一躬,马戏团的人无不瞠目,这还是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个Smile么。还是团长Joker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来微笑道:“我们是朋友嘛,Smile,能为你做些什么,我们很开心,我们也很希望你早点完成任务,然后就能和我们一起回到人间过正常的生活了。不是吗?”   “是呢!”夏尔也回应着相似的微笑:“那么谢谢了。”   “我还可以给各位提供一些帮助。”刚刚一直沉默的塞巴斯也走上前来:“我有一名叫梅蒂斯的下属,她刚好掌管着地狱最大的彩团,我会安排她带你们去彩团练习所在的卡勒弗殿,教你们用一些只有地狱才有的道具和简单法术,你们学会后酌情融合在表演中,会有更好的效果的。”   “哇!那真是太谢谢Black了,我也早就对这些表演多年的把戏感到厌倦啦!”Doll的雀斑子她明媚的笑脸之下也显得可爱极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夏尔交代马戏团的各位好好休息,他自己打算先回去思考一下下一步计划。   回去的路上,塞巴斯优雅地尾随夏尔身后,格雷尔则一扭一扭地尾随在塞巴斯身后,夏尔不免有些烦躁:“喂,格雷尔,我们的讨论结束了,你没必要跟着我们了!”   “什!!!么!!!这就要一脚踢开我了吗,我可是刚帮你出了那么好的一个主意呢,我在的等我应得的报酬呢,伯爵,是不是可以预付给我一些呢,嗯嗯嗯?”格雷尔扭动着身体贴近夏尔,眼神却一直无限暧昧地瞥向塞巴斯那边,弄的那只红眸恶魔看到也不仅微蹙眉头。   “预付?我凡多姆海伍家族可是从来不存在这种交易方式,还没有成果就想要回报?你不要再想了。只要事成,我绝对信守承诺,反之一切无从谈起。”   纤弱细小的身躯,说出的话语却是如此不容反驳的毅然,看待死神犹如看待一切被操纵着的平凡棋子,并不会因为他是神明就有丝毫犹豫和畏惧,这种气场令身为格雷尔的死神也感到战栗因而而不敢再还口,他只好甩了甩那头红发,无限眷恋地望了塞巴斯一眼,丢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了,明晚再见’,随后悄然消失在大殿深处。   “感谢少爷救了我,尽管这一切似乎本来就是您惹出来的。”格雷尔刚一消失,塞巴斯就凑到夏尔耳边用半调笑的语调说道。   “啰嗦!”不知道一向心思缜密的塞巴斯究竟猜到了多少,夏尔只能小心地避开他。   一路沉默着走回到夏尔的卧室,塞巴斯跟进来后,很自然地关上了房门。   房门上锁的声音让夏尔倏地回过头去,他猛然发现现在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就只有他和塞巴斯两个人了。这件事放在过去并没什么特别,两个人甚至已经如此度过了数个春秋。可是此时的夏尔却觉得如芒在背,这种不习惯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是因为之前的好多天都没有和塞巴斯接触过么?还是自己的心思和过去不同了?夏尔无法弄清楚,他只感觉到能和塞巴斯再度这样独处,令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惶然,这种惶然还夹杂着细小的说不清的喜悦,可同时有带着无法排解的尴尬。复杂的情绪搅乱了夏尔的心,令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怎样作为主人对自己的执事发号施令的,在这样一个格局和布置都相当熟悉的场景中,夏尔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曾经一直被他吆来喝去的恶魔竟突然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敢直视恶魔的红眸,而只是一直躲闪般地把目光停留在刚刚落下的门锁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冰释   可惜的是,似乎从始到终都只有夏尔一个人沉浸在难耐的纠结与尴尬之中,夏尔发觉了,这样进退两难的氛围其实只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弥漫着,丝毫没能让身边的恶魔感同身受。   刚刚关上门的塞巴斯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对内心已经萌生异样的夏尔有任何留意,他甚至没有过多关注一直没讲话的小主人,只是极为自然地从夏尔旁边擦身而过,丢下一句:“该休息了,少爷,我先去准备热水,稍后您就过来沐浴吧。”   与之前几年中度过的每一个夜晚毫无二致,有条不紊的步伐,礼数周全的措辞,波澜不惊的语调。夏尔感受着塞巴斯走过带起的那丝微弱的流动空气,缓缓转过身睁大瞳孔追随着塞巴斯走过的方向,恶魔的背影已经拐进浴室消失不见,能昭示着他存在的只剩浴室里开启的哗哗流水声。   一切如常本是件令人安心的事,可在当下如此特殊的情势下,不合时宜的一切如常只会令夏尔内心更难平静。他和那个恶魔之间,经历了那么久的猜忌、误会与分离,并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发生的事终归是因为他身为主人的失误,导致让那个恶魔承受了一定程度的不公平。不论以主仆为论还是以契约为纲,这样的事都从未发生过,尽管尴尬,夏尔还是已经做好了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的准备,哪怕是被那个恶魔嬉笑嘲讽他也接受。   可是事实却令他的所有准备都化为了泡影,塞巴斯的一举一动,都好像把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无形地抹去了,明明是经历了百转千回,明明那个恶魔自身都承受了伤害,他却没有任何反应,疑问、不满、愤怒或是他习惯的鄙薄,都没有,统统都没有。执事君只是如常地在夏尔睡前说准备为他沐浴,仿佛把这一天,和他们之间产生罅隙之前的某一天自然而然地连接在一起,令夏尔甚至开始怀疑,期间经历的那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于是,在放好热水后依旧没看到小主人跟过来的塞巴斯略略心忧地返回到夏尔所在的房间时,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一个瞪大眸子看着自己的方向,但眼神又完全没有焦点,一看就知道是失了神地沉浸在自身的某种纠结里的小主人,依旧在刚进门时的那个位置呆立着。   执事君无奈地扶了下额头走到夏尔身边:“少爷,您这是要表达今天已经劳累到连走到浴室都要我来代劳的意思吗?”说着便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还在愣神的纤细少年往浴室走去。   “啊~?”伴随着本能的轻声惊呼,夏尔也回过神来,他没听清刚刚塞巴斯说了什么,等看清自己现在的状态后,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别的什么,就只有怀着一颗忐忑的心,任凭那个恶魔主导着一切。   浴室里的温度和湿度都比外面的房间要高一些,配合着淡淡的白蔷薇香气,正是夏尔一直以来最为享受的一种状态,当然也是只有塞巴斯才能调和出来一种状态。   塞巴斯把夏尔放在地上,灵巧的手指搭在小主人身前,娴熟地为他解开领结,衣扣,长筒袜上的扣带,再为他一件一件褪去身着之物,眼罩,外套,衬衫,长袜……一系列动作流畅自如,宛如天成。   这样熟悉而舒适的服侍让夏尔不由得想起之前一段没有塞巴斯的日子,虽然有三个奉命而来的小恶魔小心翼翼地围着自己团团转,可本能不习惯被他人触碰的自己始终也只是能接受他们接递衣物那种程度的服侍,从来不会允许他们更近距离地接触自己,再加之那时候心情烦乱身体虚弱,所以每日的洗漱沐浴也就是草草了事。   说起来,这样舒适的享受,还真是久违了呢。   可是,一瞬间,又一个念头划过夏尔的脑海里,为什么时刻与旁人本能保持距离的自己,从来都没有排斥过眼前的这个恶魔呢?相反地,自己反倒是不经意之间就完全接纳了他,仅仅是因为他恪守了无上的完美令自己无可挑剔么?   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夏尔心中便开始萌生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塞巴斯,或是自己的无从解答的疑问,他甚至从起初的为之困惑慢慢发展到开始习惯,习惯它们不被解答就搁置在那里,长存或是消亡。   在沉思中不知不觉衣衫尽落,在沉思中不知不觉已经被放入水中,背脊上有被抚过的温水溜过,恰到好处的触感足以让夏尔褪尽压制已久的疲惫。身体上的舒适是毋庸置疑了,可是精神上却着实有些别扭,过去不论是发言还是沉默对他来讲都格外自然的沐浴过程,此刻却不论怎样都令他感到别扭。   他和那个恶魔分开的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又从红发死神那里得知了很多秘密,想要了解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塞巴斯后来和魔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塞巴斯到底为什么会复活马戏团的人?比如失去那么多灵束的塞巴斯现在情况如何?比如……纷杂繁多的话题充斥着夏尔小小的头脑,但不论哪一个又都让他觉得没有足够的底气讲出来。而平时一向爱不怀好意多话调侃的塞巴斯这时却又故意般地惜字如金,只是一直死死地沉默地帮他沐浴,令夏尔无法寻找到任何一个打破寂静的突破口。   简直是煎熬!   内心似好被惊涛骇浪冲刷着的夏尔无意识地拍了拍感觉快要炸掉的头,继而又无意识地把手重重地摔进水里,激起的水花溅出来,刚好有一滴落在塞巴斯的眼角边。   “怎么了,少爷?”一直沉默的塞巴斯终于在小主人的异样举动下有了反应。   “我……没什么。”夏尔定了定差点就要控制不住的心神:“我是想说……这次的任务,格雷尔和马戏团应该都能帮上忙,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会……尽量避免让你参与进来。”   “为什么?”恶魔的红眸略略一闪。   “我从格雷尔那里得知了……很多事。而且,和自己的兄长作对,终归是太为难你了吧。”夏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整句吐露完后,头也随之低了下来。   明明开口之前脑中回旋着无数件事,可是真正脱口而出的,居然是那件一直被死死压在脑海角落里的。经历过之前的事,夏尔多少也能察觉塞巴斯和魔王之间关系必定已是不容乐观,加之后来从死神那里知道塞巴斯献出了灵束自身受损,他不知何时就在脑海中压住了“魔王可能对塞巴斯不利”这样个念头,直到刚刚忽然地就说了出来,并且说出来的还不单单是一个想法,而是连带着解决这个问题的整个决定,这样一来无疑把自己对塞巴斯极力隐藏着的担心表露无疑。   “诶?少爷这是在关心我么?”   听不出是揶揄还是玩笑,恶魔不知趣的追问让泡在温水中的夏尔一瞬间感到脊背涌过一缕冰凉,夹杂着后悔与不知所措,自知今日行为早已反常到极致的夏尔只好装作玩弄水中的手指,更深地低下头,沉默着避开所有和塞巴斯目光交流的可能。   “您这个年龄,总是这样心事重重,可是会耽误长身体的呦。”顷刻间变为轻松语气的调子在夏尔耳边响起,随后夏尔感到头顶被一个轻柔的触感覆上了。那是属于恶魔的的修长的手,用温和的力道轻抚在他的发顶:“从那一天起,我便是能为您达成一切心愿的执事,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作为我的主人,您根本无需为任何事烦扰,只要一直相信着这一点就可以了,不是么?”   波澜不惊,又坚而不催,塞巴斯的语气和意味,通过空气传入夏尔的耳中,同时也通过他覆在夏尔头上的那只手传到他的全身上下。简单的话,不道破任何,却又解释了一切,就在片刻简短的交流之间,他知晓了他未讲出的话,他也知晓了他未讲出的话。夏尔心中的全部疑问在这一刻都不再成为疑问,因为他感受到了比知道每一处细节真相更重要的东西,那是至为宝贵的,通过塞巴斯搭在自己头上的手,传递而来的一股坚定的信任与力量。   于是在水汽氤氲中,在淡淡的白蔷薇清香里,夏尔微微用力抬起头,用冰蓝的眸子对视上塞巴斯望着他的红色瞳孔,继而用微小但又不失坚定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嗯,我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少女   旷阔简洁的居室,纯白柔软大床上那个几乎全被埋在被子里的纤细少年微微睁开眼时,天边早已挂起一如既往无法判断时间的夕阳。   “很晚了……吧……”夏尔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嘀咕着。   房间里除了自己再无旁人,本能地想要脱口而出叫出自家执事的名字,却被脑中突然跳出的昨日种种弄得欲言又止。   只要是在理智存在的明朗白昼,总还是不能像在黑夜时那样肆意妄为呢,这也是……人类虚伪的一种么?夏尔默默地想着,嘴角扬起一丝不经意的自嘲。好在不管怎么说,心中最大的困扰总算是在昨天全部消除了。   夏尔摸了摸身下柔软的床褥,已经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最后的记忆就是塞巴斯为他擦干头发后把他抱到床上的情景,难不成自己还没躺下就已经入梦了?想到这里的夏尔有点儿微微懊恼,不过,昨夜当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踏实的一觉。少年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后,甚至感到窗外那轮他一直觉得是垂死挣扎的太阳也变得美好起来。   身在地狱的塞巴斯,应该会有很多事要忙□□乏力吧。想出了一个不用立刻召唤执事君的恰当的理由,夏尔总算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床头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深红色的卷轴,夏尔伸手把它拿起来端详,那是昨天格雷尔留给他的露西亚的走马灯,他按着格雷尔教给他的方法摆弄了一下,成功地放出了这一卷走马灯剧场,露西亚的一生就这样在老胶片式样的背景上一幕幕流淌在房间的上空。   昨天在一群人的七嘴八舌之下,夏尔是应允了格雷尔提出的建议,可回头细想时却总觉得这并非是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只不过暂时也实在是没什么更理想的方案,加之夏尔现在心知肚明,他每在地狱多呆一刻,塞巴斯就要为他付出巨大的代价,因此当下能做的也只有极力让这个办法可以达成目的。那么就要更了解露西亚的生平才对,获取到更多的信息,才更能把握住让她灵魂得到满足的关键。   露西亚短短二十余年的人生,一点一滴地从走马灯的胶片上走过依旧显得极为漫长,考虑到格雷尔话,夏尔着重关注了露西亚年幼的时光。   女孩儿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不幸的,出生在一个乡下穷困村落里的她,不满周岁时就因村中的一次匪盗事件成了孤儿,从此便成了吃百家饭的孩子,好在村中的人虽然贫困却都很质朴善良,露西亚在粗茶淡饭的环境下也健康地成长了起来。由于丧失双亲时她年纪尚幼,所以也并没有特别伤痛的记忆。单从这点看来,夏尔就觉得她比自己幸运得多。   没有亲人的约束和可以归属的“家”,露西亚自小就爱在外面四处闲逛,村落不远处有一条源远流长的河流,小小的露西亚经常打着赤脚沿着河畔游走很远,累了就坐在岸边开满野花的草甸上,伸出双臂静静感受大自然的微风,或者干脆躺下身来,凝望着高远无碍的天空。   那些年的露西亚就像是一个大自然的精灵,带着一头淡棕卷发的她畅游过周围能及的所有山川田野,走马灯上出现的最多的画面就是她赤脚奔跑的样子,失去亲人和穷困并没有对少女的心里造成太大影响,她似乎在浩渺的自然中找到了更为合适的归属感,从三岁到十岁的七年间,她印刻在山水之间的每处影子,都带着自然纯粹的舒心笑意,当然这期间也包括格雷尔所说的那次不经意遇见东方艺人演出的事件,那的确是她本就很欢乐的人生中更为令她兴致盎然的一段经历。   不过这种无忧无虑的独游经历就在她十岁遭遇的一场意外后画上了句号,一次冒进的探险中,她潜入到河水深处想要一览水下的世界,却不小心被水底的水草缠住双足,就在命悬一线之时,一名样貌十六七岁的黑发少年不知从哪里游了过来,伸手拉住了他。   根据后面的走马灯内容,不难看出这名黑发少年就是魔王哈迪斯的化身,自那之后,露西亚的人生胶片中,黑发少年的影像便成为了其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夏尔是人类,无法像高级死神那样听到走马灯中的声音,不能得知二人之间有过怎样的交流,不过有过切身经历的他完全能够意会,露西亚和魔王之间应该是从那时起有过类似契约之类的协定,联想自己的情况,夏尔不免觉得有点好笑,难不成说恶魔都喜欢在人类十岁的时候去招惹他们么?   正欲仔细研究露西亚十岁之后的人生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属于夏尔的那只红眸恶魔恢复成穿着燕尾服的身姿走了进来,手中的托盘上整齐地摆着wedgwood的全套茶具,正是夏尔最喜欢的带着蓝白纹样的一副。   满天流转的走马灯剧场让走进来的执事愣了一愣,随即他对床上那个还穿着睡衣望着他的小主人露出微笑:“早上好,少爷,看来您醒了有一会儿了,怎么没有叫我?”   “哦,一醒来就想起些不确定的事,所以先研究了一下露西亚的走马灯。”夏尔巧妙地绕开了坦白那些自己刚醒来时纷繁纠错的情绪。   “这样。”塞巴斯随口答着斟上一杯红茶递给夏尔:“发现了什么吗?”   “暂时没什么,不过我想再多了解些细节。”夏尔抿了一口红茶:“对了,你说带Joker他们去梅蒂斯彩团参观的事,定在了什么时间?”   “我已经和梅蒂斯交代好了,具体时间,全凭少爷决定。”   “那种事既然已经交给你就按着你的方式决定不就好了。”   “我担心少爷不知什么时候又忽然不信任我了呢。”   塞巴斯戏谑的笑脸根本就是故意旧事重提揶揄自己,夏尔轻哼了一声:“把那种莫名其妙的话在主人面前反复提起不觉得失礼么?你什么时候把美学精神都丢弃掉了,嗯?”   “哦,是我失礼了。”塞巴斯用夸张的动作鞠了一躬故作严肃:“那么……”   “那么去彩团参观的事情就定在今天傍晚吧,我也要一起去。”   “好,我一会儿会去通知梅蒂斯。”   回归日常式的对话,即便是伴着恶魔不怀好意的半嘲半讽也让夏尔心安,恍惚之间,少年忽然想要感叹时光的力量,仅仅三年的相处,他习惯的不仅仅是恶魔顶级的侍奉,甚至连他的恶意也牵连地被囊括在被习惯的范畴之中,如果说这也是身为人类的弱点之一,那么这样的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一边配合着执事的动作穿衣洗漱,一边在脑中回旋着这些几乎不会有答案的疑问,塞巴斯也不去打扰他那看似沉浸在什么美好遐想中的小主人,毕竟少年那难得的不经意上扬的嘴角,就足可让执事君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好忙……抢红包都把作者君的手指戳红了(你垢……)   枭枭作为一个业余码字党,龟速发文还一直有这么多人围观,始终是感激不尽的心情啊有木有,所以昂~还是要祝福一直追文的潜水党活跃党以及偶尔冒泡党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呀~   另外还有少爷和执事君~\(≧▽≦)/~啦啦啦,虽然人家是大英帝国也顺便祝他们中国年快乐~~   不论过了年后是长大还是变老,各位都请好好珍惜每一天,为了最终那天回放的走马灯剧场可以更精彩,就让今天的我们都更加努力一点吧~      ☆、那个执事-私心   午后的万魔殿比起夜晚又是另一番绮丽,带着轻微的光晕安然坐落在漫漫红霞之中,面前有岩浆般的河水滚滚而过,这样的万魔殿从远处望去,如同在圣火中沐浴着圣光。   最外层的殿门走出一个匆匆的身影,褪去象征着地位的制服,本就天真可人的梅蒂斯被那一袭玫瑰色衣裙的衬托得更加明艳,只不过这位可人儿的脸上堆满了焦急,逐渐加快的步伐都没能让她的脸色有所缓和,直到一转弯与迎面而来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梅蒂斯,我可找到你了。”缪卡揉了揉妹妹撞在自己胸口的脑袋,舒了一口气。   “哥哥?你找我有事?那也要边走边说,我得快点赶回去,殿下可能已经在的等我了。”梅蒂斯说着就拉起缪卡继续急匆匆地前行。   “唉~不用急了!”缪卡加大了力气才甩开了梅蒂斯的手:“知道你八成在魔王这里耽搁住了,殿下已经把安排交代给我转达自己先回去了。带那群孩子去彩团排练殿的事安排在晚上,时间还足够,除了孩子们,殿下还有那个小少爷也会一并过去,你可以做一些准备。”   “啊!这样,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就是担心让殿下等的太久我都要急死了。那个魔王老头儿今天真是难缠啊!”   “殿下交代的那件事,很难办吧?”两个人并肩慢行在殿前的廊桥上,缪卡关切地询问着。   “谈不上难办,只是一提起和露西亚有关的话题他就会喋喋不休呀,不过还好了,我已经想方设法地引导话题了,下次再去的时候,应该就可以提出安排马戏团演出和那个小少爷交易的事情了,看得出魔王的确是超乎想象地在意露西亚的灵魂呢。”   “一切顺利就好,否则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担心你呢,梅蒂斯。”   “嗨~我可是无所不能的梅蒂斯哦,哥哥担心我可是多余喽。要说该担心的人,应该是殿下才对。这段时间我只是通过信使受命,好久没见过他了,殿下……怎么样了?”梅蒂斯也想起了缪卡告诉过他塞巴斯失去大量灵束的事,口气里有掩不住的担忧。   “身体的方面,只能说勉强维持吧,不肯补食其他灵魂,如果只是平静度日的确没影响,只希望短期内不要与什么人发生正面冲突之类。精神上倒是完全恢复了,哦,不仅仅是恢复,怎么说呢,我们认识殿下有多久了,我从来没见过他心情这么舒畅过,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只不过,唉~总之一靠近他,那种心怡的气场连我都能感受到啊!”   “就是因为和那个小少爷言归于好了嘛!”梅蒂斯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言……归……于好?”缪卡挠了挠头:“妹妹你说话可不能乱用词呀!”   “怎么了?”   “回想起来,多年来,如果是殿下和什么人有了矛盾,后来又有所缓和的话,我们都应该说殿下仁慈原谅了那些人才对不是吗?毕竟只有殿下才有选择他们的权利而不是他们……”   “可是殿下和那个人类之间明显就是不一样的情况吧!嗯?”   “呃……梅蒂斯,连你也感觉到了……么?”   “咕噜。”梅蒂斯盯着眼前这个把她当小孩子看待的男人不满地吞了吞口水,然后跳起来调皮地弹了下缪卡的脑门儿:“我说哥哥,难道你非要让自己的妹妹像笨蛋一样才开心吗?那么明显的事我会毫无察觉嘛!”   “是啊,我的梅蒂斯一直都很聪明!”缪卡苦笑着摇摇头:“所以就算尽量支开你也还是没法瞒过你呢。”   “哥哥,你这是……?”   “我很担心你,可一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缪卡搓着手,终于讲出了这件让他进退维谷许久的忧虑:“地狱里的很多恶魔都爱慕着殿下不假,你我也始终是这之中的一份子,可就算你从来没说过,作为你哥哥的我还是了解的,梅蒂斯,你对殿下的爱是不一样的,不是么?这么多年你为殿下所做我都看在眼里,那早就超过了臣子对君主尽忠该做的程度。尽管身为恶魔并没有人类那样婚配的规则,而且我们也早就获得了一直站在殿下身旁的地位,可是你,应该总会还想要一些不一样的回报吧,尽管对方是高高在上殿下,我们不该有所奢望,可是你期待一个人的心情,又怎么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改变呢?曾经我们为殿下做事都是有助于他的,那么自然顺理成章,可如今殿下要我们做的事,却是为了另一个他重视的人,尽管你什么都没抱怨过,可也会感到不快吧,可惜我又无能为力,毕竟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去妨碍殿下任何事。”   哥哥语重心长的口气让梅蒂斯收回了眼神中闪动的俏皮,她也换上了少见的严肃姿态:“你担心我会因为妒忌对那个小少爷下手触怒殿下?”   “那只是一小部分,我更担心的还是你,在不悦的情绪下还要勉为其难地接受着殿下的差遣,陷入无可奈何的左右为难之境,我也会心疼啊!当然也不希望你因此作出什么不可弥补的错事来。”   “哥哥,你这样了解我关心我,我好高兴!”梅蒂斯似安慰满脸愁云的缪卡,微笑着给他一个拥抱:“不过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妒忌一个区区人类呢,他不过是一个能令殿下一时兴起的玩具啊,和之前殿下偶尔把玩过的珍宝和奇兽有什么区别呢?况且你忘了,算起来,那个夏尔本来也是你我捕获到先给殿下解闷儿的不是吗?殿下这样正是说明很重视我们的礼物,我只会更开心啊!”   “梅蒂斯,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我明白!”少女打断哥哥的话:“就算不自欺欺人,我也可以的。就算殿下对他真的有什么,也绝不会影响到我此刻为殿下效力的。”   “嗯?”缪卡读不懂妹妹此刻眼里的坚定。   “因为他毕竟只是个人类啊!”梅蒂斯对着一脸严肃的缪卡咯咯地笑了起来:“人类啊,且不说在有生之年会很快羸弱衰老,就算是他能始终保持一个殿下喜欢的样子不变,他又能活多久呢?60年?80年?还是100年?而这些对于我们来说,也仅仅是转瞬即逝啊!如果殿下因为有了他,在这转瞬即逝的时光之间能够快乐,那我心甘情愿在这期间为他们做任何事。你说得对,哥哥,我对殿下的感情是不同的,所以我愿意尽我所能让殿下过得舒心一些,如果夏尔是生命恒久的恶魔,我或许真的会因妒生恨,可惜他不是,仅仅在时间上,我就从未把他当做对手,在我和殿下可以相处的漫长无尽的时光中,夏尔只是一个在某一时刻用来取悦殿下的道具而已,因此我不仅不会伤害他,还会竭尽所能协助殿下保这个道具周全的。”   缪卡沉静地听完妹妹的话不再作声,他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面孔,虽然还是那个天真单纯的梅蒂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她天真的眼神背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他这个做哥哥的从未知晓也没法读懂的东西。可她说的话的确是没有破绽的,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人类区区百年的寿命,对于恶魔来说,的确是连为敌的资格都没有。   不论如何,起码眼前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影响,妹妹看起来心情也不错,缪卡理了理思绪,也算放心了下来。   “所以啊,哥哥就不要啰嗦了,快陪我回去准备下,要是耽误了殿下的事就真完蛋啦!”说着恢复调皮的少女拉起还在愣神的缪卡飞奔向卡勒弗殿。   日暮西沉,就快到约好的和梅蒂斯马戏团成员们去卡勒弗殿见面的时间了,执事君打算叫小主人准备出发,结果一推门,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溜走的走马灯胶片,他主人娇小的身躯几乎全部被这些胶片埋住了,可本人却专注到毫无所知的状态还在继续观摩一点点新抽出来的走马灯。   塞巴斯走过去剥开夏尔身上缠绕的胶片,瞥眼看到午后他送来的点心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旁边。   “少爷工作专注到甜点都忘记了,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嗯。”夏尔暂停了手中的走马灯:“想尽量早一点解决这次的事情,不能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您是想念人间了么?”   “也许吧。”夏尔停顿了一下,有些事虽然能够心照不宣,但却依旧很难讲出来,就比如此刻他尽管只是不想让塞巴斯再为了他多损失灵束才想早早完成任务,可任凭如何这样的话也是没法说出口的。夏尔把房间里凌乱的走马灯都收束回去站起身来:“时间到了么?我们可以去梅蒂斯那里了。”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彩团   通往卡勒弗大殿的外面有一段悠长别致的小径,道路两侧每隔一段都有恶魔守卫站岗,夏尔和塞巴斯就在这条路上不急不缓地走着,尽管此时的塞巴斯身着并非燕尾服而是象征王者地位的镂金黑袍,可他依旧和在人界时一样,优雅谦和地跟在夏尔身后。   半途中从旁上来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小心翼翼地叫住塞巴斯,似是有急事要报,塞巴斯遂停下来和他到一旁交流了几句。夏尔清楚在地狱中塞巴斯的地位,所以能够理解,看着他们似乎不能马上结束谈话,等得有些无聊的夏尔便自己先往前走了。   刚刚走过的那段路途,两侧的守卫都会向他们颔首致意,夏尔理所当然地理解为那是地狱的小恶魔们对高高在上的米卡利斯殿下的敬意,可是当夏尔开始独行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些恶魔守卫也同样会向他致敬,更令他震惊的是,当他走到一处有殿门的转弯处时,守卫不仅恭敬地为他开门还称呼他为“夏尔大人”。   这时候处理完事务的塞巴斯跟了上来,还不忘揶揄一句:“少爷虽然没有长高走路却变快了呢!”   斜睨了他一眼的夏尔没有理会他,径直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后想想才开了口:“塞巴斯钦,以这样的状态呆在地狱,会不会让你这个高高在上的殿下大人很没面子?”   “少爷指什么?”   “有一个人类主人要服从,还要谦卑地跟在他身后这种事。”   “您觉得地狱里的恶魔都知道这件事?”   “最起码大多数吧,比如这里的守卫,否则他们又怎么会对我这样卑微的人类行礼呢,仅仅是因为你吧。”   “噗~”   塞巴斯少见的没能克制住的笑让夏尔迷惑地回过头来:“笑什么,我猜得不对?”   “只能说一部分猜对了,不过没猜对的部分,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您才不算失礼啊!”   塞巴斯眉眼间掩不住的不怀好意的笑意让夏尔有些焦急更有些火大:“恶魔是不会说谎的,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   “好的,那我就和少爷直说了。”塞巴斯收束了情绪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您猜对的部分是,他们给您行礼的确与我有关,不过关于您是我主人这件事,除了缪卡他们几个人再没别人知道了。这些守卫对少爷的尊敬是出于……嗯……他们都知道您是梅蒂斯新献给我的珍贵宠物,这个地位就足以让他们向您致敬了。”   “什么!!???”听到宠物两个字时夏尔瞬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炸了起来:“这种小事为什么会……”   “没办法的少爷,因为梅蒂斯在地狱是出了名的古怪精灵,她总能找到各种奇珍异宝献给我,地狱里百无聊赖的恶魔太多了,当然都迫不及待地对新奇的东西一睹为快,所以渐渐就形成了梅蒂斯只要一献礼,消息就会很快传遍整个地狱这种风气。”塞巴斯佯装无奈地摊手,把责任顺利地推倒梅蒂斯身上。   “可恶。”夏尔气不过却无法再继续指责用巧语自卸责任的塞巴斯,只好闷闷地咒骂着:“那你不觉得这对你的主人很不利么?你完全有能力制止吧。”   “不,我觉得这对主人很有利。”   “你……!”   “否则我也不会对梅蒂斯毫无责罚的,少爷。”塞巴斯半鞠躬靠近面前就要气炸了的小主人:“这样的状态会使您在地狱安全许多,最起码在您意气用事单独行动的时候,我也不用担心有哪个小恶魔会一不小心吃了你。对吧。”   塞巴斯笑眯眯的眼睛和毫无漏洞的回答令夏尔无言以对,心里憋着的那口圆鼓鼓的气就好像被戳漏的气球一样瘪了下来:   “哼!”不再和花言巧语的执事争辩,小小的身躯继续朝大殿那边走去:“废话还是留在下午茶的时候再谈吧,先办正经事要紧。”   执事君哑然失笑不再接话,怀着无限趣致跟上身前少年的步伐。   卡勒弗大殿门口,表演马戏的孩子们早就等候在那里了,刚一看到看到夏尔的身影Doll就兴奋地挥手:“Smile~~~~快来呀,这里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呢!”   “好玩儿?这群人究竟是来帮忙还是度假唉!”嘴里虽是埋怨的话,脸上还是浮起一抹期待的夏尔快走了几步靠上前去。   这时梅蒂斯也闻声从门内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缪卡,两个人微微躬身对塞巴斯行礼,塞巴斯示意他们不需要拘礼后,他们也亲切地和夏尔打了招呼。   “夏尔少爷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呀,快来来参观下我的彩团大殿吧,有很多人间没有的好东西,你会有兴趣的。”   “的确要感谢你们之前的悉心照顾呢,之后排练马戏节目的事,也要多多拜托梅蒂斯小姐了。”   夏尔的客气让梅蒂斯手足无措起来,她挠着头发不好意思地说:“这怎么担当得起,嘻嘻,我哪里算是什么小姐,和你比起来都是老妖婆了呢!”   一群人都被梅蒂斯逗乐了,作为团长的Joker站出来拍拍夏尔的肩膀:“放心吧,马戏的事就交给我们,我们对露西亚感兴趣的东方演出已经做了充分的了解,会再结合地狱的特色拍出一场最适合她的好戏的。到时候由Smile你验收就是了!”   “好,我有什么新想法也会随时告诉你们。”夏尔对Joker点了点头:“我们先进去看看吧,梅蒂斯来带路。”   “好嘞!”   刚一踏进殿门,众人就被殿内的琳琅满目的布置吸引了,墙壁是泛着微光的银白色,上面有颜色在不断流动的彩绘,棚顶悬吊的是形状各异颜色繁多的水晶,仔细望去每块水晶上都有不断变幻的人影,梅蒂斯为大家解释说这些水晶中记载的是自古以来彩团所有的演出,每次有了新的节目都会增添一枚水晶挂在这里,通晓相关魔法的彩团管理者们可以随时放出任何一枚水晶中的节目供大家观摩。马戏团的成员纷纷表示如果有时间真希望把这些难得一见的演出看个遍,梅蒂斯笑着应允了。   之后他们走进另一个巨大的厅堂,这个大厅中间是空旷的空地,四周里里外外里林立着好多层黑色的格子架,架子上堆满了色彩缤纷形状各异的小玩意。   “喏,彩团演出绝大部分道具都在这里了,你们可以随便看看,很多看起来和你们人间的道具相似,实际功用却差得很远,由于数量太多你们没可能全部试用一遍,看到感兴趣的告诉我,我教你们。”   “太好了,那就先谢谢你了,梅蒂斯妹妹,我们团里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些东西了!”Joker兴高采烈地说着。   “梅蒂斯……妹妹……”缪卡听到Joker的话,面容扭曲地小声重复了一次Joker的措辞。   梅蒂斯看到后调皮地和缪卡眨眼睛:“我让他们随意称呼我,稍大孩子都觉得我比他们还小,就这样称呼了,嘻嘻,哥哥别生气嘛,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的。”   缪卡瞥了瞥嘴不再作声了。就在兄妹俩聊天的空档,马戏团的成员已经按捺不住好奇深入到道具格子架的丛林之中,他们摆弄摆弄这个摆弄摆弄那个,Dagger拿着一个螺旋形的飞镖类似物在中间的空场试用,Doll也拎起来一把图案一直变幻的花伞跑到中间翻了好几个跟头。   “他们还真是忠实的马戏表演者呢啊”夏尔看着他们痴迷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他自己对这些东西的确是没什么兴趣,毕竟要靠夸张的肢体动作才能操纵的东西,他从来都不是那么擅长。环顾了一周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夏尔把目光放远瞄到大厅里面斯貌似还有一条小路:   “那边还有些什么吗?我想去看看。”   听到夏尔这么一说,梅蒂斯和缪卡面面相觑了两秒钟,偷瞄了一眼塞巴斯的眼色,梅蒂斯才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递给缪卡:“我看那些对道具痴迷的孩子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我在这里陪他们,哥哥陪殿下还有夏尔少爷一起过去那边吧!”   “也好。”缪卡接过钥匙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奇遇   尽管从走进卡勒弗殿后塞巴斯就未发一言,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夏尔在安排一些,可夏尔不是感觉不到,梅蒂斯和缪卡的一举一动其实都会默默试探塞巴斯的态度才会行动。   跟在缪卡身后走进那条小窄路,夏尔才发现前面是一个小小的门,似乎是个密室的样子:“这里看起来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入的禁地呢!”夏尔小声嘀咕了一句。   “可不是,缪卡和梅蒂斯现在可是为了少爷在做着渎职的事呢!”塞巴斯用玩味的语气附和着。   “那也是拜米卡利斯殿下所赐吧!”   这是来到地狱以来,夏尔又一次刻意称呼他为殿下,不过这次非但不是带着怨气,反倒倒更像是玩笑般的调侃。塞巴斯默不作声地收下了小主人难得讲出的尽管并不太好笑的玩笑,站在门口做了一个“里面请”的手势。   既没有窗也没有烛火,刚走进去的夏尔眼前一片灰暗,缪卡挥手射出几道光丝在墙上交错,才照亮了这一片区域。   “很抱歉啊,夏尔少爷,由于这里是储藏上古珍物的密室,从不对外开放,因此作为装饰的烛盏之类从来都没安置过。你知道的,恶魔的眼睛完全可以在无光的情况下看清一切,您就先将就一下,在我的魔法光丝下观赏这里吧。”   “嗯,这样的光线就够了。”夏尔对缪卡点点头,看着靠墙的一排古旧书架上摆着一些蒙尘的小盒子很是好奇:“你刚才说这里是储存上古珍物的,都有些什么呢?”   “虽然被称作上古珍物,可好像都是些没用了的东西,说来惭愧,我妹妹看管这里很多年来,也基本不会进来,我们……对这些东西几乎不了解。”缪卡对于无法提供情报感到有些抱歉。   “哦?看管着秘密却也不能知道的秘密么?塞巴斯钦,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很抱歉,少爷,我也不了解什么。不过,或许问问住在这里的人,就能知道了呢”   “这里还有人住?”夏尔对此颇为意外:“那是谁?他在哪里?”   “是个行踪不定脾气古怪的家伙,少爷不如先去看看那些盒子里都有什么,他发现自己的看管的东西被动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殿下,让夏尔少爷见到那个人,是不是不太合适,他万一很无理,那就……”   塞巴斯对突然间神色焦虑的缪卡摆摆手:“没关系的,如果是少爷的话应该不会觉得意外。”   缪卡对塞巴斯的毫不在意感到不解,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夏尔看着他俩打着哑谜卖着关子更是愈发好奇,于是干脆直接走到前面拿起一个盒子。   “这怎么都是骨灰盒?难道说……”拿在手里仔细看后的夏尔皱了皱眉,解开盒子的锁扣打开了一只,刚一开盖儿,阴森刺骨又颇为熟悉的声音从墙壁另一侧渐进地传了过来:   “咦嘻嘻嘻嘻~小生还以为又有不要命的老鼠跑进来偷东西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孩子啊!来来来,让小生仔细看看是个生得什么样的孩子,死后能不能留下一个漂亮的头骨。”伴着话音,墙壁上被缪卡钉上的光丝熄灭了,取而代之是几簇蓝紫色的火苗,在幽冥跳跃的火光中,一个身影从声音传来的墙壁上渐渐显现出来,深灰拖沓的袍子,一头连眼睛都挡住了的的灰白长发,加之一顶造型奇怪的帽子。来人慢悠悠地靠近夏尔,额发下露出的夸张笑口一直咧到耳根,随后伸出带着尖锐长指甲的手捏住了夏尔的脸颊。   缪卡见状后脸上瞬时蒙上一层惊惧,似乎他百般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瞄了一眼塞巴斯想要请示,却只看到殿下一张无动于衷的脸。这让他更为紧张了,甚至有些趔趄地上前几步,伸出手抵挡着但又不敢碰到掐住夏尔脸颊的那只手,声音带着明显的为难和犹豫:“祭司大人,这位小少爷是殿下带来的,您看是不是可以手下留情,我们只是来……”   “诶嘿嘿嘿嘿,原来是您啊伯爵,这屋里黑漆漆的,小生真是才刚刚看清楚啊,嘻嘻,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伯爵居然从小生的后门进来做客了,没有事先准备迎接伯爵的棺材,伯爵应该不会介意吧,嘿嘿嘿嘿。”   “Under Taker,真没想到这里也能见到你啊,既然看清了是我就先放开手吧。”夏尔说着拍掉了葬仪社搭在他脸上的手指,想来这个古怪老板这样对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夏尔虽然意外地见到他,也没觉得是什么威胁。相反他倒是对刚刚缪卡诚惶诚恐的样子很是意外。   而还提着一颗心的缪卡看到这一幕更是瞬时呆若木鸡,愣了两三秒钟他才不可置信地问到:“你们……之前就……认识?”他自己问完后猛然回想起之前自己担忧夏尔见到这个人时塞巴斯的不屑一顾以及刚刚这个人伸手触碰夏尔时殿下的无动于衷,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头到尾是不知情的傻子么?不过看起来夏尔也不知道这个人在这里的事,但毕竟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凭感觉应该也是有过一定的交情。   唉,这个人类果然不一般,居然和这些厉害的角色都有关系。缪卡默默地庆幸着幸亏从一开始自己都对夏尔以礼相待,回想起自己还把他当成过猎物逮捕过,简直后怕。   “塞巴斯钦,这种事你应该早就知道吧。”葬仪社居然和地狱有这么大的关系,屡次陪他造访棺材店的塞巴斯竟然从没提起过。   “当然。”执事笑眯眯地回答。   “因为我没问过,所以你就从来不提?”夏尔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   “没错。”   “切!”   终于还是用这个经典结句结束了这段无法反驳恶魔的对话,夏尔把注意力回到这个出场方式令他意外的棺材店老板身上:“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伯爵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抵不了佣金呦。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店啊,倒是小生想问伯爵来找小生有何贵干,而且还是从后门偷偷进来的,嘻嘻。”   “你的店的后门?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就是……”   “没错,伯爵看那边,你可是不止一次到访过呦!”   顺着葬仪社手指的方向,夏尔惊异地发现,葬仪社刚刚出来时还黑漆漆的墙壁,现在竟然变得透明起来,对面的景象清晰可见,正是那个自己为了寻找破案线索经常光顾的棺材店。   “这……这里……真的是你棺材店的后面!”   “是呢,伯爵。”葬仪社裂开嘴角冲着一脸不可置信表情的少年嘻嘻地笑着。   葬仪社的棺材店居然就是连接着人间和地狱的通道,这个事实着实让夏尔大为震惊,但一向冷静的少年在震惊的同时也不忘分析其中的利害,稍作思考的夏尔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耍了:“喂,Under Taker,现在看来你之前给我喝下的什么可以通往地狱的药水都是故弄玄虚啊,你分明就是把我弄昏然后把我丢在这边的吧!”   “呦嘿嘿嘿,伯爵莫要激动呀!”葬仪社用尖尖地指甲轻点了几下夏尔的头顶:“小生怎么敢戏耍伯爵呢,您可以试试,您不论如何也是无法从这里通过的。伯爵可要记住啊,这个世界上许多看上去的一步之遥,都可能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呢,嘿嘿嘿,小生这些道理可都是很值钱的呦,伯爵可要记好了。”   看上去一步之遥,却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夏尔在心里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试探着走到透明的墙边伸出手,稍一贴近墙壁,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葬仪社没有骗他,他那句奇怪的道理,似乎还暗示着别的什么,是告诉自己很多近在眼前触手可以的东西,其实是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吗?譬如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箴言   “少爷,既然看管这里的人是您的旧相识,您不打算仔细看看这里都有什么了么?”冷眼旁观了许久的塞巴斯开头提醒着他有些失神的小主人。   “啊,是呢。”少年转过身来:“Under Taker,不如你来介绍下那些骨灰盒里都装了些什么。”   “呦~伯爵还是那么爱命令人啊,不过看在你上次给我讲的笑话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的份上,这次就姑且义务为您服务一次吧,嘿嘿。这里每个盒子里都有一件宝物哦,有能给人无穷力量的,有能迷惑他人心智的,还有能改写前世今生的,总之都是些神奇的东西,只可惜这世上早就没有了能驱使它们的生灵了,以至于,早都变成了废物啊!”   “变成了废物?”   “不错,伯爵可以看看这个,”葬仪社说着拿过刚刚夏尔打开的那个骨灰匣,从中拿出一枚色泽暗淡的材质难辨的戒指:“这东西的名字叫勇戒,相传能给予佩戴者抵御千军万马的力量,但条件是佩戴者必须是一名纯粹无私的人,也就是说绝不能有一丝想要借助这力量满足私欲的念头的人才能驱使这戒指爆发力量。可是小生是从没听过这戒指为谁显灵过,因为是在上古卷宗上的记载,所以没人敢公然质疑,但任凭谁都会和小生一样,觉得这根本早就是不值钱的废物了,还能被堆在这小小的密室里保管就已经够幸运了呢。”   “那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这样被废弃了?”夏尔不免觉得可惜:“或许记载是没错的,只是能达到驱使条件的生灵,几乎早就在这个世上灭绝了。”   “是的,伯爵。这里所有的东西,驱使条件里都包含着某种你们人类称之为美德的东西,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多少年前,三界之内还有能让它们爆发出力量的生灵存在,单是看它们褪色的程度,就足可以知道这世上已经被灰尘掩盖到什么地步了呢,人间,天堂,地狱,有生灵的地方就会有私欲,恶意与谎言,嘿嘿嘿嘿,美德什么的,似乎早就躺在哪个角落里的棺材中了呦。仔细想想,这还真是比我店里那些一动不动的尸体更有趣啊,嘻嘻。”   “被恶意充斥的世界么,呵,的确是这样呢。”夏尔轻哼着冷笑了一声:“虽然都是些废物了,总还算被称之为上古珍物,我倒是很想逐个欣赏一下。”   “伯爵请便。”   听到葬仪社没有异议,夏尔便凑到架子那边轮番打开那些陈旧的骨灰匣,每个盒盖内侧都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文字,听葬仪社的意思那是用地狱里的古文记载的此物的名字和使用条件。   短小的匕首,蛇纹的横笛,螺旋的长指甲,形状各异的小物件无一不是蒙尘褪色的样子,夏尔翻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兴致阑珊了。本打算就要结束观赏的时候,随手打开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的物件突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这东西,似乎在那里见过啊!”   随即夏尔从盒子里捏出一个指甲大小的东西,仔细去看它背后有一个细小的孔洞,似乎是一枚扣子,有些暗淡的银丝弯折回旋,构成了一个很像蔷薇花朵的图案,在花心之处还镶有一小颗一枚暗红色的钻石,夏尔用手指拂了拂表面的灰尘,钻石瞬时变得闪亮起来。   “见过?伯爵说笑吧,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   “让我想想……”夏尔低下头揉了揉脑袋:“好像是……我想起来了,塞巴斯钦,梅蒂斯和缪卡第一次带我去见你那次,你穿的那件长袍衣襟最上面有一颗扣子,就是这样子的吧!”   “哦?”塞巴斯听到小主人突如其来的文问话,脑中开始飞速回忆当天自己究竟是穿了哪件衣服。缪卡闻言也凑过来瞅了瞅夏尔手里的东西,他转了转眼睛:“我好像有点儿印象,殿下那天衣前是有一颗蔷薇花朵纹样的扣子,而且殿下一向习惯镶嵌红色的钻石,可能的确是和这枚有些相似吧,不过肯定不是完全一样。”   “欸~难得少爷还会留意我衣服上的扣子,真令我深感荣幸。”   塞巴斯谦恭但不怀好意的奉承让夏尔只想吐露一个“切”字,怎么一不小心又让这家伙得意了呢,满腹牢骚的夏尔不想再想这个事情,他拎起盒子指着内盖上的符文问到:“Under Taker,这里是怎么介绍这东西的?”   “这个嘛,小生来看看。”葬仪社慢吞吞地接过盒子:“这里写的是,此物名为灵犀,为心有灵犀的伴侣所用,魂归于一,方为灵犀。如此二人,持物者可聆听到对方的内心之音。”   “呃,这是什么怪用途。”   “真是充满恶作剧的意味呀,嘻嘻。”葬仪社也拿起那小枚扣子细细地端详:“我好像忽然想起来,似乎三四百年前还有几个恶魔对此物有兴趣把它带走过,我们都觉得这里所谓的灵犀,就相当于人类所说的无私真爱吧,记得当时那些恶魔分别找到了天堂,人间和地狱中众口交赞的情比金坚的伴侣,依次给他们佩戴上这枚扣子,想要实验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宝物,可惜啊,到头来谁也没能听到自己伴侣的心声,全都失败了呢,这东西从此以后也就被丢在这里,再也无人问津喽。”   “比起别的,这东西就算能用也没什么意义。”夏尔无不鄙夷地说:“可惜了这样精致的样式。”   “嘿嘿嘿,话虽这么说,可它还是引起伯爵注意了不是?既然如此,小生就把它送给伯爵好了。反正也是没用的废物了。”   “送给我?这不是上古珍物吗?”   “嘻嘻,都说了是没用了的东西,难得有人造访这件密室,小生总要有所表示才对,比起让小生送给你头盖骨什么的,还是这个东西更好一些,你说是吧,伯爵?”   夏尔想想葬仪社那些阴森森的头骨就浑身不舒服,赶紧接下了这莫名其妙的礼物,拿在手中顿了几秒,想起什么似得望向自家执事:“塞巴斯钦,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你好了,要是你那件衣服上的扣子掉了,还能用它补上。”   “欸?”塞巴斯红眸一闪,转瞬又堆上满面谦和的笑容,他伸出手从小主人手里接过那枚小小的扣子:“感谢少爷的赏赐,我会好好保存的。”   “哎呦哎呦~当着小生的面就把小生的礼物转送了别人,伯爵真是伤我的心啊。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好,嘻嘻嘻。”   “你本来也是把没出处理的废物塞给我吧,就不要再做戏了。”葬仪社阴阳怪气的音调在闪着幽暗火苗的房间里让夏尔浑身不爽,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了,只是还有一件从刚才就一直在介意的事还没弄清楚,夏尔急需知道答案。   “塞巴斯钦,这里我已经参观够了,你和缪卡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想单独和他谈谈。”   缪卡听到夏尔的要求,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塞巴斯,塞巴斯则欣然答应:“好的,那我们先去梅蒂斯那边看看进展如何。”   幽暗的小房间里只剩下夏尔和那个还咧着嘴角的怪人面面相对,葬仪社一边把刚才被移动过位置的骨灰匣子依次摆好,一边嬉笑着发问:“伯爵把人都支开,究竟要问小生些什么呢?”   “Under Taker,刚才缪卡叫你祭司了吧,你似乎和地狱的关系不浅呢,我希望你坦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嘻嘻,伯爵虽然看起来成熟,内心却还没长大呦!”   “你!什么意思?”被认为幼稚之类的话总能轻易点燃夏尔的怒意。   “这个明显就是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葬仪社朝他咧了咧嘴:“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什么与生俱来真实身份,你所谓的身份,只是某个人相对于另一个特定的人才会具有的东西。那么在伯爵心里,我不早就已经是个用情报买笑话的怪人了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嘻嘻。”   “你这分明就是想要避开回答问题的借口!”夏尔冷冷地道。   “唉~伯爵啊,你总听不进去小生讲的道理,这样可不对呀!”葬仪社少见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吧,伯爵,要是你能和小生讲清楚,那个天天和你形影不离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小生就想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如何?”   “塞巴斯钦?他不就是……”听似信誓旦旦的答话出乎意料地戛然而止,随之夏尔便沉默了,他的脑中在这一瞬间回旋过塞巴斯这些年来在他身边的种种,他是教会他各式才能的家庭教师,也是把他侍候的无微不至的仆人,还是为他复仇所用的工具,亦是觊觎他灵魂的恶魔,现如今又得知他是地狱里高高在上的米卡利斯殿下……那他的身份是……本以为能够脱口而答的问题,竟然不得不以无言以对收场。   “呵,我果然问了鱼唇的问题呢!”夏尔无奈地自嘲道。   “嘿嘿嘿,能说服伯爵,小生的心情就好像听到了一百个笑话一样呢。”葬仪社抖了抖袖子贴近情绪有些低落的少年:“伯爵,人类的寿命是十分短暂的,所以啊,你不应该把对事物的判断总放在它们在别处映出的倒影上,你只要看到它们映在你自己心中的样子就够了,毕竟那才是对你来说,唯一真实而有意义的存在啊。”   夏尔看着葬仪屋嬉笑的脸孔,不能理解他似有深意的话里究竟在暗示着什么,夏尔感到迷茫,他想起自己也曾听过类似的话,那是他第一次夜出去大殿里等待所谓的贵客却遇见了塞巴斯的贴身仆人西鲁的时候,那个和善老仆在送自己回卧室的路上,也提醒过自己要相信内心的感知和力量。而那些,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小生有些想念那些美丽的骨头了,不能继续奉陪了,伯爵也应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吧,小生啊,就不耽伯爵喽~~呦嘿嘿嘿~再会了,伯爵!”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残酷   等沉思中的夏尔稍微回过神来,空气中只残存回荡着着葬仪社怪异的笑声,他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之中,那堵之前透明的墙壁也恢复了一开始的黑色。房间内蓝紫色的火苗尽数熄灭,缪卡是放在墙壁上的魔法丝重新亮了起来。整个空间又恢复成夏尔刚进来时的样子。   夏尔环顾了一眼此刻的房间,稍微消化了一下刚才的经历,这才想起应该出去看看塞巴斯他们怎么样了。   顺着原路返回,陈设着各类道具的排练大厅已经空无一人,看来他们已经参观完毕了。夏尔加快脚步穿过大殿走到外面。还是来时的林荫路,可是却没看到有人,他们去哪了?夏尔四处张望着,在不远的林间看到几个身影。   猜测着周围也不会有别人,夏尔于是朝那边靠了过去,稍微近一些时得到了确认,的确是塞巴斯钦,缪卡和梅蒂斯三个人。   他正要开口喊塞巴斯过来,忽然听到梅蒂斯说了句什么,不知为何,夏尔本能地一闪身就藏在了附近一棵粗壮的树后,他突然非常想知道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会聊些什么。   “已经把马戏团的人送回去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很快就能拍出合适的节目了,殿下放心吧。”梅蒂斯宛若少女的音色依旧悦耳。   “交给你的事,我当然放心。”这是塞巴斯的声音,夏尔觉得他从没听过这个恶魔如此诚意地赞扬别人。   “殿下,我一直有个疑问,但又怕问了殿下会不高兴。”   “哦?美丽又能干的梅蒂斯会惹我不高兴吗?别卖关子了,问吧!”   塞巴斯应允之后,夏尔听到了轻微的拉扯声,似乎是缪卡有意阻止妹妹还嘀咕了句什么,可惜明显是失败了,因为梅蒂斯的声音很快又响了起来:   “殿下为了那个人类的事牺牲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就算这令您兴致盎然,我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值呢!”   “呵呵,你还真是人小鬼大,竟然还会介意到这种事。”   “我也是关心殿下啊!”   “是,是,知道你的好心。和你们说说也无妨,你们不是都知道他是我契约主人的事情了么,我将得到的是那颗至上纯洁的灵魂,现在可是到了至关重要的收尾时期,多么认真对待都不为过的。”   “收尾时期,殿下的意思是?这是夏尔少爷最后的……”   “不错,这次他要做的事成功了,就可以知道谁是杀害他双亲的仇人,只要再协助他完成最后一击,一切就都结束了。”   “原来如此。可是殿下,如果是为了快些结束这一切得到灵魂,达成目的的办法有很多,根本不是一定需要马戏团那群人,您也没必要付出那么多灵束救活他们,甚至连夏尔少爷,也完全可以只靠魔法让他能够残喘就好,毕竟肉身不论怎样损害,都是不会是伤及到灵魂的。我还是不懂,您现在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欸,梅蒂斯,你不懂,是因为你吸食灵魂的经历还太匮薄。如果你像我一样,已经对千万年都不变的食物感到食之无味,就会明白让食物变得美味是何等重要。那就借此机会让我好好教教你烹饪的艺术吧。”   “烹饪?”   “主人的灵魂本就是少见的珍品,本质的确已经比那些劣质的灵魂鲜美得多了,可就因为这样我才更不想要囫囵而食,和他在一起,协助他在黑暗中穿行,让他的灵魂经历一次又一次罪恶的洗礼,那些都是为了让食物更加美味而撒上的酱汁啊,然而这样依然不够,梅蒂斯,你可知道,除了培养食物本身,令食物升华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方法,那就是饥饿,让自身饥饿,身为恶魔是完全可以无限制地忍耐下去的,体内那些由劣质灵魂转化成的灵束,在此时就变得碍眼起来,舍弃它们,用他们培养更宝贵的东西,同时又能空乏自己的身躯。饥饿是飨宴中至高无上的调味品,空虚的身体,美味的佳肴,在最后的一刻将会达到完美的交汇,这才是真正符合美学的绝美盛宴啊!我早说过,我厌倦了嗜血的日子,为了这一餐美味,我可是煞费苦心准备了太久太久,所以越是到最后,越要小心谨慎,弄脏餐具打翻酒杯的事,不论怎样都要避免掉才好。”   “殿下……您真是……总有别出心裁的想法……呢?”缪卡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颤抖,不只是太激动还是太震惊。   “啊!??原来是这样,殿下您真是太厉害啦!下次我吸食灵魂的时候也要尝试下这个办法,我也不想再吃无聊的味道了。”梅蒂斯不仅不像他哥哥那样拘禁,反倒异常地兴奋。   而此刻躲在树后把一切尽收耳底的夏尔只是轻轻地垂下了眼帘,他的心里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释然。原来长久以来令他无法读懂的塞巴斯的善意,都只是恶魔为了烹饪盘中餐的精妙设计,当这些自己险些迷惑其中的善意被昭示出了本质时,产生失意的情绪也在所难免,不过也正因如此,才会让久久纠结的心得到坦然释放。没错,只有这样,他才是真正的恶魔,真正的塞巴斯,诱因人类与之交易,一举一动都暗藏着恶意,那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只有这样,自己也得以恢复曾经的样子,完全坦然地面对恶魔的所有暧昧的关怀,不再会因此丧失冷静,更不会为此心绪迷乱。   倚在树干上的夏尔感到心里有一片无法驱散的深沉死寂,他默默告诉自己,那只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冷静与决绝,本来从一开始就应该这样,不是么?他想要他的力量,他想要他的灵魂,简单的交易,仅此而已。而这一切都将伴随着这次事件的结束很快画上句号,在未来不远的某一天,他们之间终究会清算所有,两不相欠。   夏尔放轻脚步移动到稍远的地方,又转回身装作刚刚走过来的样子,故意踢响脚下的草业引起恶魔们的注意。三个人闻声果然转过头来:   “少爷,您的事情处理好了?我还以为需要很久,没能在门口恭候主人是我的失职。”   “那都是小事了。马戏团的那些人呢?”   “他们赶着排练,我就先送他们回去了,夏尔少爷。”梅蒂斯殷切地抢先回应着。   “哦,那就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塞巴斯钦。”   纤细的少年口气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新戏   马戏团的成员确实是为了夏尔的事卯足了力,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夏尔就从塞巴斯那里得到消息,新的马戏已经排练完毕,夏尔可以随时前来审视。   夏尔当然也不愿耽搁,一吃了早餐,就带着塞巴斯匆忙地去到马戏团们平时排练的那个隐秘房间,进去的时候梅蒂斯也在,她还在为眼下的演练做着细致的指导。   见到夏尔来了,一群人都暂停手中的工作围了过来,马戏团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这让夏尔感到了些许心安。   “殿下和夏尔少爷是来看新戏的吧,那就先不多说什么了,先让这些孩子演一场如何?”梅蒂斯走上前建议着。   “好,那就开始吧,辛苦你们了。”夏尔朝马戏团的人们点点头。   “演~出~开~始`喽~!”   伴着Doll一声拉长音的高喊,华丽而悠扬的音乐随之响起,马戏团的人们各就各位,很快便各显身手,在大厅里来去盘旋。   夏尔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马戏的设计的确是煞费苦心,表演上采取了许多和走马灯里看到的东方艺人的表演相似的元素,同时又有所创新,把表演推向了新的高度。而包围着演出的魔幻背景则都是取自露西亚小时最喜欢游荡的那些山林河川,伴着清新自然的背景音乐和马戏团成员的娴熟动作,畅游林间的清爽之感足可以使观者身临其境。   很明显,演出里的诸多细节都并非单纯用人类的技艺就能实现,能令观众喝彩的□□之处几乎都依托了魔法的控制,但在设计中又把这魔法巧妙地溶解在动作之间,即便观众是普通的人类,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异样,只会以为那是光影变幻实现的高超效果。   夏尔尝试着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那个露西亚,这场演出一定会为她带来热血沸腾的体验,就算是没能因为演出的内容完全欢欣,就冲着这么多人投其所好为其筹措演出的心意,她也应该会露出笑脸的吧。   节目结束时,夏尔心里已有了十拿九稳的胜算,Joker他们也从夏尔嘴角轻微上扬的弧度上猜到了这一点,但依旧凑过来和夏尔谨慎地探讨是否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暂时来看,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一时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了。塞巴斯钦,你觉得呢?”夏尔偏过头问询身后的执事。   “少爷才是下棋的人,您觉得满意自然就可以了。”   “看来那个红毛死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他出的这个主意还真是可行呢,也许我答应他的那份回报,很快就可以兑现了。”夏尔对塞巴斯惯有的以自己是主人为借口而不给自己丝毫判断意见的行为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他又如此回复问话,有些憋气的夏尔就想到和格雷尔那个能让塞巴斯头痛的约定,并顺势提了出来。   尽管塞巴斯一直并没有明确的被告知此时的来龙去脉,但他从主人和格雷尔的一言一行中也早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虽不是致命处罚,可怎么想只要和那个死神有关,都是件令他头皮发麻的事。眼见小主人已经不满到摆出这件事来刺激自己,执事君便不在多言,只不过一脸没有留意隐藏起来的吃瘪表情,倒是让夏尔看在眼里,偷笑在心。   梅蒂斯见这对起话来连插针的缝隙都不给旁人留下的二位总算有点儿结束当前话题的意思,连忙趁机插问了一句:   “既然节目没什么大问题,夏尔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去面见魔王大人,我也好提前安排。”   “你之前有和他提过演出的事么?”   “嗯,都交涉好了,魔王也都同意了,现在只差定下时间。”   “那你就再去一次直接把时间定下吧,在他接受的范围里尽早,我随时奉陪,我不想再多余见他一次了,免得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好,那我就就照夏尔少爷的意思去安排。”   梅蒂斯和夏尔交流的期间,她的眼睛一直扫向塞巴斯那里,夏尔知道她是在问询她的殿下的意思,这种好似傀儡一样的做戏日子令夏尔心里实为不悦,但是考虑到当下的处境,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发作的立场,也只能默默地劝说自己不能再介意那么多了。   见他们把正事基本安排好了,马戏团的成员们才凑上来,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夸张的笑脸,Doll拍了拍夏尔的肩头:“Smile应该多多Smile~才对,放宽心吧,这次一定会成功的,我和哥哥姐姐们会在演出之间再反复练习几次的! ~”   心里知道马戏团的这些人是因为还不了解事态的全貌,因此把事情想象的偏向簡単,但他们的乐观和笑容,确实在这幽深的地狱中,给夏尔一次次带来了无穷的希望,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人才是在帮衬自己的角色中心意最真诚的一群。   “嗯,好的,谢谢你们。”说这句话的夏尔亦是真诚的:“还有一件小事要拜托下你们,确切地说是拜托Joker.”   “哦?是什么事。”由于年龄的关系,夏尔Doll的关系更亲密些,难得喊到Joker的名字,作为团长的Joker一瞬间竟有点儿受宠若惊。   “我想请你教我一个小的戏法,就是用魔术棒变出鲜花的那个?”夏尔的口气很是谦和。   “咦?Smile,以前没发现你对这个感兴趣啊?”Joker着实有些意外。   “嗯,我想既然是我的事,也不好在魔王面前只让你们卖力演出吧,太复杂的东西我也不擅长,所以我想学一下这个小把戏,没准到时候用得上。”   “嗯,说的也对,这个容易,毕竟是马戏里最基础的把戏,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就能学会,你选一种花吧,想变什么呢?”   “蝴蝶兰,我记得在她的走马灯剧场里看到过,露西亚经常在头上戴这种花,应该是她喜欢的。”   “没问题!”   协议达成后,夏尔决定单独留下来和Joker学习,他让塞巴斯和梅蒂斯先离开去处理些他们自己的事,两个人便奉命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美学   入夜时分,执事推着精心准备的晚餐轻推开夏尔卧室的房门时,正看小主人聚精会神地反复练习新学会变的戏法,一根深蓝色羽毛和一支带着少许叶片的蝴蝶兰交替变换着出现在少年手中,表演的动作已经非常流畅娴熟,如同一个老道的魔术师那样,即使有观众近观也看不出破绽。   “少爷如此刻苦的样子可不多见呢!晚餐的时间到了,请您稍微休息一下吧。”   从来到地狱,夏尔的日常生活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基本都在这个他居住的房间内进行,虽然外殿不论是餐厅还是会客室都如数尽有,他身体复原后也并没有要求恢复在凡多姆海伍宅邸里那种贵族讲究的生活方式。来人都是直接到房间里看他,用餐会有人给他送来,甚至可以经常可以趴在床上读书而不是跟过去那样去书房。   现在的居所陈设虽然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可在夏尔的体验上却是有天壤之别的,曾经的他始终觉自己像一个游魂一般,在清冷寂静的浩大宅邸里日复一日漫无目的的穿梭,为了找到一点儿温度甚至连脚步的回声都小心翼翼的捕捉着,而如今的这个空间却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夏尔发自内心地喜欢现在的日子,尽管头脑极度清醒时也会因考虑到这里是地狱而不由自主地自嘲,但大多数的时候他还是很享受此时的生活的。   塞巴斯已经把餐车上的,美味珍馐逐一摆好在旁边的餐桌上,少年也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坐了过来,孟加拉咖喱鸡、番茄薄荷沙拉、甜橙奶昔和一小块水果夹心巧克力蛋糕。夏尔瞄了一眼蛋糕上的黑色巧克力涂层,一言不发地用叉子挖下来一口吃了下去。   “少爷一直这样偏爱巧克力蛋糕,要小心蛀牙。”   “是么?我倒是觉得不用担心,反正它们能派上用场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落在盘子边缘的刀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执事察觉到小主人的话语中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但是只要我还身为凡多姆海伍家的执事一天,就要尽可能避免主人被病痛所扰。”   “是呢。那是你的美学,塞巴斯钦。”夏尔啜了一口杯中的饮品,还想说些什么时,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我去看看。”塞巴斯放下手中的托盘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有点儿气喘吁吁的梅蒂斯。   “啊~殿下您也在!”   “嗯,少爷还在用餐,有什么急事么,梅蒂斯?”   “呃,也不是特别急的事,那我稍微在这里等一会儿。”   “让她进来,塞巴斯钦。”侧耳听到门口声音的夏尔很是很急迫地想要知道梅蒂斯带来的消息。   梅蒂斯进来后稍微喘了口气:“很抱歉打扰夏尔少爷用餐了呀,我刚刚从魔王大人那里回来,演出安排的事情交涉的很顺利,明天日落后就可以进行,就在为露西亚灵魂而建的露西亚殿,夏尔少爷可以带着马戏团的那些孩子直接过去,需要的话我也会奉陪的。”   “很好,那你明天也一起去吧,看起来你和哈迪斯还是很聊得来的,有你在气氛会好一些。”   “嗯……我肯定会一起过去的,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夏尔少爷,尽管您和魔王大人之前有过节,可他毕竟是地狱之王,希望您明天见到他时,能够尽可能地谦和和尊重一些……我知道可能这要求有些过分,但我也是为了一切能进展顺利,万一你们再发生矛盾节外生枝,就……”说到这里,梅蒂斯感受到来自米卡利斯殿下的一束警示的目光,感受到压迫感的她不由自主地吞吐了起来。   夏尔已经基本理解她说的意思了,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想法,的确对于一个身为王者还会对我做先前那样言而无信的事的人,我是没有办法对他产生什么尊重,不过我也希望事情尽快解决,你放心,孰轻孰重,我心中有数。”   听到夏尔应允了,梅蒂斯搓了搓手,刚才殿下看她时的眼色给她带来的紧张感还没有完全褪去,她有些神色慌张:“嗯,那就没什么事了,我明天会提前些来接您。不打扰您用餐了,我……先走了……”   梅蒂斯匆忙地给夏尔和塞巴斯分别鞠了个躬,逃也似地闪出了门外。   “她也没做错什么吧,你吓她干吗?”梅蒂斯刚一出门,夏尔就歪过头来询问已经恢复满面春风的执事君。   “哦呀哦呀,被少爷发现了呢。”塞巴斯微微一笑:“梅蒂斯只是我的下属,是在不该对我的主人提出要求呢,这样子让我都觉得自己又失职了。”   “她也是为了事情顺利,提醒我克制些情绪也算在理。”   “不,身为仆人就该完全听任主人的吩咐,哪怕是任性不合理的请求我可一向也都是照做呢,甚至因此用着完全背道而驰的方法也要拼命达成主人的心愿,这才符合美学的标准。”   塞巴斯煞有介事的解说令夏尔禁不住完全转过身,他半垂下眼角横着眼睛无语地盯着塞巴斯的脸一停一顿地吐出三个字:“恶、趣、味!”   自来到地狱以来,随着夏尔对塞巴斯的了解逐渐加深,他对这只恶魔的印象已经经历了好几次颠覆性的改变,可不论是那个带着恭谦微笑侍奉自己的塞巴斯,还是那个满是坏心眼时常揶揄自己的塞巴斯,他似乎都已经打从心底完全地习惯了。尽管已经非常清楚那个恶魔一直看准的不过是自己的灵魂,可依然对他无法产生彻底抗拒的情绪。夏尔越来越觉得塞巴斯是在一场已知结局的游戏中刻意定下苛刻的规则,他认为那种像是自虐一样的规则就是他的美学,他看重结局同时也享受这过程。夏尔至今都没能参透塞巴斯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不过渐渐地他也不再想要再深究,很多时候他会产生连自己都感到莫名的念头,觉得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他都能奉陪在恶魔恶趣味的游戏之中也是不错的人生体验。   夏尔的晚餐因夹杂着闲聊和斗嘴又持续了很久才结束,餐后休息了一小会儿,执事君又一并又伺候了他沐浴更衣,比平时稍早一些把小主人妥帖地安置在了被窝中。他在为夏尔盖被子的时候,夏尔突入起来地来了一句:“你应该对梅蒂斯态度好一点儿,她似乎很喜欢你,不论做什么都只是为你着想而已。”   “欸?”塞巴斯听到后掖被角的手不经意地一抖:“这算是少爷的命令吗?”   夏尔察觉到了塞巴斯的不自然,翻了下身体背了过去,把头半埋在枕褥之间:“不算,只是感觉到了随口一说。“   “那就好,还请少爷少为旁人的时操心,您好好休息,明晚我也会陪同您一起过去的。晚安。”   烛台被吹熄,塞巴斯的脚步渐远后,毫无困意的夏尔悄悄张开眼,看到窗帘的缝隙中露出一道皎洁的月光。地狱和人间,其实都是一样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出演(一)   日头一点一点从天边沉了下去,早已准备就绪的一群人已经全员待命,在梅蒂斯的带领下站在了露西亚殿的门口。马戏团的人都身着演出的盛装,夏尔虽然并没打算参与演出,也留心地配合他们,穿上了提之前交代梅蒂斯准备好的适合他身材的服饰,稍显宽肥的竖条纹的蓝白灯笼短裤和衬衫,外罩一个胸前吊着几缕金色链条的短小马甲,极膝的高靴和歪带的装饰性小帽子,帽子的后檐插着一只深蓝色的柔软羽毛。   “夏尔少爷多么适合这身衣服啊,看起来就像在饰品店橱窗里总摆在最显眼位置的那个娃娃。”梅蒂斯刚看到夏尔着装的时候曾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句,随后马上遭到夏尔不满的怒目,同时还有塞巴斯好似幸灾乐祸的偷笑。   “那都是你故意准备的吧,明明只是让你给我弄件合身的稍微正式一些的衣服就好。”   “嗯,我一想到夏尔少爷的样子,就禁不住会按着我的想象准备‘合身’的衣服,本来开始我还准备了一套湖蓝色的长裙,可是殿下说你不会喜欢的,我就没带来。”   “长裙!!”为什么看到我会觉得那种东西合身啊!夏尔听到梅蒂斯在众人面前这么说一瞬间满头黑线,他从没有像此刻发自内心地感激塞巴斯帮他说了那句话,而不是顺势也一起整蛊自己,否则以今天的形势,如果没有别的衣服他也不得不穿上。   “太阳已经落山了呢,是不是可以进去了呢。”塞巴斯难得大发善心,非但没跟着一起落井下石,还帮有点尴尬的小主人转移了话题。   “是,殿下,我先进去确认下准备仪式结束了没,一会儿就回来。”说着梅蒂斯先闪进了殿门。   “准备仪式?那是什么?”夏尔之前没听说过还有这个步骤,回头望向塞巴斯。   “是需要事先把露西亚灵魂的残念召出,这样她才能感受到来自人类的表演和声音,不过曾经听说过露西亚的灵魂对此很抗拒,估计也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办到。”   “用强硬的手段吗?”   “或许吧。”   夏尔凝眉望向眼前瑰丽的露西亚城堡,煞费苦心的雕琢与设计,给予它华美绝伦的外表,可泛着金属光泽的外壁却看起来像扣在这大地之上坚不可摧牢笼,单是站在旁边都给人无形的压抑感。   这时梅蒂斯出来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夏尔少爷,您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没什么了,走吧。”   梅蒂斯引路,一群人安静地跟随,通往灵魂所在厅堂的路途并不远,仅仅是穿过笔直的一条路就到了。夏尔本以为还会像上次那样看到魔王哈迪斯正襟危坐在正位上,却没想到对方站在进门的一侧迎接他。   “让魔王大人再此等候我,真是过意不去。”尽管一看到这个人的脸夏尔就没什么好心情,却还是克制着和他鞠了一躬。   “别这么客气,夏尔,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不愉快的回忆,你也一定对我有很大成见,可是这一次,梅蒂斯说你能帮我让露西亚的灵魂感受到快乐,我发自内心地想要感激你,哪怕你只是为了交换见到父母灵魂的机会,可终究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在我最爱的露西亚面前起誓,这次事成,我一定答应你的要求。后面这些都是我请来一起做见证的德高望重的魔君,你大可放心。”   “如果不相信你,我根本不会来。”   夏尔看了看那些魔君,大约20余人的模样,分站在大厅两侧,尽管并无人开口,可刚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有微微低头,想必是给跟在自己身后的塞巴斯致敬。就在夏尔已经不打算再把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时,他猛然发现,在那人群里似乎有一个人在冲他夸张地咧嘴笑着,再定神一看,欸~红头发红眼镜,这人,这不是格雷尔吗?   “你?”夏尔忍不住说了出来。   被认出人的人也不隐瞒,恣意地走了出来:“哈迪斯,你看你看,我就说我生得如此美貌,就算是站在这群人里也掩不住啊,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我站在外面,怎么说我也是特约嘉宾对吧。”   “特约……嘉宾……”夏尔更搞不懂他们唱的这是哪一出了。   “昂~小鬼你不用担心,我,叫格雷尔,是一名死神,我听说魔王大人这里有一场需要见证的重大仪式,这种事真是听起来就很有趣,于是我决定代表死神界来作为见证人的代表,这对于魔王大人来说,也是件更显公正的好事,对于你也一样。”格雷尔站在哈迪斯身后,边说边给夏尔眨眼睛。故意装作并不认识夏尔的样子,只是以死神的身份来见证,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啊。不是总抱怨工作很忙的吗,还来凑热闹。这些非人类还真是……唉,夏尔在心里默默地叹息着。   “没错,有死神界的人来,这对我们两个来说都很公平,夏尔,借此机会,我还要讲清楚另一点,我对你的感激是建立在你能帮我实现愿望的基础上的,在没有验证之前,我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只是利用人类惯有的恶习耍花招换取多停留在地狱的时日,同时又打着别的主意。”哈迪斯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要是你的演出结束后,并没有什么效果,就请你立刻回到人界去,地狱不欢迎你,不取走你的性命,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夏尔。”   “好。”   不出所料魔王还是百般防备着自己的,这一刻夏尔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哈迪斯如此顺从地应允演出之事并不是的单纯地想要露西亚快乐,他或许也觉得这是个可以再次谈条件的机会,达成一个可以避开武力,避开和塞巴斯发生冲突却能让自己离开地狱的目的。事情成与不成,对于哈迪斯来讲都是有利的。   还真是老奸巨猾呢,不过在夏尔看来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只关心自己的目的,他决定好的事,从来就没有失败的打算。   得到了夏尔的允诺,哈迪斯王放心地走向两侧的魔君那里低语着交代着什么,格雷尔趁机溜到夏尔身旁,随之夏尔耳边响起了红发死神那变态调子的耳语:“我可不是为了那个老头子见证什么仪式的哦,我是来见证我的提议的成功的,昂,小鬼,你不要忘记了我们的约定,我要亲眼看着我这个天才的主意奏效,你可要立刻兑现诺言把你的塞巴斯钦给我用几天昂~”   呃……真没想到这个红毛死神居然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看来今天是想保塞巴斯都保不住了,毕竟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今天的演出以失败告终。不过,牺牲这个恶魔几天,应该也蛮有趣的吧,同样怀着整蛊心态的夏尔瞥了一眼塞巴斯,他知道以恶魔的听力一定知道格雷尔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果不其然,一向风轻云淡的塞巴斯此刻脸上遍布乌云,紧锁眉头瞪着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格雷尔。   看来又是一场好戏啊,夏尔在心里暗暗感慨了一下便不再管他们,他开始打量着这个厅堂,大门的正对面则是一个全金雕琢嵌着灼目宝石的小支架,上面放着的六棱透明柱形瓶内有一簇看起来有些奄奄一息的紫色火焰。支架周围小山一样堆积着各种东西,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却像废弃物一样屯在一起。   察觉到夏尔捉摸不透的眼神,哈迪斯主动解释着:“这簇紫色的火焰就是露西亚的灵魂,想必你也已经了解,这是象征极致哀伤的紫色,多少年来,我穷尽所能把各种华丽的珍宝带到她面前,也无法使她有一瞬间变为赤红,我说过,只要露西亚一日没有得到快乐,这些没用的东西就算是再稀世的珍宝也必须像堆积着陪葬在这里,无法让露西亚快乐,就不配称之为珍宝。”   夏尔感到内心一阵作呕,这个魔王似乎因为露西亚的事内心都有些扭曲,和人界的一些变态杀人魔都有些相似了。还是不要和他过多交流,趁早解决这个问题就好。   “那么,我的演出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魔王大人?”   “请吧~”   曼妙的音乐,清朗的背景,华丽的开幕。在夏尔的一个眼神的暗示下井井有条地展开,马戏团的人依照出场顺序逐一跳落到厅堂中央,不参与表演的梅蒂斯,夏尔和塞巴斯微微退到边上,魔王哈迪斯则靠到厅堂的另一侧站在离露西亚灵魂很近的地方。   尽管是精心准备的演出,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表演者身上,此时没有谁有心思关注这表演是否真的精彩,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那一簇几乎不动的紫色火焰,魔王,梅蒂斯,夏尔,塞巴斯以及全场来做见证的魔君们,无一例外。   时间一秒一秒地留过,马戏团成员在跳跃之间变换的光与影,在大殿的四周辉映出炫彩的光芒,就算是不把注意力放在演出之上也能感受到那样如火如荼的氛围。可是任凭谁有这样的感受也是无用的,金色台架上的六棱瓶里,紫色的火焰一如初始,不要说变成红色,就连一丝波动的倾向都没有。整个马戏最顶尖的高潮部分已经过去了,如果现在灵魂还没有反应,那可不是什么乐观的情况。   马戏表演者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可他们除了更卖力地进行余下的演出也别无他法,梅蒂斯也有些坐立不安了,平时一直微微含笑的眼睛此时也焦虑了起来,红发死神则双手紧紧扣在胸前,撑着眼睛半张着口,露出一副受到重大惊吓的心悸表情,塞巴斯依旧是一贯地不动声色,夏尔又看了看站在露西亚灵魂旁边的魔王大人,他似乎并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一切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出演(二)   演出渐进尾声,表演者们依次变换了位置,开始逐一鞠躬谢幕,毫无希望地,露西亚的灵魂之焰始终文丝未动,那簇紫色火焰的冷漠好似在嘲讽在场所有人的愚蠢,居然相信一场马戏就能改变灵魂颜色这种鬼话。   梅蒂斯担忧地望向夏尔,想要用眼神给他一些安慰,可是出乎意料地,她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丝毫失望或是苦恼的神色。少年一如既往的安静面孔,未被挡住的眼睛里有幽蓝坚毅的光,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得意的浅笑。   “格雷尔,你的方法好像要失败了呢。”夏尔拉了拉嘴越长越大的格雷尔,略带嘲讽地轻声说着。   “呜~怎么会~”格雷尔一副泄了气的皮球的样子,尽管谢幕还没有完全终了,可是失败的结局已经昭然若揭。   “既然如此,我们的约定也就该作废了是吧,红发死神,你没资格再打我家执事的主意了。”   “小鬼,这个时候你是不是更该关心失败了该怎么办,我倒是无所谓,你可是要被立刻撵出地狱了啊。”   “一码归一码,你要先承认你输了,约定作废。”   “好好好,我承认,约定作废。”格雷尔慌忙地点头,虽然心怀不甘,可现在他更多的是有些害怕,自己出的主意坏了这个小少爷的计划,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一个人类倒是不足为惧,关键是还有那个恶魔执事啊,这对主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格雷尔想想浑身都一哆嗦,似乎已经感觉到塞巴斯从他背后射来的刺骨渗人的目光。   “这样就好。”   夏尔满意地抿了抿嘴唇,松开了格雷尔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梅蒂斯好奇地看着依旧一副胜利在握表情的少年,塞巴斯则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盯着小主人背影的红眸闪过一抹赞赏。   Doll作为最后一个谢幕者,等她鞠躬之后,音乐声戛然而止,光与影的幻影也随之终结,整个大厅内又恢复了略显阴暗的氛围。露西亚的灵魂依旧是一团紫色,沉默如初,作见证的魔君们都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等待着哈迪斯王发话。   魔王抬起头来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夏尔,那副深感遗憾的表情里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他叹了口气:“唉,夏尔,我感激你的好意,也觉得惋惜,可事实就在眼前,这么多双眼睛看到的结果,也不用我多说了吧。是你该离开地狱的时候了。”   “欸?魔王大人,您太心急了,这场演出,可还没有完全结束呢?”夏尔抬起头,毫无畏惧地看着魔王的脸,嘴角牵起一丝狡黠。   “哦?他们都谢幕了,难道还不算结束吗?”   “他们参演的部分是结束了,可是我还没有出场,作为这次表演的组织者,我不该对露西亚小姐毫无表示才对,她还没能开怀,是在等我对她最后的致敬。”   夏尔气定神闲的解释让哈迪斯都有点晕头,明明他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就算是有什么致敬也绝对无力回天吧,可是为什么从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年看不到一丝挫败的影子,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得胜将军的高傲模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哈迪斯不知为何问的有些心虚。   “请您靠后一点,盯紧露西亚小姐的灵魂就可以了。”   夏尔绕过挡在身前的魔王,一步一步像那簇紫色的小火苗靠近,整个大厅人们的视线此刻都随着这个纤细的少年移动着,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寂静的厅堂之间,夏尔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在众人瞩目之下,他沉静地踏出每一步,最终停在露西亚灵魂的面前。   夏尔伸手摘下帽子后面那支深蓝色的羽毛,然后把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露西亚小姐,我是为您准备了此次演出的夏尔凡多姆海伍,在演出结束后才来向您致意,是我的失敬。那么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为露西亚小姐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节目,也是一个小小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说着夏尔迅速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羽毛,眨眼间就把它变成了一只紫色的蝴蝶兰:“一点儿小把戏,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吧,很适合你。”   夏尔躬身靠近,轻轻地把那朵蝴蝶兰放在瓶子旁边,众人紧紧盯着那依旧是紫色的灵魂之火,表面平静却各怀心事。   “你戴上蝴蝶兰的时候,很美,露西亚小姐,希望你喜欢我带给你的表演。”夏尔说完后,把脸渐渐靠拢装着灵魂的六棱瓶,几乎要贴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夏尔轻轻地吻了一下那个瓶子。   “啊!!!!!!!!!!!!!”   大殿之内突然之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异感叹,不过并不是因为夏尔的一吻,而是因为在夏尔刚刚离开瓶身的一瞬间,六棱平里的灵魂之焰忽然开始炸裂般的跳动起来,颜色也开始有了转变,从起初阴沉的紫色,先是转为深蓝,最后是靛青,再是葱绿,淡黄,橙黄,最终化为耀眼灼目的赤红,像是最有生机的血液那样鲜活地跳动着,似乎永远都不会熄灭。   “啊!她笑了!”   “啊!这只沉睡的灵魂醒过来了!”   “奇迹吗?魔王大人的愿望实现了!”   厅内的魔君们各自发出由衷的赞叹,夏尔回过头去,看到魔王哈迪斯的脸上的一抹不自然一闪而过,很快替换成满腹欢心的样子。   “啊!我的露西亚,你终于感到快乐了吗!我真是太开心了,夏尔,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能让我心爱的露西亚快乐,我真的无以为报。”哈迪斯高举起双手迎了上来,以往一直慵懒的身子难得做出这样灵便的动作。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而且你也不是无以为报,我要见我父母灵魂的事,这次不会再有差错了吧。你这里可是有很多德高望重的魔君在见证着呢。”夏尔并没有配合魔王说些什么恭喜的话,只是特别把德高望重四个字咬的很重,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哈迪斯的表情。   “当然当然,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不会食言的。”哈迪斯连忙回应着。   “那好,什么时候。我希望尽早。”   “好。不过最早的话,也只能是后天,因为身为人类要进入那片区域,只能由缔结那片封印的我亲自把你送过去,而且同样有一些事先的仪式要准备。今天天色已晚,而明天的话,是纪念圣战的祈明之日,我必须去主持盛宴。”   “诶,地狱里的事情还真多啊!那好吧,后天也好。只是不能再推迟了。”   “没有问题,不过关于你去见父母灵魂的事,我有许多要提醒你注意的问题。不如你明天一起来参加盛宴,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宴席之上再做进一步的交流,否则又要占用其他时间,难免又要延迟些时间。”   “我去参加盛宴?那可是全场都是恶魔的盛宴吧,你开什么玩笑。”   “呵呵,我哪有开玩笑,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地狱,任凭谁都知道你是我哈迪斯的恩人,是人类又怎样呢?”   “可是我只是想完成我的任务,可不想再见到那么多恶魔弄出好大动静。”   “哈,原来夏尔是个低调的人啊。那也好办,你不是还有我的弟弟塞巴斯作掩护吗?按着他每年的惯例,我觉得你这个样子稍作伪装,绝对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地参加盛宴的。”   “塞巴斯钦?他每年的惯例,什么意思啊?”   “唉~这个嘛,你问他不就好了。关于盛宴的其它事情你也可以去问梅蒂斯。我还有些要务要处理,今天就不得不失陪了,你明天可一定要按时来参加哦,否则就又要浪费别的时间和你介绍情况了,你可要慎重选择呀,夏尔。”哈迪斯挥了挥手,站在两侧的魔君开始撤出殿外,哈迪斯自己也正了正衣领准备离开:   “非常感谢你,夏尔,恕我今天不能多奉陪了。明天见。”   说完魔王和另外几个人点点头就走了,夏尔看着哈迪斯离开的背影还有点蒙蒙的,本来很顺利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个非常麻烦的环节啊。那个盛宴到底是什么东西,哈迪斯只留下模棱两可的话就走了,但听起来似乎又不得不去,毕竟他说要交代一些和去见灵魂有关的重要事情。唉,算了,自己怎么想,这种问题也不是随便就能猜得到的,还是回去仔细问问身边这几只恶魔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内情   说不清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烦恼,夏尔暂时撇下了这些事先去关照了一下刚才卖力表演的马戏团成员们:“太感谢你们了,你们今天早些休息吧,我得先去研究下什么盛宴的事情,今天就没法送你们啦。”   “Smile,别这么说,最后是你让一切成功的,我们其实,没帮上什么忙。”Joker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怎么会,没有你们的铺垫,没有你教我的戏法,我怎么会成功呢。要说没帮上什么忙的,只有这个人吧。”夏尔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委屈十足的格雷尔。   “啊!人家,人家真的是诚心诚意为你出的主意,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不奏效,我也很可怜啊,我我我,我都失去了得到亲爱的塞巴斯钦的机会了……呜……再说夏尔你最后不还是成功了么?就不要再指责我了昂~人家,人家已经很难过了啊~”   看着格雷尔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夏尔不禁再次感叹了一下这些非人类都不正常这个事实,他也无意再为难这个看起来像心碎少女一样的死神,所以淡淡地说了句:“啊!算了,我也没说把账算在你头上,别再哭哭啼啼的了。赶快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你应该还有很多工作吧。”   “啊!!工作!!对啊,哎呀,我怎么忘了,我今天还接到一个任务,哎呀呀,我怎么忘记了,又要挨威廉的骂了,唉,我怎么这么苦命,我要赶紧走了,各位小鬼再会啊,还有亲爱的塞巴斯~钦~”   “还真是个性不一般的死神啊!”等那团红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夏尔无奈地摇摇头。   “Smile!”Joker走过来拍拍夏尔的肩膀:“接下来的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一定要开口哦。我们还期待着早一点在人间再表演马戏给你看呢!”   “嗯,放心吧,你们今天就安心休息吧。”夏尔看了看梅蒂斯:“麻烦你送他们回去吧,毕竟是人类的体质,在地狱穿行,你陪着他们我比较放心,梅蒂斯小姐。”   “没问题啊!我也很喜欢这些表演马戏的孩子呢。”梅蒂斯笑着说:“不过夏尔少爷可不要再叫我小姐来打趣了,嘻嘻。”   说完梅蒂斯像一个孩子王一样领着身后一群身着五颜六色服饰的孩子走了,如果不知道她的身份,任凭谁都只会觉得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吧,夏尔在目送他们离去的时候默默地想着。   此刻大厅里除了他自己和塞巴斯,就只剩下露西亚已经变为红色火焰的灵魂还在跳动,夏尔静默地看了它一会儿,垂下眼帘转过身去:“塞巴斯钦,我们回去吧。”   “遵命。”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宫殿之间的道路上不急不缓地往回走,夏尔却始终是略略有些惆怅的样子,留意到这一点的执事君忍不住开口:“少爷这次也算大获全胜,怎么不仅不高兴反倒有些消沉了?”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离彻底完成任务,还有很麻烦的一段路要走。”夏尔似乎有些抱怨。   “哦呀哦呀?那真是可惜。不过托少爷的福,我现在倒是心情不错。”   “你?你有什么好开心的?看我又麻烦不断幸灾乐祸么?哼。”   “当然不是,我是指少爷保住了我这件事呀,没有那么残忍地把我交到那个红发死神那里,我真是要万分感激呢!”塞巴斯虽然跟在夏尔看不见的身后,也不忘配上笑眯眯的面孔。   “你到底想说什么?”   “欸,少爷还真是厉害呢,其实您一早就知道格雷尔的方法不会奏效的吧,可是却故意和他定下那样的约定让我忧心度日这么久,看来和恶魔呆久了,少爷的恶作剧水平都提高了呢!”   “胡说,我要是知道不奏效还会费尽心思地让他们排练么?”夏尔斜眼望着身侧的恶魔有些气急。   “可是如果您确定演出就可以奏效,为什么还要和Joker,学那个戏法呢?其实您早就看出来露西亚无法快乐的真正原因了,不是吗?”   因为这句话,夏尔停下脚步,他回身静静看着那个居高临下但又万分谦和的恶魔,红眸深处是了无波澜的淡定和平静。在这一秒之前,夏尔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因摸清棋局才能完美操纵的唯一清醒者,可却没想到这个恶魔早连自己的心思都已猜中,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把一切按着台本演完。   是啊,一直都是这样,塞巴斯不论是在他的生活中,还是在他的生命中,都始终寸步不离地注视着他,夏尔的一举一动,从来就无法逃开恶魔的视线。说成监视也好,说成保护也罢,事实始终都只有一个。夏尔心里明白,自己的余生,也不过和这次的事情一样,看似自由,却完全地被恶魔不留余地地掌控着。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更不必多说什么了。我饿了,晚餐后你把梅蒂斯叫来,关于宴会的事,我还想听听她的意见。”   ————————————————————————————   折腾了一个晚上,加之好几天都在为演出的事操心,久久没有安心吃过一餐的夏尔感到今夜的晚餐格外可口,虽然怎么说也离不开塞巴斯精湛的厨艺,可夏尔还是把这种享受感更多的归功于自己的心情。   餐毕,夏尔正准备站起身活动一下时,梅蒂斯进来了,少女一般的清脆声音随之充盈着房间:“夏尔少爷,抱歉啊,稍微有些来迟了,刚刚有些地狱的紧急事情要处理。”   “没事,我刚吃过晚餐。”夏尔站起来走到另一边新置的茶台一侧坐了下来:“过来坐吧,梅蒂斯,关于魔王说的盛宴的事,我有些问题想请教。”   “欸……这……”夏尔的邀请让梅蒂斯为难起来,因为塞巴斯还在一旁站着,夏尔却让她坐下,这究竟如何是好,纵使是精灵古怪的梅蒂斯也一时没了主意。   “少爷是我的主人,你听她的安排就好。”   塞巴斯及时地提点了一句,梅蒂斯才放心地坐在夏尔对面,刚一落座,还没等夏尔开口,她倒是迫不及待地先说了话:“夏尔少爷,在说您的事情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憋了好久了。”   “哦?什么事?说吧。”夏尔不明白梅蒂斯为何一副满怀期待的表情。   “能不能告诉我您是怎样让露西亚的灵魂化为红色的,不可能仅仅是因为送给她一朵蝴蝶兰那么简单吧,总不会是……不会是……那个……”   见支支吾吾地梅蒂斯没了下文,夏尔越发摸不到头脑:“你以为是什么?”   “啊,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一定是因为夏尔少爷吻了她,露西亚死去时的年龄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被您这样有魅力的美少年亲吻一定会很心动的。不过夏尔少爷你也太大胆了,事先都没有和我们打招呼,万一惹怒了魔王大人就糟了,我还真为你捏了一把汗!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用自己去诱惑她的呢?而且,就那么确信她百分之百会动心?”   “啊?????”听到梅蒂斯的猜测,夏尔险些从座上摔下来:“美少年?诱惑?动心?梅蒂斯,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猜测根本就是完全不着边际的猜测啊!”   “怎么,全错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此时夏尔恨不得自己马上昏过去,本来一直觉得梅蒂斯还算是个和人类想法比较接近的正常恶魔,没想到还是高估她了啊!面对还在不依不饶追寻答案的梅蒂斯,夏尔单手抚额想暂缓下情绪再给她解释,却一斜眼瞥见站在一旁拼命憋着声音却已笑到内伤的塞巴斯。   这家伙!真是!本就不爽的夏尔见状情绪更是升级了几层:“塞巴斯钦!”他用严肃命令地口吻大声叫着执事君的名字:“你来给梅蒂斯小姐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吧!”   “哦?”突然被叫到的执事君赶紧恢复严肃,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小主人的心思了,他摊了摊手,非但不给出解释,还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少爷,这让我很难办啊,少爷也没有和我提过这事,都是肆意行动的,如今让我怎么解释呢。要是非要我猜出个答案讲出来,那我倒是赞成梅蒂斯的想法,的确,少爷那么纯洁而美丽,任凭是谁得到您的亲吻都会感到震撼般的快乐吧。”   “你!!!!!!!!”   夏尔彻底怒了,这个恶魔,明明什么都知道,现在居然又跟着梅蒂斯一起捉弄他。不能再纵容他了,愤怒的夏尔回过头去用撑圆了的怒目瞪着塞巴斯,打算说些教训他的话,可是当塞巴斯那张脸映在他的湛蓝的眸子中时,喉咙间准备好的话又不知怎么都卡在了那里,怎么吐也吐不出了。   他在回头之前,原本以为塞巴斯会是摆着一张戏谑的面孔,可是真正映在他眼中的塞巴斯,却出乎意料地满眼透着真诚。   少爷那么纯洁而美丽,任凭是谁得到您的亲吻都会感到震撼般的快乐吧……   他刚才,就是用像现在这样真诚的表情讲出的这句话么?夏尔不想再说什么,他的眼角有些黯淡地垂了下来,自己是一个生活在乌黑的泥淖中,不见光的地下,身上沾满不幸,鲜血,与罪恶的人,还与恶魔为伍,又有谁会因为他的亲吻而感到快乐呢?   “开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我是没有未来的人,和人接触只会给他们带来不幸,没有人因为这种事心悦的。”夏尔的沉闷的声音幽幽,刚刚因梅蒂斯带来的欢愉气氛已经全然荡然无存。梅蒂斯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虽然不知道为真么,但她还是隐约意识到自己提错了话题。   “欸?这样逃兵一样的定论可不象是您的作风啊!”塞巴斯稍微靠近一点,递上了刚才一直准备的着的一杯红茶到夏尔面前:“少爷请放心,那样的人一定存在的,只是可能还没被少爷遇见而已。”   遇见,他的人生还有几何时日都未可知,还谈什么遇见。夏尔抿了一口红茶,不想再和他们继续理论这个恶趣味的玩笑:   “不要再乱猜了,梅蒂斯,实情我告诉你,很简单,我只是借着为露西亚献花和亲吻她之间的空隙,在她的灵魂旁边说了一句话而已。”   “一句话?你说了什么?”梅蒂斯大为震惊。   “我告诉她我会想办法带她离开,还她自由。”   梅蒂斯愣了,起初她完全没听懂,但马上就反映了过来,当她完全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时,脸色变得有些惊惧:“难道说她一直是因为魔王大人,才……”   “没错,再清楚不过,走马灯剧场里那个虽然穷困但只要畅游在山谷溪流之间就会欢笑的少女,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改变,她日夜被囚禁在那个害死她和她丈夫的恶魔身边,怎么会快乐,她想要的哪里是哈迪斯送上的那些珍宝和宫殿,她想要的仅仅是自由而已,我可以确定,她宁肯灵魂灰飞烟灭,也不想再被囚禁在那样的恶魔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癖好   夏尔的一席话令梅蒂斯释然大悟,同时也令塞巴斯的红眸微微收缩了一下。   “那夏尔少爷真打算想办法带她离开吗?这个,就更不容易了。”   “这个就等我先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再作安排,那只是我的权宜之计,并非承诺。”夏尔喝了一小口红茶:“你的疑惑解开了,现在可以为我解答我的问题了,对吧?”   “夏尔少爷有什么疑问呢?”   “哈迪斯说的盛宴是怎么回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是不是他故意拖延时间的借口还是他还要耍什么鬼把戏?”夏尔直接抛出心中一连串儿的问题。   “呃……这个到不至于,他也说了,那个是纪念圣战的日子,一些地狱的历史,简单说就是当初地狱和天界有过一次战争,战争结束的那日就被定祈明之日,意喻从此太平。的确是个重要的日子,大型的祭奠是每隔百年,礼仪形式比较隆重。而对于恶魔来说太短暂的每一年,就只会召集一些位高的魔君举行盛宴。起初的时候比较严肃,年代久了,战争在大家心中的阴影造就淡去,这几乎就变成了一个魔君们借机聚会玩乐的日子。只是因为打着纪念圣战的名头,身为地狱之王的哈迪斯的确是必须要出席的。这次虽然是个小型盛宴,但是魔王大人不能抽身也是实情,他没对你说谎。”   “是这样,看来我想多了。但他说要和我说一些关于见灵魂的相关问题,这需要很多时间?非要我去参加盛宴才能告诉我?”   “这个,我不知道魔王大人想交代你什么,因为恶魔不用睡眠,明天的准确盛宴时间是一整天的,也就是从日出持续到下一次日出。依照传统,参加的魔君们可以随时来去,但身为主持的魔王大人不能离席。你也知道的,一天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算不得什么。所以说……”   “唉,听起来我是非去不可了。”夏尔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么一大群恶魔了。那就说说那个能让我掩人耳目参加盛宴的法子吧,到底怎么做,和塞巴斯钦有什么关系?”   “欸?”梅蒂斯一愣:“这件事,魔王大人也说过让您问殿下就好了吧,我看……还是让殿下告诉你比较……”   “不行,我就是要你回答我,怎么?难道是因为他在这里你不敢讲?”夏尔瞄了瞄旁边纹丝不动的塞巴斯:“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让他回避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自己讲话让殿下回避,那还了得!梅蒂斯吓得赶紧来回摆手,虽然这事有点难以启齿,不过既然怎么都是自己要被开刀,那还是把心一横直说了吧。梅蒂斯捉摸了一番后深呼吸一口气,又偷瞄了一眼塞巴斯,才轻启朱唇:   “这就要先从介绍盛宴的习俗说起了。自从远离了战争的阴影,盛宴变成了越来越单纯的聚会后,各位魔君大人也都越发随意起来,把盛宴当做消遣的他们渐渐约定成俗地都会带自己豢养的最满意的小恶魔一起来参加,宴会之间也会以比较谁家的小恶魔变幻的形态更美为乐。”   “豢养的小恶魔,那又是什么东西?”地狱的新名词总会让夏尔充满兴致。   “恶魔因为能力的不同也有严格的等级分别,能参加盛宴的魔君都是高级恶魔,地狱里还有众多能力弱小的恶魔,都会仰慕并攀附着他们,高级恶魔就会挑些投缘的留在自己身边豢养起来,扮演一种介于佣人和伴侣之间的角色,因为恶魔没有婚配的说法,我也很难和你讲清这种关系。不过小恶魔都非常渴望这种机会,因为会从高级恶魔那里能够分享到他们自己难以捕获的灵魂,对迅速提高自身的能力很有益处。”   “哦?那岂不是像养宠物一样?”   “唉~可以这么理解吧,但恶魔之间虽然能力不同也是平等的,只是相互依附吧,毕竟高级恶魔也需要陪伴啊!”   “恶魔的世界还挺复杂,我有点儿理解了。”夏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点什么,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弧度:“那你们的米卡利斯殿下喜欢豢养什么样的小恶魔呢?我倒是很想亲眼见见啊!明天去了就能见到了吗?”   夏尔说完还偷偷斜眼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塞巴斯,这个恶魔听到关于他的话题竟然依旧置身事外般不动声色,夏尔又看了看梅蒂斯,她好像也扫了塞巴斯一眼,见她的殿下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夏尔少爷恐怕要失望了,尽管地狱之中爱幕着、想要攀附着殿下的小恶魔数不胜数,可是殿下这么多年里从来都没有豢养过任何一只,殿下总说他一个人就很好,不需要他们。”   “欸?”梅蒂斯的话让夏尔有些意外,同时也加剧了他的好奇,一直以来,这个恶魔虽然近在咫尺,他却始终对他一无所知,如今总算有这个机会了解一些塞巴斯在地狱的生活,夏尔绝对不想放过:“那他去参加盛宴的时候带着谁呢?堂堂殿下形单影只可是会很没面子的吧!”   “殿下他……”梅蒂斯犹豫地咬了一下嘴唇:“殿下他基本都是带着我去的。”   “带着你去,啊……”夏尔看了看没有反应的塞巴斯又看了看梅蒂斯:“你不是彩团的统领吗?应该是……很高级的恶魔了吧?”   “没错,我本身也是有资格参加盛宴的。不过殿下不想豢养小恶魔,又不想太破了盛宴不成文的规则,再说能陪在殿下身边我也很乐意啊,所以一直就这样了。”   “可是难道那些恶魔不会对你们这种不合规矩的出场有所反对吗?”   “开始的确有,不过殿下也有殿下的理由啊!”   “什么理由。”   “殿下他……”梅蒂斯又踌躇地往塞巴斯那边瞄了一眼,夏尔连连催促她才继续道:“殿下说他喜欢少女模样的恶魔,而只有我刚好合适,等级太低的小恶魔能幻化的形态比较有限,很难彻底脱离他们动物本体的样子,尤其是幻化成童颜是需要达到一定的能力的。后来有几次盛宴刚好我有事务在身不在地狱,殿下只是找了一些灵力比小恶魔还高级的灵兽,把它们幻化成少女的模样装模作样地陪伴他度过了宴会,那是真正的装模作样,因为灵兽变幻而成的人形只能行动而不懂言语。所以后来地狱里都知道了殿下的喜好,那些小恶魔就算想要攀附考虑到自己的能力也只好作罢。”   “呵!原来塞巴斯钦你的恶趣味还真是多种多样啊!”夏尔忽然开怀地笑出声来,他感觉今天叫来梅蒂斯问这些事真是太正确的决定了,居然知道了那个恶魔那么多不为他知的事,而且还这么……有趣,夏尔勉强收住嘲讽的表情望向塞巴斯:“老到年纪都记不清的恶魔,原来不仅喜欢猫还喜欢少女,塞巴斯钦,你还真是让我见识到了另一面啊!”   面对小主人得意的讽刺,塞巴斯也不愠不怒,他只是含笑着微微欠身:“哦呀哦呀,如过这样的小事还能让少爷觉得开心一下,那样也不错呢!”   “切!”原本想要用这事讽刺让他有些讪讪无光,可他却丝毫没露出尴尬的表情,不仅如此,这个恶魔反倒一副‘好戏还在后头’的得意姿态。   “今天收获不浅,这都要感谢梅蒂斯你,让我了解了地狱里这么多趣事。”夏尔这句话讲的坦诚,这也的确是他的真实感受。有趣的事听完了,笑笑过后夏尔还是没忘记该问的正事:“盛宴我大概了解了,那么接下来就说说让我怎么不引起大响动的参加盛宴吧!”   “诶?夏尔少爷还没明白吗?白天魔王大人不是都告诉您了吗?”梅蒂斯一副我已经说完了的表情。   “魔王?”夏尔回忆了一下,魔王临走时说他可以靠塞巴斯参加宴会,而且是按着他每年的惯例,那就是……啊……不会吧,夏尔被自己突如其来的领悟吓出一身冷汗,他试探着看着梅蒂斯,没有底气地吞吐着:“该不会是让……让我……扮成……”夏尔说不下去了,他现在在期待着梅蒂斯完全否定自己的猜测,就算是被骂傻瓜他也甘愿。   可是这世上的状况十之八九都会事与愿违,眼前的梅蒂斯非但没有反驳他,反倒笑盈盈地站了起来:“夏尔少爷很聪明呢!没错啊,依照夏尔少爷的身材,扮成少女的模样一定不成问题,你那样跟在殿下身边,只会认为是殿下今年新找的什么临时灵兽变幻而成的,就不会对您过多在意了。至于装扮的问题嘛,就交给我这个彩团统领好了,我梅蒂斯保证一定把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啊???????”夏尔整个人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极为少见的不冷静瞬时充满了他身体的每一处,梅蒂斯的话突然之间唤起了他脑中被掩埋已久的一些并不愉悦的记忆,比如内脏几乎都要被勒出的束腰;比如被肉麻的声音称之为小知更鸟,比如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在那样的装扮下和某只恶魔在众目睽睽下起舞,哎呀呀呀呀,夏尔觉得头脑中不受控制闪过的那些影像令他整个人都没法平静:“绝对不行,有没有别的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赴宴(一)   “没有,既要去盛宴又想掩人耳目,眼下这是唯一的良策。”梅蒂斯毋庸置疑地摊手。   “呃……”毫无余地的答案让夏尔不由垂下头来,他甚至通过空气就能感觉到背后那只恶魔现在正在如何忍俊不禁的偷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还没收住心时,恶魔魅惑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为了达到目的,少爷不是一向连真刀真枪都无所畏惧么?又何必在意这一时间小小的牺牲呢?再说,这样的事对少爷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的方法,对少爷来说该是值得高兴才对。”   高兴……这个恶魔,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得意嘲讽,还和他说值得高兴!怪不得刚才自己嘲笑他的时候他一副“我无所谓,坐等好戏”的表情,原来他心里早就有数还有这一步棋啊,到头来自己还是栽在了这个恶魔手里,怎么……总是这样啊!夏尔再没精力去转动心思和这只恶魔斗智了,他现在心里最大的冲动就是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伸出拳头揍这个恶魔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梅蒂斯还在场,而且理智地想想,她的确是在给自己认真的出谋划策,从各个角度讲,这也的确是势在必行的办法。   “啊!”夏尔无奈地长叹了一声坐了下去,双手重重地捂在垂下的脸颊上,沉默了几秒钟后,他从手掌的缝隙间发出闷闷的声音:“嗯,就这么办吧,服装的事就交给梅蒂斯你了,别太过分啊,唉。”   “好的,一定让您满意。”梅蒂斯连忙回应着,机灵的她充分感受到这个气氛不再适合自己呆下去的,知趣地鞠了一躬:“夏尔少爷,殿下,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你们慢聊~”然后轻盈地一闪身就消失在房间里。   沉默。   沉默。   沉默。   沉默丝毫没能让夏尔的心绪宁静,当沉默到再无法继续沉默时,他终于还是回过身去半仰着头,愤愤地望着一副置身事外样子的执事君:“喂,你为什么会有这么恼人的恶趣味啊?喜欢带着猫狗怪物之类的去也好,为什么偏偏是少女啊!”   “欸?少爷刚刚好像还因为知道我有这样的恶趣味很开心呢,怎么这会儿又觉得恼人了?您一定是太累了都有些糊涂了吧,还是让我早些侍候您休息吧!”   夏尔这次是觉得彻底败下阵来,这只恶魔从始到终刀枪不入的满面春风,真的令他无可奈何,不想再浪费精力的夏尔只好默默祈祷明天一切顺利,不要发生什么太令他难堪的事才好。   ——————————————   次日,太阳刚刚挂起的时候。   衣帽靴裙都已穿戴整齐的夏尔已经站在距离万魔殿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小亭子里,梅蒂斯为他准备的是一套淡紫色镶着深蓝蕾丝花边的极地连衣礼服裙,作为头饰的轻小羽翎帽亦是与衣裙相配的色泽,前檐一侧微微下垂,刚好压低夏尔右侧的刘海挡住有契约的眼睛,假发是和上次夏尔佩戴的类似的墨绿双马尾,由于裙角散开的弧度较大,这样装扮的夏尔站身着比起平时更为正式的黑色镶金王袍的塞巴斯身边,瞬时显得更为娇小了,任凭谁远观还是近看,都绝对会判断为如假包换的纤弱美丽的少女。   早上塞巴斯为他换装的时候,夏尔完全拒绝照镜子,只是叹着气任凭塞巴斯摆弄,由于了解到祈明之日的盛宴是全天开席,夏尔特别问了下塞巴斯什么时间赴宴的恶魔比较少,尽管扮成这样定然不会暴漏真实身份,可夏尔依旧不愿意以一身女装出现在更多人面前。可惜塞巴斯给他的答复是,要赴宴的恶魔非常多,而且他们很闲,根本就不存在有一个门可罗雀的时间。   对塞巴斯的话半信半疑的夏尔还是选择了很早就梳妆打扮好来到这个离赴宴地点万魔殿不远不近的地方,想要从旁观察一下往来的人流再见机行事,塞巴斯看着进退维谷的夏尔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不置一词地跟随照办了。   他们从太阳还没升起时就站在这里,往来赴宴的恶魔始终络绎不绝,的确如梅蒂斯所言,大多数恶魔都带着一个附属的小恶魔,那些小恶魔的幻化各异,尽管都极尽所能地装扮掩饰住耳朵或是尾巴,却没有哪个能完全摆脱本体的特征,更没有哪个的幻化能像梅蒂斯那样纯粹的年轻少女模样。   看来塞巴斯还是很虚荣的,夏尔默默地想着,虽然嘴里说着对这些蔚然成风的攀比没有兴趣,可实际上明明就是带着形态完全优越于其他恶魔的梅蒂斯用来炫耀。   “塞巴斯钦,今天没能让梅蒂斯陪你赴宴,就不能在其他恶魔面前炫耀了,你会很失望吧?”夏尔半调侃着自家执事。   “当然不会,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炫耀什么,带怎样的人去,只是凭自己喜欢罢了。”   “所以因为你喜欢少女模样的,我就非得这副模样才能跟你赴宴?”夏尔捋着假的长发闷闷地问。   “哪里,这不是少爷希望可以掩人耳目才出的计策么?梅蒂斯出的主意,少爷您自己同意的,我可是从始到终没有多过一句嘴,只是依照您的吩咐办事而已。你希望如此,我就如此把您带去赴宴,有什么问题么?”   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夏尔瞬间被堵的无话可说,可是他始终觉得像是被耍了一样哪里不对,但是又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而且如果是少爷的话,又哪里关乎是不是少女模样呢?您不论装扮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样喜欢的。”   “诶?”头脑有些混乱的夏尔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塞巴斯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他狐疑地撑起眼睛望向那只恶魔,那只恶魔也在用红眸专注地望着他,从小主人的眼中捕捉到那丝惊诧和困惑后,塞巴斯淡笑着补充了之后的解释:   “毕竟您的灵魂是永远不会因为外在的装扮而发生丝毫改变的。”   这才是恶魔的本意啊,夏尔暗自叹息了一下,最近自己脑子是怎么了,总是会联想出莫名其妙的事情。夏尔打量了一下丝毫没有减少的往来恶魔,觉得也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塞巴斯钦,我们现在就进去吧,反正看起来人也没有减少的趋势。”说着夏尔就迈开步朝殿门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塞巴斯叫住了,夏尔回过头去,看到塞巴斯有些无奈地表情堆在脸上:   “少爷,您的本意可是掩人耳目的赴宴,那么名义上该是我带着您才对,真是抱歉,如果像往常一样让您走在前面的话,那就会变得相当引人注目。”   “对哦。”夏尔仔细想想是这样的道理:“那就按着你以往的样子进去吧,我配合你就好。”   “少爷确定?”塞巴斯的嘴角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这还用问,别啰嗦了,快进去吧。”夏尔催促道。   “那么,失礼了。”   说完塞巴斯伸出手一把拦揽住夏尔纤细的腰肢,把他整个人都拉拢贴近到身侧,然后悄悄放大嘴角上扬的弧度,略略加快脚步向殿门走去,   “欸?我……”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夏尔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惊,但等他反应过来事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走在了恶魔云集的小路上,由于塞巴斯的步伐略快,让本就因不习惯尖跟鞋和大裙摆的夏尔跟起来就更为困难,夏尔为了不让自己绊住或是跌倒,只有更紧地贴近并抓住塞巴斯,这样一来,从旁人的角度看夏尔就像是一直温顺的小鸟,不依不舍地粘在塞巴斯身边。   夏尔还是有些担心被别的恶魔看出身份,于是把头也仅仅地埋在恶魔的身上。塞巴斯的手看似是轻缓地搭在夏尔腰间,可是在夏尔的感觉却是紧紧地禁锢,他有些不满地扭扭腰,偷偷抬头从帽檐的缝隙望向那个恶魔,映在他眼中的只有一张春风得意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赴宴(二)   这个恶魔,赴个宴会而已,至于那么兴致勃勃么。夏尔在心中默默地抱怨着。   “少爷可不要乱动呀,您要离我近一点,我才可以帮您更好地掩盖住人类的气息,否则的话,还是很容易被别的恶魔发现的。”   仅此一句话就让一只还在乱动挣扎的夏尔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不服,可是恶魔的话总是让他无能反驳,为了大局着想,就先忍一忍吧。夏尔一路都在默默劝诫自己,只想早早见到魔王结束这种尴尬的局面。   在这样的状态下,每一步都让夏尔觉得如履薄冰,从这里到殿门还有一段距离,进了殿门再要抵达宴席所在的大厅还要一段距离,放在以往走过去或许只消一眨眼的功夫,现在在夏尔感觉却连一秒钟都很漫长。   在店外时,往来的恶魔虽然多但却很分散,可自从进了殿门,纷至沓来的恶魔都像许久未见的老友那样渐渐聚集在一起,尤其是塞巴斯进去的时候,夏尔埋着头都能感觉到那些恶魔的目光一股脑地像他这边投来。   “看,米卡利斯殿下这次领的不是梅蒂斯哦!”   “是呢!该不会又是不会说话的灵兽变的吧。”   “看起来不像哦,说不定米卡利斯殿下又发现了什么幻化术很强的高级小恶魔。”   “那么娇小可爱的样子,看起来好诱人,我们上去问问不就好了!”   “说不定还能让我手里这只小恶魔和她做个朋友。”   听着那些恶魔你一言我一语的靠靠上前来,夏尔不禁在心中抱怨起塞巴斯,为什么这家伙不管在哪儿都会是一副众人焦点的情况啊!不过他的抱怨还没结束,就感到腰身一紧,拦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把他向后面拢了拢,随后低沉的声音从夏尔的上方传来:   “少爷,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要开口,尽量躲在我身后。”   这个恶魔又要干嘛。夏尔还在狐疑时,不远的一群恶魔就已经靠上前来,有的身边还领着装扮华丽的小恶魔,他们谦恭而热情地和塞巴斯寒暄着一些夏尔听起来如同废话的东西,当有人问及到他时,塞巴斯就解释说是他豢养不久的小恶魔,灵力很强,但是很怕生。这时,突如其然地,一个恶魔带来的小恶魔居然向夏尔伸出了手,嘴里还咿咿呀呀了几句夏尔没听懂的话,夏尔惊慌之下连忙闪到塞巴斯身后,把整个脸都埋在了塞巴斯的身上。   “你看,我都说了,她很怕生的,你们快管好自己带来的小恶魔,不要吓到了我的宝贝。”   塞巴斯优雅的声调却带着十足的不容抗拒,其他的恶魔当然也感受到他们的殿下似乎有些不悦,也都讪讪地鞠了个躬又去找别的恶魔闲聊去了。   感受到风平浪静地夏尔这才从塞巴斯身后探出头来,稍微仰目,就看到恶魔低头戏笑注视着他的目光:   “我过去真不知道,少爷的演技竟然也如此高妙。”   “切!”夏尔感觉自己快被折腾死了:“赶快去哈迪斯那儿吧,我可不像再这样下去了。”   “好,好,我的少爷。”   不是僵硬的“Yes, my lord.”,亦不是例行公事的“遵命”。那两声重叠的“好”字通过塞巴斯低沉磁性的声音讲出,充满了宠溺般的迁就。塞巴斯一反常态的表现让夏尔一瞬间有点恍惚,他仿佛记得上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调子和他讲话时,他还过着双亲安好无忧无虑的生活。   加紧跟上紧紧揽住他的塞巴斯,夏尔蓦然之间感受到莫名的温暖。   ——————————————————————————   本以为就算宴会再怎么随意,毕竟打着纪念圣战的幌子,怎么也该是一派庄重肃穆的景象,可是一踏进宴厅的大门,夏尔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恶魔们的盛宴极尽奢华不假,可气氛却和人间上流社会的贵族们经常举办的大型沙龙差不多。大家并没有什么肃穆的表现,都很随意的三两成群聚在一起,或饮酒小食,或谈笑闲聊,当然,大部分恶魔的身边的确都跟着“宠物”,像是夏尔曾经见过的贵族们携夫人或情人的感觉。   “你们恶魔宴会上的食物是什么?灵魂么?”看着那些津津有味端盘碗杯盏的恶魔们,夏尔很是好奇。   “不是灵魂,而是灵魂的气息,少爷。”   “气息?”   “对,吞噬灵魂对恶魔来说是隐私,大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样的事,但是灵魂的气息不一样。气息只是灵魂散发出来的游丝,恶魔的烹饪师有办法提炼它们作为食物。说起来,活着的人类本身都是会一直向外散发这种灵魂气息的,少爷您也一样,恶魔嗅到后如果有兴趣会主动吸取这些游丝,也是可以获得稀少能量的,所以身为人类的您来到遍布恶魔的地狱正常很难维持太久的生命,不是什么瘴气,只是您灵魂散发出来的气息,被更多的恶魔吸收了而已。”   “还有这样的事?”新了解到的地狱常识又令夏尔很感兴趣。   “不错,所以在这样遍布灵魂气息的宴会上,少爷的气息混在其中反倒显得安全。加之少爷在我旁边我也可以帮您覆盖一些气息,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塞巴斯的解释让夏尔忽然想问,那这个每天都呆在自己身边的恶魔,应该也是在悄悄地吸食自己灵魂的气息吧。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问题憋在了肚子里。   站在宴厅门口稍微环视的一下,夏尔看到魔王哈迪斯在最里面的一张台桌前悠闲地坐着,和他对面坐着的几个恶魔愉悦地闲聊。   这个地狱之王,真的是来主持盛宴的吗?心里默默地咒怨了一句,抬头看看旁边的塞巴斯:“我们过去吧,哈迪斯那里。”   “好,我会尽量把您‘安全’地带过去,如果途中发生了什么,还请您展示像刚才一样的演技。”塞巴斯说完还不忘附上弯眼的微笑。   “啰嗦,走了。”   按着老样子,纤小的夏尔被塞巴斯仅仅搂在身边迅速地穿过大厅,还好一路顺利,往来恶魔有给塞巴斯颔首致敬的,却没再有上前来搭话的。   靠近一些后,哈迪斯也看到了他们,他朝这边挥了挥手:“我的弟弟,你总算来了,这次带的不是梅蒂斯啊,快过来给我看看又是怎样一位娇小的美人儿呢?”   坐在哈迪斯对面的两只恶魔闻言也转过头来,没有起身但微微颔首问候了一声:“殿下。”   塞巴斯朝他们点过头后,其中一只金色头发的恶魔有点吃惊地发问:“咦?原来今天跟在殿下身边的人不是梅蒂斯啊,我说怎么远远看起来好像矮了许多,不过好像比梅蒂斯还纤小可人哦,难怪殿下会喜欢呢!”   可……恶……听着这些恶魔的对话,夏尔在心底里简直想把他们都给杀了,可是这样的情形下,他又不得不维持住平和矜持的表情,只是那只抓住塞巴斯腰间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加大了力度,直到塞巴斯无奈地轻握住他的手拍了拍时他才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赴宴(三)   “这小恶魔看起来很怕生的样子,可却和你相处的不错,你总是那样善得人心,我的弟弟。”哈迪斯颇有深意地说着,笑容却很随和。   “王兄过奖了。”塞巴斯微微鞠躬:“许久没和王兄聊天了,倒是很想单独和您叙叙旧呢!”   原本坐在魔王对面的两个恶魔听到塞巴斯的话,心领神会了其中的暗示。两人知趣地领着自带的小恶魔站起身来离席,走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一句:“米卡利斯殿下其实舍不得让我们离您新养的小美人太近吧!”说着还伸出手揉了一下夏尔的脑袋。   夏尔有些反感地往塞巴斯身后躲了躲,塞巴斯的眉头微蹙了一下,好在那只恶魔没有继续动作。这个小插曲就算过去了。   座位空出来后,塞巴斯拉着夏尔走过来,小声说了句:“今天恐怕要和您一起坐下了,少爷,失礼了。”说完他把夏尔揽到自己身边落座,等小主人安坐之后,他便放开了他。   哈迪斯王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对面两个人看似终于安稳后才开了口:“夏尔,你蛮适合这样的装束,看起来的确很美,尤其是比起那些。”哈迪斯随手指指不远处几只看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可惜姿色平庸的小恶魔。   “讽刺我的话就不用多讲了,魔王大人,我是来谈正事的。”墨绿色的长发柔顺地在夏尔的肩头垂下,但‘少女’的面容确是丝毫不柔顺的清冷。   “好,正事不会耽误你的。不过我不得不解释一下,我刚刚的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你们人类的装扮总会有性别的局限,而我们恶魔并没有,美就是美,是很单纯的称赞。”   哈迪斯的口吻很随意,并不像是刻意狡辩什么,夏尔似乎有些感受到,恶魔的思维和人类也许真的有些不同,于是也没那么介意了:“好吧,那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还是说说关于我要去见我父母灵魂的事,究竟要有什么不得不嘱咐我的?”   “很简单,就是你不能有丝毫抗拒的心态。”   “那是什么意思?”   “灵魂镇守魔殿的地方在地狱的最底层,你没法直接抵达,我会用特殊的魔法形成一个幻境送你过去,但由于你是人类,体内有自主的灵魂存在,如果有抗拒心理的话,灵魂的力量就会与魔法发生抵触,会导致没法融入幻境之中,也就无法抵达。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嗯。”夏尔虽然有些似懂非懂,还是点了点头。   而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就让夏尔陷入了无可奈何的境地之中。他怎么也没想到,大费周章来参加这样的盛宴,听取到的所为重要叮嘱从始到终就只有上面那一件事。   哈迪斯叫侍从为夏尔准备了些适合人类食用的东西,便开始了滔滔不绝的闲聊,从地狱圣战的历史,这么多年的统治,一直说到他和露西亚的旧事甚至各种各样生活中细小的事情。如同年迈老人一样的絮叨令夏尔感到厌烦,几次三番想要退场但却遭到哈迪斯的盛情挽留,哈迪斯声称几千年都没能和人这样随性的谈心了,因为夏尔不是恶魔,他才可以无所顾忌,所以一再请求夏尔多陪他聊一会儿。   鉴于眼下还算有求于哈迪斯,夏尔也只好勉强按住不耐烦的情绪听他的漫无目的的闲聊。尽管有些无趣,还是多少有些收获,比如说,他又多了解了塞巴斯一些,知道了自家执事君从各个方面比起现在的地狱之王都是占有绝对优势的,而当年也是因为塞巴斯一再推诿才让眼前这个人坐上了地狱之王的宝座。   明明是可以掌控整个地狱的强大恶魔,如今却沦为在自己的宅邸了每天周旋于家务琐事之间,夏尔想想就不免觉得好笑,唇间也在不经意时微微上扬。   而不明所以的魔王大人还以为夏尔对自己的畅谈颇为满意,更是兴致加倍地讲演了起来你,却殊不知对面少年的心思,早就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不容易挨过了几个时辰,宴席虽然没有彻底结束,来玩乐的大多数恶魔已经纷纷离去了,留下的几个似乎也有事情要单独和哈迪斯讲,魔王大人这才放过夏尔。   “夏尔,和你相谈十分愉快,希望以后还有机会。灵魂的事,你记得我那件最重要的嘱咐就好。”停顿了一下,哈迪斯扫了一眼全程坐在旁边很少发言的塞巴斯:“不过还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明天我可以把你传送到灵魂镇殿的幻境中去,可是这件事,塞巴斯是不能参与的。那里是地狱至关重要的禁地,任何恶魔靠近都是对地狱破坏的隐患,请原谅我无法在这点上对你宽容。”   “好,只要你遵守诺言不耍花样,我也愿意尊重你们地狱的规则,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感谢你的体谅,不过我说的仅仅是进入幻境,你明天完全可以和塞巴斯一起来万魔殿见我,传送的过程,也可以在我弟弟的眼下进行,有他在,我想夏尔你也可以安心一些。”   “你是不是搞错了,”夏尔微微抬头,用露出的蓝色眸子斜睨着哈迪斯:“我只是允许他在有必要的时候成为我的剑,而绝非我的依靠,我的安心与否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并不会和一只恶魔有所牵扯。明天,你只要做到答应我的事就好了,其他没有意义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夏尔坚毅而清冷的回应让本来是还想彰显自己仁慈的他的魔王瞬间哑口,迄今为止,他已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从这个纤弱少年体内迸发出的超出想象的能量,那是一颗世间难寻的灵魂才能散发出来的,那种奇异的诱人的气息,让身为地狱之王的他都险些无法自控地沉沦。   “人类的体力可不比恶魔,魔王大人,抱歉我实在不能继续奉陪了,告辞。”   不给他继续言语的机会,夏尔起身离席。塞巴斯也随后鞠躬和王兄告辞:   “我也要感谢王兄对我的宽容,那些魔君大概还有事等待您处理,我们就先告退了。”   ————————————————————————————————————   回去的路上,夏尔将信将疑地问塞巴斯:“刚才他说的都是事实么?还以为叫我来会有许多嘱咐,没想到竟会这样。”   “关于镇守魔殿灵魂的事情,的确是地狱的头等大事,除了地狱之王以外,若非他刻意透漏,其他的恶魔都没有资格了解。所以信不信他的话,也只能少爷自己来判断了。”   “呵,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塞巴斯钦。”夏尔单手抵着下颚颇为得意地撇了撇嘴,大步向前迈了几下。一时间因思考而忘记自己还是女装,夏尔的这个动作终究还是颇有英姿的少年之举。塞巴斯望着还身着长裙带着假发,一副公主模样的少女做出这种“非淑女”的姿态。不免歪头调笑道:   “哦呀哦呀,小姐可要注意言行啊,您现在这样的步伐,可有失淑女的风范呢。”   “你……”低头看看自己裙子的夏尔也反应了过来,刚想对付这个调侃自己的恶魔几句,耳旁就传来温润吞吐的细语:   “既然今天您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做到了娇媚少女的样子,就一定要不留遗憾地用优雅的姿态退场才算圆满不是么?”   说着不顾夏尔回答,塞巴斯再次伸手把他的小主人揽在身旁,在殿前的悠长廊道间,在往来恶魔惊异或是羡艳的目光中优雅从容地远去。   任凭谁也不会想到,此刻依靠在塞巴斯身上被掩住的那张少女,或者说是少年的面孔,是怀着多么十足愤怒的咬牙切齿,而执事君却只是视若无睹地感受着掌心触摸到的纤细腰肢传来的温度。   究竟是谁陷入了谁的恶作剧之中呢,这一刻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识破   入夜时分,早就退去女装假和长发的夏尔恢复了平日里清爽简单的模样,执事君已经为他沐浴完毕,套好白色浴袍的夏尔静静地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头发稍微有些长了,右侧的刘海更多地挡住了幽蓝的瞳眸,夏尔下意识地把头发往侧面捋了捋,紫色的五芒星图案清晰地倒映在镜中。   是很久没有脱掉眼罩照镜子的缘故么,夏尔默默想着,总觉得眼中五芒星的色泽比从前浓重了许多。   “少爷是觉头发长了有些碍事么?我可以现在就为您修剪一下。”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小主人一举一动的塞巴斯建议道。   “不用了,等到这次事情办完再说吧。”夏尔从镜子中看了一眼塞巴斯,又微倾身子更贴近镜面看着自己印着契约的眼睛:“塞巴斯钦,从我们来到地狱,到现在有多久了?”   “今天是第97天。”   “第97天?三个月了……”夏尔有些不可置信,但回想起自己有过很长一段昏迷到不知日月的时日,也觉得可以理解了:   “这大概会成为为女王效力完成任务用时最长的一次了。”夏尔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是呢,少爷这次成功后,就可以知道该向谁复仇了。”   塞巴斯的语调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夏尔甚至听不出他对一件即将大功告成的事情应有的期待,即便是关于这个恶魔渴望已久即将入口的食物,他依旧完美地保持了淡然。   身上只披了单薄睡袍的夏尔此时觉得有些冷了,他颤抖了一下肩头,执事君迅速从旁拿起一条绒毯披在他身上,夏尔缩了缩身子回过头去望着恶魔的红眸:   “塞巴斯钦,我有一个问题。”   “少爷请讲。”   “明天之后,不论得知复仇对象是谁,你都能为我杀了他么?”   “当然,我是不会说谎的。”   “我是说,不论是谁。”夏尔加重了后面的四个字,直盯着塞巴斯的眼睛:“比如说,如果是你的王兄哈迪斯……”   “我也会杀了他。怎么,少爷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没有。”   夏尔没再说话,塞巴斯毫无犹豫的回答让他没有理由再去忧虑任何,他抬脚往卧室走去,这应该是他知道真相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不知为何,当一直渴望得知的答案近在咫尺时,夏尔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足够的勇气去接受。   塞巴斯跟在沉默的小主人身侧,体贴入微地为他推开经过的门,直到夏尔爬上了床,他才在床边鞠躬:   “明天我会随少爷一同前往万魔殿。我说过的,不论何时,我都会陪在您的身边,哪怕是地狱的尽头。而这一次,好像还真的是要去去地狱的尽头了呢。”   夏尔默不作声,塞巴斯一语双关的笑话并不好笑。   那是地狱的尽头,也是他生命的尽头。这令他钝痛已久的生活,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么?夏尔静静合上眼帘,耳畔拂过执事吹熄烛台的余音……   ——————————————————   次日,夏尔睁开眼时,空空的房间里没有塞巴斯的身影,是自己醒的太早了么?他扭过头看看天边挂着的太阳,无法判断时间的地狱景象令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叩响了两声,夏尔应声后,推门而入的竟是缪卡。   “塞巴斯钦呢?”夏尔看了看缪卡身后再没别人了。   “夏尔少爷,殿下刚刚突然接到很紧急的事需要处理,让我先来接您去万魔殿,他说处理完后会直接万魔殿那里和您汇合。希望您能理解。”缪卡微微躬身,彬彬有礼地解释着。   “还真是个忙碌的殿下啊!”夏尔感叹道。   “他让我代他转达:没能按着您的吩咐前来接你,还请您见谅。毕竟他是地狱米卡利斯殿下,忙碌一些也很正常。”   “哦?”夏尔微微抬头盯着缪卡的眼睛看了几秒钟,他淡紫色的发梢稍微有些遮住了瞳孔:“你说的不错,那等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吧。”   “是,夏尔少爷。”   万年不变的夕阳在云朵中折射出刺目的橙光,仿佛把整个万魔殿包裹在一片火海之中。   夏尔让缪卡带路,他自己走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一路上缪卡都没怎么说话,夏尔也只是看着红彤彤的天边沉默。   到了魔殿门口,夏尔四下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塞巴斯的身影,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缪卡,缪卡随即解释道:“殿下可能还没忙完,我们可以先去魔王大人那里,他会直接过去。”   “好,那走吧。”夏尔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缪卡:“带路吧。”、   万魔殿很大,曲曲折折的上下楼梯让夏尔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上次任务找到玫瑰夫人的那座地下迷宫,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塞巴斯在地狱的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化身为执事会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恶魔。   可是现在在陪在身边的这个人却是……   夏尔看了看这个淡紫色头发的恶魔,微微牵起嘴角:“哈迪斯在哪里呢?”   “在魔殿的最底层,因为只有那里才能最容易施展可以把您传送到幻境的法术。”   “哦,是这样。”夏尔兀自点点头。   绕过复杂的阶梯与狭窄的通路,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大门,夏尔不等缪卡说话,径直踏了进去。略显慌张的缪卡赶快紧步跟上。   装潢和点缀都和之前哈迪斯接待过他的那个偏殿差不多,只是色泽稍显暗淡一些,空旷的厅堂另一端,哈迪斯一个人站在那儿,左右也没有什么侍卫。看到夏尔进来,哈迪斯拖着和他身材有些不符的紫袍迎了上来:   “夏尔,欢迎你。到这里的路很远,你很辛苦吧!咦?”哈迪斯往夏尔身后寻觅式地看了几眼:“我的弟弟塞巴斯怎么没和你一同过来,他难道……”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夏尔冷冷地打断哈迪斯的话:“这不就是你特意安排的么?不想让他和我同来,原因我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是你大可与我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夏尔,我怎么都没听懂?”哈迪斯一副愕然的样子。   “还要装下去么?原来堂堂的地狱之王也不过如此。”夏尔把手指向站在身后的缪卡:“派这个人变成缪卡的样子提前来接我,不就是想让我脱离塞巴斯钦独自前来么?”   “呃……”哈迪斯不可置信地挠了挠头:“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他随即收回惊愕的表情,摇摇头朝“缪卡”摆摆手,只见那个恶魔立刻化出原型变成另外一张面孔,他仿佛应为被夏尔看穿有点儿惊惧:“夏……夏尔少爷,您怎么会知道我不是……”   “漏洞太多。”夏尔不屑地撇了撇嘴。   “漏洞?在哪里?”   “真正的缪卡在提到他敬爱的殿下时,眼神里一向有的只是仰慕,而你的眼里全是畏惧,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暴露了。”   “呃,就因为这个……”   “还有你编出来的塞巴斯钦转给我的话简直太好笑了,且不说他从来就没有食言过答应我的事,就算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绝不会说出让我见谅这么好笑的话。我劝你下次再扮成别人的时候,还是不要只扮了一张脸。”   “哈哈哈,不愧是我弟弟看上的人,还真像普通人类那样愚蠢”哈迪斯感叹着,而那个假扮缪卡失败的恶魔则在夏尔的奚落下黯然地离开了。   “废话少说,我知道你一直防备着塞巴斯,现在我一个人前来,你也该无所顾虑了,希望你快点兑现承诺,让我见到我父母的灵魂!”   阴暗灰冷的地下宫殿里,夏尔孤身一人,沉静而厉然地对着整个地狱的统治者道出要求,与其说地狱之王的名号丝毫不能让他感到恐惧,倒不如说他对这个所谓的地狱之王更多的是充满鄙视和怜悯之情。   ————————————————————————   而此时的塞巴斯,正在紧缩眉头对峙着突然挡住他去路的银发白衣的男人,不是熟人也并不陌生,在陪伴少爷最后一次从女王那里听取任务时,他和这个举止阴柔的男人倒是打过一次照面。   “修米尔,是你?在这里拦住我,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危机   “修米尔,是你?在这里拦住我,到底想做什么?”。   “欸~我能做什么,我只是来对尊敬的米卡利斯殿下作一个小小的问候。”修米尔手扶胸口优雅地微微欠身。   “少惺惺作态了,从在女王那里时,你就一直在暗中挑拨我和少爷之间的关系,我就姑且理解为你是真正的天使,想要让少爷远离一个恶魔的那份善心,不过你的目的不止于此吧,现在在这里拦住我,有什么要说的就尽快,少爷还在等我。”   “哈哈哈哈。”听了塞巴斯的话,修米尔肆意大笑起来:“一个恶魔还能说出理解天使的善意,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亏你还觉得你的少爷在等你,你这个恶魔,到底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小鬼得知了你们契约的真相,他会真么样呢,,你可一直是‘不会说谎’的恶魔哦,哈哈哈哈!”   修米尔一番□□裸的挑衅让塞巴斯原本暗红的眼睛变的血红,他的周身在一瞬间聚满了暗沉的杀气:“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说,你都跟我的主人说什么了!!”   红眸恶魔步步的逼近,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肃杀起来,天使修米尔也不由得面色惨淡地退了几步,不过他很快调整出一副友善的讨好之相:“欸~尊敬的米卡利斯殿下,您别动怒啊,同样身为非人类的我,就算知道了真相,也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地去告诉一个人类的。”   “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塞巴斯对对方的谄媚毫无耐心,冰冷的质问宛如从地狱最底层涌出的寒流。   “只是想和殿下您做一点儿小小的交易。”   “说。”   “你把那个叫夏尔的人类和他灵魂统统让给我,我用整个地狱和你交换,如何。”   “整个地狱?就凭你?”塞巴斯轻挑了一下眉头,满脸的不屑。   “当然,坦白说,我很佩服米卡利斯殿下您的能力,也觉得让哈迪斯那个俗物坐上地狱之王的宝座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您无法去争□□威的处境我非常理解,所以,我是衷心地想要帮您一把,只不过索要一点儿小小的报酬而已。为了让你相信我,我简单介绍一下情况好了。”修米尔拍了下手顿了一顿:“其实,哈迪斯为了防备你和夏尔,早就与我合作了,而且那个愚蠢的魔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透漏给我如何拿到镇狱之戒的方法。拥有颠覆性力量的戒指,为了历代君王平复叛乱提供力量的戒指,您不会不清楚得到了会有多大的益处吧。如果米卡利斯殿下您能获得这枚戒指,想取地狱之王而代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面对修米尔的洋洋自得,塞巴斯鄙夷的神色却始终未减分毫,他嘲弄地牵了牵嘴角:“就这些?呵,你以为我要真想夺取王位,还差那区区戒指的助力?”   “殿下,您说的那仅仅是过去,而如今可大不相同了。”修米尔妩媚地扬了扬手,抚了下自己的头发:“过去以您的能力,加上始终忠于您的那些部下,想抗衡拥有戒指的哈迪斯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如今已经失去太多灵束的您,可就没这个能耐了,欸,真不好意思,我好像知道的太多了些。不过我可是真心帮助您,夏尔的灵魂,我知道您很宝贵,可是现在的您就算吸食了他的灵魂,也难以达到抗衡哈迪斯的力量了,所以,您现在和我做这样的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塞巴斯的鄙薄之情更浓重了一层:“我和主人已经缔结过契约,他生,他死,都是属于我的,让给你,恐怕是没可能的事呢!”   “哈哈哈哈,殿下您怎么对着我还这么不诚实,我刚才都说了,你们的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早就非常清楚,虽然不知道您当初为什么这么做,可是眼前的事实就是,那不是无法篡改的血契,而只是恶魔狩猎的印记,您要做的,只是去掉它就好,至于接下来怎么得到那个小鬼,我自有办法。怎么样,您只需要举手之劳,就可以得到地狱最强大的力量,以及权位。”   “你到干什么?”塞巴斯眨眼之间逼近在修米尔身前:“你要少爷和他的灵魂,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恕我无可奉告,要是非说不可,就应该是和你差不多的事情吧,一颗难得的纯洁灵魂,也同样是天使的追求。”   “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塞巴斯冷冷地道。   “哦?这么说是不打算给我夏尔的灵魂了?”   “不仅如此。既然你知道了镇狱之戒的秘密,肯定也想对我王兄不利吧,我是不会允许你做出任何扰乱地狱的事情的,我劝你还是快回去你该呆的地方。”   “还真是脑子不开窍的殿下,唉!”面对塞巴斯凌厉的言语,修米尔故作无奈地摇摇头:“算了,虽然我更愿意和您合作,不过既然谈不拢,我可就要去和那个笨魔王合作了,不论如何,夏尔的灵魂,我都要定了。殿下您到了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可别怪我事先没有先提醒你哦~哈哈哈~哈哈哈~”   “站住!!”   眼见修米尔转身要走,塞巴斯一个健步上前,嗖嗖嗖,三条黑色的羽毛如同飞矢一般向修米尔的头顶和左右臂射出。   “啊!”修米尔飞快地闪身,还是被羽毛的尖端划破了肩头的衣衫。   “我觉得,与其留着你成为祸害,不如现在就让你消失好了。”语毕,塞巴斯周身凝起浓密的黑色烟雾,团团缭绕着化为犀利爪牙迅速地伸向修米尔,阴沉的声音透过黑雾缓缓传出,只剩那对随时能够噬人的血红双眼还在浓密的黑气中骇人地发亮。   黑气盘桓而成的爪牙步步紧逼修米尔,察觉到形式对自己不利的天使粗略地抵挡了几下,可能发现自己完全不是对手,转而飞身向后躲闪,可是黑气凝结出的爪牙越来越多,追逐的速度也与他逃窜的速度不相上下。就在修米尔差一点就要被爪牙碰到的那一瞬,他沉下面容,定神了一瞬。   哗!   顷刻之间,一幕耀眼的白光以他身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爆散开来,那白色的光芒让正片场景变得炫目而恍惚,同时把塞巴斯发出的黑色爪牙也稍稍打退了一些,等到白色褪尽时,为自己赢得了短暂时间和空间的修米尔背后已经亮出了两扇巨大的白羽,他扇动着翅膀以更快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恶魔,我可无意与你动手,也奉劝你在关心地狱的闲事之前,还是先关心关心你的小主人,哦不,应该说是你念念不忘的那颗灵魂吧,你记着,即便不与我合作,我也照样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哈哈哈哈~”   展翅远翔的天使只把肆意的狂笑与嘲讽声留在的空气中回荡,塞巴斯没有继续追赶,他压下了周身的黑雾,逐渐恢复一贯的平静。   与亮出翅膀的天使过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再说比起这个,塞巴斯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修米尔逃远后留下的那句话:少爷的灵魂,难道……   塞巴斯抬起左手,用另一只手摘掉上面黑色的手套,紫色的五芒星图案显露无疑,恶魔静静地感受着契约之印另一端的动静……   怎么回事?忽然感觉到异样的塞巴斯紧紧锁住眉头,红眸中血光一闪。不好!一抹少见的焦虑瞬时涌到塞巴斯一贯风轻云淡的脸上,恶魔随即把手套丢在地上,一跃而起,急速朝万魔殿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三次元的生活出了一些trouble,好久连电脑都没摸到。现在基本算是解决了,不出意外,目测可以日更了。   感谢大家喜欢这个故事且不离不弃~   ☆、那个执事-尽头   森林。   参天的树木组成了遮天蔽日的森林,只有叶间细密的缝隙漏下一些斑驳的光点在地上微微晃动。   夏尔独自一人在这片古老的树林中摸索着穿梭,周身的树木都是未曾见过的种类,脚下的细草也是人间不多见的青紫色,纤细地脚裸踏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幽静的森林之中格外清晰。   尽管之前和夏尔经历了几句口舌之辩,地狱之王终究还是信守了承诺把他传送到幻境之中去见他父母的灵魂。   夏尔也如魔王叮嘱的那样,全力调整情绪到毫无抵触的状态,一次就被成功传入。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仪式,魔王只是让他闭上眼睛,不知在他周身做了些什么,等他感到周身的温度发生变化,再次睁开眼时,就已经置身于一片开着淡紫色野花的草地之上了。   被传送的前一刻,夏尔才刚刚进一步了解到所谓幻境的本质:幻境是地狱的真实写照,相当于在魔法的基础上生出的一方适合人类体质通过的□□隧道,人类在此间经的历,和亲身抵达真正的地狱尽头去经历没有分别,所作所为若对所处环境产生影响,也会在真正的地狱中折射出同样的效果。   唯一的不通就是若是由幻境前往,那么人类在幻境之中时,要受到施幻者的约束,施幻者若心怀不轨,可以让在自己幻境中的人永远走不出去。   对于人类来讲,应对的办法就是如果从内心抵触,那么灵魂的力量是不容许施法者把他成功送入幻境的。   所以,做这样的事,进入幻境的人需要对施法者有足够的信任。   这些利害关系,魔王在传送夏尔的最后一刻之前才告诉他。夏尔不是不懂,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之前的盛宴上单说要他没有抗拒之心,而不讲细节,又坦言说塞巴斯也可以跟随。这样,会让塞巴斯觉得有他在外面看守魔王幻境不会有问题,故而也就不会更多地让夏尔了解关于幻境的详情。可是第二天,魔王又故演一出戏,骗夏尔独自前来,而在这毫无退路的最后一科,才假惺惺地将一切声明。   夏尔在心中对哈迪斯的鄙视又增加了更深厚的一层。不够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决定继续进入幻境。不是因为他多信任这个魔王,而是他觉得,进去见到父母得知复仇的对象才是真正的目的,至于之后,被困住或是什么,自然有人会替他解决。   依据哈迪斯给定的路线,夏尔入境后就走进了这篇森林,不出意外,穿过之后就可以见到镇守魔殿的父母的灵魂了。   少年踽踽地穿行在密林之间,的左手还攥着魔王给他的“灵种”,两颗浅绿色的种子,据说可以一次性使用换出灵魂的残念,是专门给不懂用魔法操纵灵魂的夏尔他使用的。   森林也并不是非常广袤,只是对于一贯纤弱的夏尔来说,这无异于一趟长途跋涉。走了一段路,夏尔抬头看看,似乎前面已经能看到森林的尽头了,他弯起胳膊用袖子蹭了蹭额角上的汗珠,又继续向前。   一步,两步,三步……   渐渐靠近森林边缘,夏尔越发体力不支起来,从前方浓密林叶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海蓝色,那是什么呢,地狱的天边吗?   夏尔再次深吸一口气坚实了脚步,直到他气喘吁吁地终于拨开最后遮挡的一片树枝走出森林时,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得瞪大眼睛,甚至忘记了呼吸。   但凡是人类,头脑中想象的地狱尽头都该是潮湿阴暗,荆棘丛生,甚至有恶鬼横行的恐怖境地。然而此时展现在夏尔眼前的,却是一片幽蓝静谧的海天相接之景,不过那又并非人间海边寻常可见的海天相接,因为映入夏尔眼中的,是完全颠倒的世界:   海,在头顶;而天,在脚下。   地狱的尽头,就是颠倒的世界吗?   海水轻缓荡漾的碧波仰头可见,不急不缓,亦不会坠落,有节奏的潮声此起彼伏,纹丝不乱;脚下的天空湛蓝而通透,看上去像是虚空无物,却又在踏上去时能被稳稳地承载。   没有兽鸣与哀嚎,亦没有横尸与恶鬼,地狱的尽头,仅仅是如抽象画作般颠倒了的碧海蓝天。   安宁,   静谧,   世外桃源。   夏尔往前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完全地融入了这一方天地,头顶上缓涌的海水与足下湛蓝的天空非但没有令他感到不适,反而令他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样子是不是原本就该是这样的,或许他人生过去漫长的十几年,才是生活在真正充满谎言的颠倒世界。   这时,不远处闪耀的两点绿芒引起了夏尔的注意,他顺着光点靠过去,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两根透明的柱子矗立在海天之间,若非柱下的光芒吸引,在远处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隐形的支柱的。等到再近一些时,夏尔瞪大了眼睛,引他而来的绿芒逐渐清晰,倒映在他蓝色眼眸中——   那是两簇安静燃烧着的绿色焰火,微微攒动的焰苗在天海之间泛着盈盈的幽光,它们各自附着在一根透明名支柱的底端,仿佛那里就是它们毕生的归宿。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曾经见过露西亚灵魂之焰的夏尔顷刻间反应过来眼前这绿色的焰火是什么,他倏地冲过去跪在两根透明的支柱之间,深深埋下头,情不自禁地呼唤起双亲。   尽管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的夏尔仍然无法控制内心像往日一样平静。他最后一次呼唤双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如果非要努力去想,那可能是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用自己的灵魂与恶魔做了交易,这才得以踩着那群侮辱过他的禽兽的尸体重新站在日光之下,重新站在凡多姆海伍的宅邸,重新在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墓地前祭拜双亲。   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那个恶魔的注视下,暴露出自己的眼泪和脆弱。从那以后,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仇恨,至于所谓的悲恸,早就被葬在了不复存在的心底。   然而今日,此时此刻,当他再次有机会面对父母时,他心底那份被封印已久的柔软似乎开始跃跃跳动,竟令一贯沉着冷静的少年不知所措起来。   夏尔深深地埋着头,双手紧紧握着拳头伏在地上,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一秒,两秒,五秒,十秒,三十秒,五十秒……约莫过了一分钟,俯身的夏尔才渐渐恢复平静,他纹丝不动的身体在那里定格了几秒后,慢慢抬起头来,清冷精致的容颜上,又只剩下那颗毅然而淡漠的瞳仁与两簇绿焰静默相对。   绿色,按着象征灵魂情绪的色泽排序,是既不喜乐也无忧愁的泰然吧,这倒是很符合凡多姆海伍家族的个性,不论身在何处,都能扮出一副安然无忧的样子。夏尔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站起身来,他展开手掌,拿出魔王给他的两颗可以召唤灵魂残念的“灵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分别放在了两朵绿焰之上。   呼啦~~~   绿色的焰火在接触到种子的一瞬间狂燃而起,焰苗的范围在迅速的扩大,沿着透明的支柱盘桓而上,紧接着,夏尔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湿润,仿佛是那火焰令头顶的海水蒸腾,让周围的空气都氤氲起来。随着火焰的铺张,夏尔被越来越多的迷雾围绕起来,就在他惊慌着担忧看不见周遭时,从幻水雾的深处,有两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夏尔!”两个人影缓缓靠近,发出这一声夏尔几乎快要忘记的熟悉的呼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真相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瑞秋和文森特渐次清晰的影子,夏尔不由自主地将双手伸向他们,呼唤着,回应着自己的双亲。   “夏尔,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身为母亲的瑞秋满眼怜爱与担忧,也把手伸向跑过来的少年。夏尔迎上前去,想要握住那份时隔三年的温暖掌心,可是当他在看似瑞秋手掌的位置祖攥起五指时,抓住的却是一片虚空。   少年仰起头,困惑的目光对上瑞秋哀怜的脸,文森特从旁靠近,想要用手抚摸一下夏尔的头,可是刚刚伸出去,又想起什么似得僵持在空中:   “夏尔,我和你的母亲,早已与你不在同一个世界,所以……”   “我明白的。”夏尔放下双手打断父亲的话:“我都明白,虽然我很想念你们,但是对过去的留恋终究不会成为我生活的主题,我过的很好……请……不要为我担心。”   “我就知道,我的孩子,是可以坚强的,夏尔。”瑞秋望着夏尔的样子,露出温暖的笑意,可眼眶里却止不住地流出泪水:“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你没有说谎,皮肤,头发,衣着,我看到就知道,我的孩子,你还能够以凡多姆海伍伯爵的身份过着优越的生活,还有人可以侍奉你,把你照料的如此周到。这样就好,这样,我和你父亲就心满意足了,文森特,你说是么?”   “可是……我不是为了继续过着这样安逸的生活在活着的……”夏尔低下头,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期待他平静度日的父母:“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今天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们?”   “什么事?”文森特的眼睛里有一丝忧虑一闪而过。   “我知道不该提起令你们痛苦的记忆,但还是请你们务必告诉我……家宅大火那天……真相……到底是什么,究竟是什么人害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请告诉我真相!”   起初夏尔的语气还犹豫不决,可说到最后时却已全然转化为满腔的仇视和决绝。文森特和瑞秋听后,有些惶然地对视了几秒,随后文森特转向夏尔,无不关切担忧地轻声道:“夏尔,你拼命来寻到我们的残魂,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可是很让我为难呢。我和你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安稳无忧地度过这一生,我们不需要你报仇,甚至不需要你记着这件事,我们自己也从未怨恨过任何人。田中先生没有转达你么?无法忘记仇恨,就永远也无法得到幸福,夏尔,你应该,尽全力过好属于你眼前的生活,为女王效力,享受着凡多姆海伍家族无上的荣耀与尊严,就这样度过一生,就够了,你明白吗?”   “父亲大人,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可是恕我无法照做。”夏尔抬起头,用毫不犹豫的坚定眼神看着文森特:“而且,我想要复仇,也并非是为了你们,我早就明白,就算是杀死仇人,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甚至都不会感到快乐。可是我还是要这样做,我的目的,仅仅是想让那些曾经侮辱过凡多姆海伍家族的恶人,得到相当于他们所做的十倍甚至百倍的报应,仅此而已。所以,请您告诉我真相,就当是,帮我这个孤身在世的孩子最后一个忙,可以吗?”   “夏尔……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难道我们错了吗?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可是到头来,你却……”瑞秋克制不住地埋头哽咽起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苦苦地卡在喉间,她的一只手拽了拽旁边的丈夫:“文森特,我们……还是告诉夏尔吧,或许这样,他才能真正忘记仇恨,好好地过下今后的生活。”   文森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对上夏尔满眼的期待,开始缓缓道来:   “夏尔,关于我和你母亲的死亡,首先有一点我必须强调,它与任何人无关,我们是不存在仇敌的,那仅仅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什么?”   “这件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那是你还很小,凡多姆海伍家族因为在女王面前获得的太多荣耀,终究遭人记恨污蔑,几欲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手也是势力强大的贵族,再加上精心策划了阴谋,那一次,照常理来讲,我们的家族可能会就此覆没了。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在那一次,我们居然偶然地得到地狱中的恶魔相助,这才逃过一劫。”   “恶……魔……吗?”夏尔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你一个人度过的这三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就凭你今日能来这里见到我们,说明你也应该对恶魔这个词并不陌生了。当时帮了我们的恶魔叫欧里莫尔,他是地狱里的隐居者,常年居住在地狱的深山之间。那一次,与其说他是帮了我们,倒不如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做了一笔交易。”   “以灵魂为代价的契约吗?”夏尔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击,为什么他的整个家族都会陷入与魔鬼的交易之中。   “不,没有什么契约,仅仅是交易,但代价的确是我们的灵魂。经过那次陷害事件,我深深地为我们家族的未来担忧,于是我便询问了这位拯救了我们的恶魔,希望他可以对我们家族的未来指点一二。没想到他却说,如我们这样,看似荣耀却始终行走在地下的邪恶贵族,是注定永远与险象并肩而行的。虽然不愿承认,但是我很清楚他说的都是实话,当时我和你母亲都很担心幼小的你,我们实在无法确定,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每一个明天都会准时到来。欧里莫尔可能看出了我们的忧虑,当时就提出了一笔交易,他说,他有能力永葆凡多姆海伍家族的延续,而且是以和现在一样无上尊贵的地位延续,而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我和你母亲死后的灵魂。”   “可是你们现在并没有……”   “开始我们也以为,恶魔是要吸食我们的灵魂。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欧里莫尔告诉我们,地狱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面临着万魔殿随时崩塌的危机,那是古时的战争留下的隐患,唯有两颗绝对忠诚的人类灵魂方能镇守。所谓忠诚,就是在临死之前,余念全部是对镇守魔殿的坚决,丝毫不能动摇,不能反悔,更不能有想要归去天堂的念头。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足够镇守魔殿的能量。而在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人做得到,就算是有人曾经答应过,可是他们在临死的一瞬间,还是会担忧灵魂永世沉沦在地狱,还是会在乞求可以升入天堂,终究无法成为能够镇守魔殿所用的灵魂。因此,我们的交易,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从我们死后才开始衡量的。”   “可是,恶魔骗了你们,他并没有保护好你们不是吗?”   “不,夏尔,我们的交易不是让他保住我们的生命,而是保住整个凡多姆海伍家族得以永远荣耀地延续,你明白吗?我和你母亲当时并不是做了什么久远的打算,我们只是希望,万一我们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安好无忧地长大,如果条件是家族的延续,那至少你可以平安地成长到结婚生子,成长到有足够抵御外界的力量。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了。现在看来,恶魔并没有背叛誓言,不论是通过怎样的方式,你现在看起来的确生活的很好,也依旧享受着家族的荣耀。”   “可那又为什么会有那场大火,父亲和母亲,许下的是死后的交易,那为什么不是百年之后,却是那么早的……那么早就……”   “那也是交易的一部分。”文森特坦言道,语气里没有丝毫怨怼:“就算是有恶魔,也不见得有回天之力,他只是一直按着超出人类的感知,为我们解决了很多麻烦。只是最后一次,我们遇到的几乎是灭顶之灾,三年前,锋芒毕露的凡多姆海伍家族甚至遭到大多数王室成员的记恨,很多人的谗言诬告,让一直信任我们的女王陛下都不得不对我们家族的态度开始动摇。后来,女王陛下私下找我谈话,说她就算自己愿意继续信任我们,当下的局势也是不允许的,而且身为掌权者,她也必须掌控着权柄的平衡。她感激我们多年来为她效力,坦言不忍加害我们,但是也不能让我们继续享有这无上的荣光。她居然提议说,可以保住我们全家的性命,但是要我们削去爵位,从此去乡野之间过平凡人的生活。”   “这是……女王陛下的……”夏尔惊异于这段不为他知的历史,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陛下也没有错,当时的情况下,也是万不得已,身为伯爵贵族却几乎掌握了全英国地下的权利,任凭哪一个王者都会感到威胁的。她能留我们性命,已经算是莫大的恩惠了。那个时候,我和你母亲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幼小又体弱的你,怎么能受得了从此就一跌千丈地过着乡野生活。再说,如果我们真的不再拥有爵位,那曾经记恨我们的人,就更可以轻易地对付掉成为平凡人的我们。那一次,一筹莫展的我们再次请教了欧里莫尔。得到的答案却是……”   “是什么?”   “他说,令女王不安的并非凡多姆海伍这个家族或是名号,而仅仅是身为当任家主的我——文森特凡多姆海伍。如果我连带着我的权势可以被永久地埋葬在黑暗之中,女王大人是不会计较一个不成事的孩子继续空享爵位的。他说的很隐晦,可我还是懂了,没错,如果我死了,女王的忧虑就不复存在,相反她甚至会有一些愧疚,会对你这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孩子更加善待一些。身为在黑暗边缘行走的贵族,对于我来说,死亡的来临只是早晚的事,如果这一次,用我的生命能换来你和整个家族后续的安宁,那么,我和你母亲都觉得,这是值得的。加之欧里莫尔承诺,若是我和你母亲死后能够完成镇守魔殿的使命,他也会信守承诺,用他的方式,保护你,和整个家族,继续荣耀地延续下去……于是……那一天,我和你母亲决定了,按着计划的设计,自己点燃了房子,制造出仇杀的意外场景,让所有威慑于我们家族威望的人,从此不再有所顾虑……”   “这……才是……真相吗?”这一刻的夏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时有些无法消化这么巨大的信息,肩头都在不住的颤抖。   “夏尔,对不起,不要怪我们。”瑞秋看着夏尔的样子更加难过了:“擅自抛弃孩子的父母,是不该得到原谅的,我们也不求你原谅,但是,希望你明白,我和你父亲永远都是爱你的,尽管不能继续陪你长大,可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如今已经知道真相的你,怎么怨怼我们都无所谓,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再心怀本就不存在仇恨,忘记它们,过上幸福的生活好吗,我的孩子,我的夏尔,我的……”   还在诉说着的瑞秋的身影和声音忽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夏尔转眼看向父亲那边,他的影子也和母亲一样,正在逐渐地消散.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焦急地夏尔本能地冲上前去,却一把一把抓住越来越多的虚空,父母的身影开始急速的后退,面容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地融入到背景的水雾中,同时水雾也开始变得稀薄,渐次散去……这时的夏尔才恍然回神想起魔王给他灵种时交代的话:用这种东西召唤残念是有时间限制的,你可不要只顾得叙旧而忘记问了该问的才好。   是啊,双亲早就不存于世间了,这样的留恋毫无意义。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这就足够了吧……   水雾不知不觉已经全部退散了,此时夏尔的周身又恢复了之前碧海蓝天倒置的景象,只是这份静谧之景,却再也无法带给他丝毫祥和的感受。刚刚得知的一些列真相,都让他的心中如被乱麻纠缠一样难受,他曾无数次设想过,他来到这里,会得到一个名字,仇人的名字,那个人可能会出乎意料,也可能无可战胜,可能会让他复仇无望,但是,夏尔从来没想过,那个名字,竟然根本不存在。而且如果按着父亲所言,那么真正导致双亲死去的人,其实是自己,他们是为了自己更好的活下去,才选择死亡的,难道,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仇人,就是自己么?   可,又真的是自己的错吗?   夏尔一瞬间觉得头痛欲裂,双膝绵软无力,仿佛强迫支撑着自己多年来的意志在顷刻间崩塌了,有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他体内所有的力量。   少年弯下纤细的双腿跪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身下被倒置了的天空,微风从头顶的海面拂过,轻轻荡起了少年的发梢,墨绿的碎发之下,只剩一枚丧失了所有精神和活力的茫然瞳仁……   “哎呦~小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了么?”   突入而来的阴柔问话调动了夏尔的注意,少年强打精神转过头去,看到了那张算是相熟的面孔:   “修米尔,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激化   “修米尔,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嘛,是特地来接你的哦,伯爵,看样子,你的事情也办完了,现在就跟我一起回天堂去吧。”说着修米尔靠上前来意欲拉起夏尔,却被夏尔灵巧地闪身躲开了,少年微微抬头用极为嫌弃地目光看着修米尔,那眼神犹如看着垃圾堆里的一只蛆虫:   “哼!开什么玩笑,我凭什么跟你走?”   “哈哈,伯爵可真是不近人情啊,不过,你现在不跟我走,又打算去哪儿呢?”   “当然是离开这里,和我的执事回人界,向女王复命。”   “哈哈哈,您还真是配的上女王的忠犬这个称号啊,我就是喜欢有着如此忠诚到愚蠢的灵魂的您啊。看在这一点,回复女王的事,我完全可以陪同您一起,不过您的那位执事,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和您一起了呢!” 修米尔不急不缓地语调配合着一抹得意狡黠的笑意,令夏尔不由自主地更加厌恶。   少年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塞巴斯钦,他怎么了?”   “哎呦,一提起你的那位执事,伯爵还真是心急啊,让我好生嫉妒呢。不过你再怎么关心他,恐怕这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就勉为其难,发发善心让你自己看看清楚,哈哈!”   伴随着修米尔的奸笑,夏尔在他挥起手形成的一片巨大白幕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像,那是自己刚刚被传送之前所在的地狱底层,魔王哈迪斯依旧穿着他不甚合身的紫色王袍,而他对面站着的人,正是塞巴斯。尽管看到的是远景,夏尔还是能感到塞巴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杀气,他和魔王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一丝情不自禁的担心在夏尔心中油然而生,他不知不觉靠近白幕,瞪大了眼睛。修米尔在旁边不悦地眯起眼睛,语调也更加阴阳怪气,他撒气般地朝白幕猛打了一束白光:“哼,既然这么想知道,就让你也听听清楚,看看你的那位执事,到底是何等的无能又贪得无厌!”   音像并茂的现实场景猛然出现的夏尔眼前,让他再无心顾忌修米尔的揶揄。   只见塞巴斯怒视着魔王:“王兄,我一直尊重你,可是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对付我甚至要和天使联手?把少爷骗进你设的幻境,去送给那只天使?”   “我说弟弟,别那么激动,区区一个人类而已,就算是灵魂再怎么珍贵,也犯不上为了他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我答应夏尔去见他父母的灵魂,可并没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看不出来么,我们要是不能彻底让他再也进不了地狱,他迟早会动摇他父母的残念,那时候魔殿崩塌,对地域可是大灾难啊!刚好那个傻天使看中了他,还有些别的宝贝东西来和我交易,用这个机会让夏尔彻底去到天堂不是更好,至于你嘛,作为你的兄长,我不会让你吃亏了,这个夏尔的灵魂算我欠你,今后我会补偿给你更多稀有的灵魂,怎么样,再说……”   “住口吧,哈迪斯!”塞巴斯冷冷地打断魔王的话,也不再恭敬地称呼他为王兄:“本来还想和你商量,现在看样子也不必了,我最后问你一次,放不放少爷出幻境!”   “我要是说不呢!”魔王满脸势在必得。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塞巴斯阴冷无情的低声听起来足以冻结周围所有的空气,夏尔在这边的白幕上看得真切,红眸恶魔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厉然,在塞巴斯成为他执事的三年里,不论面对怎样的奸恶之徒,塞巴斯都只是当成游戏般玩味着,在恭敬的外表下鄙夷,在优雅的微笑中杀戮。而如当下这样仿佛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露出由内向外的弑杀之意,的确是夏尔见所未见的。   黑色的王袍在塞巴斯向魔王靠近时微微荡起,脚下踏着的靴跟一步一步狠狠扣在地上,在空旷的大殿中击起隆隆的回响:   “我精心调配了那么久的美味,可不是说让就能让出去的呢。尽管我从来都不屑于用这种幻境收束灵魂的卑劣魔法,可是相关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除了主动解除以外,似乎杀死施法者,也是破除幻境的一种方式呢,你说我说的对么,王兄?”   塞巴斯步步逼近,平日暗红的眸孔逐渐被亮红的血色充盈,不带感情居高临下紧盯着步步后退的魔王哈迪斯,就在离哈迪斯不到一尺的局势时,在红眸恶魔的背后,毫无预兆地唰的一声展开了一闪巨大的黑色羽翼,覆满的羽毛黑亮而浓密,却并非像鸟儿一样对称的双翼,而是只有左边的一扇。   “弟弟,你确定你要出手?我可也做了万全的准备呢。”哈迪斯扬了扬左手,露出中指上泛光的紫色戒指,塞巴斯认得出,那正是修米尔之前提过的那枚镇狱之戒。见塞巴斯有了些许停顿和犹豫,魔王连忙继续为自己造势:“你的胜算有几分,你应该清楚,若是一败涂地,从此以后,你可就是地狱里犯下谋逆之罪的阶下囚了,就只是为了那样一颗灵魂,丧失你在地狱里本有的权势地位和威望,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怎么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退下吧,不要再干预这件事,之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你觉得可能吗?”塞巴斯低沉而阴森的声音背后好似同时涌出了无数只随时可以穿心的冷箭:“权势?地位?还是被那些无聊的恶魔们追随?你当真以为我会在意这些么?那些,都只是你一直追逐的吧。我从来就无意和你争夺这些,我想要的,从始到终就都只有少爷而已,可是你却偏要与我争夺这件我视为珍宝的东西,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啊,王兄,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胜算有几成我根本就不需要想,在我的美学里,如此触碰了我底线的人,不论是魔王还是神祇,也都只有接受我万贯黑羽穿心惩罚这唯一的路可选了,你,听清楚了么?”   最后一个字的余音还未落,塞巴斯的身体就迅然腾空,伴随着巨大的单翅强劲地煽动,周围很快就聚拢起层叠盘旋的黑雾,而他翅膀最外圈的羽毛已经纷纷尖锐地挺立起来,已是做好随时发射的万全准备。   “还真是符合他米卡利斯殿下的作风,哼!不过逞强也要有个限度,这次你可真是太不自量力了!”幻境之中,在白幕上把一切尽收眼底的修米尔看到塞巴斯准备出击时,无不讽刺地自语起来。旁边的夏尔听到后更加嫌恶地抽起眉头看着眼前这个娘里娘气的白衣男人:   “现在就下结论,我看你才是不自量力。”夏尔向前了两步,更加靠近白幕,他沉静地望着上面塞巴斯的面孔,无比确信地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我的执事,但是作了他三年多的主人,有一点我完全可以确定,他只要决定出手,就不可能会失败。”   “哈哈哈,伯爵,你是在讲笑话吗?那你还真是成功逗笑了我呢。哈哈!你见过的他,向来不都是在对付如稻草般柔弱的区区人类吗?如果对付那些窝囊废时他还有失手,可就真是连恶魔两个字都配不上了。你要看清楚啊,伯爵,他现在面前的人,是统治着整个地狱的王者,而且手上还带着专门为了压制弑君谋逆者而提供给地狱王者巨大力量的镇狱之戒。而你再看看你那位执事自己的样子,只能展开单侧的羽翼了,你不会以为恶魔本来就是这样的吧,哈哈哈,不妨告诉你些常识,真正的恶魔也是展开双翼才能释放最强能量的,只是对于现在这个失去太多灵束又毫无补充的米卡利斯殿下,用双翼战斗已经是很困难了,他现在是想把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单侧的羽翼上,可以让一侧羽翼上的黑羽之力达到最强,若是一击即中,倒是还有轻微的胜算,不过这个概率嘛……就……”修米尔用指尖抵着唇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尽管没有说出口,但这个概率微乎其微的意味已是昭然若揭。   夏尔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好几下,他看着白幕上与哈迪斯已经展开激战的塞巴斯,沉默了几秒钟,忽然露出一抹有些怅然的神情,他悠悠地道:“塞巴斯钦需要的,也不过就是补充一点儿灵魂而已,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呢。”   “哦,伯爵的意思是?”   “如果我现在死了,那么按着契约,我的灵魂应该立刻就可以为他所用了,是这样吧。”夏尔说着从靴间抽出一柄银色的短刀,刀尖的寒光刺目地闪耀着。   “你想干什么?”修米尔的脸上瞬间布满了惊异的震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甚至有些微微的恐惧:“刚刚我都听到了,你根本就没有仇人,也不必再复仇,从此就可以安享余年的贵族生活,只要你选择跟我走,放弃那个恶魔,我一样会一直帮助你,你的未来还可能获得更多的荣耀和幸福,你可不要冲动行事啊!”   “冲动?”夏尔撇嘴无不鄙夷:“这个词,从来就没在我的生活里存在过。而且原来你就是个无耻的窃听贼啊。不过听到也好,省的我费口舌。说什么伯爵,荣耀,女王,贵族,哼!这如同被包围在污黑水池里的生活,我可是一天继续的心情都没有了呢。连复仇的对象都不存在了,一切还有继续的意义么?”夏尔低下头,不可避免地想起刚刚从父母那里得知的真相,他盯着手中的刀锋看了一会儿,好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从那一天开始,我生活的全部目的,除了复仇,大概就只有把这份契约进行到尽头了吧,身为凡多姆海伍家族的一员,我会和祖辈们一样,不论如何都不违背承诺,哪怕是对魔鬼许下的承诺。复仇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可是塞巴斯钦为我做过的一切,足够得到应有的回报。反正现在对我而言,这颗灵魂,也早就没了意义。”   “哈哈哈哈哈,伯爵对恶魔的这份心意,还真是让我嫉妒的恨不得立刻掐死他!不过——”修米尔转瞬露出狰狞的凶色,伸手紧扣住夏尔拿着短刀的手腕,巨大的握力让夏尔疼痛的不免皱眉:“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有什么牺牲精神,那个恶魔就有胜算,一直以来你都被他骗了,契约?哈哈哈哈,那种东西的真相是什么,你恐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吧!亏你还死心塌地地为他着想,我告诉你,塞巴斯现已对魔王出手,他输了,自然得不到你的灵魂,可是他赢了,也一样得不到,以哈迪斯的性格,肯定会在最后的关头自己破坏幻境,那个时候,人类在其中的肉体就会毁灭,灵魂嘛,虽然是能完好的留下来,可是,鉴于你们之间名不副实的契约,那颗灵魂,可并不是属于他米卡利斯殿下的哦,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个厉害的米卡利斯殿下,这回还有什么办法从这进退都无路的境地走出去!”   “你说什么?契约名不副实!怎么回事?你说清楚!”顾不得被扭住手腕的剧痛,夏尔奋力地摇晃着扣住他的修米尔,焦急地询问着这又一令他意外消息的真相。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事,我看还是等你跟我回了天堂在慢慢和你讲比较好,当下嘛,有这么好的戏码上演,你还是好好看看,你的那位执事死了的时候是不是也还能保持优雅吧!”   修米尔把白幕放的更大,夏尔扭头望去,短短几分钟,魔王和塞巴斯之间的战火明显已经势不可挡,魔王背后展开的是厚实的双翼,而魔殿的四处的墙壁已经插满了断折的碎羽。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激斗   殿堂里往来的羽箭密如暴雨,魔王和塞巴斯各自闪动着羽翼飞速穿梭于浓密的羽林之间,阵阵黑雾伴随着他们翅膀盘旋而起,逐渐在整个大殿弥漫开来,夏尔在幻境中的白幕上已经有些看不清激战中二人的身影,只能隐约从黑雾被来人带起的方向判断两人大致的位置,其余的就只剩羽箭打在墙壁上不绝于耳的嘈杂声。透过四散的黑雾还隐约可以看到,距殿门最近的那两根支柱已经断裂坍塌。   夏尔盯着白幕上的动静,嘴唇紧紧地咬在一起,手掌之间已是不知不觉攥满了冷汗。   “你的执事输定了。”修米尔戏笑着。   “你最好住口!”夏尔握紧手中的短刀动了一动,生硬冰冷到彻骨。   “好好好,我也不想和伯爵争执,我们继续看戏。”   几乎接近残垣断壁的魔殿底层,双方的攻势愈演愈烈,激战已经达到白热化,可却依旧胜负难分。夏尔的脑中一直在萦绕着一个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几乎成为执念的想法——要不要立刻用手里的短刀自尽。他唯一的犹豫并非是不舍生命,而是刚才修米尔的那番话,在不明状况的当下,他担心他若妄自行事,灵魂非但无法留存到塞巴斯那里,再被其他什么人利用就麻烦了。有着这一层担心,才迟迟无法下手的少年只能怀着无比忧虑的焦心紧盯着白幕上的一切。   就在这时,魔王哈迪斯突如其来地停止射出羽箭,一个腾空窜入高空,随后大幅度地煽动翅膀旋起一阵又一阵紫黑色的飓风,当紫黑色的的风全部聚集到他脚下时,他慢慢抬起左手张开手掌。   “他要做什么?”夏尔不自觉地咬紧牙关。   “是要借助镇狱之戒的力量了呢!”修米尔笑里藏奸。   “可恶!!!”   短短几秒钟,魔王举起的手上的戒指像是吸收了无数的能量,泛起的紫光已经白亮到刺目的程度:   “弟弟,别怪我不念旧情,这可是你自找的!”未落话音,哈迪斯就已飞速地将戒指挥起,一瞬间,魔王身后窜起贯穿满殿堂的紫黑色飓风,一股脑地以汹涌奔腾之势朝对面的塞巴斯涌去,所到之处触碰到的塞巴斯释放出的黑羽和黑雾,都一丝不留地吞噬一空。   塞巴斯面对着迅速逼近的飓风群也意识到形势的严峻,似染血的红眸中透出少见的严肃,他调整了下单翅的角度,感觉像是用尽全部力量使上面的每一片羽毛都进入备战状态。   可是,蓄势待发的全部翎羽才刚刚耸立而起,对面的黑紫飓风已经势不可挡地全力推涌了过来,塞巴斯的单翅还没来得及挥动,他整个人就被飓风团团围住,开始还能看到他在其中奋力抵抗,可随着风团源源不断地涌来,渐渐地,塞巴斯就被全部包裹在其中。在白幕的这边,塞巴斯刚才所站的位置已经全部被乌云般厚重的黑紫色风团取代,若非是从刚才一直看过来,根本没有人会猜到那之中还存在着一个人。   “塞巴斯钦!!!”这一幕令夏尔忍不住失声大叫起来,修米尔在旁边讪笑着提醒他任凭他怎么喊那边都是听不到的,可是此时的夏尔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他在心中不住地祈祷着:塞巴斯爱玩的个性不会改,他这次被包裹在飓风中,也一定和过去中了枪弹时一样,假装受伤,假装倒下,而等他玩够了,才会真正认真应对敌人,让他们瞬间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可是任凭夏尔怎样用力地去编排,眼前的画面始终没能如他的思绪那样上演。魔王还在源源不断地召集飓风团涌向塞巴斯,而缠住塞巴斯那边的风团也越来越紧,刚刚还是一堆看不清形态的堆积风团,此时已经渐渐束出了其中之物的轮廓。夏尔瞪大眼睛看得真切,收紧的紫色风束已经逐渐拢出了清晰的形态,毋庸置疑就是展着单翼的塞巴斯的轮廓,直挺挺地犹如雕塑般僵直着,感受不到还有反抗和挣扎的丝毫微动。   “怎么会……”夏尔的目光有些涣散,可瞳仁深出隐约还残留着一丝不甘:“塞巴斯钦,你这家伙就算是想要玩现在也该够了……我可是没有多少时间再……”   “砰!!!!!!”   夏尔的话还没讲完,透过白幕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犹如爆炸一般,大团大团的黑紫烟雾四散开来,占据堆满了整个白幕。   该不会是……?夏尔的本就焦虑不堪的心被这一声轰鸣震得几欲跌入谷底,他紧盯着缓慢蠕动的风团,想从其中寻找到塞巴斯的影子,可是奈何这些风团太多太密,根本就没有机会让夏尔□□一点视线。与此同时,不单单是夏尔,那声巨大轰鸣似乎也令站在旁边的修米尔很是意外,他也面色严峻地靠了过来,紧盯着尚未散去地黑紫风团若有所思地琢磨着什么。   稀薄,   消散,   归于平静?   此时此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夏尔感受到了他这么多年前所未有的体验,紧张,担忧,还是恐惧,又似乎都不是,那是一种心仅仅揪在一起,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放,他的整个身体,从头顶到鞋尖,从发丝到每一个毛孔,都无可逃避地只能怀有唯一一个期待——看到他,看到塞巴斯钦,看到他的恶魔执事塞巴斯钦安然无恙!!   随着风团的消散,少年的目光愈发期待的同时也愈发担忧,清晰,清晰,再清晰一点……直到终于可以隐约看到风雾之后的景象后,夏尔的眼睛里,闪耀起压制不住的欣慰与欣然,因为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个三年来日夜陪伴在他身侧的影子,那个人,还没有倒下,他还稳稳地站在那里,还在强劲有力地挥动着羽翼。   “镇狱之戒的力量,还真是……名不虚传呢!”塞巴斯的声音尽管略显虚弱,却依旧丝毫没有丧失一如既往的风格,这句话让夏尔轻易地想起过去面对人类枪支弹药的塞巴斯,也会如此戏谑地说上一句:“现在的武器果然要比一百年前的强了许多呢!”之类的话。   “那么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伴随着恶魔审判般的低音,他大力地扇动起唯一的羽翼,眨眼之间,大殿内的全部黑紫风团全部一涌而上调转了方向,伴随着飓风的还有从塞巴斯的羽翼之间不断射出的黑雾爪牙与如瀑的羽箭,顷刻之间,整个魔殿的全部杀气仿佛全部凝结在了一起,一股脑地汹涌狂奔向浮在对面尚且有些失神慌措的魔王哈迪斯。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阴谋   “哈迪斯这个废物,真是没用啊!”看着白幕上的魔王开始渐渐沦入劣势,修米尔不免嗤之以鼻地讽刺起来。夏尔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角,与修米尔恰好相反,他对当下的局势实在是满意非常,塞巴斯一击就逆转了战势,正是他一直期待也相信着的结果,刚刚看到那一幕的一刻,夏尔在解除忧心的同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骄傲。   团团的紫色风暴巨石一般地砸向哈迪斯所在的位置,魔王起初还能闪躲开来,可几轮攻势之后,他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连翅膀挥动的频率都变慢了。而塞巴斯这边,旋起的飓风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之魔王操纵飓风时更为强势,再加上塞巴斯逐渐抖开的黑色羽箭,也越来越多地飞向了魔王,令本就抵挡困难的哈迪斯愈加无处可藏。   当又一轮攻势袭来时,魔王一个不小心被一支羽箭划到右臂,紧接着在空中翻了一个趔趄。处于弱势的魔王再次抬起手上的戒指,似乎想要再次吸收一次力量,可塞巴斯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收住羽箭转而释放出两条黑龙爪牙,以疾风之速迅猛地靠近了魔王,在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行动时就紧紧地束住了他的手脚和脖颈,一击便将他置于将死之地。   “弟弟……你……你真的要……杀了……我吗……你……你会……后悔的……你……”哈迪斯被黑龙勒住喉咙,憋的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塞巴斯,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我本无意于此,是你逼我的,哈迪斯。”挟制住魔王后,房间里的风暴随即全部停滞了下来,重新恢复安静的残垣大殿里,塞巴斯踏着的靴跟一步步扣在地面上的响声格外清晰,他靠近已经被缠得纹丝不能动的魔王,为他稍微松了松脖颈上的那条黑龙:“你不愿意放我的少爷出来,我也只有杀了你,亲自放他出来,这也合情合理呢!我的那位主人啊,一向都没什么耐心,我要是再耽搁下去,恐怕是又免不了被骂呢!所以——就现在,让我,送你上路吧!”   顷刻之间,四面的黑龙去全部腾空跃起,随即不约而同地翻转下落朝向魔王头部的位置冲去。   “不!你杀了我也得不到他的灵魂,天使已经把契约的真相告诉我了,现在他已经守在幻境中,你杀了我也没用的!你只会输得更惨!!住手!!”   “你说什么?”哈迪斯的话让塞巴斯把马上就触到魔王的黑龙停在了空中,眼中刚刚还很明显的杀气瞬时转化为深切的忧虑:“你把话说清楚!”   “我告诉你……”魔王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天使修米尔早就料到你会破釜沉舟对我出手,在我缔结幻境的时候他也从旁参与了,夏尔所在的幻境若是因为我的死而失效,他的肉身就会瞬间灰飞烟灭,只剩灵魂。本来我以为,你们是契约关系,那他的灵魂自然是归你所有,可修米尔告诉了我你们契约的真相,弟弟,如果那是真的,那你就是没有任何名正言顺的资格拥有他的灵魂,他的肉身灭亡了,灵魂归死神所有,当然,你们可以与死神抢夺,所以修米尔现在就在幻境之中等候着,他现在应该就在夏儿身边,一旦发生了意外,他会第一时间控制夏尔的灵魂,到那时,任凭死神还是你也无法夺走了。”   “你!居然和天使联手做这么卑鄙的事!”塞巴斯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由内向外散发出的愤怒,他伸出手一把掐住魔王的下颚,痛得哈迪斯不免抽搐。   “弟弟……弟弟……我承认,身为地狱之王,我不该和天使结盟,可我也是迫于无奈。现在,我现在后悔了,弟弟,我从现在开始,会全心全意和你联手,我知道,夏尔的灵魂该归你所有,我只是不希望身为人类的他再干扰到镇守魔殿的瑞秋和文森特,进而干扰到地狱和我的威望。如果夏尔人不存在了,就无所谓了,现在虽然局势严峻,可毕竟我才是幻境的真正主导者,我可以控制夏尔在肉体消失前与你缔结真正的契约,然后再摧毁幻境,这样,夏尔的灵魂还是你的,对我的威胁也没有了,怎么样,弟弟,只要你饶过我,答应我,我立刻就让你得到灵魂,我现在完全相信你不会与我争夺王位,以后我们还像过去那样相处,好吗?”   夏尔在白幕前把一切听得真切,虽然鄙视哈迪斯又一次的临阵倒戈,他的内心却很赞成魔王的这个提议,尽管还不甚清楚他和塞巴斯之间的契约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可自从刚刚得知没有复仇的对象后,他觉得自己全部的意义也只剩下一颗可以交给塞巴斯的灵魂,如果能够这样实现,或许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夏尔觉得,这也应该是塞巴斯的愿望,所以他应该会同意魔王的提议。   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够真实发生的事情,往往都不会是如人们所设想的那样。面对魔王渴求的眼神,塞巴斯非但没有心软,反而促使他的眸光变得愈加凌厉,他拧紧的眉头令人看了就会心生寒意,而他的语调却比他脸色还要冰冷,他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我要我的主人,从肉体到灵魂,都完好无损地从幻境里走出来。你的建议,我一分一毫都不会同意,你,现在务必主动收回幻境,让少爷立刻出现在我面前,立刻!马上!”   “不可能!!!!”魔王再次被黑龙束缚住,他在挣扎无望后爆发出了歇斯底里地叫喊:“只要夏尔活着,魔殿被动摇就是迟早的事,与其到那个时候让我变成地狱人人唾弃的无能魔王,倒不如我现在把他送给修米尔。塞巴斯钦,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放了他的,这么多年,虽然我为地狱之王,可你却处处压制我,我现在宁死也要留一个地狱之王的英明,宁死也不让你如愿。”   “你!!!”塞巴斯已经怒不可遏到忍无可忍,可他看着哈迪斯同样沾满血色的瞳孔,还是强压着盛怒忍住要掐下魔王脖颈的右手,同时也尽可能地压低声音到趋于平和的状态:“地狱的宝座,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和你争夺,奈何你却始终都不肯相信。你不肯放了夏尔只是担心魔殿受影响么?还是担心我会帮着他一起针对你?我可以和你保证这些都不会发生,只要你放他平安出来,你可以跟我提出任何条件,不论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话讲到末尾处,塞巴斯本来蕴满怒气的是声音反而更接近低声下气的请求,连哈迪斯听了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可老奸巨猾的魔王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转而换上一副贪婪的嘴脸:“你确定,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我确定。”塞巴斯几乎要把牙冠咬碎。   “哈哈哈,你还真是被那个人类小鬼迷了心窍啊!好,那我就坦白说了,夏尔的灵魂,归你,但是你,必须把你体内现在灵束的四分之三渡传到我身上,尔消吾长,这样即使你补充了夏尔的灵魂,也不会对我再产生任何威胁了,对不对,反正你也说了,你无异于和我争夺王位,那么也就不需要那么强的力量了,放心,我觉得这很公平。如何?”   “可恶!塞巴斯钦!你不能答应他啊!”当魔王奸恶的脸和话语透过白幕被夏尔感知到时,少年不由自主地大喊起来,尽管旁边修米尔的嗤笑无不在提醒他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夏尔除了看着白幕等待结果别无他选,现在他只祈求塞巴斯可以像平时一样能够冷静地判断魔王不过是在耍戏他,而不顾一切按着恶魔的方式把他干掉,魔王的那副嘴脸,他可是一秒都不想继续看下去。   然而,塞巴斯仅仅沉默思考了5秒钟,就抬起头坚定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这次要对镇狱之戒起誓,只要你得到了我四分之三的灵束,就立刻放人,否则,欺骗镇狱之戒的后果,你我之间也不必再提了吧。”   “一言为定!”魔王一脸奸笑拍着手从塞巴斯放松的黑龙中解脱出来。   “为什么……”白幕前的夏尔呆呆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甚至感觉视线都开始不知不觉变得模糊起来,透过白幕,少年看到二人根据约定有序地进行着交易,魔王对着镇狱之戒喃喃低语后,塞巴斯便收束起翅膀,全身展直,随即一缕缕淡紫色的细丝从他体内流入到魔王那里,一丝,一丝,一丝……夏尔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那每一次抽丝都像是抽走他自己身上的神经一样剧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夏尔现在除了这三个字外再也组织不出任何语言,他握紧的掌心无力地松开,仿佛此刻连愤怒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了,而仅剩的期望就是魔王能够信守承诺,他想,如果他能顺利脱身于幻境,第一件事一定是去讽刺一下那个恶魔为什么那么傻。   灵束的渡传结束后,塞巴斯的面色明显变得苍白无力,可他依旧坚毅挺拔地站在那儿对峙着魔王,哈迪斯点点头:“我这次会信守承诺,我这就解除幻境。”说着他走向旁边的一处碧绿的光源:“你也知道,幻境是由此生成,我现在收回它,夏尔就没事了。”   “这个蠢老头子!居然在最后关头出卖我!!”修米尔看到这一幕愤怒至极,不过看到他的愤怒,夏尔却因他的这一表现多了少许放心,这说明魔王现在是真的在解除幻境,一切都还有转机。   大约五分钟过去了,被魔王施法后的绿点渐渐消失,夏尔感觉自己周围的空间仿佛破碎了一层,可是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发生其他变化。而魔王在施法结束后,也露出了极为诧异的神色:   “怎么回事!我真的解除了幻境了,弟弟,你可是看着我做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反应!?”   “什么?”塞巴斯也更为惊异而担忧地冲到绿色光源刚才所在的位置仔细查看。   “哈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在魔王和塞巴斯的上空,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圆球,球上呈现的,是天使修米尔挟持着夏尔的画面,只见天使用笑的有些抽搐的嘴解释着:“为了庆祝我获得了胜利,我决定大发慈悲让你们知道你们是怎么输的,哈哈哈,哈迪斯老头儿,我参与制作幻境时,可不只是简单的协助你哦,我在你的幻境外面套上了只属于我修米尔的幻境,你现在解除了你自己的,现在夏尔所在的就是我的幻境了,从现在起,任凭我怎么处置他都和你们没有关系了!愚蠢的魔王和连契约都签不妥当的米卡利斯殿下,你们兄弟两个就慢慢在这儿争执究竟是谁的责任更多一些吧,哈哈哈哈!!我可要带着我的宝贝回天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天使的狞笑声便随着空中球状画面的淡化渐渐远去消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地狱卷就结束了,下一站天堂。   PS:三次元又有点小麻烦需要处理,作者君表示请假,大约最多10天吧,期间不能更新了。   想要认真写完最后一卷,SO,绝不能有丝毫对付。看官们静候吧~   ————4/13   ☆、那个执事-天堂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天赐恩典,如此甘甜)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我等罪人,竟蒙赦免)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 am found, (昔我迷失,今归正途)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曾经盲目,重又得见)   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如斯恩典,令心敬畏)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如斯恩典,免我忧惧)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归信伊始,恩典即临)   ……   谁在……唱歌?   谁在……祈祷?   这是……哪……?   从恍惚间清醒的夏尔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四周被飘渺的白光映照得通亮,还有一些若有似无的雾气在萦绕其中。   这是什么地方?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似有断续的歌声传入耳中,正是刚刚还以为是在梦中听到的调子:   ……   Through many dangers, toils and snares(无数危险,试炼罗网,)   I have already come (我已安然度过);   This grace that brought me safe thus far (因主恩典,平安无惧,)   And grace will lead me home. (引我归返家园)!   ……   这是……《Amazing Grace》,尽管早就背弃了神,夏尔依旧知道这首人人传唱的圣歌,难不成?这里是教堂,难道已经回到人间了吗?   少年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想要摸索出口,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仿佛是一片巨大的厅堂,放眼望去,每隔一段就有一支粗实的白色立柱,可是仰头却看不到屋顶,前后左右也看不到边际的墙壁。   如果真的是教堂,这也有些太大了,夏尔满腹疑惑,只好顺着立柱的方向摸索着,一步一步,越往前走,空中的白色雾气就越是浓重,可白色的立柱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排列向远方,正在夏尔有些泄气时,一个熟悉到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伯爵,你醒了?怎么,迷路了么?”如女子般阴柔的男人,用指尖聊了聊挡在额前的碎发。   “修米尔?是你?你真的是……?”   夏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用手抵着唇角戏笑着问候着自己的“老相识”,银色的发丝,细长的眼睛,一袭白衣且一举一动都含有阴柔之气,一切的一切都在明确提醒着夏尔,这个人就是女王的执事修米尔,可是他身后那对毫不掩饰地展露的白色羽翼,分明地彰示着他天使的身份。   尽管夏尔知道他或许有一些异能,也在幻境中听过他讲去天堂之类的话,可夏尔始终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靠小法术和满口谎言骗取女王青睐的普通人类,而从没把他和天使联系在一起,所以此刻当铁铮铮的事实摆在眼前时,夏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忽然语塞。   “什么叫我真的是,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使,这样还不够明白吗?”修米尔故意抖动了几下羽翼:“啊,原来之前你都根本没相信我的话呢,好伤心啊,伯爵,不过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修米尔故作出的一副楚楚可怜让夏尔感觉有些作呕,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恶劣情绪,只是微微皱起眉头:   “那……这里是?”   “天堂。”   “天堂?骗人,我还活着,怎么可能回到这里,再说刚刚我明明听到了有人在唱圣歌,这里充其量就是个大教堂吧。”   “哈哈哈,果然就算是你怀疑我,我还是那么喜欢你的样子呢。我怎么会骗伯爵你呢,你之前也活着,不也一样去了地狱,至于圣歌,那到的确是从人界的教堂里传来的,人间的祈祷之所都是有对应的天堂通路的,天使们敞开哪条路,就可以接收到相对应区域的祷告,刚刚那个恰好是从比斯保鲁夫教堂传来的圣歌,离你在人间的住所不是很远,所以很熟悉吧?”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压根没理会修米尔精心解释的内容,夏尔只关注自己相关住的问题。   “这个嘛,说来话长,也不急于一时。说起来,天堂不是你们人类梦寐以求的地方吗,现在我带你来了,你就不想好好游览一下?我可以带着你……”   “我可从来都不想踏进这种地方一步。”夏尔冷冷地打断修米尔热情洋溢的邀请:“也没有要求过你带我来这里,快告诉我,怎么才能离开这,去地狱,去人间都可以。快说!”   “哼,竟然对天堂如此不屑,你可与众不同的有些过分了啊。”修米尔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轻易让你离开的,毕竟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呢,伯爵就请稍安勿躁吧。”   感受到修米尔明显的敌意,夏尔防备地后退了两步,手不由自主地抚在右眼的黑色眼罩上:“修米尔,不管你是天使还是女王身边的什么人,我劝你还是快点送我离开,可别等事情闹到没法收场,那你可就追悔莫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真的小鬼!”夏尔厉然的恐吓反倒让天使瞬间爆发出一串蔑笑:“你这是打算召你那位执事过来帮你吗,哈哈哈,有这么信任他的主人,他还真该感到幸运啊。可是,你不记得了吗?”修米尔一转眼换上一副凶相:“他之前可是为了你把大部分灵束都献给哈迪斯老头了,现在恐怕就像一只蚂蚁一样脆弱,且不说哈迪斯是不是已经借机除掉了他,就算是他侥幸还有一口气,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抵达天堂也是绝无可能的,这可是天堂啊,伯爵,岂是他一个几乎都没什么反抗能力的恶魔能够随意出入的呢?哈哈哈哈!”   “塞巴斯……怎么会……”夏尔不是不记得先前在白幕上看到的那一幕,只是一直相信着塞巴斯足够强大的他根本不觉得需要为他担忧,可修米尔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再次认真地审视这件事,也许这次真的……想到这里,夏尔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抽紧了,如同被细密的小针戳中生生地疼。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扯下右眼前的遮挡,那似乎又浓重了很多的五芒星印记随之在白亮的大厅之间耀目一闪:   “塞巴斯钦!”   “塞巴斯钦,我在这里!”   “塞巴斯钦!!!”   ……   夹带着焦虑,愤怒与不可置信的召唤声,就这样一次次孤寂地荡起又随即消散,漫无边际的厅堂之间,连一丝回音都无法留下,除了修米尔扭曲着脸对他无用挣扎的大肆嘲笑,夏尔再没能从自己的召唤中收到任何其他回应……   ——————————————————   与此同时,地狱,万魔殿门口,缪卡和梅蒂斯正在焦愤不已地搀扶着王袍已经被血色染透的塞巴斯。   刚刚在魔殿,天使修米尔成功带走夏尔后,无耻的魔王立刻翻脸,对刚刚失去大量灵束极其虚弱的塞巴斯放出致命的攻击,企图彻底击破他体内的灵束元,令其再也无法复原。幸好感知到魔殿巨大骚动的缪卡和梅蒂斯及时赶到,碍于二人手中还掌控着大量兵权以及其二人在地狱的声望,魔王哈迪斯也不得不酌情收手。不过此时的塞巴斯已经被他的万羽穿刺弄得伤痕累累,在哈迪斯看来,也早已是一个无需他再心存戒备的废人了。   魔殿门口,塞巴斯原本丰润的黑色羽翼此刻都零落杂乱地低垂着,身上的血色在灼烧的夕阳下显得更加斑驳,若不是倚着梅蒂斯和缪卡,他可能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比起缪卡满面的愤怒,梅蒂斯脸上更多的是深深的心痛和担忧,二人望着已经无力言语的塞巴斯,心中百味杂陈的情绪如同潮水翻涌,嘴边却没有勇气再吐出半个关切的字来。   “哥哥,还是先送殿下回去处理下伤势吧。”   缪卡默然地点头。   夕阳把三个缓缓而行的人影拖得很长,前路也如同这影子一样,漫长得不知尽头。   然而才走了几步,塞巴斯便不再配合地停了下来,缪卡和梅蒂斯疑惑滴看着他。   “不回去了,我还有事。”塞巴斯动了动虚弱的唇角。   “什么!!”梅蒂斯大惊:“殿下您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去哪儿?”   “天堂。”   “什么?您疯了么?这绝对不行,你要是有什么要事一定要去,就交给我和哥哥,你就安心养……”   “梅蒂斯,不必再说了。”塞巴斯打断她,虚弱到有些苍白的脸转向望着自己的左手手背上的五芒星印记:“少爷,在叫我……”   “你……”梅蒂斯一瞬间哑口无言,缪卡强颜冷静接替了妹妹:“殿下,我们都清楚,打掉几个天使守卫闯进天堂对于过去的您来说只是消遣的游戏,可是当下您无论如何也不能胡来了,就算是要去,至少也要等到身体恢复,到时候我和梅蒂斯和你一……”   “这不是胡来,缪卡。”塞巴斯讲话的声音逐渐开始颤抖:“这是……我和少爷的契约……没能在被召唤的时候立刻赶到已是失职了……我怎么可以……不去呢……”   “可是您不是不知道!!”缪卡急的口气都变了,他从未用过如此大声不敬的语气和塞巴斯讲话:“我和梅蒂斯离开地狱就根本无法与天使守卫抗衡,而您这个样子又怎么能敌得过他们,就算你去了,连神之大门都无法通过,又怎么去帮夏尔少爷?您要想清楚,想清楚啊!”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去,缪卡,我想得很清楚,不论是多么恶劣的现实,我都要立刻赶往天堂,现在……立刻……因为我的主人……他在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   最近实在是 有些忙。   不离不弃~   ☆、那个执事-居心   洁白如玉的桌台,滑润无暇的碗碟,晶莹剔透的杯盏,就连盘中的食物,也个个如同珍珠玉石般雕琢得精致淋漓,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阵阵清甜。   然而此刻应当尽情享用这顿金贵飨宴的少年,却根本没有心思把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分毫。坐在桌边的夏尔斜睨了一眼身旁正在为他斟满被子的修米尔:   “不是一直都在找我麻烦么?为我做这些,又想耍什么花招?”   夏尔的困惑并非没有来由,刚刚他在召唤塞巴斯并未得到回应后,忽然觉得一阵眩晕,险些跌倒时,一直在讽笑他的修米尔迅速上前扶住了他,从那一刻起,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首先嘲弄的神情就再没在他脸上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令夏尔不可置信的和善与关切。   他察觉到夏尔是很久没有吃东西导致体力不支后,便把他带到现在这个房间,出去了一会,回来就摆上了一桌佳肴。他说这些都是他亲自为夏尔准备的,言辞之间再无半点儿之前那种令人反感之态,谦恭与优雅适度,就如同当初他在女王身边得体的举止一样。   在夏尔怀疑目光的质问下,修米尔只是轻轻地捋了下发梢,声调也淡然得令人安心:“哪里,伯爵对我大概有很多误会。坦白说,我一直都很敬佩您,也很希望可以和您互相有更深的了解,可碍于我们天使与恶魔之间一向势不两立,您和恶魔走得太近,导致每当我嗅到恶魔气息的时候,情绪上就会不免失控,如果之前因此把对恶魔的厌恶迁怒在你身上,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但是,不论如何请伯爵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为您着想的,毕竟一想到灵魂如此纯洁的你竟与恶魔为伍,我就会觉得无比惋惜。”   “冠冕堂皇的话就说到这里吧,你到底想怎么样,直说吧。”夏尔没有抬头,轻描淡写地问。   “伯爵果然是聪明人。”修米尔微微欠身笑了一下:“说‘得到’有些过分了,我只不过想和伯爵能以更亲密的关系合作,换句话讲,我希望从今往后,伯爵可以与我签订契约,允许我担任您执事的位置。您过去执事能做到的,我保证都会做到比他更加完美,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以及你回到人间后继续协助你为女王效力,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如数做到,如何?”   “目的呢?”   “什么目的?”   “恶魔帮我,是需要回报的,我想天使也一样吧。”夏尔冷笑了一声:“你选择我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伯爵你拥有着一颗难能可贵的纯洁灵魂。”   “哦?天使也需要吸食人类的灵魂?”   “不要总拿我当恶人好吗?”修米尔无奈地摇摇头:“天使不是嗜血的恶魔,不会吃了你的。和你坦白说了吧,身为天使,并非人类想象的那么轻松,我们是要肩负着为人间洗刷罪恶带去光明的重任的。每位天使,为人间带去多少福泽,都会如数记录在我们的功业卷上,这这卷上的功业,就是我们换取灵元的凭证。”   “灵元?是类似恶魔体内灵束那样的东西么?”   “没错,我们天使想要提高自己的力量,是靠功业而非吞噬其他生灵。如果一定说我是有目的的,那这大概就是我的目的了。然而对我来说,获取灵元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说实话,我是当下密布黑暗的人间忍无可忍,迫切地希望能把它洗涮成纯白,让光明遍及每一个角落。可是凭借我一人之力,太薄弱了,而且身为天使,有好多时候并不方便出面,所以我需要一个像伯爵您这样的人来协作。尽管您之前一直生活在泥淖之间,可灵魂却从未被污浊染色,您的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可以改变这个肮脏世界的吧。现在您的仇恨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从今往后,以洗刷这个世界的肮脏为使命,不是更能彰显你凡多姆海伍家族的价值与荣耀吗?”   “哼!目的是为了洗刷这个世界,却找我这样一个身上被恶魔打下烙印的人,这听起来不是太好笑了吗?”   “不错,尽管你曾背叛了神,然而神却不会因此抛弃你。只要你远离魔鬼,神之大门会随时为你敞开的,这就是天堂和地狱,天使与魔鬼最大的差别。神永远都是是恩慈而宽容的。而且,神不会无视你的功劳,与天使合作为世人带来福泽的人,是有可能获得永生的恩慈的。尽管这一点很难达成,但是就算无法永生,你也会因为生前想善为在死后进入天堂,想一想,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重新投向光明呢,伯爵?”   夏尔沉默了,尽管他现在并完全信任修米尔,可天使的一些话无疑戳中了他的内心。的确,他早就对这个肮脏的世界厌烦至极,如果是以没有仇恨的状态继续生存,他绝不会再想踏进如同泥淖般的黑社会半步,不仅如此,他甚至想要彻底毁灭这些黑暗,把它们永远埋葬。   可是那个恶魔,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突如其来的想法把夏尔自己都吓了一跳,前一秒还在想着摒弃肮脏的世界,后一秒却又不由自主地关心着地狱之中的恶魔,这……   “我知道你还有些事情放不下。”天使见夏尔沉默不语,也不再催促:“我可以等你考虑清楚,在此期间你就安心地住在这里就好。多久我都可以等,你就当做是考验我,抑或是考验你的那位前执事是否还会忠诚于你都可以。”   “也好。”夏尔若有所思地应了下来,他此时脑中有林林总总的事需要思考,终归觉得先答应下来也算是权宜之计,毕竟考虑的结果究竟如何,还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   ——————————————————   商谈就算暂时高于段落,离开夏尔房间的修米尔因为商谈结果尚算满意,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随后他施展了个小法术,瞬移到了神之门的入口处。   “现在该来处理处理这些绊脚的石头了。”自言自语嘀咕着靠近神之门,一副早有预料地模样津津有味地看着门口凌乱的打斗,在天使守卫人多势众的连续攻击下,塞巴斯,缪卡和梅蒂斯几乎只有勉强防御的能力,根本无法再向前突破一步。   “住手!”看够热闹后,修米尔对天使守卫们吆喝了一声,天使们停止攻击的同时,三只恶魔也怒目注意到了他:   “你终于出来了呀,女王陛下的白衣执事!”塞巴斯抖了抖羽翼,依旧是优雅万分地问候了修米尔,可语气里抹不去的恶意与讽刺却如同箭矢一般狠狠地刺在修米尔的耳膜中。   “呦,恢复的不错嘛,米卡利斯殿下,若不是我刚刚看到你连几个天使守卫都招架不住,还真难看出来你已经是身负重伤了。”说着又瞥了一眼他身后喘息还未完全平复的缪卡和梅蒂斯:“我还是好心奉劝你,不要再连累你的部下了,恶魔来到天堂对自身的损耗相当大,这一点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就算他们在地狱中再厉害,想在天堂做点什么也是非常困难啊。殿下,他们终究只是寻常的恶魔,而不能像你,哦不,应该说不能像当初的你那样,在天堂里也可以肆意妄为呢!”   “废话少说,你究竟把我的主人带到哪里去了?”塞巴斯双眸血红,口气里有难掩的急迫。   “哦?你的主人?你问我?你们之间不是有那个可笑的契约吗?你会不知道他在哪?还是说,以你现在的情况,如果主人不迫切地召唤你,你就完全感受不到了呢?哈哈哈哈哈!”   “你!!!”缪卡不能忍受天使对他的殿下□□裸的嘲笑,刚要冲上去,却被塞巴斯揽住了。   修米尔眯起眼睛甩了甩额间的头发:“好吧!看你们也累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我来这里呢,其实就是特别迎接米卡利斯殿下您的,放你进入天堂,再见一见你那位小主人,本来也是我计划之中的事。不过,前提是,你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   见塞巴斯蹙着眉头不说话,修米尔继续咄咄逼人:“而我的第一项安排就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进来,他们两个,不行。”天使躲开梅蒂斯和缪卡几欲杀了他的目光:“虽然他们谈不上对手,可我毕竟讨厌麻烦。怎么样,殿下,您意向如何?”   “好,我同意。”   “殿下你……”塞巴斯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就应下了,缪卡激动地想要反驳却被妹妹梅蒂斯拦了下来,看着冲他无奈摇头的妹妹,缪卡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此时此刻,就算他再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毕竟身为殿下身边的人,缪卡也不是不能察觉,他敬慕的千万年的殿下眼中,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只剩下了唯一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软禁   通路的尽头是一扇环绕着光晕的小门,塞巴斯跟在修米尔身后一路走来,一起驻足在门口。   天堂的确是地狱完全的反衬,深沉压抑的色泽在这里全然看不到分毫,无论哪里,都是以纯白为基色,配合着柔和的光线和剔透的水晶点缀,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平和与圣洁。只可惜这些任凭谁人都会觉得是承蒙圣恩的光景,在塞巴斯这个恶魔眼中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虚伪脆壳,一路走来,他对周遭环境的不屑溢于言表,修米尔看在眼里,心中不由自主地积郁起深深的怨念。身为恶魔对天堂不屑,这本是无可厚非,真正令修米尔感到刺心的,是他在塞巴斯脸上的看到的那抹不屑,居然和夏尔刚得知这里是天堂时脸上浮现的那种不屑如出一辙。   拼命压制着要发作的怨念,修米尔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米卡利斯殿下,你就在这里先休息下吧,等我安排好您与伯爵见面的事再来通知你。”   塞巴斯看了看房间里,陈设十分简单普通,只有墙壁的色泽始终轻微流动着变化:“这就是传说中会让恶魔的法力尽数失效的圣流壁么?让我呆在这儿,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我也是不得已啊!”修米尔抖了抖羽翼:“擅自带恶魔进入天堂,还是您这样危险的恶魔,我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患。、我们说好的,我让你顺利进入天堂,你就要一切听我安排,你不会反悔的吧。”   “当然,只要你让我见到少爷。”   “嗯,虽然我很讨厌你,但在信守承诺这点上,我倒的确相信你比你那个王兄哈迪斯强得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想着打歪主意也不动用法力,这圣流壁就只是不会危害你分毫的摆设。”   “好,这件事可以按你说的做。只不过我可没什么耐心等太久,这道理你该清楚。”塞巴斯眯起的红眸中散发着着危险的气息:“而且,在我见到主人之前,还要多麻烦你好好照顾他,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   “你大可放心,我已经派了我最信任的部下照顾他,你就无需再操多余的心了,殿下。”修米尔面对着塞巴斯的红眸,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闪避开,他加紧打断对方的话,边说边拉开白门,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塞巴斯没再答话,主动走进房间,回身自己扣上了门。临关掉的最后时刻,他扬起红眸对上门外的修米尔:“既然是派了最信任的部下去照顾少爷……那我……确实可以放心了呢。   伴着话音落下,白色的门也咔哒一声落下了锁扣。修米尔憋着一张脸,咬住牙关按耐住就要爆发的不悦,恶劣的情绪全部蔓延到脸上。   明明是自己在挟制恶魔,为什么现在就好像那只恶魔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而自己切像是被下了逐客令一样搁在门外、   ——可恶的恶魔,就让你再嚣张几天,要不了多久,有你凄惨的时候。   塞巴斯贴在门边,从天使远离的脚步声里都能听出他的愤愤,手指抵在额间的恶魔暗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随即蹲下身来,垂下手臂抖了抖袖口。   “嗖”的一声,一根细长泛着银光的东西从他袖口里窜出,眨眼间就顺着门底的缝隙溜了出去……   ——————————————————————   花园深处的桌台边,顶着墨绿短发的少年正在闷闷地啜下一口茶,远处逐渐靠近的身影让他感到莫名地烦躁却又无处发泄。   “伯爵今天考虑清楚了吗?如果可以回复修米尔大人了,我立刻去请他。诺斯诺里是这么说的。”   “没有!”夏尔没好气地敷衍着。   “那伯爵请继续考虑。另外,下午茶的时间结束了,伯爵该回房间了。夏洛特是这么说的。”   拼命压制不满的夏尔蹭地站起身来:“走吧。”   身上缠绕着两条蛇的少年并没有因为夏尔暴戾的语气有什么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带路。夏尔跟在他身后走着,盯着那两条左右摇摆的蛇头,心中越来越多的疑惑在团团膨胀。   那天天使走后,留下话说会派一个侍从来照顾夏尔,可夏尔怎么也没想到,来人居然是诺亚方舟马戏团里那个冷淡少言的Snake,关于他为什么会来到天堂,为修米尔做事,夏尔当然是一开始就迫切地追问了,只可惜问着问着夏尔渐渐发现,此时的Snake根本就不记得他,准确的说,是根本没有关于马戏团的任何记忆,眼前的这个人坚信自己始终是天使修米尔亲信,对于马戏团什么的一无所知,他当下唯一的任务就是在夏尔考虑清楚答复之前,在生活上尽可能地照顾他。   起初夏尔还想方设法地提醒他关于马戏团的事,希望可以唤醒他的记忆,可是两天之后,夏尔就彻底放弃了,面对着不论说什么都是以蛇代言的Snake,夏尔愈发觉得,或许他的记忆并不存在在他自己的脑子里,而是这些蛇的脑子里,可他肩头的蛇终日变换不定,这两天带着的这两只,也的确不是马戏团时见过的任何一条。   然而比起在这里遇到完全失忆的Snake,让夏尔觉得更加荒谬好笑的,是他现在的居所——一处与凡多姆海伍宅邸毫无二致的住所。   天使修米尔意在示诚,美其名曰为了夏尔能够居住得安适,就按着他人间的宅邸在天堂建造了一模一样的房宅庭院,连内置的格局陈设都如出一辙。与此同时,修米尔还对夏尔的宅子大肆赞美,说不论从搭配的色调还是简洁的装饰中,都能看出纯净圣洁的气息,若非是心中执着向往着善念并一心敬畏天堂的人,断然不会有如此的品味。因此修米尔更加确信地说夏尔应该快点想清楚跟他合作,毕竟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他的内心都和光明的天堂如此贴近。   夏尔当时面无表情地听完天使的赞词,敷衍说他要再考虑一下,心里却已对修米尔的虚伪和荒谬嘲讽了几万次。   说什么这样风格的宅邸,能看出装点他的人定是内心纯洁并敬畏天堂的?可是凡多姆海伍宅邸现在所展示出来的一切,可都是出自恶魔塞巴斯之手的啊!自从签订了契约,自从塞巴斯成为了夏尔的执事,夏尔就没再对宅邸里的琐事过问半分,宅邸里的一切装饰,都是塞巴斯根据他自己所为的美学构造的,一心复仇的夏尔本就没心思关心这些,加之塞巴斯设计出的宅邸也的确没什么让他不满之处,所以这些年也就一直如此。即便偶尔夏尔也会要求塞巴斯对哪里稍作改动,但那全部都会是因为他又想要刻意为难自家执事才下达的恶意命令,要求的改变也只会是挖空心思地让执事犯难,而绝对不会和自己的品味和喜好有半点儿关系。   天使夸赞了恶魔的品味,并评价为心怀善念,敬畏天堂的品味。夏尔在内心默默嘲讽的同时,也更确信了即便是生活在圣光环绕的天堂中的生物,也不过和为达目的披上虚伪外衣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而和虚伪的生物打交道,一向不能轻举妄动。尤其是在力量相差悬殊的情况下,更是要深思熟虑。深明这些道理的夏尔因此才迟迟没有答复天使,毕竟在一切计划清楚之前,合作还是拒绝,都对自己没有益处。   这两天来,夏尔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在思考对策,也在等待他的执事。今天是第三个夜晚,夏尔如同之前一样,和衣倚在床边眉头紧锁,门角边的Snake也一如既往地蹲在那里。似乎是得到天使的命令看守夏尔,Snake每天晚上就蹲在夏尔的门口,不言不动一整个夜晚,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夏尔也懒得理他。   今天是第三天,就算是拖延,是时候结束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决定一个对策,不能再被动地等下去了。   可就算是下了这样的决心,对策也不会平白无故地从脑海中蹦出来,毫无头绪的夏尔在床上烦躁地来回翻身,枕头上的布料都被他抓住许多褶皱。   正在烦躁难耐之时,一种打破黑夜寂静地沙沙声传到夏尔的耳中,那声音似乎从门口生出,正在逐渐靠近自己,夏尔屏住呼吸,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状况心理准备,却忽然听到了一个些熟悉的声音想起:   “伯爵迟迟不做决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跟我讲讲吗?”   这是似乎是Snake肩头那只雄蛇诺斯诺里的声音,可这次后面却没有和平时那样接上那句“诺斯诺里是这么说的”。   夏尔定了定心神,翻起身来回头。   “嗞~~~~~~~~~~~~~~”黑底青纹的蛇身已经盘踞在床头,摇晃着尾巴对刚刚回头的夏尔吐出蛇信,果然是诺斯诺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蛇王      “你怎么……?”夏尔警觉地瞥了一眼坐在门口的Snake,他和他肩头剩下的那条雌蛇都文丝未动,仿佛已经睡着了:“原来你离开他也可以讲话。”夏尔把目光回到诺斯诺里身上。   “当然,我可是万蛇之王。”诺斯诺里蜷局了一下身子,好像对于夏尔对他的小瞧有些不满。   “你是谁和我都没关系,你想干什么?”夏尔本就心烦意乱,突如其来冒出的一条蛇实在没法令他产生兴趣。   “真是傲慢,明明自己都身陷绝境了,难道就不想从我这里获取一些帮助吗?”   “身陷绝境?哼,我倒是觉得说我从来都没从绝境里离开过更合适。我的事自己会解决,还不至沦落到需要求助一条蛇。”   夏尔不近人情的语气令诺斯诺里颇为无奈,它摆着蛇尾靠近了一些 “那……如果我有一些关于你那位执事的消息,你有兴趣吗?”   “塞巴斯钦?”执事两个字仿佛一下子调动起少年的全部注意力,他挺直身子,用迫切的目光盯着眼前的青纹蛇:“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儿?”   “喂喂喂!伯爵!你这态度也转变的太快了吧,真的是只有那个恶魔才能让你提起兴致啊诶?我这个蛇王就不行吗?刚才一直对我那么冷淡,真叫我伤心。”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事,你都了解什么,通通告诉我!”夏尔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诺斯诺里的颈部,把它的头拉过来对着质问。本来夏尔一直对蛇这种滑溜溜的动物是心存恐惧的,可是在这一刻情急之下,似乎那些恐惧轻而易举就被击碎了。   “咳咳!喂!咳!你这孩子不仅傲慢还没有礼貌,真难想象还是贵族!咳咳!你先放开我,要不我怎么说话!”诺斯诺里被掐的难受,话语都断断续续的。   “你说!”夏尔像扔麻绳一样把诺斯诺里丢了出去。   “唉!你真的是人类嘛,怎么行事比恶魔还恶魔。咳咳。”被丢开的青纹蛇对夏尔开始有了忌惮,不过它还是凑上来,绕上了夏尔的脖子:“这么说吧,你的执事现在已经到了天堂,大概被修米尔囚禁在某个地方不好脱身,他本是派了跳银丝小蛇来给你传信,可是呢,偏偏那条传信的小蛇被我撞见了,所以,现在要传达的消息,就在我这里哦。你想不想知道?嗞~~~~~”   “少罗嗦,快把信拿出来。”夏尔恨不得再抓住它的头狠狠地摔一次。   “伯爵,你的心急,我可以理解,可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你总明白吧!”   看着诺斯诺里欲言又止的样子,夏尔明白了,对方在跟自己谈条件,这个世界上果然所有的事情都与交易有关,哪怕面对的仅仅是区区一条蛇。不过说到交易,这大约也是夏尔身为贵族又身为商人不能更擅长的事情了,他脸上刚才的急迫已然尽数隐藏起来,留下的只剩狡黠而老练的目光:“说吧,有什么条件。”   “我希望,伯爵可以帮忙救救我的主人。”诺斯诺里的口气有些低沉。   “你的主人?”   “喏,就是他。”青纹蛇用尾尖指了指门边的Snake.   “他怎么了?”   “伯爵,你难道没察觉吗?你们明明之前认识,但他现在却不记得你了。”   “的确,我还以为是修米尔搞的鬼。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说来话长。”诺斯诺里把身子盘旋起来:“简单说来,就是因为主人没有遵守约定,便受到诅咒的惩罚,他为了逃离诅咒,才不得不和天使做交易,答应封印记忆为之效力三年。”   “诅咒?什么诅咒?”   “是这样的,主人其实是沃兰家族的后代,沃兰家族世世代代都流淌着可以控制蛇类的血液,你要知道,我们蛇类作为曾经上帝的亲使,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即便后来因为伊甸园中犯下的错误被惩罚流放,三界之内依旧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控制我们。可是不知为何,我们偏偏就是无法抵抗沃兰家族人血液的气息,所以不得不为他们所驱使。后来天使修米尔也发现了这件事,他想利用我们蛇族的力量,却又没法直接控制我们,他就去用一点蝇头小利诱惑了沃兰家族的人与之立契,要他们历代为天使效劳,实际上天使就是要通过他们那种血液的肉身向我们下达命令。千百年来,我们就在这种控制下受尽折磨,做了许多身不由己的事。而直到这一代的沃兰新主人出生,我们的生活才有所改变。就是他,我现在的主人,你们口中的Snake。他虽然也流淌着能驱使我们的血液,却自小对我们很仁慈,当我们是朋友对待,他父亲逼迫我们的时候,他还经常保护我们。可是他父亲死后,依照和天使的契约,本该轮到他负责间接替天使驱使我们,他却不愿意如此,从来对天使的命令不管不顾,虽然保护了我们,自己却违背了当年家族和天使立下的契约。按着契约上的惩罚,主人将逐渐失去人形,最终变成和我们一样的蛇类。你应该注意到了,他脸上现在就有很多鳞片,那就是变蛇的前兆,主人过去几年里经常被旁人视为异端追打,甚至被关在笼子里供人虐赏,受尽了屈辱。直到有一天,我们遇到了诺亚方舟马戏团经过,他们的团长非但没有歧视主人,还把他救了出来,让他留在马戏团和他们一起巡回演出。在马戏团的日子,是主人最快乐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团员们就都失踪了。我想这一段伯爵大概比我还要清楚,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用详说了。而那时候,主人身上的鳞片越来越多地生长出来,他非常珍惜马戏团的朋友,特别担心自己还没找到其他团员时,就已经丧失了人形。就在这时天使修米尔故意趁人之危,来和主人谈了条件,他说只要主人为他效力三年,待他完成大业,就彻底解除沃兰家族的诅咒。特别渴望能过上正常生活的主人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但是由于善良的本性,令他不知道如何按着天使的命令驱使我们。于是就又和天使约定,在为之效力的三年,把之前的记忆全部封印,三年过后,再用这三年的记忆去交换封印的记忆。如此主人就可以安心地度过每一段时间,不必再心存愧疚。所以他现在不记得你。可是我们不忍心看主人如此,自己也不愿意为天使效力,所以想请你救救他,让我们早点摆脱这样的状态。”   “那我能做什么呢?”   “找到当年天使和沃兰家族签契的文笺,用往生之火烧毁就可以了。所有天使和人类签契的证明都会储藏在天堂的圣卷馆里,你需要想办法进去并找到它,而往生之火只有在圣卷馆门口两侧的烛台上才可以燃起,那不是普通的火焰,是要用给人类的血液才能点燃。所以我才只能找你帮忙,主人已经失去记忆了,身体也因为变异不再是纯粹的人类,天堂里现在除了你,根本找不出第二个人类了。所以请伯爵你一定要帮助我们,作为回报,在天堂的这段日子,我也会尽力帮会帮助你和你的执事,毕竟按着现在的局面,你们之间就算是想要传话,也只能靠我们的帮助。你觉得如何,伯爵?”   听了这段回忆,夏尔瞟了一眼Snake,隐约觉得对他有些同情,沉思了一下,少年抬起头:   “好,我答应帮你们。现在可以把塞巴斯钦给我的信拿出来了吧。”   “嗯,多谢伯爵。”诺斯诺里晃了晃尾巴:“不过,虽然我愿意相信伯爵,但对于虚伪的人类我还是不愿冒险。伯爵空口无凭的答应了,眼下先获得利益的可是你,我可不想被利用完后就被一脚踢开呢。嗯……所以嘛……”   “要我怎样你才放心就直说吧。”夏尔有些心急。   “尽管有些卑鄙,但也是万全之策。我想在伯爵身体里注入一些毒液,您放心,只要您身在天堂,这种蛇毒就不会有任何效力,但你一旦回到人间,毒素就会即刻蔓延,令人苦不堪言,最终亡命。如果你顺利为我解决了事情,我就会帮你把毒液清除。所以你在离开天堂之前一定要帮我达成目的,否则……”   “我懂了。就按你说的办,要在哪里注入,手臂可以么?”言语之间,夏尔已经挽起袖口露出嫩白的小臂。   诺斯诺里有些意外,他盘踞在夏尔的手臂上环了几圈:“性命攸关的事,伯爵都不考虑考虑就答应了么?”   “没什么好考虑的。我现在只想知道塞巴斯钦到底怎么样了,别啰嗦了,动手吧。”   诺斯诺里看清了夏尔眸子之间坚定的目光不再追问,它俯下头来:“伯爵做好准备,会有一点痛。”说着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颗尖利的黑牙,对准少年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上去。   “呃……”蛇牙深入肌肤,可绝不是诺斯诺里所谓的“有一点痛”,夏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吭出声来,额头上还是不免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大约三十秒后,诺斯诺里松开牙齿离开了夏尔的手臂:“好了!如此,我就放心了。”   夏尔看看手臂上清晰的两个黑印,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珠,就冲诺斯诺里伸出手来:“信呢!”   “这里!”青纹蛇从中间一直卷曲的一段身体中间抖出一个条黑色的纸卷,夏尔迫不及待地抓过来打开读起上面的字。   然而……   一行一行下来,夏尔的目光月扫越快,眉头之间也凝聚起越来越多的愠怒,直到最后,他把纸条狠狠地揉搓了几下,狠狠地攥紧手心,不容克制地大吼了一声:“岂有此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传信   夏尔突如其来爆发的怒火吓得诺斯诺里得猛然盘蜷成一个团球,就在它战战兢兢地露出一点儿眼睛准备迎接更凶猛的狂风暴雨时,却发现在这分秒之间,已经奇迹般地雨过天晴了。   只见夏尔刚刚攥紧的手心已经渐渐舒张开,眉头也恢复了平展,嘴角牵起的弧度若有似无:“不愧是恶魔,真是差劲到极致了啊!”   用恶劣语气讲着嫌弃话语的少年,面容上反而流露出欣慰的表情,这种莫名的反差让蛇王完全摸不到头脑:“伯……伯爵,我说……你,还好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诺斯诺里试探着询问,他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伯爵的执事君发生了什么意外,令眼前这个小家伙深受刺激到精神都有些不好了。   “还好?这可不仅仅是还好,简直是好极了呢。”少年随手把纸条塞进口袋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诺斯诺里:“不相干的事你没必要知道,你就继续呆在Snake的脖子上去吧,别被修米尔识破我们的关系,至于交易——”夏尔瞥了一眼手臂上的黑色齿印:“我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会全力帮你,当然,你也该信守承诺才好,我会在需要你的时候吩咐的。”   “既然伯爵这么说,我恭敬不如从命。合作愉快。”诺斯诺里吐了下信子,然后摆着长尾转身向Snake哪里游走回去。   窗外的月亮似乎躲进了云里,刚才仅有一点的亮光也消失了,被夜幕笼罩的夏尔这时才彻底地放松了下来,手指捏着兜里的纸条,暗自回味着这恶作剧般的传信。   本以为塞巴斯的纸条会写一些他的情况和计划,或者至少是些重要的事,可是夏尔看到的,却是塞巴斯用优雅字迹写下的一段罗马帝国弗拉维王朝时期的历史,和一段关于小提琴演奏的乐理知识。他表示因为事态特殊,这次若立刻赶到夏尔面前会十分不利,让夏尔尽量维持现状等待他就好。如果有命令要传达,可以通过来传信的那条蛇。而在此期间,他希望夏尔追回耽误了许久的课程,所以写下了以上两段材料供他学习,说等事情解决后马上就会安排考试。信的最末尾,居然还画着四种令人看起来就馋涎欲滴的蛋糕,底下的小字是:少爷,这是四种我最近新研创的蛋糕,若是您到时候顺利通过考试,可以选其一中作为奖励,尽管学习条件有些恶劣,不过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够做到。   真是恶劣透顶啊!重新躺在床上的夏尔在内心又一次感慨起来,不再似之前那样辗转反侧。   这封信不仅毫无实质内容,还充满了恶趣味,但就是这样一封信,却让夏尔久悬不落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毕竟,如果那家伙还有心情开这样的玩笑捉弄他,大概是不会有事了。没有因为和魔王的恶斗损害到自身,而且还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之间的架势,那么自己就不用着急地想出对策了,只要在这里和天使拖延下时间,安然地等待就可以了。或者……还可以……   夏尔再次从兜里掏出那张纸条,仔细对着窗外微弱的光亮展开,跳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历史年代和乐理讲解,直接把目光落在信纸的末端——   不论哪一种看起来都那么好吃,究竟到时候选那个呢?嗯——不对啊,凭什么我该烦恼选哪一个呢?命令他把每一种都做一个不就好了……嗯,不过这样有点……   这一夜,少年就在蛋糕取舍的”烦恼”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大概是他来到天堂之后睡的第一个安稳觉,听到夏尔均匀呼吸的诺斯诺里悄悄地游走到他的身边,偷瞥了瞥被夏尔身子压住一半的信纸,几行下去,他露出一个像吞了大老鼠被噎住的表情,随后默不作声地爬回到Snake身上。   ————————————————————   “伯爵,这么急着叫我,是想清楚了吗?”   次日一大早,修米尔就满面春风地端着红茶来到夏尔面前,收到Snake的传话说夏尔有事和他面谈着实令他意外的欣喜,本以为和这个倔强的人类打交道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回音,就算不是立刻同意,只要这小鬼有沟通的意愿,修米尔就觉得离成功不远了。所以他还特地弄了些锡兰红茶一并带过去,希望可以讨得少年更多的欢心。   红茶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抿上一口却明显地差强人意,夏尔藏住情绪假装出很满意的样子:“说想清楚太早了,毕竟事关重大,我要仔细斟酌才行。你说与你合作,可我至今为止却对天堂和你们天使一无所知,这样的话,让我很难下决定。不如你先给我介绍一下天堂,今天叫你来就是这个目的,没有对一件事充分了解之间,我是不会做出任何草率决定的。”   “嗯,伯爵的顾虑合情合理。”修米尔的眼角眉梢有藏不住的兴奋,夏尔愿意主动去了解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天堂很大,伯爵想先了解些什么呢,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带伯爵亲自去游览一下也完全可以。”   “当真?”   “当然。”   “那好,就先给我说说天堂里发生过的比较重要的事吧。”   “重要的事?在我看来,如今把伯爵这等尊贵之身请入天堂做客,可以算是最重要的事了呢!”   “少油嘴滑舌,正经些。”修米尔刻意的奉承令夏尔嫌恶,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开个玩笑,您何必这么严肃。只是天堂的历史太悠久了,一时让我讲发生过的事,还真是不容易啊!”   “那倒也是,让你为难真是抱歉。”夏尔的语气是少有的温和:“那天堂里有没有类似人间的史料馆一类的地方呢,记载着历史上的一切大事记又方便查阅。”   “当然!”修米尔一拍手:“圣卷馆就可以,那儿有着天堂有关的所有资料。”   “哦?天堂的历史有那么多吗?还要单独建一座馆来储藏。”夏尔转了转眼珠,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把圣卷馆三个字套了出来,看来答应诺斯诺里的事并不算难。   “当然不是,所谓圣卷馆,包括了天堂的种种重要资料,比如各位天使掌控的法术的详述,或者各种天堂中存在的药物的成分和功效,以及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记载天使作为的功业卷等等,只要是和天堂有关的文件,都是储藏在圣卷馆中的。”   “哦?那圣卷馆应该很大了?”   “没错,伯爵如果有兴趣,我可以随时带您去游览一番。”   “这样最好,我今天有些累,明天如何?”   “没问题。”   之后夏尔又应付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闲聊,借口想要休息支走了修米尔。唤回一直候在门外的Snake:“我要休息一下,你就在门口歇一歇吧。”   “好的,伯爵。诺斯诺里是这么说的。”   看着昨晚能单独和他交流的诺斯诺里又变成了这样,夏尔觉得头好晕,他忽然有些想不通若是Snake身上没有蛇了会怎么样,更发现他似乎不知道怎么才能单独和诺斯诺里交流。   就在他惶然无措之间,蛇王灵巧地从Snake身上溜了下了,而后Snake便双眼涣散地呆立在那里。   “伯爵是想跟我说话吧!”   “诶?你……这……你们这到底……”夏尔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总觉得他面对这种双生体好复杂,也不知道如果他和诺斯诺里说了什么,Snake会不会知道。   “伯爵的困惑我了解,关于我们的事太复杂了,一言半句解释不清,你想单独对我讲话事,叫一下我的名字我就会下来,放心,这个时候,主人是没有意识的。”   “好吧——”夏尔也没有耐心去了解他们复杂的关系,想着还是先解决自己的事:“你也看到了,圣卷馆的事,我已经在尽力打探,我现在需要你帮我传一封信给我的执事,没问题吧。”   “交给我好了!”诺斯诺里胸有成足,用尾巴卷起夏尔拿出的纸条,灵活地卷起藏进盘蜷的身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涌动   恢宏的建筑高耸云端,又或者可以说,它本就是建立于云端之上,莹白的四壁泛着轻微的光晕,被四周不知从哪里射出的亮白光芒环绕,令夏尔感到炫目得刺眼。   这就是所谓的天堂圣卷馆么?夏尔轻蔑地看了一眼就跟着修米尔踏了进去。   天堂里昼夜分明,夜晚和人间一样也可以看到月亮,可是白日里却没有太阳。照亮白昼的永远都是一片又一片不知从哪里发出的茫茫白光,修米尔说那是纯粹与圣洁的象征,夏尔从来都不以为然,自从他来到天堂,看到的一切貌似都是远离污秽的,可他的内心始终无法接受这里,即使不明原因,他总是隐约感觉到,那些纯白的脆壳下一定有什么会令他厌弃到作呕的东西存在。   与此同时,地狱中的景象反而总会不由自主地从他脑海中浮现,如血的残阳,粘稠的河水,阴沉的魔殿,不论哪里都在暗示着绝望与死寂,可在夏尔的记忆中,却仿佛从没有过对此感到不适,不仅如此,他似乎还一直暗自欣赏着那种绝美。   活着的人类都在竭尽全力地祈祷着死后可以升入天堂,他们来了真的会感到满足吗?不会像自己一样感到这白色的光芒是如此刺目吗?还是说其实只有自己才是扭曲的,陷入了黑暗的泥淖,被染上了无法退去的污秽,适应着,依附着,甚至已经习惯到就算再次被神圣之光笼罩,也无法再用那颗污浊透顶的灵魂接纳的程度。   跟在修米尔身后专注地想着自己的事,对天使喋喋不休的介绍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天堂的历史,天堂的神明,天堂的一切,一丁点都不能引发夏尔像对地狱那样想要刨根问底的兴致,他仅仅是为了完成对诺斯诺里的承诺才来到这里的。   几乎走遍了卷馆所有的地方,夏尔已然感觉到疲惫不堪,可惜并没有听到关于契约文书的馆藏介绍:“还蛮有意思的,果然馆藏的内容很丰富呢!”夏尔尝试着可以转弯抹角地再问出些什么。   “那当然,不过给你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而已。”   “那还有……”   “最顶层是密馆,放着天堂各种机密的文书,都有多层守卫看护,没有特别的批准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   “那里面是……”   夏尔正要仔细打听,就看到从远处急匆匆地飞来一只小天使,趴在修米尔头边耳语了几句,修米尔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急迫起来:   “伯爵,”他甚至没再顾忌夏尔问了半截的话:“突发了一些我要赶去处理的状况,现在不能继续陪您了,很抱歉,我会尽管处理完再回来找你。现在让他先送您回去吧。”修米尔指了指那只传话的小天使。   “这样,那好吧……”虽说刚说到关键的信息,夏尔很想继续追问,但担心太过明显会令天使生疑,也只好作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回到房间又是一个人,桌上有备好的果子和点心,Snake和他的蛇也不知都去了哪里。夏尔自己在桌边坐了一会儿。伸手在衣袋里摸了几下拿出一个黑色的纸卷,小心地展开后,他的脸上流露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   那是张很窄小的纸条,上面也仅仅只有一行字迹,是用优雅的笔触写下的一句:Yes,My Lord.   是今天一大早修米尔还没来之前从诺斯诺里那儿收到的回信,算是塞巴斯对他之前传去命令的答复。本来夏尔当时是想为了安全起见,把这些字条都销毁的,可是左思右想终究没有下手,他给自己的理由是——销毁也会留下残渣,在天使的地盘很容易被发现,与其如此还不如揣在身上安全。可是谁知道,是不是在这样寂静无人的时候还能拿出来回味地看一看,才是真正的理由呢?   当然,不论理由是什么,终归字条还是完好无损地呈现在少年手中,区区几个字母组成的一行字,在少年看来就像怎么也读不完一样,顺着优雅的笔画,夏尔的脑中甚至浮现出塞巴斯过去说这句话时习惯做的动作和那淡然而坚定的声音,过往的种种不知怎地像是散落开的胶片一样,一段段地从夏尔的记忆之河中流淌而过,鄙薄,戏谑,嘲弄,以及假意的温柔,大约就可以概括塞巴斯对他的全部态度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足够恶劣,可是自己为什么在此时此刻依旧如此怀念这些,而且,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呢……   ————————————————————   “你们这群废物,没有一个人能查到一点儿线索吗?为什么我会有你们这一群没用的部下,还站着干什么,都去给我查!去查!去查!必须要尽快给我找出他的下落!快去!!!!”   另一边的大厅里,修米尔正在狂躁地咆哮着,他对面站着的一排部下闷不吭声地接受了他的斥责后,都诚惶诚恐地点着头四散而去。   刚刚和夏尔在圣卷馆时,前来的小天使带来令他十分恼火的消息——塞巴斯从那个环绕圣流壁的房间里逃走了!   从前每天都是修米尔亲自去巡查,一直都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因为他和夏尔有约,就派了手下的小天使莉法替他前去,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高级天使都有透视流光璧的能力,所以他们单纯地要看到房间里是不需要开门的,那件房间的钥匙只有修米尔自己身上才有。   修米尔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想不通在那个对恶魔法力有绝对抑制力的流光璧包围的房间里,一个灵束所剩无几的恶魔究竟是怎么逃脱的。四壁没有丝毫被破坏的痕迹,所以断然不是通过暴力,那么就只可能是有人打开门放走了他,可是……没有钥匙,很难有人能够打开流光囚牢的门,而且就算是能打开,天堂里任凭是谁也绝不会主动去放走一直恶魔的。   这真是…想不通啊…修米尔在踱步期间把头发抓得一团糟,已经完全丧失了平日里伪装出的优雅风度,他的心里是无比担心的,那个恶魔一旦行动自由,势必先去找他的主人,而修米尔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在他自己说服夏尔和他合作之前,又被那个恶魔抢先了一步。   “下一次一定要直接杀了你,恶魔!”邪恶渐渐布满天使的面容,象征着真善美的天使一点点变得狰狞而扭曲。绝对不能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被这个恶魔打乱节奏,绝对,可是如果真的一时找不到的话,那该……那就不如……对啊!修米尔恶意的目光一闪,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三两下把凌乱的头发理顺,又整了整褶皱的衣襟,随后快速朝夏尔房间那边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伪契   冷不丁有人破门而入,夏尔惊慌地攥起手中的纸条藏进口袋里,抬眼看到天使修米尔正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此时的天使看起来和往日异常迥异,虽然依旧迈着看似优雅的步伐,可眼神里却充满了迫不及待的渴望,仿佛若不是还披着一身禁锢着他身份的白衣,他定会立刻如饿狼般扑向夏尔。   本来坐在床边少年防备地往后退却,倚在床头边准备随时应对恶劣的状况:   “你要做什么?”明知道绝非善况,少年的声音依旧冷静如常。   听到这句话,已经贴近夏尔的天使忽然停止了动作,他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的脸,夏尔厌恶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却又不想轻举妄动进一步激怒对方,一秒,两秒,三秒,暴风雨前的平静仿佛把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夏尔握紧的手心里已经沾满汗水,就在他以为电闪雷鸣立刻就要来临时,修米尔却忽然在他面前单膝屈地跪下了:   “我最尊敬的伯爵,最敬爱的少爷,最亲爱的主人,我忠心地祈求您答应与我签订契约,请允许我从此刻开始成为您最忠诚的奴仆,我不要任何回报,只求能永远在您身边,守护着您那颗无上纯洁的灵魂,请务必答应我,好吗?”说着天使修米尔把手伸向夏尔,目光热忱地等待对方的回应。   “你这是做什么?”夏尔皱了皱眉头,极力避开伸向他的那只手:“不是说过我需要仔细考虑才能给你答复吗?现在还早,你快点起来回去,我没法现在……”   “不行,不能再等了,那只恶魔在想尽办法找到您,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伯爵,我真的是为了您好啊,恶魔从来都只有欲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诱导您的灵魂变得更加污黑,更加符合他的口味。如今他已知道你不再需要为父母复仇,他手中没有了筹码,一定会担失去你因此恶相毕露,一旦再次见到你,他一定会立刻把你咬烂撕碎的。我知道伯爵您一向是信守承诺的人,如果他真的为您复了仇,您付出什么代价也无可厚非,可如今看来,他根本就什么都没为你做到,这样还想平白无故地夺走你的灵魂,无疑就是恶魔最原始的欲望驱使啊伯爵。您想一想,您双亲的灵魂就在地狱之中,以他在地狱中的地位,很可能早就知道真相了,可是他从没告诉过你,还以此为筹码和你定下契约,你从一开始就是掉入了他设下的圈套啊!”   修米尔言辞恳切,分析的似乎句句在理,夏尔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随即坚定下来:   “不可能,他根本没必要担心。有契约在,我的灵魂早就注定了归属,复仇与否,最多也只影响到他得到我灵魂的迟早,就算无仇可复,我的灵魂也终归会被他得到,不论我在未来的时日里是因意外死去,还是某一天寿终正寝,甚至就算现在被你杀了,这颗灵魂,也都是连死神也无权抢走的,他有什么理由心急担忧呢?”   “契约?!伯爵!真没想到您到现在还在相信着契约,我不想您受到伤害才一直没说出真相,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实话告诉你吧,那只恶魔跟你立下的所谓契约根本就是假的,它钉在您眼中的,仅仅是恶魔们用来锁定猎物位置以及判断猎物忠诚度的印记!”修米尔站起身来,带着为夏尔不平的愤愤之情一口气吐露了真相。   “什么?”夏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所以你的灵魂从未属于过他,过去不属于,现在不属于,未来也不可能属于!恶魔当然不想功亏一篑,所以他现在拼命的想要找到你,要么是立刻吃掉你,要么是会诱惑你和他立下真正的契约,绝非是那个可笑的印记,而是……”   “血契。”夏尔垂下眸子,抢在修米尔之前淡淡地吐露出这两个字。   “你知道?”夏尔的回答无疑也超出了修米尔的预料。   “有一次缪卡好像……”夏尔的思绪回到还呆在地狱的那段时日,有次缪卡曾单独来找他非常严肃地问了他关于契约的事,其中就提到了血契两个字。当时夏尔并未多想,只解释说他和塞巴斯契约的印记在眼中,并且拒绝给缪卡露出。现在想想,还可以清晰地回忆起缪卡听后露出的十分意外的神色,似有欲言,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当时夏尔并非没有介怀,他本打算找机会跟塞巴斯问清楚,谁想到那之后发生了太多突发状况,导致夏尔渐渐把这件事遗忘了。现如今此事再次被修米尔提起,血契两个字毋庸置疑地再次跃入他的脑海中。而且很明显,根据天使的反应,这个答案是无疑正确的。   声音减小的夏尔只说出一半的话,修米尔却好像从这短小的句子中捕捉到了极大的信息,他的声音愈发向上提了提,就好像辩论手马上就要赢得胜利那样高昂:“缪卡也和你说过?那就更没错了,如果真正签订了血契,双方的体内都会有对方的气息,恶魔的感官都很灵敏,遇见签契的人类,可以很清晰地嗅出他是属于谁的猎物,缪卡一定是听说你是他殿下的猎物,却又从你身上一点也没闻到属于米卡利斯的气息,因此感到奇怪才询问过你吧?”   夏尔没再作声。   修米尔并没说对什么,在地狱的日子里,缪卡从没问过他关于气息的任何问题。真正令夏尔无言沉默的是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初刚到地狱的时候,把他捉起来又献给塞巴斯的人,正是缪卡和梅蒂斯。他们是塞巴斯忠实的部下,如果自己身上真的有塞巴斯的气息,他们感知到后,是断然不会做出后来的事的,然而很明显,当时的他们,只当自己是一个没有任何归属的人类……加之后来缪卡那次提到血契,以及现在在天使这里得到了应正,就说明契约是假的这件事,果然是铁板铮铮的事实。   塞巴斯骗了自己,用如此弥天的谎言,欺瞒了自己三年多,夏尔想到这里,心里不免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可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这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呢?   “别再想了,伯爵!”修米尔叫醒陷入自己思绪的夏尔,从身侧抽出一柄利刃,唰的一下就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在夏尔惶恐的目光下,修米尔带着滴血的手腕贴近夏尔,露出满是占有欲的扭曲笑意:“恶魔骗了你,可是我不会啊,血契,和我来签订就好了,我不会背叛你,不会欺骗你,不会离开你,会永远永远永远守护着你……”   “你滚开!”夏尔想要推开拿着利刃逐渐欺身而来的修米尔,却被对方的大力一把按住:“别害怕,伯爵,只要把你我的血液融为一体就好了,我是舍不得像划伤自己一样划伤您的,我只要取一点点,一点点您的血液就可以了……”   “你——放——手——”夏尔挣扎着,可惜无济于事,天使一手就轻易地压制了住了他的双臂,另一只手拿着刀锋小心地划开了他的指尖。细小的疼痛稍纵即逝,可在夏尔心里却留下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反感,厌恶,恶心,一系列恶劣的情绪在他心中碾成一团,熊熊澎湃地喷薄而出:“滚——”   夏尔嘶声大吼,却因体力上的弱势只能眼睁睁地任凭修米尔摆弄,天使的面容已经扭曲到极致,他捏起夏尔划破的指尖,用力挤出几滴血,然后捏住夏尔的手指贴近自己手腕处的伤口:“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修米尔因兴奋身体都有些颤抖,口里一直反复地咄咄不停。   夏尔的心中犹如死灰般绝望,他无法预想天使这样的做法之后会发生什么,也根本不想知道,比起这样,他宁可自己可以立刻死去。   塞巴斯钦,那个骗了自己三年的恶魔,应该再也不会来救他了吧……   修米尔兴奋地颤抖着,如同朝圣般地把少年受伤的指尖一点一点贴向了自己的腕口处,少年放弃了抗争,万念俱灰地闭上双眼。   可就在这一瞬间,夏尔倏然间感到一股强烈的灼热感,随即是一股更强的反弹力从他和修米尔手间接触的位置生出,一瞬间就大力将他和修米尔弹开了。   因为夏尔身后就是墙壁,他只感觉狠狠地被撞击了后背,修米尔却被弹退了好几步趔趄才站稳。   “怎么会这样!!!!”天使站稳后,刚才狂笑的表情还僵在脸上,眼神中配合的却是与表情格格不入的不可置信:“为什么还不可以!!为什么!伯爵,你是傻了吗?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恶魔是骗你的,他在利用你,他只想吃掉你,你还是不懂吗?你还是不放弃他吗?为什么不能选择我!为什么————————!!”   修米尔疯了般地咆哮着,夏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愣地一动不动。   “你还是不相信我,好!我会想办法让你亲眼看到恶魔的本质究竟有多恶劣,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的想法有多么愚蠢,很快!在此之前,我会加强这件房子的防卫,那只恶魔如果敢妄自前来,必定必死无疑。而你,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会让你见到那只恶魔的,那时候,你会为你的无知忏悔的,伯爵!”   说完天使愤然离去,砰的关上门后,夏尔听到了门外上了反锁的咔嚓声。   惊魂未定的少年低头看了看身下的地板,上面滴溅了几处血迹,有一处异常的现象吸引了少年的目光——在一小片修米尔割伤手腕留下的血水之间,竟留有一块圆形的空洞,在空洞之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血珠,就好像周遭的血水在故意避开这滴血珠一样。夏尔回想起刚才强烈的反弹力,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小心地俯下身,捏住自己的指尖,朝着周围血水的位置,又滴下了一滴血珠——   果然,在夏尔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他自己的血珠再次让周围的血水避出一个空洞,孤单地留在了中间……   ——————————————————————————————   出门后的修米尔又把夏尔所住之处施加了好几层防护法术,正要离去,迎面一条火红的雌蛇盘卷着爬到他的肩头,在那条蛇的尾巴上,还卷曲挟持着另一条细小的银蛇。   红蛇趴在修米尔耳边耳语了几句,刚刚还处于盛怒状态的修米尔,面容恢复了一些平静:“好样的,夏洛特,幸好派你去监视了诺斯诺里,果然是出了叛徒呢。至于你——”缪米尔恶狠狠地掐住红蛇尾上卷住的那条银蛇的脖颈:“既然你得到了恶魔的信任,那就继续用这份信任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吧,错过了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该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   被掐住的银蛇痛苦地摆了摆尾巴,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悲怆嘶鸣。   ——————————————————————————————-   灰白的密林之间,身材修长黑衣黑羽的男人正笔直地站在那里,透过前方的密林,隐约能看到一座宅邸,外观是那样的熟悉,毕竟是自己呆过三年之久的场所。   塞巴斯望着远处叹了一口气,靠着蛇类的特殊力量逃脱了囚禁的密室,凭着感应也找到了少爷所在的场所,现在却不得不望而却步。失去太多灵束的自己此时力量太过薄弱,面对被天使设置了层层守卫的宅邸,立刻冲过去就是如卵击石,绝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身后的沙沙声引起了他的警觉,回过头去看清动静后,恶魔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熟悉的银蛇缓缓向他爬来,然而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蛇尾卷曲出夹着的纸卷:   “多亏你了呢,丝雷沃,快给我看看少爷又想出了什么古怪的命令。”塞巴斯随意地俯下身朝银蛇伸出手,打算接过纸条。可冷不防之间,那条蛇突然 “嗖”地窜了起来,对准塞巴斯的手腕就狠狠咬下了一口,毒液顺着蛇牙丝丝渗入皮肉中,塞巴斯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愤怒,还想要说些什么时,却因身体的不受控制无可奈何地倒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重见   夏尔所在的宅邸门口,一袭白衣的天使与一条蛇构成一幅不那么和谐的画面。   “你真的打算让他们见面?”夏洛特红色的蛇身盘卷在修米尔的身上,优雅地吐着信子。   “是的,越是不让他们相见,那个愚蠢的人类就越是更加执着地信任着那个恶魔,我只有让恶魔把本性毕露,让那个小鬼亲眼所见,并彻底对他失望才行,只有他亲自动手,才能彻底毁掉他们之间的羁绊,我才有机会成就我的大业,你也才有机会得到我允诺的东西,你明白么,夏洛特。”   “好,那我就等着修米尔大人的好消息了。”说完夏洛特一溜烟儿消失无踪。   ————————————————   少年一动不动地倚在窗边,漫无焦点的眼神直直地望向窗外,任凭头顶的发丝和身上的衣衫都已凌乱,也不能让他提起丝毫整理一下的兴致。他似乎想在窗外的空茫中搜寻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先把目光落在何处,能做的唯有一直看着这不知尽头的盲途,等待着某种迟早会到来的宣判。   自从上次天使离开后,Snake除了送必要的衣食用品外也不做过久的停留,更令夏尔烦恼的是,诺斯诺里也不再回应他了。Snake在时夏尔叫他的名字也不会下来,Snake不在时,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偷偷地溜过来了。   因此,夏尔与塞巴斯的联系被迫中断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联想起上次天使异常的举动和临走时留下的狠话——很快让他看清恶魔的真面目,夏尔刚刚放松没多久的心又再次高悬而起,修米尔已经见过塞巴斯了么?还是塞巴斯出什么事情了?一团乱麻一样的谜团如山般堆积在夏尔的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卧房的门被推开了,修米尔走进来,手里还握着个小小的银丝边框的黑匣子。   “你又要做什么?”有过上回经历的夏尔警惕地盯着来人。   “别紧张,伯爵。”修米尔恢复了往日的恭敬:“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你会有什么好消息?”   “我是来通知你,马上就可以和你的那位执事君见面了。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吗?这还算不上好消息?”   “真的?!!”夏尔甚至忘记了警惕,激动地冲上前去,“那他……”刚要说些什么,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对的少年又退后了一步:“你不是又耍什么鬼主意吧,而且,为什么我和我执事见面是由你来安排?”   “哈哈哈,时至今日,不由我安排也不成了,我这可是为了您的愿望煞费苦心呢!”   “到底怎么回事!”   “伯爵莫急听我解释。之前我不是说了,恶魔终归是恶魔,当他们自身亏损到一定程度时,就再不会有什么精力去伪装绅士了。而您的那位执事君正是因为失去了太多灵束加上你们契约存在重重危机,早就已经原形毕露了。不瞒您说,我是在这栋宅邸周围发现他的踪迹的,因为我对这里加强了防范,眼下力量欠妥的他只能在周围徘徊等待时机入侵。我见到他时,他已经完全变成一个遵从着恶魔原始欲望的畜生,唯一的心思和愿望就是抓到你后立刻吸食走你的灵魂,那贪婪和凶残的模样,我看了简直都觉得污浊了我的眼睛!”   夏尔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修米尔晃了晃身子继续道:“为了伯爵的安全,我本想当时就除掉他,就是考虑到善良到还被蒙在鼓里的您还那样期盼见到他后,我才决定留他一条命,他现在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了,我暂时把他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伯爵如果没有异议,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也好让你看清楚那只恶魔的真实嘴脸究竟有多丑陋多恶毒!”   “立刻带我去见他。”夏尔不想再揣测修米尔话里的对与错,他只想立刻见到塞巴斯,亲自去判断这一切。   “没问题。不过我要再嘱咐伯爵最后一件事,这件东西是我特别为您准备的。”修米尔递上带来的银边黑匣,打开之后里面有一把银色的小刀:“用于防御的武器,您一定拿好。”   “防御?”夏尔满脸不解。   “没错,刀上猝的□□对人类无害,对恶魔却可以致命,只要对方稍微沾染立刻麻痹全身不久就会毙命。我说了,他已经不是原本的米卡利斯了,他现在被饥饿的欲望控制,见到你后十有八九都会伤害你,我自会保护你,可想来你们见面必定会把我驱逐在门外吧,为了避免我来不及及时救你,你还是自己拿好防身的武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只要用这把小刀碰到他,他就必死无疑了。”   “必死无疑……”夏尔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刀接了过来。   “这就对了,伯爵,无论什么时候,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危总不会有错。那,现在随时可以出发,您……”修米尔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尔的凌乱仪容:“需要梳洗整理下吗?我来帮……”   “不必了,去见我自己的仆人,根本用不着这些。走吧。”   修米尔被打开的手僵在空中,看着身前倔强少年的背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   夏尔跟着天使走了一路下旋的阶梯,来到一间有些昏暗的小房间。说其昏暗,其实也就和人间午后十分遮挡了窗帘的房间差不多,可是这在处处充斥着白光的天堂里实为夏尔见所未见的,加之来路曲折,不难判断这似乎是地牢密室一类的地方。   “伯爵在这里稍后,我马上就叫您的执事来见您,你可要做好一个人面对他的准备,记得用我给你的武器,我就等在门外,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就好,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您的安全的。”   “嗯。”   天使走后,独自等候的夏尔摊开手中的小刀思绪万千,虽然不愿相信天使的话,可是他并不像是在扯谎,而且这件事,他也没什么扯谎的意义。塞巴斯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竟然需要在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手持武器以备不测,他还记得他的身份吗?还记得自己吗?   咯吱——   门开的声音打断夏尔的思绪,伴随着修米尔一声:“伯爵,您自己小心,记得我叮嘱你的话哦!” 夏尔看到门口被推进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起初因开门时外面强烈的光线射入没能看清来人,直到到门“砰”地关紧后,夏尔揉了揉眼睛,才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楚——   巨大乌黑的双翼夹着高大修长的身影,这还是夏尔第一次面对面地看到塞巴斯展出羽翼的样子,他想要再仔细看清些,可是塞巴斯不知为何从进来后并没有挪动步伐,垂在侧后方的双臂几乎全部被羽毛覆盖,还一直低垂着头,松散的额发丝丝垂下,遮住了他的面容。   夏尔觉得奇怪,考虑到修米尔嘱咐他的话就没有立刻上前,静静地观察动静,可是这样沉默的对峙终究不是办法,夏尔在发现也观察不出个所以然后再也没法按捺了,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塞巴斯钦~”   对方似乎因为听到声音身体有微小的颤抖。   “塞巴斯钦!”夏尔放大了声音:“塞巴斯钦!塞巴斯钦!你不认识我了吗你怎么不说话,你过来啊!塞巴斯钦!你抬起头来啊!”   伴随着夏尔越来越大声的呼喊,塞巴斯的身体开始抖动起来,夏尔没有放弃,他想呼唤到他的执事给他一个回应为止。   突然,在夏尔再一声“塞巴斯钦”呼之欲出时,眼前的恶魔猛然抬起了头,看清塞巴斯的脸的夏尔一瞬间呆住了,想要喊出的话统统卡在了喉咙里。要怎么形容那样的感受呢,乌黑半长的碎发下依旧是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绝对可以判断这是服侍了他三余年的塞巴斯无误,可是在他唇沿露出的,竟是赫然惊目的尖锐黑齿,不消细看就知道那是能撕碎一切的恶魔的利刃,红眸也比平时的颜色深重了许多,从中射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夏尔,少年一时无法揣测那犀利的眼神究竟掺杂了什么情绪,但他能够确定性的是,此时的塞巴斯绝对不是过去的那个塞巴斯了,他不仅露出了从来不会在主人面前流露的凶相,夏尔甚至能从空气中感觉到一种明显的危险气息。   少年握紧手中的小刀后退,想要避开对方的目光,可当对方看到他的反应时,反而疾步冲上前来,同时伸出了之前挡在羽翼后面的手,夏尔这才看到,塞巴斯的手也和平时不同了,那平日用来拉琴烹饪的优雅双手居然变得灰黑坚硬,黑色的指甲已然变为像鸟类那样尖利的爪牙,他就把那样的指尖直直地伸向眼前的少年,夏尔觉得那指尖似乎下一秒就会刺穿自己的心脏。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伴随着他的靠近,恶魔的眼睛的颜色也愈加红亮,曾经的日子里,夏尔无数次见过他用那样的眼睛注视敌人,可是这一次,他自己却变成了塞巴斯注视的目标,这时他头一遭从被注视的视角看清这双眼睛,颜色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深重,神情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骇人,夏尔觉得心中狠狠地一抽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身:   “你要干什么,塞巴斯钦,你清醒一下,我们先谈一……啊!!!”   夏尔周旋的话形同虚设,恶魔双眼一闪,顷刻之间,夏尔就被他有力的双臂禁锢其中,恶魔尖利的长指甲触及在少年单薄的背脊上,轻易地就划破了他的衣衫,深深地扣在对方的皮肉之中。   “疼……啊……塞巴斯钦,你……放……手……”少年无力的挣扎根本没能唤回恶魔的半点神智,星点的血色已经从夏尔后背的衣料上蔓延,身体加之内心的刺痛让夏尔几乎喊不出话来,然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就在夏尔用力挣扎时,塞巴斯忽然加大了力气,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后身与地面剧烈的撞击令夏尔苦不堪言,他咬紧牙关想要趁此机会挣脱,可塞巴斯抽出的双臂又死死地按住他的臂弯。   “伯爵,您没事吧,需要我进去帮您嘛?”   “不需要,你不许进来,滚远点!”   听到里面动静异常的天使喜滋滋地等待着夏尔的求助,却不想竟迎来了迎头的骂声,他有些不服气地独自耸了耸身子。   夏尔极力抵挡着塞巴斯的贴近,他知道现在塞巴斯的神智几乎处于混装状态,连是否认识自己都是未知数,他不知道怎样唤醒他,焦虑,忧虑,又无力抵抗,这时,塞巴斯突然大肆贴近夏尔的脖颈间,瞬间,夏尔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利物狠狠地刺穿,那是塞巴斯尖黑的利牙,已经深深地扣入少年细嫩的肌肤之间。   他真的要吃掉自己么?无法忍受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少年的全身,可比起这些,更难以忍受的是内心的痛楚,为什么,他们久违的重逢,塞巴斯连一句话都没有对他说,就一直在伤害自己,难道真的像天使所说,这只损耗太多的恶魔,此时此刻彻底沦为一只被欲望操控的禽兽了么?   少年努力弯曲着右手的小臂,把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刀刃露了出来,虽然处于极度劣势,但是自己的手要想在恶魔毫无防备的身侧用小刀划伤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脖颈间被恶魔咬住的伤口已经越来越深,夏尔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通过那里汩汩流出,被塞巴斯在唇舌之间一点一滴地舔舐。   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夏尔趁着塞巴斯稍微放松警觉,颤抖着举起小刀靠近他的身侧,可是他迟迟不能落手,少年的心中是绝望的,他不知道如何下定决心,而且不知是血液的气息令塞巴斯兴奋,还别的什么令他恐惧,夏尔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塞巴斯也在不住地颤抖,扣在自己脖颈中的牙齿也因颤动令少年感觉到痛感更加剧烈。   杀了他吗?要杀了他吗?还是让他杀了自己?夏尔的脑中混乱不清,陷入无从选择的痛苦泥淖。   “伯爵,您不需要我帮忙吗?他现在只是个再不吸食灵魂就活不下去的废物了,他不会放过您的,您还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门外的修米尔已经亟不可待,擅自推开门闯了进来。   不吸食灵魂就活不下去了……吗?   这一次修米尔的话,夏尔难得听了进去,可是他领会到的,仿佛并不是天使期待的含义。   不吸食灵魂,就活不下去了,就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这句话在夏尔脑中盘旋萦绕,挥之不去,愈发满盈地堆积垒厚,甚至令他冲破了刚才无法抉择的迷障。   如果不吸食灵魂,就活不下去了……那么,就拿……就拿去我的……灵魂……继续……继续活下去……好了……   咣啷——小刀被丢弃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夏尔不再挣扎,平静地闭上眼睛,默默感受着脖颈上越来越深的刺痛。   “伯爵!你!”   天使再不能无动于衷地看戏了,他激动地冲上前来,一脚狠狠踢开压在夏尔身上的塞巴斯:“无耻的废物,滚开,你还真以为自己有资格享受食物了!滚开!”说完又加大力度狠狠地踹了几脚已经滚到一旁的塞巴斯。   “你!!”夏尔怒目着出手的修米尔,但此刻更令他担忧的是塞巴斯,看着平日里所向无敌的他,如今被天使随意地几脚就踢开了,夏尔的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翻滚而上。   “你们带伯爵去休息,我先处理下这个恶魔,稍后就过去。”修米尔一挥手,身后进来另两个侍从,一人一侧架起地上的夏尔就走。   “放开我,放开!修米尔,你要把塞巴斯钦怎么样,你不许胡来!修米尔!塞巴斯钦!”夏尔的呼喊声随着他被带走渐渐远去了。修米尔厌恶地瞥了一眼和蜷缩在一角的塞巴斯,牵起邪恶的嘴角:   “放心吧,伯爵,你的执事虽然已经成了废物,但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我是不会轻易杀死他的……你们就等着瞧吧。”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罹难(一)   修米尔把绵软无力的塞巴斯从地上拖起来,展开双翅提带他来到了另外一处房间后,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感受到撞击的塞巴斯不由自主地捂住头颅,扭曲地转动了几下蜷缩的身子,慢慢努力直起身板,抬起猩红的眼眸仇视着修米尔:“天使的手段,还真够卑鄙。”   沙哑无力的声音引发天使的阵阵嗤笑:“呦!米卡利斯殿下,你现在清醒了吗?看来药效的时间刚刚好呢。你应该还记得刚刚做过什么吧,哈哈,不知道你的主人此时正在何感想呢!”   “你!!我会杀了你的!”恶魔的双眼几欲喷出火焰。   “就凭你现在这样,哼!别想了,我承认,对你用了药确实不够光明,可这也不能全怪我,醉生是什么,你该很清楚,如果你真是因为这种药效做了什么后悔莫及的事,那也只该怪你自己本来就心怀着那样的念头,不是吗?否则任凭被摄入多少药量也是无济于事的。我啊,只是让你那个傻傻的主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而已,如今你已把本性暴露无疑,一想到你那位小主人恐慌而失望的神态我就觉得兴奋啊!哈哈,一会儿我再去和他讲些该讲的话,你就等着他彻底放弃你吧!”修米尔不理会塞巴斯把人撕碎的目光,继续肆无忌惮的笑道:“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你的主人厌弃你的那一幕,让你明明白白地看着你们之间的羁绊因为他心意的改变而消失,殿下,我要让你知道,恶魔,终究是属于见不得光的黑暗的,和我斗,你永远也赢不了!”   “卑鄙!”塞巴斯低沉地怒吼了一声,伸手想要扯住修米尔,却被对方灵巧地闪开了。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修米尔踱步到门口:“这里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特等席,你看——”顺着天使的手指方向,塞巴斯回过头去,对面的墙壁居然变成了通透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隔壁房间里耷拉着双腿无精打采坐在床边的少年。   “少爷……”塞巴斯不由自主地默念。   “我为了你特别施了些小法术哦,殿下,单面通透的墙壁,你可以看清听清对面,对面却不会觉得这面墙壁有异。我这就过去替你问问你的主人,究竟对你这样的恶魔有多憎恶!而你呢,就好好在我为你特设的特等席上,给我好好看清楚听清楚你的主人对你最后的审判吧!另外——”修米尔露出刺骨嘲讽的笑意:“再多看几眼你手背上那骗了伯爵三年多的契约吧,它可能,马上就要消失了呢!”   “砰!”关门发出的巨响震颤了整个房间,也没能让半蹲在地上的塞巴斯把目光从玻璃墙对面少年的身上移开半点,在他的注视下,没多久,天使修米尔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   少年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精致的衣衫多处已经划破开绽,未干的血渍都清晰可见。   修米尔瞥了一眼,放在少年身边整齐的一叠新衣服一动未动,他皱了皱眉头朝身后呵斥了一句:“不是让你们帮伯爵处理伤口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吗?”   “对,对不起,修米尔大人。”哆哆嗦嗦的声音从门口站着的侍从那传来:“伯爵……伯爵不让我们碰他……所以……”   “行了,你们下去吧。”   见少年依旧没有搭理自己,修米尔堆上殷勤的笑容凑上前去:“他们这些笨手笨脚的人,不用也罢,可是千万不要因为这等小事坏了心情,我会为伯爵担心的!”   夏尔面面无表情地抬头瞄了修米尔一眼,冷冷地道:“你到底对塞巴斯钦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那个样子?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唉——”天使躲开夏尔质问的目光,长叹了一口气坐在夏尔旁边:   “伯爵,你对我有诸多不满和偏见,我十分理解。说到底这些都是我的过失,从来都对您没有完全坦诚相待,即便本意是为了不让伯爵过于担心,我还是要为我的过失深深自责。然而事到如今,再隐瞒什么也的确不是明智之举,我想可以借今日之机,把所有情况如实地讲给您听,希望您能暂时放下对我的偏见,心平气和地听我讲完一切的始末再做判断,可以吗,伯爵?”   此时修米尔和以往判若两人,既不再是故献殷勤,也不是之前的凌驭胁迫,而像和老友叙旧般随和,像与至亲交心般坦然。夏尔甚至从他的目光中读到满甸甸的真诚,配上他的白衣银发与光晕的双翼,修米尔就如同教堂壁画中看到的那样,亲切,友善,神圣,是真正能把世人从黑暗泥淖中拯救出来的神之使。   夏尔像受到蛊惑般地点了点头,表情和口气都缓和了下来:“好,你讲吧,我听着。”   “感谢您信任我。”天使满足地笑了笑:“那就先从您最关心的事说起吧——那只恶魔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的问题——说到底,的确有我的因素。在让他见你之前,我买通了他身边的一条小蛇,在他体内种下了少量醉生。”   “醉生?”   “对,不是什么□□,它的药性仅仅是让受用者完全地遵循自己的欲望,无法再通过理性克制而已。这一点伯爵也无须怀疑我说谎,天堂卷馆里关于这种药是有据可查的。世间有太多虚伪,这种药便是让人能够看清人心本质的良器。就像您的那位执事,在药效下,恢复本性的他便不再能谦恭优雅地侍奉您,甚至连一句话都不会再讲,唯一的欲求就是吞掉您。我知道,我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妥,可是,我确实是想让伯爵看清身边的人。您不会怪我吧?”   “我相信你说的。”夏尔失神地点点头:“还有别的什么?”   “还有关于你们契约的事,这件事本来不打算让伯爵知道的,可上次我在冲动下不小心说漏了些,您想必更困扰了吧。现在我就全盘都告诉您吧,也许真相对您的冲击会比较大,还希望伯爵做好心理准备,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好,你说吧。”夏尔聚精地看着天使,的确,从他知道契约有假这一事后,诸多困惑时时缭绕心头,与其这样被蒙在鼓里,倒不如一下明了来的痛快,哪怕真相是晴天霹雳也无所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罹难(二)   “既如此,我就坦诚相告了。一切还要先从恶魔契约的目的说起。”天使站起身来,在夏尔周围缓缓踱步,娓娓道来:   “恶魔一族,拥有无尽的寿命,却没有灵魂。需要持续吸食人类的灵魂转化为灵束附着在他们体内的灵核之上方可以维持能量。灵束不足能力衰弱的恶魔不会死,但在群体中会因低贱无能遭到践踏,可谓生不如死。所以,追逐人类的灵魂成为恶魔一族在漫长生涯中唯一的意义。然而一颗灵魂究竟能给恶魔带来多少能量,是要取决于灵魂的残念的,换句话讲,就是肉体灭亡的那一刻灵魂的意志,强烈抗拒和挣逃的灵魂对于恶魔来说仅有果腹之用,而只有在临终之前依旧心甘情愿交付出的灵魂,才可以给恶魔带来真正巨大的能量,这种甘愿的程度越强,带给恶魔的能量也越强。基于此因,恶魔们并不稀罕靠杀戮掠夺来充满抗拒的灵魂,真正为恶魔所需的灵魂,是用血契换来的。恶魔与人类溶血为契,帮其达成愿望后,让其心甘情愿地奉上灵魂,这乍一听起来的确是两全之举,可是在真正实施的过程中,却出现了重重问题。”   “什么问题?”夏尔皱了皱眉。   “恶魔忘记了,人类都是虚伪的,他们立下了契约,但却在自己的愿望达成之后贪恋余生,不愿献出灵魂死去,因此即便恶魔费尽心思达成了他们的心愿,强行吞掉他们,也并没能因此得到满意的灵魂。渐渐下去,恶魔便想到用他们狩猎的印记——也就是伯爵您眼中被刻印的那种东西来制衡饲主,那是恶魔用来判断猎物忠诚度的标记,猎物献出灵魂的心意如若有变,那个印记就会变淡消失,被恶魔发现后,是将他们咬烂还是撕碎全凭心情,不会再有哪只恶魔会继续做赔本的买卖为之实现什么心愿。”   “那血契的约定不就……”   “伯爵的想法很对,这样一来,恶魔就属于在没达成饲主心愿之前就吞噬了灵魂,是严重的违约,会遭到地狱律条的惩罚。所以他们要么放弃血契靠杀戮果腹,要么冒着风险立契,做着一笔又一笔得不偿失的买卖,这种不均衡的交易令他们怨声载道不得不依附人类的灵魂,又对满口谎言的人类深恶痛疾,因此千百万年来,两族都是在扭曲中对峙,却又无法斩断羁绊。”   “羁绊……”修米尔的话字字击在夏尔心底,他低低地垂下头去小声喃喃:“要么无契无印,要么有契有印,我却是没有血契还被烙下契印,这又是……”   “这还想不通吗?伯爵!这就是恶魔塞巴斯蒂安米卡利斯的阴谋。以他过去的实力,人类的灵魂对于那时候的他并非必需品,充其量只是锦上添花而已。然而向来爱玩的米卡利斯定然不会放过诱惑人类的每一个机会,刚巧那时他遇到了你,可能一时兴起,就想要培养一颗残念绝对忠诚的灵魂,所以骗你立下了所谓的契约,实际上却只是把猎物的印记刻在你眼中。他没有和你结成血契,或许他早知道你本无仇可复,也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帮你复仇,总之未立血契,就意味着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责任,他吃掉你,或是中途放弃你,都不会触及到违约的律条。说白了,你的灵魂对于当初的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他曾做的一切只是骗你陪他玩了一个既不用负责又可以打发无聊的游戏。按着他最初的打算,定是拿你消遣过后随意处置了,然而他却没料到如今的事态竟是这样,自身丧失了太多灵束急需补充,可却连基本狩猎的能力也没有,唯独还一直忠诚于他的伯爵的灵魂简直就是他救命的稻草。然而他却在这时和你走散了,你们之间没有立过血契,您的灵魂并不归属于他,他知道,如果在他找到您之前您死去了,他什么也得不到,如果在他找到您之前,您改变了心意影响了灵魂,他依旧什么也得不到。如此想来,他现在满心的欲望就只是在见到伯爵后立刻吞掉也无可厚非了,不用我多说,您刚刚已经亲眼见识过他是何等恶劣。”   夏尔的头埋得更深了,他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间刺生生的疼痛,早已远远超过身上伤口的疼。   修米尔靠近少年,用手轻抚着他的头安慰道:“我理解伯爵现在的心情,可现在不是您颓废的时候,您要面对现实解决掉这件事才好。恶魔骗了您,您现在让他一无所有,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报复……你的意思是让我带着灵魂死去……让他最终什么也的不到么?”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怎么舍得伯爵死去呢。我刚才不是说了第二种办法么——在他再见到您之前改变心意。”修米尔的手指轻轻穿过夏尔的发丝解开眼罩的绳结,布带落地的那一刻,夏尔眼中的五芒星印记耀目地显露出来:   “伯爵,您眼中象征忠诚的印记,不论过去是因为想要复仇还是恐惧恶魔而留存,如今都该消失了,我钦佩您守信的美德,同时也为您感到不值,您既已知晓恶魔的全部阴谋,又有我在此保护着您,您可以放心大胆地作出决定,放弃把灵魂交付恶魔的念头,相信我,您只需要一动心思,那个可笑的印记就会从此消失,您的灵魂就不再是可以给与恶魔能量的珍品,他也不会再有捕食其他猎物的能力,您从此就可以彻底摆脱束缚,重获自由,逃离黑暗,从此过上光明的新生活,所以伯爵,快,就在现在,改变您曾经因被蒙蔽坚持的心意吧,光明和幸福就在您的眼前,快下决心吧!快!”   “这个印记,原来只是用来监视我的心意的……” 面对迫切激动的天使,夏尔只是讷无神地低语,身体像被抽空般颤抖,指尖的关节不知因紧张还是愤怒攥得发白:“原来他骗了我这么久……原来仅仅一个念头……就可以逃离恶魔身边了……原来想要离开恶魔……是那么容易……”   少年的意外,少年的愤怒,少年的失望,从刚开始到现在的每一幕都被隔壁的塞巴斯尽收眼底,当看到夏尔经历了最后的犹豫又重新坚定起来的眼神后,他终于放弃了勉强支撑已久身体,瘫软地依靠在墙壁上,低垂的红眸对着手背上五芒星,眼神涣散到没有焦点,曾经所有的戾气与强韧在这一刻全部荡然无存。   没有谁比塞巴斯更了解,少年那种死而后生的目光,意味着他已下定决心,而身为欺骗了主人的自己,唯有静静地等到着契印消失那一刻的最后的判决。   修米尔看着迟迟不动的少年,愈发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他堆上了满脸笑意,用史无前例柔和关切的语调贴近夏尔:“我知道伯爵您生活的许多琐事都曾是那只恶魔来代劳,您是在担心没有他以后会生活的不习惯吗?要我说,这完全是多虑,我保证,他能为您操|办的事情,从今以后,我都会比他做的更好,比如侍候您的起居,为您梳洗更衣,我的服侍定会让你感受到比他好十倍百倍的舒适,如果不信,您现在就可以体验一下——”说着修米尔一手拿起夏尔身边换洗的衣物,另一手开始伸去解夏尔的衣扣——   一颗、两颗、三颗——   “啪——!!”   “滚——!!”   前一秒还呆呆不动的夏尔,突然之间一把打开修米尔的手,新衣掉落在地的同时,修米尔听到对方一声极怒的低吼,他意外地惊慌失措,后退了两步:“你……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尔没有回答,反而发出放肆的笑声,穿堂而过的笑声撞击在墙面上,连墙仿佛都要痛得落下泪来。   “你……还好吧……伯爵。”看着忽然失控的少年,修米尔不免隐隐担心。   “好?哈哈?我好得很呢!夏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被欺骗了三年多却毫不知情,明明是一个念头就可以打消的刻印,却在眼中一清二楚地留到现在,想必那个恶魔每次看到时,都一定会偷偷地嘲笑我愚蠢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他以为他骗过我就赢了吗?怎么可能,别以为就只有他能骗我!”   夏尔收住含糊不清的话,露出一个令天使看不懂的表情,抬起纤细的胳膊,一颗一颗解开外套的扣子,然后又蹲下身子,依次脱掉鞋子,长袜,靴裤。在天使费解不已的注视下,少年继续捡起身边干净的新衣,一件一件地熟练地穿戴在身上,短裤,长袜,短靴,一丝不苟,衬衫,腰带,外套,整齐利落,甚至在最后,少年用很快的手法熟练地在脖颈上打出了一个精致的领结。   等完成这一切,夏尔再次用深蓝的眸子直盯盯地注视着修米尔,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你……你……你……你不是一直是养尊处优……你不是根本不会……你不是……”看不透夏尔心意的天使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是啊——”夏尔长叹了一声:“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连鞋带都系不好的少爷了呢?身为凡多姆海伍家族的继承人,这些生活小事本来早就在五岁之前就已受教习得了。可似乎从某一天起,我都在拼命忘记做这些的方法呢!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啊,修米尔。为了让他更多地在我身边,为了更多地感受到他的气息,我甚至不惜伪装成惹人嘲笑的无能样子那么多年。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的伪装,傻傻地照顾了我那么久,你说,这算不算是他先欺骗我的报应呢?哈哈哈!”   “伯爵……你……你到底要说什么?”修米尔的脸色开始抽搐。   “我要说的是——”夏尔顿了顿,瞬间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用低到冰点的严肃与冷酷怒望着修米尔低吼:“不论如何也轮不到你!!!!!”   “你说什么?”   “我说!无论什么!不论如何!都轮不到你!”少年拍下衣襟,爆发了全部的怒意:“你的话我全都信了,你的善意,塞巴斯的恶意,我都相信。然后那并没有任何意义。你给我听清楚,我可不想管血契是什么,印记是什么,从始到终,我都只相信他那天对着月亮许下的誓言。所以如果他能活着,那么为我穿衣系扣这件事就永远只能是他的工作,即便他死了,我也会自己来做这些,永远都不会有你插手的余地。我的灵魂也同样,如果他活着,我的灵魂就是他的,即便他死了,我的灵魂也只属于我自己,没有人能带走它,它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属于你!!你听清楚了吗!!我的人生,从选择背弃神的那天起,就不再需要光明,纵使地狱里是缠脚泥淖,是嗜血恶鬼,是无尽极刑,我也会走下去,和他一起走下去,哪怕有一天他离开了,我也依旧会走下去,不论他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我都会一直,一直,带着他的那一份,走向地狱的深处,直到尽头!你听懂了吗?懂了吗——?”   “愚蠢!!疯子!!无可救药!!!!!不觉悟的人类,去——死——吧——”   少年掷地有声的话几乎逼疯了天使,修米尔双手抓着头发抓狂地咆哮,两扇羽翼续足了力量煽起一大片混卷的气流,夏尔感觉眼前一黑,瞬间,强烈的失重感席卷全身……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重逢   阴暗、潮闷,湿冷。   刚刚熟悉的失重下坠感令夏尔回忆起从人间抵达地狱时的那次经历,只是没想到真正落地后,所抵达的处所,竟真如地狱般恶劣。   阴湿的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争先恐后地从夏尔衣裳的空隙间流窜进去,少年还没来得及看清周遭,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冷颤。   等到他终于适应了这种如同凌晨三点的昏暗,起眼睛努力打量周围时,才逐渐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表面上看起来是封闭的房间,可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朦胧不清,并非单纯因为光线不足所致,而是总让人觉得如同幻影重叠那样虚实莫测。正在夏尔捉摸着如何摸索更多线索时,一阵沙沙地声响挑拨起她的神经:   “什么人?”夏尔警惕地在黑暗中四下巡视。   “嗞~~~~~~~~~~”一条微湿的蛇信触及到少年的脸颊上。   “诺斯诺里”蛇身上的鳞片泛着微弱的光,夏尔看清了对方后舒了一口气。   “没错,伯爵还记得我,我深感荣幸。”   “你怎么在这儿,之前去哪了?”夏尔质问道。   “很抱歉伯爵,之前似乎我和您私下交易的事引起天使的怀疑了,虽然不确定,但以防事情败露,我只好先不告而别。如今知道你落难在此,也是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这儿来。”   “落难?这里是……”夏尔疑惑道。   “这里叫混沌极,是在天堂人间和地狱之外,由多重空间扭曲层叠形成的一处特殊空间。因此特殊属性,三界内的生物都无法在此适存太久,圣战之后,天堂夺得了这篇地狱的管辖权,他们专用于此处置在天堂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使徒,下放到这里的生灵都会在一段时间后因能量被空间吸空而死去。这儿只有你看到的这么大,可每个被流放至此的人都会单独占据一层空间,彼此之间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只能在黑暗中孤单绝望地等待死亡。”   听了诺斯诺里的解释,夏尔终于知道周遭空间带给他的怪异朦胧感究竟源自何因了:“这就是所谓的……天堂的死牢么,看来修米尔这次是彻底放弃拉拢我,想要直接置我于死地了。”   “是的,你这次是彻底激怒了他,真不知道要如何才好,”诺斯诺里顺着夏尔的身子盘旋而上:“我可是还指望着伯爵解救我的主人的呀!”   “你有办法让我出去?”   “唉——”诺斯诺里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啊,可是凭我的能力是办不到的,我现在能帮到你的,只有……”   “只有什么?”   “只有让你和你的执事君到同一层空间去,也许……你们在一起商量一下,还有解脱的方法。”   “什么?你说塞巴斯钦,他?他也被关进了这里?”   “是啊,你们本来就是被天使的同一次流放术带到这里的。”   “同一次……怎么可能…当时就只有我自己在场…”   “诶?伯爵您不知道么,天使在和您说最后那些话时,把您的执事君安置到了隔壁的房间,故意想让他看到一切,他本来想让恶魔亲身体会被主人抛弃的耻辱,可却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按他设想的发展,这才恼羞成怒把你们两个都打入了这里。”   “你说什么?这么说我和修米尔的话都被……这不是……”,夏尔反应了一下,觉得眼下仿佛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时候:“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你说能把我送到和他同样的空间,现在可以么?”   “呃……”   “又怎么了?”夏尔快被吞吞吐吐的蛇王急死了,恨不得抓其他来扭成两段。   “哦,没……嗯……就是看到你的反应有觉得意外。”诺斯诺里吐了吐信子:“其实我刚刚先去找的是你的执事,本来是想带他到你这边来的,可他却说你很可能并不想见他,要我先来这边问问情况。所以……嗯……,看来您的那位执事还是不够了解您呀,完全就猜错了嘛!”   “这……”对方不经意说出的实话让夏尔不知如何应对。   诺斯诺里见少年哑口无言,也善解人意地停止了这个话题,他扫了扫尾梢,递上一片脱落的鳞片到夏尔眼前,用饱含了理解的调子道:“去吧,把这片鳞片压在手心里,在去推你面前的那扇墙壁,就可以抵达他在的空间了。我在此不便久留就不能陪你们一起了,有事我会再回来,希望你们好运,伯爵,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我可是一直在期待着您啊!”   ——————————————————————   蛇王留下鳞片,眨眼之间就消失了,夏尔一刻都没多想地直奔墙壁,按着方法把手掌印在墙壁上。   周围的空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凌乱但眨眼就恢复原貌,夏尔还在诧异是不是自己使用的方式不对时,一扭头的余光已经瞥见了斜后方的人影——   修长的线条斜倚在墙边,半展的羽翼轮廓清晰,尽管光线暗淡根本照不清对方的面容,可是无比熟悉的气息早已环绕了夏尔的全身,少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不经意蠕动的喉咙似乎总是在阻止他发出声来,欲言又止,欲行而退,几步之遥的距离,忽然就像变成了万丈鸿沟般难以逾越。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思维完全无法控制身体了,明明只是面对曾经每天颐气指就能呼来换取的自家执事,为什么足底就像灌满了铅沙一样沉重,不是恐惧,不是害怕,更不是反感,好像仅仅因为沉浸在这久违熟悉的气息之中,就莫名地变得茫然无措……   无声的尴尬没持续多久,对面的人影开始微微挪动,紧接着,带着魅惑磁性的熟悉声音传进夏尔的耳中:   “少爷,您来了。抱歉,这个样子迎接您真是太失礼了,我会马上……”   “不方便就不要动了!”   融进耳中声音就像带有魔力,丝丝牵动着夏尔的神经,令刚刚还动弹不得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接上话来,身体也仿佛越过了大脑的支配,兀自就灵便地行动了起来,等到少年的意识再次和肢体恢复一致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恶魔身旁,并且还把一只小手按在了对方的肩上。   “哦?既然是少爷的命令,那我就继续坐在这里不动好了。” 塞巴斯有些好笑地抬头望着眼前因刚刚意识到自己行为而有些尴尬无措的少年:“不愧是少爷呢,还敢靠上前来,不怕我吃了你么?   这一问比起一贯戏谑的调侃,倒更像是亲昵的玩笑,夏尔被弄得愣了一愣,看着塞巴斯对着他咪咪弯起的红眸,他恍然发觉,这种曾经会让他愤怒的调侃,此时听起来竟然如此舒心。   毕竟他还记得他,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切,会有主人害怕仆人的道理么?”强壮硬气地顶上一句嘴,趁机慌乱地把搭在对方肩头的手收了回来。   “呵,果然不论过多久,经历过什么,您都还是这个秉性。”塞巴斯不理会小主人的不满,自顾自地说念着:“这里这么冷,您大概很难适应吧,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儿。”   夏尔听到黑暗之中羽翼翕动了几声,随后在他身旁的墙壁上,绽开了一排幽紫的小火苗,细微的火光雀跃着流动,带来丝丝淡淡的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打开文,看到cat君的刷分惊呆了!作者君表示从来木见过这样的场面,感动滴内牛满面。因为一直在坚持写自己心中的故事,也并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每当知道还有人喜欢,有人期待,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不多说,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另,有这两天高考的小伙伴么?   如果有,希望你们在考场最终收笔的那一刻,能如同武士收刀入鞘般骄傲。干巴爹~   ☆、那个执事-融融   火光让夏尔冷得麻木的手脚逐渐恢复了知觉,同时也让他彻底看清了眼前的人——   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已经不再能掩饰住因为虚弱而显得苍白的面色;依旧拥有往常那样优雅吻合的语调,可残损的衣袍和显而易见的伤痕无不彰显着他支撑的勉强;之前在药效下锋凌的利齿和指甲现在都已恢复原貌,红眸的目光也变得温柔,可巨大羽翼上参差倒折的羽毛依旧赫然在目,无一不提醒着夏尔对方经受过如何深重的厄难。   夏尔不是不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塞巴斯最后在地狱面对魔王哈迪斯时,心甘情愿地交付出了大部分灵束,从此便从一个不论在天堂还是地狱都能慑人三分的强大恶魔,沦为如今处处受制于人伤痕累累的模样。而塞巴斯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到终了,全部都是为了他,为了他这个仅仅拥有着有名无实契约的主人,可以再久一点儿地活下去。   “为什么……”夏尔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去,抚上塞巴斯靠近肩头的羽翼,经过断裂的羽茎表面,残破但并未丧失锋利的轴尖刺得他稚嫩的掌心微微疼痛,然而这种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些羽翼折断的时候,塞巴斯所承受的痛苦,定是这样的百倍千倍吧。一想到这些,夏尔便觉得心中酸楚,刚刚恢复知觉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为什么……”   无数的困惑堆积如雪,却不知道从哪一个开始提及。   “为什么……”   堵在喉咙里的情绪汹涌地滚动,却还被残存的理智无情地挡住。   “为什么……”   并不是非想得到什么答案,却不知道除了这样的提问,还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剧痛抽紧的心能够稍微舒缓。   “为什么……”   垂下头的少年已经分不清究竟该质疑的是对方还是自己。   ……   “你是傻瓜吗?塞巴斯钦!!!”突然之间,夏尔缩紧肩头仰起脸怒斥,没有眼罩遮挡的双眸一只如大海般深幽清冷,另一只如周遭的火焰般盈紫闪耀:“为什么要把灵束白白交给哈迪斯?为什么不答应他的交易,让我在幻境中死去拿走我的灵魂?为什么没有和我签订血契让我的灵魂可以不论生死都属于你?为什么明知道我无仇可复还为我做那么多事?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你一直蔑视的愚蠢而脆弱的人类做出那么多牺牲?你明明可以是地狱中至高无上的王者,可以在无尽的生涯中悠游自在地过活,为什么……为什么要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和我这种生来肮脏短命的人类一同落入天堂的囚笼等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回答我啊,塞巴斯钦?”   突如其来连珠炮式的询问,让一向口齿伶俐的恶魔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少年在这一刻,流露出了他三年来从未见过的样子,看似在无情地斥责,却已是饱含着呼之欲出的哽咽,盈盈的眼眸里闪现的是深切的惋怨与担忧,似在诉说着因为看到恶魔身上的伤痕,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相同的痛楚。   瞪大红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会儿,恍然之间,塞巴斯仿佛什么都明白了。   恶魔的眼神恢复温和,唇角也不再僵硬,他从肩头拉下夏尔抓住他羽翼的小手,看见细嫩的掌心因刚刚用力划破的裂口,心疼地皱了皱眉毛:   “少爷不是总说自己长大了么?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我记得您已经很久都不会乱发火气了呢,今天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肚子饿了?”塞巴斯明显地顾左右而言他,令少年忍不住想要反驳,然而塞巴斯用目光制止了夏尔继而动作起来,在夏尔的注视下,塞巴斯把手伸进衣袍内,摸出了一个比掌心略长一点的扁长白色木盒,光泽的质地上还雕刻着精致的鸢尾花:   “虽然离开了宅邸很不方便,不过我还是为少爷做好带来了,您打开看一看吧。”   “这是……?”   夏尔一脸茫然地接过来,完全猜不透塞巴斯到底要做什么,他小心地扭开扣锁掀开盒盖,一瞬间,香甜的气息扑面满盈,夏尔看着盒子里的东西愣住了。那是四块形状各异的精致蛋糕,每一块虽然都很小,却各具独特的口味和颜色装饰。四种蛋糕的样子对于夏尔来说是那样熟悉,他当然记得,那就是塞巴斯第一次通过蛇王给他传递的那封信末画出的蛋糕,在画上看起来就已经是馋涎欲滴,如今塞巴斯做出的实物更是令人惊叹。   “少爷还愣着做什么,不是告诉我早就等不及,让我尽快做来给您的么?条件实在有些恶劣,我只好把他们缩小的一些,带在身上保持不破坏造型还真是费了我许多心思呢,少爷不想快些尝尝么?”   “你……”夏尔想起来了,他在给塞巴斯的第一封回信中,顺着当时的意兴,随手写下说完全不想等到通过什么测试后再选一种蛋糕作奖励,要塞巴斯尽快把四种都做出来,并且要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一并带过来。谁料到在后来的短短时间里,就发生了这么多波折,连夏尔自己都早已把这一时任性的随口要求抛在脑后,却怎么也想不到,它在塞巴斯这里,依旧被当做铁律一样的命令完成了。看着塞巴斯满身的伤痕,夏尔简直无法想象他是如何在应对强劲的敌人时还顺带完成了这件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命令。   清甜的香味刺激着夏尔的味蕾,然而此时就算是嗜甜食如命的他,也再没有心情吃下半口,塞巴斯巧妙地避开了他之前的所有提问,还做出一切如常的平静模样拿出蛋糕,越是这样,夏尔的担忧才越深,塞巴斯身体无碍的样子很明显是极力伪装出来的,他究竟还能撑多久,这个所谓混沌极的地方,究竟在多久之后就会抽空其中生灵的能量,夏尔都无从知晓。   “怎么了,少爷不喜欢么?”塞巴斯不知少年还有诸多心思。   “没有,我很喜欢……”夏尔低头看着精致的糕点小心地把盒子搁在墙边,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的音色被察觉到:“但是现在,吃掉它们也是浪费,还不如放在这里,多欣赏一会儿也好。”   “浪费?少爷何出此言?”   “难道不是么,对于将死的人来说,食物本来就没有意义。”   “少爷在说什么傻话,您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种一下就能被戳穿的谎言安慰你也说的出口?这里是什么地方,诺斯诺里都告诉我了。”   “可是他没告诉每一层空间能杀死的只有一开始被放入的那个人吧,如果那个人死了,那层空间也会随之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那……”夏尔愣住了,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又在不知觉间陷入塞巴斯的计谋,诺斯诺里说什么塞巴斯担心主人不想见他根本就是谎言,夏尔那时也奇怪,如果说塞巴斯完全听到了他和修米尔见的交谈,就该完全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担心,然而现在,少年全都明白了,也许诺斯诺里能把一个人换到另一个空间的能力也只有一次,是塞巴斯故意如此骗他来到了这里,那么这边的空间就无法杀死他,可塞巴斯自己却……   “塞巴斯钦,你这样做,那……难道你有逃出去的方法?”   “很抱歉,暂时还没有。”恶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毕竟是天堂的死牢,可不是人间那些玩具□□,我还没想好万全的办法。因为不了解这里吸收能量的速度有多快,所以就先把少爷转移到这里。至少您现在已经安全了,这就足够了。”   您安全了,这就足够了……夏尔脑中被这句话撞击着,此时的恶魔不再及以前强大,面对的敌人却是比人类强韧百套的天使,他保证了主人的安全,却把自己的生死抛在了脑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夏尔看着塞巴斯好似还一切如常的神色,心中如有巨潮翻滚拍岸,按捺住心底生生的钝痛,压制住随时都会呜咽颤抖的声音,少年用尽全部的力气冷静地挺起身板,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塞巴斯钦,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 夏尔坚毅地盯着恶魔红眸中自己的倒影,口吻不容置疑。   “什么?少爷尽管吩咐。”   夏尔深吸了一口气,定神开口:“杀了我,就现在,然后用我的灵魂补充你缺失的灵束,身体恢复后,想办法离开这里,再去为我杀了修米尔和哈迪斯,把受到的耻辱一丝不少地全部洗清!”   “少爷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夏尔声音坚定:“修米尔说过,灵魂的能量和残念的忠诚度有关,我保证,我给你的灵魂,绝对具有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忠诚,不会有一丝挣扎,悔恨,抗拒。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中,只请你出去后,恢复从前的强大力量,杀死那两个畜生,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之后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按着你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就好。别再多说了,塞巴斯钦,这里随时都会有危险,快动手吧!”   少年的眸光之中,的确没有一丝不甘和悔恨,相反好像还存有丝丝期待,眼中的五芒星印记在昏暗的环境中比以前更加耀目,一直在墙边依坐着的塞巴斯视线稍微低于站里的夏尔,他微微仰头看了一眼下定了必死信念的少年,快速移开了目光:   “这个,我可做不到呢。”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夏尔对恶魔漫不经心的态度当即恼火,再次提高了声音:“这是命令,你必须完成!!!”   “呵。”听了夏尔义正言辞的强调,塞巴斯听了笑话般地上扬起嘴角:“少爷的记性还真是差劲,您忘了修米尔告诉你的事情了么?我们之间的契约,根本就是假的,所以因契约而起的所有承诺,实际上都没有意义,这当然也包括了——我必须遵从主人命令这一条。毕竟严格来讲,您其实根本算不得我的主人,对吧,少爷?所以您这个命令,我是断然不会听从的。”   “你……塞巴斯钦!为什么?”夏尔握住拳头,无力地偏过头去,三年来,他给塞巴斯下过的命令数不胜数,不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塞巴斯从来连眉头都没皱过一次,可是这一次,他拒绝了他的命令,以一个看似充分的理由,拒绝得那样直截了当。然而,这却是唯一一次对他来说毫无害处的命令——一条照做后就能让他更好地活下去的命令。   夏尔不是不明白塞巴斯的心意,只是他越是知道恶魔如今是可以舍弃性命的为自己付出,他心里的痛楚就越深:“塞巴斯钦,我们本就是站在敌对两岸的人类与恶魔,你理应用我的灵魂换取自己的生存,这样才对不是吗?”   “也许是没错,少爷,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又怎会一直按着正确的方式运转呢?”   “我不想听你的诡辩,你这样岂不丧失了恶魔应有的本性?自己去死,让一个人类活下去,这多好笑啊,塞巴斯钦,你不会怕被地狱中的所有恶魔嘲笑吧。”   “那又怎么样呢?少爷您还不是一样,想自己去死,让一只恶魔活下去,就不怕被人类嘲笑么?”   “我……”   少年语塞了,塞巴斯的目光变得越发温柔,静静地看着眼前再也辩驳不出的少年:“别争了,少爷,我想让您活下去的心情,不会比您想让我活下去的心情要少,所以您还是听我的安排,在这里……”   “塞巴斯钦!”   恶魔的话突然被打断了,紧接着感觉脖颈被一根柔软的手臂轻轻绕紧,夏尔把整个纤细的身体全部扑在塞巴斯的身上,下颚轻轻搭在他的脖颈旁,两只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对方的肩头:   “别再说了,塞巴斯钦。”少年的肩头克制不住地颤抖:“我收回让你带走我灵魂的命令,但你也不许擅自与这层空间同归于尽!”   玲珑的骨骼,娇软的身躯,就这样近在咫尺,毫无防备地贴紧在恶魔的身上,少年急促不定的温热呼吸,亦在恶魔的耳畔清晰可闻。   “少爷……”就连一贯镇定的塞巴斯都忽然吞吐了起来。少年的举动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超乎他的预想。三年来,身为执事的他对这具纤细的身躯早已无比熟悉,在各式各样的经历中,他也不止一次地抱过这个柔弱的少年,如现在这样贴近的接触,绝非是第一次。然而,这一瞬间,当夏尔的肌肤碰到他的身体时,恶魔却感受到内心深处前所未有的触动,因为这是夏尔第一次,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不是因为战斗中为了被保护,不是因为身体疲惫为了被支撑,也不是因为在难境中为了被搭救。此时少年紧紧地抱着他,仅仅是为了让他不要离开。   柔软的发丝,光滑的脖颈,白皙的臂弯,纤细的腰肢,如此真实地存在,如此真实地贴近,那是他千百个日夜陪伴在侧的高傲主人,是与他共同生活了三余年的任性少年,是他曾经觉得不论多么近在咫尺地照顾他,都无法走进他内心的恶魔贵族——夏尔凡多姆海伍。然而就在这一刻,在夏尔毫无防备地扑过来拥抱他的那一刻,他觉得它们之间那一层相隔了三年多的无形屏障终于被击碎了。   恶魔温柔地笑了,也伸出修长的手臂环起身前的小主人,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我答应你,我们谁都不可以先死去。”塞巴斯把嘴唇贴在夏尔的耳畔轻声道。   阴湿的死牢内并没有因塞巴斯的小火焰温暖许多,然而此时夏尔却早已不再感到寒冷,惨淡无光的地下,阴暗污秽的世界,命途多舛的人生,在这一刻对于夏尔而言都不再难以承受,感受着塞巴斯温热体温的夏尔甚至觉得,就算是再让他重活一次,他也一定还要选择身陷泥淖的黑暗世界,因为只有在这条路上,他才能遇到塞巴斯,才会有今日这样暖融的一刻,为了这个瞬间,他深深地觉得,经历过的所有耻辱与苦难,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逆转   庞大的羽翼卷曲重合,温柔地将怀中的少年覆在其中。不透风的暗夜空间里,仿佛连时间也静默不前,惟愿这一刻可以持续地长一些,再长一些。   然而——   “咕噜噜~~~”   一阵腹空的叫声不合时宜地某处传了出来,把恰到好处的氛围倏然打破了。   呵。   塞巴斯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歪头看看正在尴尬扭动的墨绿色小脑袋:   “少爷,您的肚子已经开始抱怨了呢,还是先坐下来吃些东西吧”   伴着塞巴斯手臂的放松,夏尔这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抱住对方的手臂,从塞巴斯身前移开了一点儿,微微地摇了摇头。   “虽然不怎么丰盛,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少爷暂且就别太挑剔了。”   “我吃不下。”夏尔转眼看了看墙边的蛋糕盒子小声喃喃,又把目光移回低头深埋:“最后的晚餐,还是留得晚一些吧。”   “嗯?”塞巴斯皱了皱眉,一只手搭在夏尔肩头:“最后的晚餐?少爷这是已经一心求死了?”   “不然呢?现在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   “就这样死去,不会觉得不甘心么?”   “不会。这样对我来说……”夏尔抬头看着塞巴斯的眼睛:“这样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塞巴斯的红眸狡黠地转了一转:“少爷的意思是说,不需要我带您出去喽?”   “什么?”少年猛然一惊,往后闪了下身子疑惑地盯着塞巴斯:“你有办法出去?你不是刚刚还说要和空间同归于尽才能……”   “嗯,刚刚啊,的确是感觉走投无路了呢!不过——”塞巴斯伸手捏了捏夏尔那震惊到有些僵硬的脸:“少爷刚才的举动,让我忽然觉得不舍得就这样死去了呢,所以啊,尽管有些困难,还是出去的好。”   “你!!!!!”看到塞巴斯脸上掩盖不住的春风得意的笑意,夏尔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这个恶魔摆了一道,比起被戏弄的愤怒,这一次夏尔更多的是为自己刚刚一不小心就暴露的真心感到羞赧,无措的少年只好强装出极大的怒意想要掩盖自身的尴尬,推开塞巴斯提高音量:“你想什么呢?我刚刚那是看你可怜……才……,不,我是记得你说过恶魔也可以靠吸食灵魂气息增加少许能量,才想试试是不是离你近一些更有利于……也不是……我是……”   “好好好,少爷说得对,是我自作多情了。”眼前的小主人从幼年开始就一直在承受着完全超越年龄的人生经历,令他习惯了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爱恨苦怨都绝口不提,好似一旦暴露内心就会丧失所有的安全感,此刻的他也亦是如此,因为不小心暴露的小小心意感到惶恐,面对突然的获得的喜悦,也无不伴随着对失去的担忧。   语无伦次的少年令塞巴斯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感到心疼,不舍得继续调侃,恶魔再次伸出手把夏尔温柔地揽在怀里“您不用急着解释,都是我的错,怪我没讲清楚。”塞巴斯安慰道:“我没有戏弄少爷,之前的时候,的确是觉得走投无路,那是我自己一个人的走投无路。”   “嗯?”贴在塞巴斯胸口的夏尔发出低声的轻疑。   “我以为已经知道一切真相的您多少会对我心存芥蒂。比起继续活着被少爷怨恨,我宁愿死了被您遗忘。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打算。”   “傻,瓜。”夏尔闷闷地吐出两个字,把脸更紧地埋进塞巴斯的身前。   ——我何尝怨恨过你,又何尝能将你遗忘。   少年把没说出口的话深深埋藏,任凭它们在心底蔓延,带给自己前所未有的触动。   “可是你毕竟还是失去了很多灵束,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可以吗?”夏尔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抬起头来担忧地抚上塞巴斯的羽翼,然而——   “这???”令他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借着微微的莹紫火光,夏尔发现塞巴斯之前还四处折损的羽翼,此时已经变得光润亮泽,用手掌顺着抚摸过去,竟然连一丝破损都感觉不到了,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恶魔,就连之前身上的些许伤痕也全部去消失不见了:“你?这是?”   “看样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呢!”塞巴斯瞥了一眼自己的羽翼,语调里完全恢复了往日的自信与强大。   “太可恶了吧,明明可以恢复还装出一副重伤无救的样子,塞巴斯钦,你又骗我!!” 一直还以为是两人在患难中恰逢时机才表露了真心,可现在夏尔越发觉得,这根本就是塞巴斯故意导演的一场剧,而自己却傻傻地掉入了这个陷阱顺着恶魔的意图将一切发展下去,被恶魔套出心意不说,还做出那么多丢人的举动,此时的夏尔简直想找个地缝立刻逃走,消失在这个看笑话的恶魔眼前。   “没有骗您呀,少爷又错怪我。”看着已经完全不能把握情绪的小主人,塞巴斯做出一副被冤枉的表情:“之前的重伤都是真的,能够恢复,这都是少爷的功劳呀!”   “还油嘴滑舌!”   “哪里,不是您自己也说靠的近一些想让我吸收一些灵魂的气息么?那么,现在看来,少爷带给我的力量,我全部收到了呢!”   “切!!!”   夏尔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即便是表明了心意,恶魔终究是恶魔,依旧保持了总要调侃主人的恶趣味。不会说谎,但是总能把真相兜兜转转,让夏尔在不经意之间,栽入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陷阱之中。然而,就是这样,才是真正的塞巴斯钦啊!   表面还在置气的夏尔,其实已经在心底悄悄地笑了。被调侃也好,被戏弄也罢,只要能看到这只恶魔恢复了从前的样子,那便是最好的,对于现在的夏尔来说,他宁愿时常跌倒在恶魔花言巧语的鼓掌之间,也不想再面对即将失去他的苦楚,那种锥心般的刺痛,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咕噜噜~”   肚子的抗议声再次突兀地响起,这回夏尔倒是觉得它响得相当合时宜,刚好可以转移自己无话可说的尴尬。   少年很快地从塞巴斯身边溜开去摸墙边的蛋糕盒子:   “我饿了。”   恢复了小少爷一贯任性的语调,开启盒子便咬上一口。   “诶?少爷小心不要噎到呀。”看着故作赌气的小主人,恶魔的脸上布满了温柔。   得知塞巴斯身体无碍后,夏尔觉得口中的蛋糕格外美味,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知道那个恶魔在身边,就不会再担心任何事。   就在夏尔打算伸手拿第三块蛋糕时,塞巴斯忽然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夏尔不解地回头,看到塞巴斯忧心地盯着他的手臂,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两点黑紫的齿音赫然在夏尔□□的小臂上突显而出。   “这是怎么回事?”塞巴斯仔细看着。   “和诺斯诺里的交易,当初需要他的帮忙,只好答应了他的条件。”   “什么条件?”   夏尔把和诺斯诺里之间的交易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塞巴斯听了蹙了蹙眉头:“少爷还真是善良,都自身难保了,还承诺去拯救别人。”   “那还不是因为急着知道你的情况……我才……”看到塞巴斯眼中蔓延开来的笑意,反应过来的夏尔连忙收住了话梗,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好像一不小心,又讲出了会让那个恶魔得意的话唉。   “那看起来,我还要改一改计划才行。”   “什么意思?”塞巴斯难得没有借机继续调侃他,夏尔谢天谢地地跟上恶魔的思路。   “本想着少爷也受了伤,打算先悄溜出去把您送回人间修养,再解决其他的事情,现在看来似乎不合适了。”   “这种毒,真的那么厉害?”   “没错,别看诺斯诺里貌不惊人,他毕竟是万蛇之王,作为天神曾经的使徒,蛇族在天地间存活的岁月比谁都长,拥有的经历和能力都绝不可小觑。”   “那,事情就棘手了很多啊。”   “也不必太担心,”塞巴斯伸出手抚平夏尔微蹙的眉头:“只要完成您答应诺斯诺里的承诺就好了。”   “那是要潜入重重守卫的天堂卷馆的,绝不容易的小事。”   “呵,少爷是怎么了?”塞巴斯慢慢从倚坐的姿势站起,丰满柔润的羽翼随之展开,似乎比从前又庞大了许多,把小小的少年笼罩在重叠的厚重磅礴之下。夏尔抬头望着他,他也低头看着自己的主人,随之,下一秒,塞巴斯突然单膝屈地跪在夏尔面前:   “只要是您的希望,天涯海角我都会追随,即使王座崩坏,王冠腐朽,许下的誓言都已破碎凋零,我也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是您冲锋的号角,刺敌的利刃,不管怎样的心愿,我都会为您实现。”塞巴斯握住少年戴着希望的碎片的手:“少爷,您要相信,这一点,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永远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好忙,好忙,好忙,作者君基本是倒在床上就睡的节奏,没能坚持熬夜码字,面壁去   ☆、那个执事-联络   死神图书馆,层林叠嶂的书柜密布排列,森然的死寂中时而回响着几声清脆的叮当声,好似墓茔之间还有未亡人在摇纳棺木内的铃铛。   深入到书柜的最深处,才看清那里原来还有两个人影,红头发的那个正笨手笨脚地把几个五颜六色的瓶子放在架子上,一不小心又碰倒了几个发出清脆的响声。   “呲~~”威廉不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正要指责两句,镜片却一闪,随之他一脸嫌弃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好像又有什么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害兽过来了。”   “威廉~你说害兽吗?唔~~塞巴斯钦,是人家亲爱的小塞来看我了吗?太突然了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打扮,没来得及……”   “啪!!”   威廉一镰刀砸在格雷尔头上,截断了他的话:“如果是那家伙还好了,我就可以直接把你踢出去应付。这次来的,好像是更麻烦的家伙。”说着威廉向书柜通道的另一侧努了努嘴。   格雷尔顺着方向看过去,银发白袍的的男子正轻步向他们靠近,身后那对羽翼虽然已经极力收紧,在这狭窄的通道之间仍显得有些局促。   “死神图书馆果然名不虚传,馆藏多到令我容身都觉得有些困难了呢,不过还是很荣幸能来到这里。”走上前来的修米尔带着谦恭的笑意先鞠了一躬。   “怎么是你,嗯~好失望啊!”看到来人并不是塞巴斯,格雷尔理都未理,直接转过身去继续弄他的瓶罐去了。   “觉得容身困难就不该过来。”威廉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吗?我们很忙。”   “看来比我想象的冷待程度还要严重呢。”修米尔自嘲地道,“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是来通知你们,近两天你们可能会接到一场不符合规定的死亡的灵魂回收工作,因为不符合规定,上面也只会让你们草率清理而无需记录在册,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预先通知你们一下,这场死亡是我故意造成的,我要得到那颗灵魂另有他用,所以请你们到时候就去走走形式,就不用真的回收了。这对你们的工作并无影响,希望你们就不要多管闲事引发我们之间不必要的冲突。就这些。我说完了,不打扰二位了。”   “等等。”威廉叫住已经背过身去的修米尔:“你还没告诉我们那人叫什么名字。”   “夏尔。”修米尔没有回头,一边远去一边丢下余下的话,“夏尔凡多姆海伍。”   “什么?这怎么可能?”听到这句格雷尔才终于提起精神从瓶罐中抬起头来,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天使的身影早已消逝。他一脸莫名地望着威廉,威廉只斜了他一眼:   “大麻烦和更大的麻烦搅在一起,只有到时候去看看再说了。希望不要造成无意义的加班才好。”   ————————————————————   万魔殿的偏殿内,刚刚从死神图书馆离开的白色身影又悄然出现在这里。   从哈迪斯的后方轻声靠近,看着对来人毫无察觉,还专注地沉浸在用各种新魔力折磨手里的一只弱小猫形灵兽的魔王,修米尔厌弃地眯起双眼,抓起手边的一枚指环就丢了过去。   “大胆!!”肩膀被砸中的魔王怒声回头,看清来人后,却转瞬收起怒容,亲自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指环,再抬头时脸上已堆满了笑意。   “原来是大天使修米尔来了,怎么都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来看你这种谁都可以背叛的人还需要提前打招呼?”修米尔瞥了一眼哈迪斯手中那只拼命挣扎的猫形灵兽,“得到你弟弟四分之三的灵束,你就用来做这个,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怎么会,一点小爱好而已。”哈迪斯讪讪地扔开手中的小东西,那灵兽一脱离禁锢,嗖的一下就逃窜地无影无踪。   修米尔轻哼了一声:“你的事我懒得多管,鉴于我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你之前被米卡利斯威胁时,连我都要出卖的账就姑且不和你算了。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交代你。”   “什么事?”   “跟我去天堂,准备为你弟弟收尸。另外交代些得力的部下随时待命,以防出什么乱子没法收拾。”   “收尸??他怎么了??”语气里充满意外的哈迪斯,无法掩饰那跃跃欲出的喜出望外。   “能谈得上收尸的,除了快死了还能怎么了。恶魔就是死了也要回到这黑暗的地狱,我们天堂可没地方容纳那罪恶缠身的尸体,你不论作为亲人还是魔王,都该把他领回去。”   “呃……到底是……”   “别啰嗦了!”修米尔实不耐烦,“按快安排下,然后即刻跟我过去,有什么不明白的到了再说。”   魔王被噎得怔了几秒,随后诺诺地点头不再言语。   ————————————————————————————————   隐天蔽日的密林之间,处处盘踞着不知名且面目可憎的植物,夏尔跟随着塞巴斯的步伐小心穿梭在这片密不透光的丛林之中。   从混沌极逃出后,夏尔被塞巴斯带着一路飞过充斥着刺目白光的区域来到这里,夏尔本以为这与天堂景象格格不入的阴暗丛林不再属于天堂,却不想依旧被塞巴斯告知,前面依旧是天堂的领域。   据塞巴斯说,这里是危险的禁区,不宜动作太大,所以连他自己都收起了羽翼恢复成身为执事的样子,让夏尔务必放轻脚步跟住他。   越过重重泥泞曲折,夏尔抹了抹汗水低头去看,自己的鞋子都已沾满污渍,这时塞巴斯也停下了脚步。夏尔也驻足观望,前方已经没有路了,有的只是污浊冒着气泡的一片沼泽,有些带着锯齿的植物在其间漂浮蠕动,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一簇簇毛茸茸的绿色霉菌一样聚集着,令人看上一眼不仅浑身森然还会忍不住作呕:   “少爷,我们得从这里进去。”塞巴斯指着前面散发着腐败气息的沼泽。   “好。”夏尔点头。   “您不问问是去哪里么?从这样的地方进去……”   “反正是你说的。”   夏尔移开眼神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塞巴斯会心地笑了,一向多疑且没有安全感的小主人正在不知不觉地改变,从过去的利用与依附逐渐变为由内而外的信任。塞巴斯没再多说什么,展开身后的衣袍把小小的少年包裹在其中,然后抱起他一跃沉入沼泽之中。   当感觉到脚底再次触及地面时,夏尔从塞巴斯的披风中探出头来,他看了看塞巴斯又看了看自己,两个人都并没有因为穿过沼泽沾染一丝泥浆。随后他开始打量四周,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大片很久没人打理过的庄园,离他最近的房屋比凡多姆海伍的家宅还要大上一倍,外壁虽然已经斑驳破旧,还被荒莽蔓延的藤蔓重重覆盖,却依旧掩盖不了曾经那深沉而华贵的气息。   “这是……哪里?”夏尔一脸茫然地看着塞巴斯。   “是我曾经的住所,您可以当它是自己的家。”   “你曾经的……住所……?”夏尔更不能理解了。   “对,稍微有些破旧了,少爷请不要介意,我会马上收拾一下。”   说着塞巴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少年只好将信将疑地先迈步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粽子节快乐。   快乐,快乐!   我最近被牙疼折磨的死去活来,一点都不快乐~~~~(>_<)~~~~   ☆、那个执事-宁静   熟悉的氤氲,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   在经历了漫长的浩劫后,少年的身心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彻底放松,半仰着头靠在浴缸的侧壁,细长的睫毛安稳地覆在眯合的眼眸之间,似是熟睡又似是假寐,任凭温度恰到好处的清水覆过他纤细稚嫩的身躯,也任凭身旁那个大概是这世间唯一不用他心怀戒备的人为他小心地清洗脖颈间的伤口。   心中仍有很多疑问,但在经历了之前的种种后,夏尔已经不会再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感到心绪不宁了,此刻的他可以安然地把整个疑团精细地包裹起来埋藏在心底,不论戳破与否,他都相信它们迟早会与自己的一切消融在一起,不论是以已知的方式还是未知的方式,都变得不再重要。   清水经过伤口带来细小的疼痛,夏尔微微睁开眼,透过潮湿的额发望着近在咫尺的塞巴斯的侧脸,对方忙于低头处理伤口没有抬头,无需应对回视的目光令夏尔感到更有底气肆无忌惮地端详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每日与之朝夕相见,却似乎从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少爷,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动手?”   塞巴斯冷不丁地开口,让还在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少年一怔,夏尔迅速多闪开目光:“你说什么?”   塞巴斯抬起头,牵起嘴角望着慌乱中的少年,声音低沉而温和:“我说那个时候,在修米尔的密室里,您快被我吞掉时为什么不动手杀了我,天使给您的匕首当时不就握在您手里么?”   “那个啊!”夏尔瞥了一眼塞巴斯那张写满‘我看你怎么回答’的戏谑的脸轻哼了一声:“如果你真的是要吞吃了我,我肯定早杀了你。”   “哦?少爷难道早知道……”   “我当然知道。”对上塞巴斯难得流露的震惊神情,夏尔一脸得意。   “看来这次我真的是在少爷面前颜面尽失了。”塞巴斯佯装自嘲地笑笑,眼眸之间却满是欣然:“有个感觉过于敏锐的主人还真不是件好事呀。”   “我是么?我倒是为此很感谢修米尔呢,如果不是他从中作祟,任凭我怎么感觉敏锐都没法看穿你这只恶魔分毫不是么?”   “好好好,少爷说的是。”   塞巴斯宠溺的妥协让夏尔终于完全确定了自己之前还并不确定的猜测。   那时在地下密室里被塞巴斯咬住时,夏尔就已隐隐觉得不对劲,后来又从修米尔那儿得知塞巴斯是中了醉生的毒液,所有表现均为由药效促发的最真实的本性,他的猜测就又深入了几分。尽管修米尔一直在说塞巴斯的本意是想残忍地吞噬他,可作为一切事情的直接感受者,夏尔最真实的体会却并非如此。   以当时的情况,完全恢复恶魔模样的塞巴斯若想要了他的命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可实际上这样的事却没有发生,的确,恶魔在失去理智后,在旁人看来确是重伤了夏尔,然而只有夏尔能够切实感觉到,塞巴斯朝他扑去,用双臂紧紧束缚住他继而又咬伤了他的整过过程,并没有丝毫恶意参杂其中。夏尔不敢确定又明显体味到的真实感受是——当时的塞巴斯只是想要紧紧地抱住他,然后在他颈间落下一个吻,只不过因为恢复了身为恶魔的锋利指甲和尖锐牙齿,加之在药效下无法很好地控制力度,才会在这一过程中弄伤了他。   那才是塞巴斯在醉生作用下,暴露出的一直完美掩盖的真正真心。   “少爷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诶?”被塞巴斯一问才回过神来的夏尔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塞巴斯抱出浴室了:“没,没什么。”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配合塞巴斯的动作换上睡袍。   “你是累了吧。”执事君关切地问。   “没有,天色还早……哦……不对。”夏尔反应过来:“这里根本就没有昼夜的分别。”   “是呢,天堂永远都是明亮的。”   夏尔撩了撩挡住眼睛的额发,露出眸中的五芒星印记坐在床边:“塞巴斯钦,我们可以聊聊么?”   “少爷尽管吩咐。”   “我不是要吩咐,我是……”   无法很好转换角色的夏尔令塞巴斯觉得而有点好笑,他体谅地倾身下去坐在了夏尔的身边:“有什么要问的,少爷就直说吧,都会告诉您的。”   不是从俯视的角度彬彬恭敬,也不是从仰视的角度屈膝于前。此时的塞巴斯就在他身边,和他一样坐在床沿上,平视着对方的面容,夏尔终于鼓起了过去一直缺乏的试图了解对方的勇气:   “讲讲你的事情可以么?为什么这是你的住所,还是在天堂之中。”   “少爷想知道的事,我自会知无不言。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去给您沏一壶红茶吧,以防您听得无聊。”说着塞巴斯迅速地转出门口,眨眼的功夫就端着杯盏回来了。   在红茶香气弥漫的氛围中,伴着塞巴斯缓缓的语气,夏尔渐渐得知到他从未想过的真相。   “天堂和地狱并不是一开始就分化存在的,天使和魔鬼,本是同种族类,在久远的过去共同生活在现在的天堂领域,统称为无灵一族,与之对应的有灵一族就是生活在人间的人类。无灵族有强大的力量,无尽的寿命,却没有灵魂,必须要靠不断吸食人类的灵魂来维系能量,若无能量的补给,就会变成一具苟延残喘的行尸走肉,无尽的生命在那种状态下就是无尽的煎熬。而人类却恰恰相反,无处不是脆弱的族类唯独拥有无灵一组求之若渴的宝贵灵魂。漫长的过往岁月中,两族之间都在互相利用的扭曲关系中度过,人类想法设法利用无灵族的强大力量,无灵族更是以各种方式谋取人类的灵魂。”   “那这么说来,天使……也是靠人类灵魂维系生存的?”   “对,可能这很难令您相信,但这就是我即将告诉您的。天使本和恶魔无异,之所以有了天堂和地狱之分,是源于曾经无灵族关于如何获取人类灵魂的一场分歧,如您所知,获取到的灵魂能量究竟多大取决于人类死亡前的残念,无灵一族在如何获取到忠诚度更高的灵魂的讨论中渐渐生出分歧甚大的两个派别,一派认为应该为人类织造出完美的彼岸来世,令他们拥有信仰,以行善作为表象的诱饵,偶尔施加一些小恩小惠,让他们坚信只要全心侍奉神灵,奉献自己,就会得到永恒的幸福。另一派则认为人类贪婪自私的本性根深蒂固,只有以满足他们现世的欲望为诱饵,才能使得他们甘愿用灵魂来交换。两派各持己见,争执不下,无法达成一致的他们最终甚至爆发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战争,战争的结局造就了以路易西弗为首的一派离开故所,去往新的一方领域建立新的秩序和生活,就形成了如今的地狱,路易西弗就是哈迪斯之前的地狱之王。”   “这……居然……”夏尔的眼神闪过一抹失望,“原来世人长久以来所谓信仰,都不过天使一族为了达成自己目的所设置的一场闹剧。”   “抱歉,突然就让少爷知道了这样的事,对于身为人类的您来讲确实很难消化……”   “不,没什么的。”夏尔蓦然抬头对上塞巴斯的红眸,“你忘了么?从我召唤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相信神明了,如今,也不过是再次验证了这件事而已。”   塞巴斯轻柔地抬起手为夏尔捋顺额间垂下的发梢,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眸光一紧警觉地回过头去:“什么人!”   伴着塞巴斯的举动,夏尔也警觉地朝门口望去,从门缝闪进的身影令少年意外:   “缪卡,梅蒂斯?你们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汇合   看见来人,夏尔首先避过头快速抓起床头的眼罩戴起来,这已经成为了他多年以来的本能,即便知道来人是知晓这个秘密的恶魔,夏尔似乎依旧不愿意把五芒星的印记暴露在外。   “啊,殿下和夏尔少爷果然在这里!殿下,您怎么样,身体……没事了?”   天真的姑娘一进门就冲到床边,围着塞巴斯钦上下打量,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梅蒂斯!”跟在身后的缪卡皱了皱眉,提醒着自己忘记了礼仪的妹妹。自己则恭敬鞠了一躬才靠上前来:、   “殿下,抱歉,我们来晚了。“   缪卡没再询问什么,尽管他眉眼之间的关切神色和他妹妹如出一辙。   “这本来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这次也算是被我拖累了。”塞巴斯似开玩笑地拍了拍缪卡,“再回到地狱,我是要好好嘉奖你们兄妹二人才对啊,你们俩可要好好想想想要什么奖赏。”   “殿下,这……您在这么说笑,缪卡就真不知道如何自处了。”一向严肃的缪卡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夏尔看得出,这对兄妹和塞巴斯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寻常的君臣,他们对塞巴斯的关切,绝不是源于对塞巴斯高贵地位的单纯畏惧。不知为何,这一领悟让夏尔感到异常的安心,同时也对缪卡兄妹多了几分真心的感激。   “你们应该是从暗沼水路寻到这里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塞巴斯不再说笑地严肃起来。   “嗯,我们本来一直在天堂大门前想办法进来,却忽然感到暗沼水波的波动。我起初根本不信,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梅蒂斯一定要来看看。幸好有她,没想到暗沼的结界居然真的被打通了,我们这才急忙跟了进来。”   “殿下,这么做……真的没事……么?”梅蒂斯支支吾吾,还是问了出来。   “至少现在看起来没事。”塞巴斯看起来毫无忧虑。   “我们一路过来,倒是没什么危险,只是……”   “只是我们觉得这里也并非长久的安全之地,不知殿下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呢?带夏尔少爷先回人界么?”缪卡突兀地截断了梅蒂斯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夏尔察觉得到他是想隐瞒什么,想来塞巴斯也一定可以察觉到,可是抬头看看红眸恶魔,他似乎根本对此事毫无介意,本来打算质问的夏尔也就没吭声。   “暂时不能回去,要先去天堂卷馆毁掉一张契约书,完成少爷对诺斯诺里的承诺才能平安回去。”   “难道那条该死的蛇对夏尔少爷……”   “是的,如你所想,缪卡。”   “噢!我的天!”梅蒂斯也忽然瞪圆了眼睛,双手按住自己的头顶两侧,蓬松的额发都被弄得有些凌乱了。   “别感叹了,梅蒂斯,快点把他们都解决掉就可以了。”塞巴斯说话之间渐渐释放开了自己的羽翼,“眼下我得先去把暗沼的结界修复一下,免得又引来更多莫名其妙的客人。少爷,您需要休息么?”   “嗯?不,我不累,你是要出去了么?”夏尔说出来才发觉自己的言语之间竟然不知不觉带上了依依不舍的感觉,这个领悟倒是让他很想狠狠地打自己一拳。   “很快就回来,处理一点小事,您先在这里和缪卡梅蒂斯聊聊天吧。”说着塞巴斯对缪卡暗示了一个颜色,等着夏尔点头后,他就煽动着羽翼离开了。   缪卡当然明白塞巴斯最后的暗示,那是让他和梅蒂斯照顾好夏尔,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到这样的信任对于缪卡来说实为无上的荣耀,加之他一向对夏尔也的确心怀钦佩,这份差事他自是欣然接下。   “想聊点儿什么呢,夏尔少爷,糕点还是糖果?”塞巴斯刚一离开,缪卡就故作轻松地开口。   “几天不见,连缪卡你就会开玩笑了。”夏尔调侃地回应。   “别看哥哥平时总板着脸,其实他是很随和的人呢,只不过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哥哥压力太大了。”   “我明白。”天真的梅蒂斯维护哥哥的样子令夏尔动容,他站起身来,庄重地看着眼前的兄妹二人,“缪卡,梅蒂斯,谢谢你们。”   夏尔前所未有的真诚语气和轻微的颔首令毫无准备的缪卡和梅蒂斯瞬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在他们的印象中,以这个人类小鬼的倔强与傲慢,此时就是揶揄他们几句或是干脆不理他俩也是毫不意外的,可是谁料到对方一开口,竟然变成了这样“难以应对”的局面。   “哎哎哎,这可使不得啊小少爷,殿下会杀了我的。”情急之下的缪卡慌乱地上去制止夏尔即将鞠下的腰身,可是手触碰到穿着单薄睡袍的夏尔的身体时,又觉得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地匆忙抽回,这一来一去的言行举止可是夏尔从未在缪卡身上见到过的寻常人才会有的手足无措。   “哈哈哈,哥哥。”在旁边一直看戏的梅蒂斯也被逗笑了,“我早说过夏尔少爷是通情达理的人啊,我早就把他当自己人了,就只有你还每天一脸防备,你早该听我的才对,他是我们的朋友啊,你根本不用紧张兮兮的,对不对,夏尔少爷?”   朋友?夏尔惊异于梅蒂斯的用词,这个从他出生至今都十分陌生的词汇,再一次无比自然地被使用在他的身上,夏尔感到浑身上下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暖流由内向外涌动,犹记得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地狱时诺亚方舟马戏团的那些孩子们称他为朋友的时候。   “额?嗯,嗯。”不知如何表达心意的夏尔默认着梅蒂斯的询问。   “唉,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只是一切以殿下的安危为重是我的职责,所以面对外来的任何可能不理的因素,我都必须首先防范。”夏尔真诚友善的态度让缪卡也觉得自己过去的行为有些过分了,无措之下竟然还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好了。”夏尔已经充分地理解了这个同样真诚的恶魔,觉得在不打断他,就没法收场了,少年清了清嗓子道,“所以说假如我们之间已经不再存在误会和防备,聊天的话题也不该只有糕点和糖果了,对吧?缪卡?”   超出年龄的敏锐和成熟,缪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然而每每在这稚气未脱的精致面容上看到与之毫不相称,却又运用的恰到好处的狡黠神色时,缪卡还是会由衷地在内心感叹——在多浮尘的的人类之中,殿下唯独选择了这个少年绝非偶然,就算看起来是偶然,也定是冥冥之中命定的安排。纵观三界,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带给缪卡这种的感觉了,缪卡时而在想,幸亏夏尔是肉身脆弱的人类,假若他稍有天使或者恶魔的禀赋,以他的心思,定会成为不亚于米卡利斯殿下的——另一个能把三界搅得不得安宁的混世魔王。   夏尔虽是委婉但也是明显地表达了他想知道糕点和糖果以外的更重要的事,缪卡也不好再装傻,加之此次事关重大,缪卡也的确觉得不该再把夏尔蒙在鼓里了,他也和善地笑了笑:“你赢了,夏尔少爷,说说你想知道什么吧。”   “全部。”少年斩钉截铁。   “唉!”缪卡口上叹着气,神色却轻松了许多,他看了一眼梅蒂斯,“看样子我们从今以后要效忠的,可不仅仅是殿下一人了。”   “这不是很好么。”梅蒂斯轻快地坐到夏尔身边,“我可是一直都很喜欢夏尔少爷的呀。”   “你再乱讲话,殿下怪罪下来我可不救你。”缪卡扬了扬眉梢,也靠了过来。   之后的时光就在又添满了五次的红茶水中悠然流过,三个人在前所未有的和谐氛围中相谈了许久,夏尔也从缪卡和梅蒂斯那里了解到了更多关于天堂和地狱的真实情况,其中有很多真相简直完全颠覆了他过去在书本中对天堂和地狱的认识。除此之外,对于夏尔来说更有意义的是,他在今日之事中,获取了这对兄妹完全的信任。   晚些时候,塞巴斯回来了,还顺带了一些精美食物一并过来。   羽翼已经完好地收起,看起来和出门时无异,可低垂的长袍间却沾染上了一些泥渍,把一切看在眼里的夏尔连忙靠过来扯住恶魔的衣角:   “塞巴斯钦,你没受伤吧?”   “少爷放心,一切顺利,只是稍微弄脏了衣服。”   听着塞巴斯有力的声音,夏尔确信他的确是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吃了一小口东西。   “暗沼结界破裂的事已经有很多人感知到了,这里不宜久留,缪卡,梅蒂斯,要马上准备一下,直接去天堂卷馆解决掉剩下的事。”   “是,属下随时待命。”   夏尔也默默地握紧了拳头,通过之前从缪卡兄妹那得到的信息,他已经充分了解到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多么艰难卓绝的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前奏   缪卡和梅蒂斯听命去做最后的准备,塞巴斯则拿出一套看起来十分质朴的衣装,样式和英国乡间普通小孩子经常穿的那种差不多:“少爷换上这个吧,尽管样式不太般配您的身份,可是材质和款式会让您活动的时候更为舒适,之后的行动,可能会稍微有些辛苦。”   “嗯。”夏尔点点头,顺从地接受了。   肌肤接触到塞巴斯覆上的衣料,的确如水般丝滑柔软,尽管平时自己身着的贵族服饰也是用了上好的材质,但可能是式样的关系,的确是不如这件随和舒适。若是换做从前,习惯塞巴斯照顾的夏尔并不会觉得这一件稍微改变的服装有什么特别,毕竟塞巴斯作为执事,不论衣食住行都为主人提供最舒适的享受在夏尔看来是理所应当的,然而这次却不一样,刚刚和缪卡兄妹的闲聊令他得知了更多关于恶魔的事。   夏尔一直有感于人类生命的短暂和脆弱,而缪卡却告诉他,天使和恶魔一直对人类的生活有着无限憧憬。拥有灵魂的人类尽管寿命短暂,却能够用感官无限地体验到世间的享受,食物的香气,衣着的柔软,阳光的温暖。而恶魔却不同,除了吸食灵魂时候有被填满的满足,他们再没有任何其他的感官,冷、热、酸、甜、冷、暖、黑、白,在恶魔的世界里没有区别,这在令他们的承受能力无限强大的同时,也为他们漫长无尽的生命中抹上越来越重的乏味。对于无法用触感享受世间造物的恶魔来讲,无尽的寿命有时更像是一场望不到尽头的煎熬。   夏尔确实有些震惊,然而他没有理由不相信缪卡。他想起塞巴斯刚成为他执事的那段日子,尽管能把一切做到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瑕,但凡是涉及到感官的工作都会瑕疵毕露。比如为他准备的滚烫的洗澡水,又比如看起来繁多味道却难以下咽的菜肴与红茶,夏尔起初以为是恶魔的恶意刁难,后来才渐渐发觉,他们对于一切的体验只是能够分辨,而并不能像人类那样感受到好与坏,或是舒适与否。   然而就是这样的塞巴斯,居然靠着无数尝试和记忆,完全掌握了自己对衣食起居的所有喜好,以致如今可以分毫不差地做出任何令夏尔无可挑剔的东西。无法通过自己的触觉判断,就通过他的主人对他每一次服侍做出的反映,来记住这样或是那样的味道、温度、触感,是他喜欢的,还是他讨厌的。这无疑是一件需要付出巨大精力的工作,不论对于什么人来说都绝非易事,然而他眼前这个日日都会恶意戏谑他的恶魔却默不作声地做到了,即便是为了换取灵魂许下的诺言,这代价未免也有些太大。   “塞巴斯钦……”夏尔抬起湛蓝的眸子。   “怎么了,少爷?”   “……”对上关切的红眸,夏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心情,“没……那个……闯入天堂卷馆……很危险吧……”   “少爷怕了?”   “怎么可能!啰嗦!”夏尔把微微涨红的脸别去一边,感谢或是担心一类自幼就与他隔离的情绪毫无预兆地灌满少年的整个胸腔,然而他却尚没有学会如何将他们表达,只能任凭它们在自己心中冲击,用恶劣而任性的言语发泄。   “那么,我们出发吧。”佯装没注意到小主人的别扭情绪,执事君看着夏尔的背影露出宠溺的笑意。   ——————————————   去往天堂卷馆的路径有很多,可夏尔他们只能选择从暗沼深入,这篇区域尽是那些离开了天堂的恶魔一族们曾经的住所,多年来始终是天堂禁区,起初天堂还会派出守卫每日盘查,当恶魔们在地狱的根基稳定后,天堂便放松了对这篇区域的监察,只留下单纯的结界阻止有人入内,不再派人管理,任其之中荒芜丛生。   如今夏尔和塞巴斯逃走的事应该已经惊动了整个天堂,如果公然走天堂的明路,很容易暴露行迹,所以他们四人商量之后,一致决定在暗沼中兵分三路,梅蒂斯和缪卡各自带领自己的精锐亲卫走东西两侧的小径,塞巴斯和夏尔走中间的主路,最终在距离天堂卷馆不远的暗沼西南出口汇合。   身着便服的夏尔走在前面,尽量放轻脚步却依旧能听到脚下的枯草沙沙作响,可跟在身后的恶魔却可以步履轻盈得毫无声息,每当这种时刻夏尔虽然嘴上不说什么,还是不由得会在心中暗自赞叹恶魔的能耐,若非他在长久的相处中已经能凭直觉感受到到塞巴斯围绕在身旁的气息,单凭感官是绝不会发觉身后有人存在的。只是越是如此,夏尔越是不可避免地意识到这次的行动的艰险,毕竟就连那个平时始终玩世不恭的恶魔都如此小心翼翼。夏尔明白在恶魔和天使的世界里,一切不可能还如同在人界那样轻易,他相信塞巴斯的强大,但更希望他能够平安,少年的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与诺斯诺里的交易,他现在只期盼这趟卷馆之行能够顺利,然后尽早和塞巴斯返回人间。   静默无声地走了一阵子,足下忽然出现星点的绿意引发了少年的注意,那细密如同松针般的绿色晶莹发亮,越来越密集地穿插在枯草之间,泛着微光延伸向远方,好似某种暗示。   “这是……”   夏尔驻足回头,看到塞巴斯微眯着红眸也在打量地面上的微光若有所思:   “是德尔古加的指引,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我们该沿着……”   “哦?连德尔古加都要来帮忙,你们还真不简单啊!不过我看你们大概永远到不了他那里了!”塞巴斯的话还没完,令人生厌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从密林从中传来,夹带着不详的气息一并朝夏尔扑面而来。   “少爷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塞巴斯已如箭矢般把身前的少年飞速带起,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粗条的树藤之上,夏尔定神后才看到刚刚自己站立的位置已经被一张紫色丝网笼罩在上,而逃过一劫的自己此时安然地靠在塞巴斯紧扣的怀中。这时的少年才意识到刚刚那令人生厌的声音为何有些熟悉,那并非是新出现的敌人,而分明就是已经交手过好几个回合的,那个令他无限鄙夷的人。然而尽管因为太过厌恶而想否认掉这个猜测,都已然没有了机会,因为那个人影已经渐渐从密林深处靠近浮现,有着那样装腔作势虚伪嘴脸的人,绝不会再有第二个。   “哈迪斯,又是你。”夏尔的冷凛像一把冰箭,穿过藤蔓射向来人,不带半分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风起   魔王的身影在密林重叠间逐渐清晰,紫袍披身的王者始终带着生搬勉强的雍容,然而此刻并不是一个评论他气度的时机,因为夏尔看到了他的身后犹如林间叶片一样浓密的身影——那些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精心准备的——全副武装的千军万马。   “那个标志不是……”夏尔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望向塞巴斯小声寻求确认。显然塞巴斯也注意到了同样的事,然而这个本该是沉痛打击的事实并没有让塞巴斯有丝毫震惊的表情,他像早已了然一切一样“嗯”了一声:   “没错,那个就是缪卡军团的标志。”   “怎么会这样?”夏尔不自觉地收紧抓住塞巴斯衣襟的手。   “他马上就会自己来解释。”   话音未落,窸窸窣窣的沙沙声从他们身后传来,塞巴斯从树枝上跳下啦,小心地把夏尔放在地上。缪卡和梅蒂斯神色慌张的各自带着十余人的精锐部队匆匆赶到。二人是在按计划行路中收突然收到塞巴斯的讯号赶来了,面临危险已在意料之中,可当二人真的看到眼前的形势时,还是克制不住流露出意外的表情。   尤其是缪卡,他当然一眼就能认出哈迪斯身后的人大部分都带着自己军团的徽记,更能感受到来自塞巴斯的质问的气场:   “殿下,很抱歉。”缪卡的语气十分坦白,“我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可以确定无疑的是——他们倒戈了,这件事我责无旁贷,不奢求您的原谅,我只以家族的名誉起誓,我和梅蒂斯会为您平扫眼前这一切的障碍,不论他们曾经是谁,我会让他们知道,只要这一刻他们背叛了您,就不会再有别的出路。”   “是啊殿下,你要相信哥哥……还有我……”梅蒂斯终究不如他哥哥冷静,但是忠诚之心溢于言表。   “哈哈!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表忠心吗?”哈迪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拍着手靠前的两步,他两次的护卫军也跟着向前,“缪卡,看看你,多么可怜,那么多年用心血培养的精兵悍马,也不过是天使修米尔大人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天堂的承诺就临阵倒戈了。”   这……缪卡懂了,自从天堂与地狱分化后,两者之间的属民在一般情况下就无法互通了,然而当年因为各种原因堕天来到地狱的恶魔中,还有好多有旧友亲人留在天堂。尤其是这些加入军团的精英们,他们当中甚至有很多拼命操练留在军团,只是在等待,或者说期待下一次天堂地狱大规模的战争,因为只有这样,他们还有可能涉足故土,还可能再在兵荒马乱中见到他们想见的人。   这些,都是地狱人人皆知的秘密,因为不仅那些将士有这样的故友,就是梅蒂斯和缪卡也一样。   所以有这样的机会,或许他们倒戈与否,并非和忠心有关,他们不过是在执着于自己的心愿,作为恶魔,这样的行径无可挑剔。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每个人都一样。缪卡望着前排几张熟悉的面孔叹了口气:“我不怪你们,但也无从原谅。我缪卡古奇洛克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为殿下清扫一切障碍。”说着缪卡从身后抽出一把黑剑高举直冲苍穹。   “不错!我的弟弟,我一直羡慕你的正是你总是有这样忠心的下属,不过羡慕这种情绪,还真让我厌烦,如今是时候该让这些地狱的垃圾消失了。我本来是受修米尔大人的邀请来为我唯一的弟弟你收尸的,所以,就算是没有直接看到你的尸体,我也会完成这件事的。天堂的圣光会削弱恶魔的能力,这一点我们都清楚,不过像我们这些被邀请而来的人,总会得到一些免除影响的特殊招待,如此说来……如果真的要一决胜负的话……嗯?”哈迪斯露出卑鄙奸诈的笑意,胜券在握的样子令夏尔作呕,可那个人还完全不自知地偏偏转向夏尔,“还有你,被修米尔大人看中了的人类,为何不顺了他的意呢?可远比你和身边这几只走投无路的恶魔在一起好得多呢?如果你现在还有命令他们的能力,夏尔,劝他们乖乖投降和我回到地狱去接受惩罚吧,或许,我还可以留他们一命,免动干戈于谁都不是坏事,你说呢?”   “好像说的还真有些道理呢。”夏尔把手抵在下颚上思忖着,缪卡看着犹豫的夏尔整个心都悬了起来。他现在不是不信任夏尔,而是太信任夏尔,所以他非常担心,他会为了塞巴斯的安危,应下哈迪斯的条件。毕竟以现在的的情况,任凭谁都能轻易看出,冲突一旦发起,塞巴斯是毫无胜算的。   哈迪斯在等着夏尔的答案,塞巴斯也在看着他,夏尔终于抬起头,还未开口,眼角凛冽的寒光就刺得哈迪斯不由心惊,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比恶魔更冰冷,似乎要把看到的人全部拉入永不的脱的极寒深渊:   “哈迪斯,一个身为恶魔,哦不,是身为恶魔之王的人,称呼了一只天使为‘大人’。就凭此一点,地狱之中的任何恶魔,不论贫贱还是高贵,不论脆弱还是强大,不论属于谁的党羽,全部,每一个,都有充分的理由立刻将你碎尸万段!”   一阵清风穿过林间,惹得林叶沙沙作响,夏尔的最后的音色就隐没在风与林之间,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真切,哈迪斯的奸笑凝滞在脸上,缪卡和梅蒂斯脸上的震惊就仿佛重新认识了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只有离他最近的红眸恶魔不觉得意外,他低头望着夏尔,眼中一抹赞许的柔情缓缓化开将他包围。   即使连蜘蛛丝那样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也还是不会对憎恶的事妥协分毫,那正是少年一贯的,也是唯一的答案。   “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先给我收拾了这几个杂碎,然后我要慢慢看着你们主仆二人,要怎么做困兽之斗。给我上!”   “殿下,你和夏尔少爷先走,这里交给我和梅蒂斯!”   哈迪斯突如其来的命令,让整个林间瞬间兵刃相接,塞巴斯带着夏尔退后,缪卡和梅蒂斯挡在前面,他们20余人的精锐,面对的是从哈迪斯身侧滚滚涌出的千军万马,那里还有好多曾是缪卡军团里熟识的面孔。   “塞巴斯钦,这样不行,缪卡他们没有胜算的。”被塞巴斯抱起来腾空的夏尔口气焦急。   “您在担心恶魔么?少爷?”   “只是在担心会影响计划。”   都什么时候了,塞巴斯还在见缝插针地嘲讽他,夏尔不想就这样逃跑,哪怕缪卡和梅蒂斯为塞巴斯赴死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夏尔不相欠他们的。   “我只是带您找一个更好的视角。”塞巴斯停落在较高的粗枝上放下夏尔,“缪卡不是为了您,也不是为了我,那些倒戈的恶魔是他的人,他必须做这件事,少爷应该懂这个道理。”   夏尔低头看着下面的战况不说话,恶魔总是能猜中他的心思。   “他也不能忍受背叛,和您对我的态度一样。”塞巴斯俯下身来。   “即使毫无胜算,也要铲除背叛。的确啊,就算是我也一样。”   夏尔抬起头对上恶魔的红眸,塞巴斯望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哦呀哦呀,您要想铲除我,还真是毫无胜算呢,不过我不会给少爷这个机会的。”   “切!”   林间已是烽火四起,20余名精锐都在浴血奋战,缪卡的黑色细剑和梅蒂斯的金色法杖在混战的群魔激荡起重重幻光,他们的确是最好的战士,他们可以以一敌十,以一敌百,甚至以一敌千,但是他们的面前,却是无穷无尽涌来的千军万马。生命无尽的恶魔兵将们虽不会死,但虚弱到毫无反击后也如尸体般横陈满地,缪卡和梅蒂斯所带的精锐几乎都已倒地,哈迪斯的人虽被削弱的更多,却始终源源不断。   缪卡和梅蒂斯的脚步开始不稳,枝杈上的少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缪卡已经解决到了所有原本属于他的人,不会再撑太久了。”   “是。”   “这里就是尽头了吗?塞巴斯钦,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少年像诉说着日常生活般平静,他早已知晓一切。   “如果你刚刚答应了哈迪斯的条件,结果就会不一样。”   “那怎么可能!”夏尔轻蔑地哼了一声。   “您过去也会因为莫名的温柔做出愚蠢的决定呢!”   “这一次绝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了。”   林间的风仿佛吹进了少年幽蓝的瞳仁里,令他看着塞巴斯的那只眼中微波轻荡,泛起的涟漪像春日里的湖面那样祥和平静,没有犹豫,也没有恐惧。   塞巴斯笑了:“那么,请下命令吧,我的主人。”   “杀了地狱之王哈迪斯!塞巴斯钦”   少年的低音穿透了嘈杂的兵戎之声,令在场亿万厮杀的将士都恍惚了一瞬,忘记了手中还有武器统统望向这边——高高的林梢之上,他们尊贵无上的米卡利斯殿下单膝跪地牵起对面纤细少年的左手,在他的戒指上落下深深的一吻,穹空之上落下的白色光芒笼着着两个人的身影,定格成似乎再也不会改变的画面。   “Yes, My lord.”   纵使王座崩塌,皇冠腐朽,数不清的尸骨堆积如山,在腐烂的棋子之上,我还是会站在小小的您的身边,等待您最后的呼唤……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云涌   “殿下!”   “殿下!”   缪卡和梅蒂斯已经筋疲力尽了,勉强支撑着抬起头,只见塞巴斯已经张开庞大的羽翼,周身缭绕着越来越浓重的黑色雾气朝这边走来,血红的眼睛蒸腾的杀气瞬间震慑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僵住了身体。   哈迪斯也愣住了,不敢相信几乎丧失了全部灵束的塞巴斯还敢和他的千军万马正面对抗,他喉结蠕动了几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他身边的护卫军们,竟然都开始不自觉地后退。   “你们干什么!他已经不是过去的米卡利斯了,你们不用怕,杀了他,一起上,给我杀了他!我才是地狱之王,我承诺给你们的双倍兑现给你们,统统给我上!!”   “殿下小心啊!”   缪卡的声音淹没在汹涌而上的军队之中,不知道哈迪斯承诺给他们的是什么,仅此一句就让亿万恶魔将士如同中了邪咒一般杀气腾腾地全部冲向塞巴斯,眨眼间,各色的法术光影交织错综,与塞巴斯周身黑雾幻化成的黑龙纠缠在一起,嘶鸣和呐喊声层涌迭起,整个森林都在震颤。   密如鱼卵的的恶魔兵将一个接着一个,塞巴斯起初还四顾抵挡,后来就根本来不及,各色的攻击直接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缪卡和梅蒂斯皱紧了眉头却连一点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哈迪斯脸上的狞笑正在渐渐放大,然而,下一秒,哈迪斯的脸僵住了,只见塞巴斯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在绽开后的几秒钟就会迅速地愈合,伤痕越来越快地增加,愈合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塞巴斯的体内像是出现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他根本就是无视了涌过来攻击他的兵将,只单单直直地盯着哈迪斯,伴着羽翼呼啸出的越来越大的风声一步一步靠向已经惊慌失措的地狱之王。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灵束都在我体内,不可能!!!啊!!”   哈迪斯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惊悚地嘶叫着,塞巴斯步步逼近,他不耐烦地看着还在不知死活向他重来的虾兵蟹将,大力煽动身后的羽翼,每煽动一下,羽翼都扩大一圈,等站在哈迪斯面前时,早已呈现出压制性的磅礴浩然之势。这时黑色的雾气已经大量聚集,塞巴斯用力一动,煞那间风起云涌,黑云形成巨大的漩涡,席卷笼罩了全部的人群,恶魔小兵们都摇摇欲坠地被卷入其中,痛苦的哀鸣,撕心地呐喊都被扭曲在一起,如洪流般涌动冲击在森林的四面八方。   连森林都被埋没在黑雾之中,一切都被拉入了彻底的永夜。   几分钟后,这场风起云涌才渐渐开始减弱,等黑雾彻底平静时,眼下已是龙卷风过境后的横尸遍野,大片大片丢盔卸甲的兵将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后面还有一些因尚未冲上来才免受搏击的恶魔,都战战兢兢地愣在原地不再敢靠上前来。塞巴斯似乎刻意放过了哈迪斯王,他的身上没有一点被袭击的印记,然而他整个人却比被袭击了还要恐慌,面色已经惨白,颤抖的紫青色嘴唇哆嗦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恐惧?意外?不解?没有什么能形容哈迪斯此刻的心情,明明对方是一个灵束都所剩无几的恶魔,为什么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看得真真切切,从刚刚到现在,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塞巴斯甚至还没有出手,仅仅是挥动了几下羽翼带动了黑风,就让几乎整个地狱的勇士丢盔卸甲。   “弟弟……弟弟……你听我说。”哈迪斯几乎要掉了舌头,终于突出了几个字。   “您在临死之前还有什么吩咐,我的王兄。”塞巴斯笑意阴冷地射向哈迪斯。   “你听我说,我看出来,你很强大,但是你也知道,你的……灵束,现在……都是我的,你也不见得可以……敌得过我,我们来谈一谈,好吗?我们不该自相残杀,我们是兄弟。”哈迪斯甚至还尝试伸手握住塞巴斯。   塞巴斯嫌恶地躲开他的手,双眼的血色又加深了一重:“没有可能了,哈迪斯王兄。”   “为什么?”哈迪斯几乎带着哭腔。   “因为,少爷说让我杀了你。尽管恶魔不会彻底死去这一点让我很为难,不过既然是少爷的命令,我就一定要做到让你最接近死亡的样子。”   “你……”   “用你自己以及从我那里得到的灵束的能量战斗吧。王兄,如果你就这样束手就擒,连我都为地狱感到耻辱。”   “你……你……你……”哈迪斯忽然红了眼,“嗖嗖嗖!”三支凌厉的羽毛突然从哈迪斯的袖口里射出,直冲塞巴斯的胸口飞去。然而黑雾马上凝成了一条速度更快的黑龙,追上羽箭在离塞巴斯胸口还有一寸的地方将它们一下子折断了。   “又是偷袭呵,不可原谅。”塞巴斯握住游走的黑龙,“少爷还在等我,没时间再陪你玩了,再见了,我的王兄。”   黑气蒸腾,红眸如血。   “你——去——死——!”被逼到无处可退的哈迪斯嘶声力竭地咆哮着,煽动羽翼开始唤出能量,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咔——咔——咔——”   塞巴斯一个闪身冲过去,背后的黑羽瞬间如雨丝般密密麻麻地射出,刺在哈迪斯刚召唤出的紫色防御盾气上,盾气顷刻就四分五裂。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塞巴斯挥手拉住周围全部黑雾长龙,纵身一跃扬手甩起,只见黑龙从他手中向四面八方冲开,迅速在林间缠绕上四周的粗壮树木,又掉头急转全部冲向哈迪斯。哈迪斯抽出腰间的佩剑,唤出紫色的光束,但尚未出手,就被黑龙团团吞没,随后黑龙缠紧了魔王的手臂,腰腹,双腿,脚腕,最后狠狠扼住他的脖颈。哈迪斯一直挣扎,在拼命用他体内的能量抗争着,可是他的法力在这些黑龙面前脆弱如同一个婴孩,只是刚刚召唤出来的光与影,就会顷刻被压制覆没: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困扰这哈迪斯的不仅仅是缠身的黑龙,还有这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自己与塞巴斯实力的悬殊,用尽全部灵束的抗争,居然都不及塞巴斯轻轻一动。   “啊!!!”   黑龙忽然全部收紧,令哈迪斯疼痛难忍地叫喊,然而这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一幕,让站在高处注视着这一切的夏尔都有些惊惧。只见塞巴斯拉动黑龙,把他们尾端刚刚缠绕住的巨树尽数连根拔起,随后助力抡起,顷刻间,巨木随着黑龙的狂舞移动,每相对的两棵都在迅速换位,交替之间必会经过捆绑住哈迪斯的位置从他的身上狠狠地撞击而过,而当两棵树分开后,又会分别在惯性下向两端撕扯,中间捆绑住哈迪斯的龙头就会再次收紧,勒得哈迪斯惨叫连连。   困住哈迪斯的黑龙少说也有20余条,魔王在其中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撞击和强勒,林间已经开始弥漫起血腥之气,若非黑雾蒸腾令这骇人的一幕还有所遮掩,那必定是比哈迪斯的凄鸣还要惨烈血淋的画面。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夏尔也一样惊异,他从来没见过塞巴斯这样的手段,虽然一直以来对付的人类敌人时都是毫无同情地玩弄,但那始终也只是游戏般地消遣,并不带任何情绪。然而这一次,即便夏尔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塞巴斯对魔王的制裁是带着浓重的恨意,是那股恨意让他在诸多可以对付对方的方式中,选择了这最为残忍烈毒的一种。   魔王的哀嚎响彻天际,凄惨的氛围让时光也变得无限漫长,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哈迪斯的声音才渐渐变小,无止境的酷刑已经把他折磨得连嘶叫的力气都没有了,黑雾变淡了一些,黑龙也一个接一个地松开了参天巨木,巨木脱离缠绕后,都又回到原地扎根到土壤之中,等最后一只黑龙松开巨木后,黑雾也彻底落下,林间又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剩趴在中间的地上的哈迪斯,浑身上下只剩手指尖还在轻微颤动。   “少爷让我杀了你,你就得变成和尸体最接近的样子,死人是不会动的,我的王兄。”说着塞巴斯将他高跟的靴底踏在哈迪斯还在颤抖的手指上。   “啊……啊……”   哈迪斯连最后的挣扎的权利都被剥夺掉,他扭曲着唇角痛苦地□□了几声,眼睛死死地盯着塞巴斯,“你……你……为什么可以……难倒……难倒……?”始终不解于塞巴斯力量来源的魔王突然怔了一秒,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垂死挣扎的仇恨眼神一瞬间充满了不可置信,在下一秒钟又顷刻充满了哀伤,最后彻底变得黯淡下来:   “你……真的……是……疯了……”   魔王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断续的话语戛然而止,悄然闭上了双眼。   “米卡利斯殿下万岁!”   “誓死追随米卡利斯殿下!”   “请原谅我们的过错,允许我们誓死追随您!”   “请殿下接任王座!”   “……”   顷刻之间,山呼海啸。   幸存的将士们纷纷伏地跪拜,呼吁着他们的殿下,表达着自己的忠诚   然而塞巴斯只是收起黑龙,掸掉肩头落上的树叶和灰尘,一跃而起飞到夏尔所在的树梢上微微欠身:   “少爷,很抱歉,因为恶魔有无尽的生命,我只能办到这个程度了。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和死人无异。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哦。”   夏尔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塞巴斯,这一刻他又恢复成那个温文儒雅的温柔执事,根本难以想象和刚刚使用那样惨烈的手段对付地狱之王的人是同一个。   “我没有要求你用什么方式杀了他,你选择的,是恶魔的方式吗?”   “一半是。”   “那另一半是什么?”   “是对付让您蒙受伤痛的人的方式。”   “塞巴斯钦……”   “少爷没有受伤就好。”不等少年说完,塞巴斯一手揽起他的腰肢将他轻轻抱住跃下树梢。林间还跪着的千万将士,统统宛如透明般被塞巴斯彻底无视掉了。   “缪卡梅蒂斯,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带少爷去德尔古加那里。”甩下一句话,塞巴斯带着怀中的少年眨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指引   德尔古加曾是天堂卷馆的四大护馆使之首,据说他是普天之下唯一通读过所有圣卷的人,任凭询问他什么事情,只要他愿意,都会给出正确的答案。即便如此,实际上几乎很少有人见过他的本尊,包括塞巴斯,一般情况下寻问的人都是通过其他几位护馆使的传话过去。然而在导致天堂和地狱分化的那场关于如何获取人类灵魂的纷争中,他从始到终都沉默不语,任凭旁人怎么询问都不置一词,而他仅有的两个亲人——姐姐若琪莫和弟弟苏鲁分站了两派,结果在最后的战争中不慎落入混沌极中形神俱灭。   之后德尔古加没有选择天堂和地狱任何一边,而是辞去守护圣卷的职责,退隐到被天堂封锁的反叛者的故居之地——暗沼森林中独自居住,虽是离群索居,他似乎依旧时刻都知晓着发生的一切,隐居后德尔古加不再接见任何前来问询事情的到访者,却会偶尔主动用碧芒针邀请他想要相谈的人为他们指点迷津。据那些曾经受到过指引的人讲,虽不能透漏具体的内容,但的确是因为听了德尔古加的忠告才避开了天大的灾难或得到非同凡响的助力。   得知到这些关于德尔古加的往事,夏尔更是想要借着这难得一遇的碧芒针的指引,亲眼见见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能就是因为带着如此过高的期许,当德尔古加的住所出现在夏尔眼前时,他着实还是吃了一惊,那非但不是什么玄之又玄的玄妙圣地,甚至连一个一般的“人”住的地方都称不上,那样子用破败形容都显得太过太抬举,在夏尔看来,眼前之物根本就是胡乱堆砌在密林深处的一个窝棚,四面透风的深灰色帘布在风中凄凉地飘荡,门上有一处已经只剩一角悬挂的布牌,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是个怪人么?”夏尔嘟囔了一句,四顾了一下这件破宅的门面,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也没见过他,少爷进去就知道了。”即便是破旧的门帘,当被塞巴斯修长的手指掀起时也显得颇有风韵。   夏尔先一步踏了进去,一进门就有一股陈旧的灰尘之气扑面而来,本就是过敏体质的夏尔咳嗽了几声才适应,房间里面狭小阴暗,四壁上贴满了写着看不懂文字的泛黄纸卷,有一些已经残破了,更多的是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地上也铺满了书卷,几乎无处落脚,夏尔小心翼翼地踩着空地向前走,狭窄的房间里没寻到半个人影。   塞巴斯皱了皱眉头四下看了一圈,目光停在书柜旁边高高的一堆纸卷上不动了,夏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灰黄相间的纸卷胡乱堆砌在一起,中间穿插着一些蜘蛛网似得灰色细丝,在往上看,一根稍长的深灰纸卷呈锥形支立起来,末端还弯折进去一部分。   “这有什么问题吗?”夏尔走过去尝试轻轻拨开那些纸卷,谁料刚刚一碰到最外层的那一卷,所有的纸卷就忽然全部失去了平衡,哗啦哗啦地纷纷掉落下来,纸卷一边剥落的过程中,夏尔才渐渐发现,这里面居然埋着一个人,那如蛛丝般的灰线是他凌乱的发丝,冲天的锥形纸卷是他蒙尘的高帽,蓬乱的刘海把眼睛全部都盖住了,最后当挡住他下颚的纸卷掉落后,一张僵硬咧到耳根呲笑着的嘴尽数毕现在夏尔眼前,在少年震惊于居然又在这里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时,熟悉的怪异声调也随之响起:   “嘿~嘿~嘿~嘿~伯爵,不论在人间地狱还是天堂都能见到你,我们还真算是有缘分哦~”纸卷堆里的人慢腾腾地站起身子,晃晃悠悠地靠近夏尔,长长的指甲戏谑地点在少年的脸颊上。   “Under Taker!!”夏尔连躲开都忘记了,惊异地喊对方的名字。   “德尔古加大人,我还真没想到,您原来是这样的身份。”站在一边的红眸恶魔看着葬仪社,语气虽然尚算平静,但还是没有完全掩住说话着的意外之情。   “欸~~~能让你这个恶魔感到意外,我觉得自己还不赖哦。”葬仪社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和在人间时夏尔见到的没什么两样。   “行了,Under Taker,你究竟有什么要告诉我,快说吧!”   “诶嘿嘿~原来伯爵对待执事君之外的人还是那么冷漠啊,好吧好吧,这次我也比较忙,就直说了吧。喏,把这个送给你。”   接过葬仪社递来的羊皮纸卷,夏尔展开一看,曲曲折折的线错综复杂迷宫般的地图,中间的空白出有一些字母标识,一些是方向,另一些应该是各个房间的名称,夏尔看了看,有两个地方分别标了红色和紫色的圆点:   “这是天堂圣卷馆的地图?”夏尔没抬头直接问道。   “是的,有颜色的那两处,是伯爵要去的地方哦~当然啦,就算是有了这张图,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抵达的哦~”   “这个送给我?”   “没错。”   “为什么要帮我?而且这次连酬金都不要了么?”夏尔抬头对上葬仪社的脸,想要看出个究竟,可惜对方依旧是那张嘴角咧到耳根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酬金?伯爵是又准备了新的笑话吗?哈哈哈哈哈~小生一时还真是消受不起啊,毕竟伯爵刚刚给小生带来的大笑话,足够换十张这样的地图了,哈哈哈哈~”   葬仪社突如其来的爆笑令夏尔摸不到头脑:“我什么时候给你讲了笑话?”   “就在刚刚啊,在森林里,你的执事君在你的命令下,真是……哈哈……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葬仪社笑滚在地上爬不起来,夏尔简直不能理解,如果他说的是刚才森林里的那场死伤无数的凄烈战斗,那他还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会因看到他人死亡的惨状而感到开怀的变态。   “少爷,我看不用理他,拿上地图该去卷馆了,我们的时间也很紧迫。”   “也好。”看着地上抽搐的葬仪社,夏尔点了点头准备出门。在他背过身之后,塞巴斯踢了地上的葬仪社一脚,满脸严肃地看着他裂开的嘴角,红眸之中充满警示。葬仪社随即立刻收回夸张的表情,但依然伏在地上,用他独有的怪腔调低声哼讲着:“伯爵,就算你不觉得这是笑话,也一定要记得,你的执事君,真的是做了不得了的事啊~嘿嘿~小生~简直是~看到了极乐啊~呦~呵呵呵~”   夏尔因为葬仪社的话略略停顿了一下脚步,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头也没回地走出去了。   站在破烂的布棚门口,夏尔再次展开手中的地图细细看着,听到塞巴斯跟上的脚步,少年缓缓开口:“塞巴斯钦,他的身份,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么?”   “是的,少爷。尽管我知道这很难让您信服。”   “那你觉得我现在相信你吗?”   “这……”塞巴斯少见地语塞起来,他看着少年,突然因担忧对方的情绪而不知该如何措辞,“我不知道,少爷,我只是希望您可以……”   “塞巴斯钦,其实我从没怀疑过你,我们走吧。”   打断恶魔的请求,少年说完就别过头去自顾向前走去,塞巴斯看着他有些躲闪的眼神和背影温柔地笑了,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从没怀疑过,不是因为相信,而是不知从何时起,觉得即便被你骗了,我也心甘情愿。   当然,少年的这些话,永远都只能伴随他决绝的背影无声地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潜入   尽管枝节横生,一切还总算是勉强能按着计划进行。夏尔和塞巴斯抵达暗沼出口时,缪卡和梅蒂斯也刚好赶到,只不过本该带着小股精锐部队的他们经历了刚刚那场浩劫后,现今只剩下两个人了。   夏尔打量了一下兄妹二人,气色基本恢复了正常,回想起不久前还虚弱倒地的场景,夏尔不由得再次感叹恶魔一族超强的自愈能力。   “那边处理的如何了?”塞巴斯问道。   缪卡上前一步躬身行了个轻礼:“经历刚刚一役后,现在地狱所有的兵将都唯殿下的命令是从,我只简单吩咐几句就安排好了。先让他们带上残兵败将回地狱,当然也包括哈迪斯的——嗯——尸体。刚刚我已经收到报信说他们已经顺利抵达地狱了。”   “这样,未免有些太轻松了。”塞巴斯眯起眼睛思忖着。   “是的,天堂这边很异常。”梅蒂斯凑上前来,“我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修米尔叫来的哈迪斯都彻底败下阵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但军团撤退时居然没受到一丝阻碍,甚至连一个天使巡兵都没看到。”   “那是因为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吧。”夏尔环起手臂抱在胸前,语气里饱含轻蔑,“修米尔大概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要坐收渔翁之利,只不过如果受挫的是我们,他会更满意一些。是哈迪斯的话……他大概只会想着接下来怎么对付我们,才不会关心那个连利用价值都不再有的魔王大人。”   “的确,这样就完全说得通了。”缪卡不由得再次暗自佩服眼前少年老练成熟的分析能力。   “天堂的杂碎们想怎么样都好,只要还没来打扰我们就无需多虑。先进卷馆解决眼下的事,让这个东西在少爷身上停留太久的话,就是我的失职了。”塞巴斯自然地拉过夏尔的手臂,向上推挽了一下衣袖露出蛇王留在那里的两处清晰的黑色齿音,毒素在皮肤底层似乎有些轻微的蔓延,以齿印为中心的一小片皮肤都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青色,“我早该想到的,不派诺斯诺里传话就不会这样了。”恶魔的红眸闪动了一下,修长的手覆上夏尔的伤痕处小心地摩挲着,语气里透出无尽的自责。   “这……我不要紧的……塞巴斯钦……”夏尔也从未经历过如此情绪的塞巴斯,这让他意外也有些感动。恶魔冰凉的手指抚在皮肤上带来的麻酥酥的触感令少年心中泛起莫名的留恋,但同时也让他不知所措,少年的心思彻底乱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顺着对方的意还是赶紧把手收回来。   而此时更为难熬的要数旁边的缪卡和梅蒂斯了,他们更是从未见过他们高高在上的米卡利斯殿下竟然也可以如此轻声细语地对人温柔以待,破例也就罢了,还偏偏不管不顾地挑了个他们兄妹在场的时候,这又是个非常时期,他和妹妹肯定不能就此撤离,但是留下好像也不太对,左右为难的缪卡恨不得自己当场石化,等到一切过去再恢复人形。   于是,无可奈何缪卡试探着扭头去看身后的妹妹,希望能从那个古怪精灵那得到一点帮助,然而当他满是期待地望过去时,瞬间五体投地地承认了在这一方面,妹妹的确是才智过人。   只见梅蒂斯原本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一块一人高的灰色石头,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会注意到那上面还有两颗不安分地咕噜咕噜的眼球。   这丫头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擅自用幻化术把自己石化了!!   “唉!”缪卡一声叹息,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孤单。   好在那对主仆也没有留神太久,可能塞巴斯也注意到了颇为无奈的缪卡和恶意石化了的梅蒂斯,很快转回角色重新进入正题:“刚刚从德尔古加那里拿到了卷馆的地图,我和少爷先进去,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找到沃兰家族的契约书。你和梅蒂斯守在周围吧,万一修米尔有动作,至少可以拖延一阵。”   “遵命!”缪卡得救般地连忙回应,身后的梅蒂斯也趁着夏尔转身之前变回了原样。   “殿下和夏尔少爷要小心哦!快些成功吧,然后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哦!”梅蒂斯一副天真少女的样子跳到夏尔面前,缪卡则撇了撇嘴,心想着刚才那个石化了的人现在居然还能天真烂漫,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啊。   “好,你和缪卡在外面也多加小心。”如今夏尔对他们兄妹早已是发自内心的信任,一句简单的交代也无不透着厚重的关心。   ————————————————————————————   在塞巴斯的带路下,两人很快就到了卷馆附近,夏尔记得修米尔说过,这个地方也算是天堂重地,平时都有重重把守,可如今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卷馆是一栋庞大的灰白色建筑,泛着圣光却也掩盖不了古旧的气息,无人看守的高大建筑此时就像是在漫长洪荒中孤独等待来客的守望者,没有一丝防备。   “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呢?”塞巴斯漫不经意地说着。   “反正也搞不清楚,既然如此接待我们,就将计就计好了。”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卷馆的大门。   起初他们还担心会有什么埋伏或者冷箭射出,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一段后,他们察觉到馆里的确是没有任何异样,虽然不知何故,但这无疑是个好机会可以迅速找到契约书。   卷馆里的藏室数不尽,夏尔其实很想仔细观摩一下那些记载,然而他也知道当下的情况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少年还是放弃了念头直接拿出地图,决定直奔主题。   葬仪社给他的地图十分详细,夏尔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当下的方位,只不过葬仪社说标记的地方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可是标记的地方有两处。   “契约书会有很多张么?会藏在两个地方?”夏尔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点问身后的恶魔。   “不会的,只有一张,应该是红色这里。”塞巴斯指着上面,“这里有天堂的古文字标注,红色这里是顶端的机密卷室。另一处……有些奇怪,图上是画了一个没有任何标注的房间,可是您看这里,少爷,和别处相似的建筑结构比较,这里本不该有房间的。”   “嗯?”夏尔仔细看了看,点头表示赞同,“那就先去红色这里,也是离我们比较近的一处。另一处,等找到这份契约书了再说。”   一路通达,无所阻碍。虽对这过分的顺利疑心重重,夏尔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当是不小心得到了天大的幸运,趁势抓紧完成任务。   红色的机密藏室在最顶层,跑了半天楼梯的夏尔有些气喘,塞巴斯本来想要帮他一把,但看着少年执着坚韧的样子终究没说出口,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葬仪社会不会是骗自己的?终于走到藏室门前,夏尔脑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离那个曾经以为要经历艰难险阻才能到手的契约书可以这样轻易到手,现在他与它只有一门之隔,还是说,最艰难的挑战,其实藏在这扇门后?   少年陷入了踌躇之中,忽然感到肩上一沉,抬头一看,是塞巴斯从后面把手安抚地搭在了他的肩头,对方正低头看着他,眸子间流转的情绪顷刻间传递到夏尔的全身,让他感到无比踏实的安心。   无需多言,夏尔已完全知晓该当如何,于是他抬起纤细的手臂,把手伸向了那扇灰白门板上有些斑驳的门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我在这个普天秀恩爱的日子里,发表了第111章,这数字也是醉醉哒。   ☆、那个执事-畅行   门内是机关暗箭?是重重守卫?是毒气弥漫?还是无边黑洞?夏尔在推门之前,做出过无数种设想,他做好了所有应对恶劣状况的心理准备,然而当门真正打开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幕被尘封已久的安详景象。   白光从倾斜的窗子射入,灰尘在光线下缓缓飞舞,林立的全部是高高的架子,上面层层堆排着泛黄的长形纸封,每个纸封边上都延伸出一条细长的标签,他们就像早已被遗弃的生灵,因中了咒语才在这里沉睡,在千万年的孤独寂静中默默等待有人可以来唤醒他们。   夏尔走上前去轻轻掸去最近架子上纸封的浮尘,小心辩驳上面的文字,能看清却无法识得,少年于是闪开身,塞巴斯心领神会地上前去看。   “都是人名,按着字母顺序排列的,用的是天堂古老的文字。”塞巴斯一看便知。   “那应该没错了,这些就是契约书,诺斯诺里和我说过,Snake的家族姓氏为沃兰,你知道怎么转换成这种文字吧,先找出来看看。”   “嗯。”塞巴斯迅速穿梭到非常靠后的架子那边,仔细看过其中一排延伸的标签后,终于停顿在其中一封上将他抽出,夏尔见状跟了过去,从塞巴斯手中接过纸封。   “就这个?”   “没错。”   比闯进这里还要轻易,传言被重重守护的重要契约书就这样平躺在自己的手心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触发任何机关。夏尔不可置信地端详手中的纸封,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袋子,摸起来质地滑滑的,感觉也不是很厚,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整个纸袋完全没有看不到封口。   “用特殊的方式封存的么?某种一旦封上就再也无法打开的法术?为了契约的效果永存。”少年自言自语地猜测着。   “不愧是少爷呢,基本就是这样。诺斯诺里应该也告诉了您唯一能摧毁它的方式。”   “用人类之血才能点燃的往生之火么?他们大概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天堂竟然会闯进来一位还没死去的人类。”夏尔用两个手指夹着纸袋有些得意地看着身旁的恶魔。   “是呢,不过又不得不让您受伤了,想做个护您完全的执事还真难啊。”   “切!”夏尔懒得理他,最近塞巴斯虽然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嘲讽式的揶揄他了,但是这貌似关心实际又总让他尴尬的言语更是存心使坏,恶魔的恶劣本质果然还是无法掩盖。   放弃了斗嘴,夏尔看到另一只手中的地图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另一处紫色标记的是什么地方?契约书……已经拿到了。”少年不确定地看着塞巴斯,希望得到进一步判断行动的依托。   “那要看少爷对棺材店的怪老板信任到什么程度了。”   “那你对德尔古加能信任到什么程度呢?”   少年尖锐的反问令恶魔摊手,小主人现在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塞巴斯不打算和他继续斗智斗勇下去了,转而恭敬地欠身:   “一切听主人吩咐。”   不满地瞥了塞巴斯一眼,轻哼着的少年抬步离去,塞巴斯知道他一定会去那个房间,看似漫不经心的少爷实际在对人的任用方面总是十分精准,他不会和葬仪社有过多的交流,却始终相信他提供的消息,多次经历过的事实也的确证明夏尔的判断是正确的。   有了之前的寻路经验,这次一次按图索骥找到目的地更加迅速。的确如塞巴斯所言,在图上看起来就不合规则的房间实际上也并不存在,当夏尔几乎站在和图上的紫色标记重合的位置时,那一片空旷之间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就是墙角边的一只有四分之三都嵌入了墙壁的铁皮箱子。   “Under Taker的意思是让我找这个?”夏尔走过去尝试把铁皮箱子拖出来,可是奈何太重了,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   “这种事情在您长大之前还是交给我吧。”塞巴斯嗤笑着上前轻轻一挪,箱子就被拉了出来。   “里面不是能被你引爆的炸药真是遗憾啊,塞巴斯钦。”少年只能这样回击恶魔。   “天堂没有炸药这样的东西哦。”少年气鼓鼓的样子让塞巴斯很想继续逗弄他,可鉴于事态终究还是忍住了。来日方长?不知怎地恶魔脑中忽然蹦出这样一个词,但转眼间他就把它抹去了。   “打开看看吧,塞巴斯钦,Under Taker不会提供无用的情报。”   “遵命。”   铁皮箱上是寻常的锁扣,轻轻一掰就开了,塞巴斯把箱子横放在地上拉了夏尔一把,自己上前把他挡在身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箱盖。   “是什么?”开了箱子也没什么动静,得到塞巴斯警报解除的示意,夏尔倾斜着身子扒着塞巴斯的肩头探过去看,“这不是…咦…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尔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并不是特别硕大的箱子里居然蜷缩着一个人,白色的衣服被压出一些褶皱,银白头发遮住的脸颊上是清晰的鳞片纹路:   “Snake!”夏尔试探着叫了叫,对方没有反应,夏尔索性上前推了箱中人几下,可依旧无济于事。   塞巴斯把手指探到Snake的鼻息之间,“还活着,但是没有醒来的迹象,一时也无法判断是什么原因。”   “先把他带出去吧,没问题吧,塞巴斯钦。”   “少爷的吩咐怎么会有问题。”说着塞巴斯重新扣紧箱口连人带箱提了起来,刚要走就从余光看到他的小主人似有话要说的望着他。   “还有什么问题吗?少爷?”   “呃……没。”夏尔躲开目光,“我还以为你会抱他出去……嗯……”说到这儿夏尔忽然后悔了,不该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还是这么无关紧要的事。   果然,再一抬头,该死的恶魔一脸戏笑:“我只喜欢抱娇小一些的,比如……”   “闭嘴!带路出去!”随便抓了一句话用来堵住塞巴斯的嘴,甚至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行动是否能与之匹配,明明说着是让对方带路,少年却逃也似地先行踱走。执事君低头看看了手中的提箱得意地翘起嘴角,满面春风地跟了上去。   用人类的血液在圣卷馆门侧的烛台上点燃往生之火,烧掉契约书,目的就达成了,这样诺斯诺里就会为他消除臂上的毒素,自己很快就可以和塞巴斯回到人间了。一路上,夏尔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即将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流离在外的日子如此厌倦,他再也不想面对任何阴谋和争斗了,更不想看到塞巴斯再为了他的安全和目的拼命,夏尔现在满脑子最大的期望,无非是坐在人间那座属于自己的宅邸里,抿上一口塞巴斯递上的温热红茶。   少年拿着契约书飞快地沿原路返回,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卷馆门口烛台的位置,很快就可以到达。此时的夏尔已经再无闲暇去质疑为何此次的行动畅通得异样,他奔走的方向,也早已不再是一个出口,一个烛台或一个任务,在他心里,前方,已经变成了触手可及的静好岁月,那种他曾经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拥有的东西,如今似乎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   “就是这里了。”站在卷馆门口的烛台前,夏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成之后,怎么联系诺斯诺里?”少年的严谨始终如一。   “他是蛇王,一诺千金,会自己找来的。”   “那就好。”   夏尔说完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用于防身的短小匕首,“唰”地割开自己的左手的拇指间,殷虹的血液汩汩涌出,将它们小心地将它们滴落在烛台之上,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血液所及之处,顷刻间就绽放开小小的火焰,在七种色泽之间不停流转,随着夏尔滴入的血液增多,火焰也渐渐变得炎烈。   看到火焰充分地平稳燃烧后,夏尔连滴血的指尖都顾不上,拈起契约书直接伸向火焰。不似普通纸张那样,进入火里的纸袋上并没有燃烧,它只是像冰块进入温水那样,缓缓地融化于变幻的火焰之中,很快就全部消失了。   “可以了。”夏尔回过头去想找塞巴斯帮他处理下手上的伤口,却发现塞巴斯提着铁皮箱子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你怎么退到那里去了?”少年随口问道。   “我……”塞巴斯忽然面露难色,“少爷点燃的往生之火,很热,您不觉得么?”   “嗯?热?”夏尔有些意外,正想再靠近火焰感受一下时,忽然听到几声“咳咳咳”的闷响。   什么声音?   少年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在又传来的几声“咳咳”后,夏尔一眼锁定塞巴斯手中的箱子:   “是那里,Snake醒了!快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柳暗   夏尔快步跑过去,只见从箱子里重见天日的少年身体在微微蠕动,眼皮一颤一颤地在适应光线,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咕噜声。   “Snake!Snake!”   在夏尔的轻唤下,箱中的少年终于抬起泛着蛇鳞的脸庞睁开眼,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把注意力又回到夏尔的脸上,嘴唇哆哆嗦嗦了好一阵在勉强挤出几个沙哑的音节:“S……Smi……le……”   “你记起我了?”夏尔很是激动,没想到契约书才刚刚烧掉就发挥了效力,“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你能找到诺斯诺里吗?”   “我……我……”Snake在夏尔的急问下变得愈发紧张起来,他眼神里流露出焦急的神色,口中却始终脱不出完整的字句,夏尔正打算安抚他一下,不想对方的呼吸忽然开始急促,刚刚端坐的身子也开始软绵的倒下,就好像忽然被抽口了周围的氧气。   “你怎么了?”夏尔急忙上前扶住Snake。   “少爷,他长久以来都是以与蛇共生的方式生存的,现在契约书已毁,他在逐渐恢复人类的机能,可又没法一下适应独活在天堂,这样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糟了。”听了塞巴斯的解释夏尔皱起眉头,“诺斯诺里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Snake,万一他有什么差池,就算我毁掉契约书也没什么意义了。塞巴斯钦,有什么办法么?”   “少爷真要继续救他吗?您承诺给诺斯诺里的已经做到了,解毒的事,用强硬的手段逼他就范也完全没问题。毕竟在天堂每多呆一秒,您的危险也越大。”   “我明白。”夏尔看着气息奄奄的Snake黯然道,“我也想早一点回到人间,可是我见到过诺斯诺里为Snake担忧的样子,看得出,Snake……几乎是诺斯诺里的全部信仰,这种心情我也……”   “我懂了少爷,带他去德尔古加那里吧,为今也只有他那里会有办法。”   ——人类愚蠢的同情,本该被恶魔嘲笑,被自己鄙夷的。   ——人类愚蠢的同情,本该对他恶意嘲讽,让他陷入自我鄙夷之中的。   然而这一次,主仆二人谁都没法再流露出这样恶劣的情绪,他们带着Snake,沉默地向好不容易才脱离的暗沼森林折返,Snake和诺斯诺里之间的某种羁绊无声地蔓延出熟悉的气息,令一向恶言的主仆二人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置喙它的资格。   暗沼森林里的风依旧阴冷,再次站在那件破败的布棚前时,夏尔已不似上次那样心存谨慎,他只觉得这跟在人间每次查案时站在葬仪社的棺材店门口是一样的。想敲一下门板却发现手叩击的只有软绵绵的破布,于是干脆掀其帘布直接踏了进去:   “Under Taker!你在吗?我这次没时间和你玩捉迷藏,听到了就快出来。”   “哎呀~我该觉得能这样被伯爵呼来唤去是小生的荣幸吗?诶嘿嘿嘿,这么快又见到你了,怎么,事情都办完了?”   葬仪社手握着一打烟黄的纸,从灰蒙蒙的柜子后面钻了出来,夏尔连忙躲开他那伸过来的还带着尘土的长指甲,顺势闪开身子露出身后已被塞巴斯打开的箱子:“我有事让你办,把他救活。”   “都不跟小生闲话家常了呢,看来是位对伯爵很重要的人啊,小生,倒是很感兴趣他到底是哪一位。”嬉笑着的葬仪社凑过来对着箱子里还在虚弱喘息的Snake上下端详,“嗯~~要是脸上没有那些奇怪的东西,也算的上是完美的尸体了。”   夏尔斜睨着葬仪社不说话,总是玩世不恭说着奇怪的话,担当者莫名的身份,认识这么久夏尔都不觉得了解他,但对他又无法不深信不疑。   终于,葬仪社对这具新鲜的“尸体”看腻了,拍了拍手站起来:“放心把伯爵,我给他吃点尸体保鲜剂,这小鬼就能挺过这一关了,至于以后还得靠他自己慢慢修养。”说着葬仪社步子从哪里倒出灰色的液体在他的长指甲中,然后□□Snake嘴角的缝隙一倾斜就喂了进去。   “尸体保鲜剂……”夏尔无奈的扶额,却不想被灌下奇怪液体的Snake很快就开始有反应,先是呼吸平缓,然后微微睁开了眼,他一看到夏尔,就挣扎着坐起身,眼神间依旧是刚才在圣卷馆门外时的焦虑:   “S……mile……你……你……离开……”Snake讲话依旧吃力,夏尔努力地将他的词句收入耳中,“维多……利亚……别再……她……你……”   “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她怎么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在地狱天堂徘徊了太久,这个几乎要淡出夏尔记忆的名字居然在这个时候被突兀地提起,而且还是Snake,到底他要说什么,夏尔越来越心急,看Snake焦急的眼神,夏尔的直觉告诉他,对方要说的绝对是一件事关重大的秘密,可奈何Snake依旧十分虚弱,断续吐出的字句,无法让夏尔掌握任何完整的信息。   “嗖!”   突然间,夏尔感觉耳边窜过一条黑影,下一秒钟,塞巴斯的两指指尖则多了一条黑底青纹的长蛇,由于被掐住脖颈,还在不舒服地扭动着长长的蛇尾。   “放开,放开,是我……咳咳……”   看清来者是诺斯诺里,塞巴斯看着夏尔,等着他的决断。   “放他下来吧。”   少年的赦令终于让蛇王重获自由,一落地他就盘踞到Snake的身上,虚弱的Snake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眼神里多了一层安然。   “伯爵,谢谢你信守承诺,不仅毁了契约,还救了我的主人,我现在就给你吸出毒素。”诺斯诺里吐着蛇信向夏尔躬身。   “答应你的我自会做到。毒素的事等会儿再说,你的主人好像要告诉我什么,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刚好你来了,你快替他把话说了!”   “嗯?”诺斯诺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抱歉伯爵,我做不到。我与主人共生时只是代替他的口,我能讲的都是他若有口也能说出来的,现在是他自己意识尚乱,无法组织语言,我也无能为力。”   “那要怎么办!”   “不能……我的……放……出”Snake还在断续地吐露字眼,额头上已经急出一圈汗水。   “放出?放出什么?”夏尔心急如焚。   “主人,你该不会是要告诉他……?”诺斯诺里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又在Snake身上绕了两圈贴近他不可思道,“你想清楚了?”   Snake眨了两下眼睛以示认同,忧心的神色终于缓解了一些。   “伯爵,主人是要把他知道和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你。”   “是和我有关?”   “息息相关。”诺斯诺里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是不是?你替他讲?”夏尔等不及了。   “不,那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讲清楚的事,更不是我讲了您就会相信的事,主人刚才说了放出,是同意放出自己的记忆给伯爵观看,把事实告诉您,把判断的权利也交给您。”   “放出记忆?”夏尔有些困惑。   “把一份记忆像走马灯那样放出来供旁人观看,这点小小的要求,德尔古加大人应该可以做到吧。”塞巴斯优雅的声调暗藏着不容拒绝的气势,葬仪社听了漫不经心地用长指甲敲打自己破旧的帽檐:   “小事一桩,不过小生可不是为了帮伯爵哦,只是小生自己,也好久没看到有趣的走马灯了呢,嘿嘿嘿,这里可没有剧院的贵宾席,伯爵想看,就只能在小生这破房子里席地而坐了呦~~~~~~~~~~~”   本就昏暗的房间倏地全黑下来,葬仪社刻意拉长的怪异尾音在黑暗中绵延不绝,夏尔还未适应,眼前的墙面就亮了,一幕幕画面开始在墙上滚过,色泽与声响都无比真实,夏尔瞪大了眼睛,渐渐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少年无法自控地被卷入其中随波逐流,流淌画面的每一帧都好似在鞭笞他的灵魂,然而他心中的钝痛却比真的被鞭笞皮肉更为难熬。夏尔曾觉得自己已经充分感知到现实的丑恶,却从未想过当现实的外衣再次被扒开一层时,会令他不想再相信这就是那个他生活过13年的——美丽而残酷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记忆   女王的番犬,邪恶的贵族,令整个英国的黑暗势力都闻风丧胆的凡多姆海伍伯爵,原来不过是别人盘上从始到终的一颗棋。   翻滚画面上维多利亚还是几年前的样子,身体尚未发福的厉害,空旷的宫殿里,烛火将她满面赤|裸的贪欲映衬得格外清晰:“修米尔,你能保证,你可以让我得到永生,并且永远在这王座之上?”   “当然,尊敬的女王陛下。只要您能助我达成我的愿望。”白衣装扮的天使流露出过于明显的虚伪恭谦。   “就只是让文森特的独子夏尔凡多姆海伍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么?这对我来说并不难,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原因?”   “我劝您还是只关心自己的事就好。”   修米尔眼中的凶光让维多利亚退缩地躲开目光:“好,对于那个生来便集万千宠爱的孩子来说,最大的绝望莫过于家破人亡,尊严沦丧。我就先让这宫廷之中掀起一场骚乱吧,然后,会有一场恰到好处的大火让你得偿所愿。”   “这样最好。”修米尔带着幽幽的笑意隐匿在黑暗之中。   不久之后,那场让夏尔人生颠覆的大火便发生了……   等夏尔经历了那一个月的人间地狱,终于靠抓住恶魔的掌心再次披上华贵的外衣觐见于女王的殿前时,低头行礼使他的目光错过了女王眼中不胜焦灼的神色。   那夜的内殿里,执事装扮的修米尔再次站在满面愁容的女王身侧。   “功亏一篑,女王陛下还要继续助我才是。”   “那这次要我怎么做呢?你总要多少让我了解些你的目的才好办事。”   修米尔抵住下颚思忖了一下:“告诉你一些也无妨,我需要那个叫夏尔的少年,必须要他主动的,心甘情愿地选择并依附我,不能存在任何其他人干扰他的心意,所以之前我要他陷入彻底的绝望,本想着那时出现成为他的救世主,却没想到遇到不知死活的角色从中作梗害我功亏一篑。现在那个小鬼又活过来了,度过了鬼门关,意志也坚强了许多,似乎还在人世多了许多牵挂,这些都是我得到他的阻碍,必须想办法让他再次背弃一切,陷入绝对的孤立无援和绝望深渊。”   “哦?如此说来,就选几个适合他的案子给他查查好了,看看他究竟会陷入无法面对亲人就是龌龊凶犯的现实绝望呢?还是会陷入手刃仅有亲人后的绝望?又或者是在什么能勾起他屈辱记忆的地方,给他致命一击。”   “看来女王陛下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当然,知晓这个国家的阴影中时刻在发生着什么是我身为女王的基本职责,但是假装不知道,又能在合适的时机派合适的人去处理这些事就是是否睿智的体现了,我说的没错吧,修米尔。”   “我对你们人类的睿智没什么兴趣,只要能达成目的,你就是对的。”   “那就这么办吧。”   于是夏尔被指派调查“开膛手杰克”一案,最终亲手杀死了看着自己长大,也是母系一族仅存的亲人安阿姨;之后又去调查诺亚方舟马戏团,在凯尔宾男爵特别还原的地下囚室里,被暴虐屈辱的记忆折磨往复;继而又奉命卷入□□失踪一案,亲手结束了姑父阿雷克西斯的性命,又亲眼目睹了姑姑弗朗西斯的惨死,最后无可选择地和未婚妻伊丽莎白以及整个米多福特家族彻底断绝了全部关系。   “现在可以了么?那个可怜的孩子已经一无所有了呢。”维多利亚用得意的笑颜望着修米尔,仿佛一个因作业提早完成而期待老师表扬的孩子。   修米尔只是面无表情冷冷道:“看似做成了许多事,可对我这里毫无推进,我是要他心无旁牵,你虽然让他把亲人都杀伐断离,但并没达到目的。”   “怎么可能,他所有能牵挂的人都永远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了,他还能有什么牵挂?再说你又怎么能定论?”女王微词不服。   “我怎么能定论?我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就是证据。”   “印记?”   “又到了你们人类暴露无知的时刻了呢。哼!”修米尔满脸不屑,“代表占有权的印记,我可是在那个小鬼第一次陷入绝境时就想办法印在他的腰间了呢,只不过这种东西,本是要双方达成绝对的共识协议后才能生效,但就算没有共识,我至少也该能感受到微弱的能量,可是从那小鬼重生后,我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开始把其归咎于他在世间有太多牵挂分散了注意力,可现在看来,分散他感情的,可不仅仅是被他眼睛不眨就能杀掉的可笑亲人呢。”   修米尔的笑带着强烈的鄙薄和恨意,维多利亚不免有些惴惴,然而她还是强装镇定:“可是夏尔,除了那几个亲人,还有什么人会让他……”忽然,维多利亚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会是……他那个每天和他形影不离的执事?那……不可能吧,他只是个执事…是下人…怎么会……”   “下人?呵!他的确只是个下人执事,但是,他也是一只恶魔呢!”   “恶魔?”维多利亚大惊失色。   “我真是不想再和你们人类多费一丝口舌,女王陛下,从现在起,就请您不要再问你永远都不会懂的问题了,你只需要用好你这幅暂时还算是高贵的皮囊对夏尔凡多姆海伍继续下命令就好了,其余的事都听我的安排。”   修米尔咄咄逼人的气势令维多利亚战兢,她惊恐地望着对方:“那……你要我……向他下什么命令?”   “让他下地狱!”   “啊?”   “大惊小怪什么,我现在去安排一下,具体命令的细节,我回来再安排。”   修米尔悄然消失在女王的殿内,随后他去见了另一个人。   披着与身材并不相衬的雍容华袍,黑发男人的脸上流露出遮掩不住的期待与谄笑:“你真的愿意帮我除去我的弟弟塞巴斯?让他一党威胁我王座的势力永远消失?”   “当然,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你哈迪斯就是永远的地狱之王。”修米尔把唇角的鄙夷小心地用上扬的弧度掩饰。   “好,好好。”哈迪斯的头点的像鸡啄米一样,“要我做什么?”   “过几天你的弟弟米卡利斯会带着一个人类男孩到地狱来找寻那个男孩死去父母的灵魂残念,就是你一直留用于镇守魔殿的文森特和瑞秋,你要确保他们现在能够被顺利的召出残念。另外在你弟弟和那个男孩到来期间,要想尽一切办法离间他们,能让他们彻底反目成仇就最好不过了。你的弟弟,你该是最了解的,这几天除了准备灵魂就想想要怎么做吧,至于其他的,我会在恰当的时候来安排你下一步的行动。”   “啊?那两个灵魂可不能随便……”   “你舍不得?那我们的交易可就……”修米眯起眼睛露出威胁的神色。   “不不不,我怎么会不舍得呢,一切都听您的安排,放心的交给我好了。”哈迪斯带着转瞬恢复的夸张谄媚,渐渐融入暗沉宫殿的背景色里。   那之后不久,夏尔便收到女王指派前往地狱的信函,经历了之后的一切……   走马灯般流转的画面结束了,破棚里不知不觉已经恢复了之前昏暗的光线,然而夏尔的眼睛依旧直直地盯着对面已经一无所有的墙壁,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境中无法脱身。   经久,他才动了一动:“如果这些都是Snake的记忆,说明修米尔的所有行动都有他陪在身边?”   “不不不,不是这样。”诺斯诺里连忙摆起尾巴,“我和主人在这期间的确一直在为修米尔办事,但时刻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主人,而是我的各位子民,哦,也就是各种蛇类。修米尔时常需要我们蛇类的帮助,所以不论他去哪里都会带一只在袖口里。主人后来成为和蛇类共生的关系,每次与一条蛇一起都会共享到那条蛇的记忆,久而久之,所有的记忆就都集中到主人一身承载了。伯爵完全不用怀疑这些记忆的真实性,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没有怀疑。”夏尔黯然的语调让周围的人息声摒气,没人能知道刚经历到如此冲击性的现实真相的少年此刻究竟怀有怎样的心境。最终还是塞巴斯打破了沉默:   “少爷,真正复仇的时刻来临了,不论是天使还是女王,我都会达成您的心愿,请下命令吧。”   塞巴斯流畅而优雅地单膝屈地,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准备在小主人一声令下后道出那句低沉坚定的“Yes, my lord.”然而在等了几秒后,塞巴斯才发现,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是绵久的无声沉默。恶魔困惑地抬起头,刚好对上少年怅然的目光:   “不,够了。”夏尔的眼帘低垂下来,“不复仇了……最起码……不是现在……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他们?一样?什么意思?少爷你……?”   “尽管我也是满身污秽,可我还是不想和他们一样丑陋。”夏尔低声喃喃犹如自语,“姑父,凯尔宾男爵,女王,哈迪斯,抑或修米尔,还有我们曾在案件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他们全部,全部都是一样的。为了自己的利欲,无止境地践踏旁人的灵魂,绑架旁人的自由,甚至掠夺毫不相干的人的性命,无一例外。我不懂,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求,难道不该拿自己最珍视的东西来交换才对么?为什么要伤及无辜之人?我……我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不想再因为自己要达成的愿望,造成任何牺牲。”夏尔抬起头,对上尚未起身一直望着他的恶魔的暗红目光轻声道,“塞巴斯钦,我不许你再为我冒任何风险了,这是命令。”   “这……”恶魔的瞳孔缩紧了一瞬,只觉得心底最深处被什么温暖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撞了一下,令他虽对此番命令心怀异议,却也再无法道出任何强硬的措辞反驳。他把手放在胸口处微微低头,“好,一切都听您所愿。”   看到夏尔放松下来,塞巴斯才放心的起身,周围的几人也终于敢稍微放大呼吸的声音了。   葬仪社向前蹭了两步:“就算不复仇,伯爵也要有下一步的安排才是。”   “嗯,处理了我体内的毒素,我要先回人间去,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嘶嘶~~~”夏尔话音未落,诺斯诺里就突如其来地吮住他的小臂,还没等夏尔反应过来,蛇王已经从他身上离开了,再低头看,小臂上的淤青和黑色齿音已经完全消失了,光滑如玉的肌肤看不到有任何受过创伤的印记。   “我能为伯爵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诺斯诺里探着头说。   夏尔点点头转向塞巴斯:“好了,我们是时候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狭路   告别了破棚里的几人,主仆二人踏上了等待已久的归途。   夏尔忽然想到刚才只顾著Snake,从卷馆出来始终没见到缪卡和梅蒂斯。问了下塞巴斯,恶魔说现在地狱无主,所以吩咐过兄妹二人万一地狱有要事处理可先行离开,刚刚他已经发出讯息询问了,暂时还没收到回复。   一路上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的,夏尔知道就算他们再怎么小心,能避开的也只是路上的障碍,而从天堂之门闯出去的那一关,是无论如何都要直面的。   塞巴斯玩笑说天堂是人类无限憧憬的地方,所以一向都是挤进来很难而出去却轻而易举,还说说不定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去还有人欢送。对此夏尔只是勉强地抻一抻嘴角,感激于恶魔给他的宽慰,却无法在这个时候再配合对方的玩笑。少年摸了摸腰间的短柄匕首感到无限怅然,他真的再也不想塞巴斯为了他受到伤害了。   绕过条条逼仄的羊场小路,那条无法规避的,被圣光环绕得发亮的宽阔的通路终于出现在眼前。踏上它,把自身暴露在最大的危险之下,尽头便是天堂的出口。白光刺目,宛如在狱中接受拷问时被强迫面对的强光,夏尔只希望这条路再短一点,再短一点,而时间可以走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天堂之门的轮廓已经渐渐清晰,在此时仍平安无事,令夏尔的心中生出无限憧憬,再往前走,努力在耀目的屏障之间辨别越来越大的恢宏门筑,突然间,夏尔好像看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天堂之门有左中右三个门洞,呈中间高两端低的对称形态,此时已逐渐适应强光的夏尔,在朦胧的眼前之物渐渐清晰时看到两侧的门洞之上各悬挂着一个人,淡紫色的发丝缓缓垂下,熟悉的衣着被泛着亮白光线的丝线捆绑得像两只蛹,即便距离还比较远,可少年仍可一眼确定那二人的身份:   “缪卡……梅蒂斯……他们怎么会……”   少年低声的惊异似乎引发了悬挂之人的注意,只见右边那个头发稍长的“蛹”开始不停的扭动:   “殿下……夏尔少爷……不要过来,他们有……”   “啪!啪!”一条熊熊燃烧的长鞭不知从哪里突然射出,直冲向说话之人狠狠就是两鞭,随后便环绕在那只本就已经被束缚的很紧的“蛹”上,带着烈焰再次收紧,少女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那只蛹也死寂般地僵直了。   “梅蒂斯!”夏尔禁不住大喊想要冲过去,这时一直硕大的白色翅膀忽然挡住了他的前路,一扭头,修米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脸上还带着惯常的虚伪和善,在他的身后,夏尔看到了数不尽的天使卫队,这场景和之前在暗沼森林遭遇魔王哈迪斯时竟如此相似。   夏尔心渐渐下沉,可面上还保持着清冷淡薄的神色,吐露的语调依旧寒气逼人:   “修米尔,好久不见。”   “伯爵,我们分别才不过两三日,看来您对我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把路让开,放了缪卡和梅蒂斯,我们要走了!”不理会修米尔的戏言,夏尔如同向奴隶发号施令的国王。   “哦?凡多姆海伍伯爵还真会开玩笑啊,不过我可不是我师父那样听几个笑话救能被收买的呢。”   “你师父?”听笑话就会被收买的人……夏尔即使此刻脑海混乱,也绝不会能想到除了那个怪人以外的第二个人,“Under Taker是你师父?你认识他?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哈哈,果然小孩子的好奇心就是强烈,伯爵不要心急,您还记得我之前请求您的事情么?答应我吧,放弃那些恶魔,和我在一起,您不论想知道什么,日后我都会统统将给您听,怎么样”说话之间,修米尔白兮兮的手指开始探向夏尔肩头。   “拿开你的脏手!”   “嘶~~”一柄黑色的羽毛从后方射出直穿修米尔的掌心,修米尔躲闪不及,虎口上被裂出一道伤口,痛感令他不自觉地吸了一口凉气。再一扭头,恶魔血色的红眸已经怒意满满地逼近。   “你这恶魔!”说着泄愤的话,脚下却不自觉地被恶魔的气场逼得后退了几步,“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坏我的好事?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坏你的事?我可真没有兴趣。”塞巴斯轻描淡写,“我只是刚刚听少爷说想要救下缪卡和梅蒂斯然后离开,我只对这两件事有兴趣。”   塞巴斯完全的轻视彻底点燃了修米尔心中的怒火,他振翅而起瞠目咆哮:“我可不是哈迪斯那个废物,今天就在这里来个了断吧!”   恼羞成怒的修米尔双拳紧握,完全展开了翅膀,瞬间周身开始发亮,每一根翼羽都开始射出光芒,他身后的磅礴大军看到光后好似接到了号令,顷刻间一起向这边滚滚涌动。   “嗖!嗖!”夏尔感到耳边穿过两阵疾风,就已被抱起转移到天堂之门的下面,而束缚着缪卡和梅蒂斯的丝线和火鞭已被刚刚抵达的两枚黑羽切断,兄妹二人迅速地挣脱了。   “少爷,您在这里稍作歇息。缪卡梅蒂斯,留在这儿照顾少爷的安全。”   “遵命。”   夏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塞巴斯就已返回到修米尔的面前,少年本能地跟上前几步却被缪卡按住了肩头:   “夏尔少爷,就听殿下的安排吧。”   犹豫了一下,少年终于驻足退后了。   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切都了然在目。   修米尔看着返回的塞巴斯吹了一声口哨:“正合我意,那位小少爷要是受伤了,我也会心疼的呢。”   “不可原谅!”塞巴斯的红眸紧缩,红光一闪,顿时身后巨大丰满的黑翼全数张开,幅度似乎又比之前扩展了许多,粗壮的一束黑箭随之朝修米尔的头部射出。本以为天使会反击,却没想到他随着箭矢的速度一起向后退去,与此同时,刚才在他的号令下汹涌而来的天使大军已经层层逼近,修米尔顺势后移,让万众羽翼铸成一道墙把他挡在后面,塞巴斯黑箭就在射穿前几排天使卫兵后跌落了。   “刚刚错过了你以一己之力扫平地狱兵团的好戏,这一次,我可要再一次好好观赏呢!”   在修米尔的狞笑中,天使军呼啸而上,先是操着六芒白羽弓的弓箭使如芒的羽箭,继而是手握羽杖的法术使操控周围的空气旋成重重尖锐的气流喷涌向前,随后还有各种各样的花招,修米尔几乎调动了整个天堂的天使兵力,源源不绝地施展各色法力对抗面前孑然傲视他们的恶魔。   “雕虫小技。修米尔,要这些杂碎开场不觉得浪费时间么?我看你还是快些亲自出来的好。”面对着从四面八方同时向他袭来的攻击流,塞巴斯目不斜视,他巨大翅膀上的羽毛开始大片大片的脱落,落在地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随即恶魔振翅一挥,所有的黑羽迎风旋起,连成一面厚实的屏障,所有袭来之物,不论是冷兵还是法术,都在撞击到这层屏障后销声匿迹。   一瞬间,整个天使军里的惊叹声此起彼伏,然而塞巴斯根本不留给他们叹息的时间,下一秒,刚刚还是屏障的黑羽开始迅速转化形态,交错移动之间,一只巨大的黑色鹏鸟形态渐渐浮现,等到尖喙和利爪出完全成型后,那只鹏鸟忽然就活了过来,蒲扇着硕大的羽翼卷起阵阵飓风,就连夏尔三人这边也感觉得到。   蓄势,攻击,振翅的鹏鸟犹如离线的箭一般直捣前方天使军团的正中心,前排的天使军见状都慌了神,有些已经转身夺命而逃,然而鹏鸟的速度哪里是他们可以逾越的。顷刻之间,黑鹏在天使军中卷起一阵阵血雨腥风,双侧的力翅以风卷残云之势拍击着触及到的一切,臂膀所达之处,凡有生灵,无一幸免。   几分钟后,当一切再度平静时,夏尔眼前的场景已经变成之前和哈迪斯一战后一模一样的疮痍,横尸遍野,四方俱寂。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落陷   “好!好!好!”修米尔拍着手踩过倒地的尸体走过来,“真是好戏,你还真做得到呢,恶魔!”   “这次该你了!”塞巴斯血红的眼眸和杀气加深了一层,不再多一句赘言,周身的黑气蒸腾而出,顷刻间化成几条黑龙冲向修米尔,而刚刚的巨鹏开始迅速解体还原成纷纷扬扬的黑羽,随着黑龙一同向修米尔直冲过去。   修米尔脸色一变敏捷地跳起,他左闪右躲,穿梭于黑龙攻击的缝隙之间,然而却并不还手,脸上始终带着奸恶的笑意,几个回合下来,修米尔已经后退到很远的地方。   “你这是要投降了么?”恶魔鄙夷道,“可惜现在太晚了,我可没有耐心再和你玩躲迷藏的游戏了。”话毕,塞巴斯一跃而起,直接冲到修米尔身边,用有力的羽翼狠狠地朝对方的头顶拍下去,修米尔来不急闪躲被打到两下,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丝毫抵挡和还击的架势,只是继续在塞巴斯攻击的夹缝间躲闪后退,轻挑的嘴角始终没有放下,就仿佛这事关生死的一战,对于他而已只是花丛中的嬉戏。   “修米尔为什么不还手,自知没有胜算吗?”观战的夏尔面色焦虑。   “不清楚,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缪卡也眉头紧锁。   “穷途末路,根本不是殿下的对手,你们看,殿下就要赢了。”   唯有梅蒂斯保持乐观,二人随声望过去,只见修米尔一个闪避不及,已被塞巴斯的黑龙死死缠住,而塞巴斯已经用手取代了黑龙的毒口,亲自死死地掐住了退到廊柱之上的修米尔。   “不战而败,有辱尊严,看来我也无需给你体面的死法了。”   修米尔周身都被桎梏住了,被黑龙缠紧的身子和被狠狠扼住的喉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即使到了这步田地,他的脸色依旧没有一丝紧张,反而却显得有些得意:   “不战……是呢……我才不会和你动手……”天使沙哑着嗓子,奸笑的眼角逐渐放大,“因为我不是你那愚蠢的王兄哈迪斯,他一定死都想不出为何他从你那里拿走那么多灵束,还是会惨拜在你的手下,而我,可是对你做了什么一清二楚!”   “哼,你清楚?我可没有时间和你刷嘴上功夫!”   塞巴斯开始加大手上的力度,修米尔挣扎着尖叫起来:   “塞巴斯,你想过你死之后,带着有你契印的猎物的后果吗?”   “什么?”修米尔的一句话让恶魔的红眸倏然收紧,手下的力度也松弛下来,   “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什么?又做了什么?”   “咳……咳……”被放松禁锢的修米尔清了两下嗓子,奸猾地挑了挑眉,“我真佩服你能为了一个人类做到这个份上,自破灵核释放出能量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又战胜了地狱和天堂的全部兵力,真是令我修米尔都感动的想要落泪呢!可你想过之后要怎样么?哈哈哈哈,恶魔,你是觉得没人会猜到真相然后鬼使神差地结束这件事吗?可惜哦!”修米尔左右摆晃着两根手指,“米卡利斯殿下您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我怎么能不提你好好宣传一下呢,就在刚刚你打败了哈迪斯之后,我可是向三界都做了同传呢,我想现在至少地狱中的恶魔都已知道这件事了吧,夏尔马上就要变成带着契印又无主的猎物,你想一想,那些觊觎他已久的恶魔会让他遭受些什么?□□?玩弄?撕咬?分食?哈哈哈哈,到那个时候,你曾为了守护他拼死所做的一切,就都不再有任何意义了呢。所以啊,我今天等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打架,而是为你这冲动到不顾后果的行为,提供一个善后的方案。”   “你!!!卑鄙!!”塞巴斯的红眸间被修米尔的一番话说得几欲滴出血来,夏尔远远也看得出他的愤怒,看得出他手中握着修米尔的命门却颤抖着无法发力,凭着夏尔对塞巴斯多年的了解,他清楚发生如此状况只有一种原因,就是修米尔所说的事,的的确确威胁到了塞巴斯的死穴。可是夏尔虽然听清,却并没有很懂修米尔话里的含义。   “灵核……是什么?”他觉得缪卡或者梅蒂斯一定知道。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答案,少年扭过头去,看到梅蒂斯已经跪在地上,这个一向欢脱的少女此时的脸上已布满泪痕,眼眸之间是痛彻心扉的悲怆与绝望,就好像是看到了末日尽头,却又无能为力。   “这是……怎么……”夏尔察觉到一定是出了很严重的问题,他又转向缪卡,这个一向坚毅决绝的男人虽然没有像他妹妹那样落泪,眼眸中却是相同的沉痛,他吸了一口气,好像在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转过来用那双无比哀伤的眼睛望向夏尔:   “灵核是恶魔的生命之源,恶魔自破灵核之后可以获得巨大的能量,但等能量一旦耗尽,便是他形神俱灭的时刻了……”缪卡停顿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不住地颤抖,“我一直以为是殿下比我们想想的还要强大,能战无不胜只是复原了而已,怎么可能会这样,圣战之后的亿万年里,都不曾有一个恶魔会这样把自己……”一个从来都面色冷淡的刚毅男人,此时竟已开始控制不住地呜咽以致无法说话,而他旁边的梅蒂斯,更是早已控制不住地泣不成声。   夏尔听懂了,然而很明显还没能消化这件事实,他呆如木鸡地杵在那里:“形神俱灭……”少年一边呆滞地游移着目光一边喃喃,恍惚之间已经错过了塞巴斯和天使之后的交流。   等他的脑子稍微清醒点后,他看到塞巴斯收回了黑龙,掐住修米尔的手也松开了。天使拍拍袖子站直身子露出得意的笑。   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塞巴斯此时背对着夏尔,夏尔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隐隐感到他那修长的黑色背影里,渗透着一种夕阳迟暮般深不见底的凄怆。   “带走,给我分开关起来!”   修米尔一声令下,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天使侍卫突然冲到夏尔身边,两下推开还神色恍惚的缪卡和梅蒂斯,一把拉过夏尔。呆滞的夏尔没有反抗,任凭他们推搡,他想让塞巴斯告诉他要怎么做,却连一个眼神的暗示都没有得到。   恶魔始终背对着他,像是把他遗忘了一样顺从地跟着去押解他的两名天使侍卫远去了。   “对不起,少爷……”   被拖走之前,夏尔没能分清听到的这一句,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一直追文的小伙伴,欢迎新来的小伙伴。   全文本月底完结。跟我倒数3,2,1~   ☆、那个执事-妥协   逼仄的囚室内密不透风,羽翼都已收束的恶魔与天使静默相对,淡紫色火烛雀跃的影子在墙壁上闪闪攒动,给整个囚室内染上一层诡异的色泽。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我对你的尊敬,米卡利斯殿下,直到现在,我依旧很愿意如此称呼你。”修米尔踱步上前递上一蛊酒,“事到如今,我真心的希望可以好好地和你谈一谈。”   塞巴斯接过酒盅晃了晃就放下了:“有话直说。”   “呵,米卡利斯殿下还是瞧不起我,也好,那我就独饮一杯以表达对你的敬意。说真的,我虽然鄙视你的愚蠢,但也由衷地钦佩你可以为一个人类做到如此地步。”说着修米尔干了自己杯中之酒。   “不要总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叫人看了恶心。”塞巴斯眯起双眼露出嫌恶的神色。   “哈哈,米卡利斯殿下要是这么说,我可是禁不住要一件一件地把我知道的都讲给你听了!”修米尔又为自己蓄满酒杯,摆出一副一言难尽的架势:   “三年前,你就把我已经烙上契印的猎物从我眼前抢走了,夏尔的灵魂啊,的确是这世间的珍品,我本以为你会按着恶魔惯常的作风诱惑他和你结下血契,却没想到你迟迟都没有这样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透你为何会这样,直到后来你们到了地狱,我才逐渐印证了一个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猜测——殿下您啊,已经完全被这个人类迷住了,你起初是被他的灵魂吸引而来,可到最后你甚至舍不得夺取他的灵魂,所以你只是顺着当初契约的说法将计就计,不仅放弃签订血契,还以灵魂为幌子一直为他办事,而实际在你的心里,早就不需要什么报酬了,你想要的,仅仅是能一直守护他安度此生吧。以上之中,我可有哪里说错,尊敬的殿下?”   “你……”塞巴斯少见的语塞,算是无声地承认了修米尔的所有推测。   修米尔扬了扬眉毛;“只可惜您也因此付出了致命的代价,不得不说是傻到了极致。如果只是打打杀杀地哄他开心也就罢了,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他用自己的灵束去救马戏团的那些人,到了地狱后又用灵束做了让他可以在地狱续命的药物,虽然你的灵束较普通恶魔会有所富余,但我想到那时应该也就是极限了。所以我和哈迪斯筹划的时候,只是随便给他提了个索取建议,却没想到你为了那个小鬼,真答应把四分之三的灵束交给那个你明知心怀不轨的兄长。那之后努力复原的日子,一定过的很辛苦吧。可你一定没想到,你甚至连复原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不卷入下一场阴谋之中呢。哈哈。”   修米尔看着面色越来越阴沉的塞巴斯,又自饮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继续道:“真正让你沦入到今日之境的转折,就是从你们都被封入混沌极开始的吧。不愧是‘不论如何都要让主人毫发无伤’的忠实奴仆,体力不支还无计可施,竟然可以选择自己爆破了灵核释放能量把那个小鬼带出绝境。哎呀呀,那可是恶魔的命根子啊,殿下你,真是令我感动。”修米尔啧啧嘲笑着摇晃酒杯,“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靠着灵核释放的源源能量战无不胜,可怜你那个傻兄长还带着地狱的一群杂碎先成了炮灰,当然,我这边也因此损伤了好多天使卫队,不过,那也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而我,是不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和你硬碰硬的。可是殿下,您这样做看起来倒的确英勇神武,也算能保护那个小鬼一时安全,可是——您想过以后吗?”修米尔话锋一转,露出更奸恶的笑意。   “那还不是因为你从中作祟!”   “殿下错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不说,这件事也早晚会败露的。难不成高高在上的米卡利斯殿下从这个世界消失,还能是可以隐瞒千万年的事?我只不过是帮你加速了这个进程而已。带着恶魔印契是无法得到神的庇佑的,夏尔属于地狱,又因你的消失变得无有所属,我刚刚就和你说了,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随后会遭遇什么吧,那可是那群嗜血恶魔们出手的最好时机呢,不论是对夏尔馋涎欲滴的,还是和你又血海深仇的,都会在那时把一切都加诸在那个小鬼身上,因为那是合情合理的啊,他们只是继承了死去同伴的猎物而已。想想那场景会怎样呢,你的那位小少爷是会被玩弄,撕裂还是生吞,哎呀呀哎呀,真是让我想想都觉得可怜呢。”修米尔刻意一遍遍重复描述着可能发生的惨剧,他看着恶魔被刺激得怒容,脸上扭曲的笑意更加深了一重。   “你的话太多了。”塞巴斯的手指关节已经握的发白,胸腔中的怒意喷薄欲出,“发展到现在这样,每一步都别无他选,要说这也是拜你所赐。怎么,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   “当然不是。我说了,我是来为米卡利斯殿下善后的。如今的形势,几乎就是把那位小少爷置于了狼牙虎口之上,想要挽回局面嘛,我有一个办法。”   塞巴斯没接话,默许他说下去。修米尔倾身靠前,像是小心倾吐一个秘密一般神秘兮兮道:   “毁掉你们之间的契印,把他交给我来守护。”说完还朝塞巴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塞巴斯刚要发出一腔怒火,却忽然压下去若有所思,“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偏偏选少爷,人间信仰神明的人那么多,要弄到些灵魂强化你的灵力并不难,你为何一直费尽心机来争取少爷这样一个已经背弃了神的人类?”   “强化灵力?哈哈哈。那个愚蠢的维持方式我早就厌倦透顶了,我要尽早摆脱为了维持灵力而终日为如何得到灵魂而伤神的日子,虽然我们现在分为两族,但其实没什么分别,你应该也懂这种苦衷吧,所以啊,我要去寻找铸成永契的方式,那么首先就需要一颗绝对忠诚的灵魂,在现在的人类之中,寻到这样一颗灵魂太难了,然而凡多姆海伍家族历代的子孙,尽管行事狠辣,却始终极度忠诚,夏尔的父母死后守诺去镇守魔殿就是个例子,所以我早就瞄准了夏尔这颗好苗子。”   “永契?你疯了?传说中的事你也信?”塞巴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从上古流传的说法,是说无灵一族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把和有灵的人类在结成的普通契约变成永契,之后就能从人类灵魂那里得到源源不断的能量,不仅无需再靠捕食补给,还能够更加强大,似乎还有什么得到极乐的说法。然而这在亿万年来几乎所有的无灵族都只当它是传说,根本没有人信以为真,更没人知道所谓的永契和极乐究竟是什么。   “传说?没有人尽力去尝试,就始终觉得是传说。再说,我可是得到了与此相关的重要秘密呢,我确信我离成功不会太远。现在就差你拦在这里,害我无法得到夏尔的认可。”   “这就是你一直在破坏我们之间关系的原因?”   “不错。不过现在说破坏,也太难听了。如今的形势下,我可是在帮助你呢。不论你是不是相信我,你至少可以相信我的动机,为了得到永契而和夏尔在一起的我,就算是按着传闻中的要求去尝试,也非但不会伤害他,还会对他呵护有加,因为至少我要保证他能先和我保持普通的契约关系,如果真成功了,那对他和我都是件好事,若是失败了也仅仅是我的损失,他一介人类本来就只有短暂的一生,而在这一生之中,我都会小心地呵护他。你想想,在你灰飞烟灭之前,把他让给我岂不两全其美,他即可免受恶魔的分食也可安稳度过余生,有我在,维多利亚也不敢对他如何。但如果你不把他让给我的话,结果就……”   “结果就会让少爷承受所有因我遗留下契印造成的苦难,不论在天堂人间还是地狱。”   “殿下果然是明白人。”全然不顾塞巴斯的消沉,修米尔反倒拍起手来。   “你的如意算盘果然打的好。的确,我不相信你会真心守护少爷,但我相信你会为了你的欲望和目的,至少守护他这一生……”塞巴斯停顿了一下,“不过想要我和他之间的契印消失,只有少爷主动放弃才行,这一点,你大概也无可奈何吧!”   “哈哈,殿下,你这是在拐弯抹角地跟我炫耀你的小主人对你的忠诚么。要说这个事情,曾经还真是弄到我头痛啊,我用了那么多方法,还是没能让他对你彻底怀疑反目。嗯,不过这一次,我可是有了新的办法,看样子殿下你已经充分看清利弊,愿意把契印消除了呢,那就劳烦您配合一下我这个法子吧。”   “是什么?”恶魔皱了皱眉头。   “用另一种解契的方式,这个在古卷上也有记载,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若人类无法转移心意,又理性地觉得应该解除契印,那么假如他能亲手杀死恶魔,契印就会自动消除了。”   “呵!”塞巴斯听后禁不住笑出声来,讽刺极深的红眸盯着修米尔,嘴角弯出一道鬼魅的弧度,“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莫说恶魔根本就没有死亡一说,你连让少爷主动放弃我都做不到,又怎样让他动手杀了我?修米尔,你是要讲天方夜谭了么?”   面对塞巴斯的嘲讽,修米尔不仅未置一辞,面容上反而映出少有的严肃,墙壁上的烛影映在他的脸上一簇簇地闪动,他幽幽的声音随即响起:“他舍不得动手,但是你可以主动去死在他手上。不用担心因是恶魔无法死亡的事实,我想你应该不会不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你和你的小主人在卷馆走了一趟,最后,是不是弄出了些天堂中消失了许久的东西呢?”   “卷馆?天堂中消失许久的……”塞巴斯脸色互变,红眸惊异地瞪了起来,那是一向淡定的他从来没有过的神色,恶魔的声音都开始有些断续,“你是说……往生之火……原来你……你早就……”   “是的,往生之火!”修米尔忽然充满气势逼近塞巴斯,“无需我多说什么吧,殿下,您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想保护夏尔,您此时别无选择。来,告诉我答案吧。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映在塞巴斯脸上的烛影缓缓攒动,一明一暗之间,已经看不清恶魔红眸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他倚立在墙边的身影高大修长,在阴影里显得愈发孑然孤寂。近在咫尺的修米尔还在等待他的答案,然而他知道,对方等待的并不是他的选择,而只是他无可选择的,最后的交代。   墙壁上即将燃尽的蜡烛垂死挣扎般地拼命跳跃了几下,塞巴斯感受到那乱晃的倒影已经毫无暖意,就在蜡烛熄灭前的最后一瞬,他终于在昏沉的光线下沉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修米尔满意的笑容伴随着烛火的熄灭,和囚室里的一切一同隐没在幽沉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绝望   又是软禁。   舒适的床垫,精致的食物,房内淡淡的蔷薇香气,一切都那么舒适宜人,然而此时被禁足于其中的少年却毫无兴致享受其中。不仅是毫无兴致,这房内的一切,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被关进这里好一会儿了,夏尔始终忘不了塞巴斯和修米尔的那番对话,尽管还不是很明白,但通过回想缪卡的解释和对往事的梳理,此时少年已基本可以得出结论——塞巴斯为了救他脱险,自破了对于恶魔来讲犹如心脏的灵核,如今即将面临的,便是灵核能量消耗殆尽后的形神俱灭。   而算起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夏尔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过往的每一幕,画面就在他和塞巴斯被困在混沌极那一段停了下来,少年想起来了,那一次,他在拥抱了塞巴斯之后,原本羽残体弱的恶魔一瞬间就由外向内地恢复成往日的样子,当时他还说是什么‘少爷给我的力量’,而如今,当夏尔再次想起这个那时被当成玩笑的解释时,只觉得胸腔在被炎炎之火狠狠地烧灼。   塞巴斯一定是从那时起偷偷地自毁灵核,用生命换取了绝对强大的力量带他冲出了绝境……   “你骗了我,塞巴斯钦……”夏尔蜷缩地蹲下,深深地埋下头颅,两只拳头死死地握紧,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已决定把你转交给我来守护,而他只要站好属于他的最后一班岗就够了。”伴着吱呀的推门声,修米尔先声夺人无缝地接应上夏尔的话。   “你说什么?”夏尔警觉地收束好刚刚的情绪,扭头看着来人。   “我说,你的那位执事君,刚刚已经同意消除和你之间的契印,从此在你身上生效的,就会是我给你烙下的那个了。伯爵,我们该为了未来长久的合作抓紧培养些感情才对。”   夏尔想起了在Snake回忆里的那一幕,那个令自己感到无限屈辱的烙印,原来是修米尔用来锁定猎物的契印,少年隐隐感觉到腰间似乎火辣辣的疼痛,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立刻拿起刀子剜掉自己腰间那块皮肉。   “笑话。”夏尔不屑地轻哼,“不论你用什么方式,塞巴斯钦都不会做这样的选择,我不会相信你的。”   “是是是,我也相信,就算我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放弃你。不过这一次,我可是有一个更好的理由呢,这个理由足够让那只恶魔屈服,也一定能够令你信服……”修米尔缓缓靠近,把嘴贴近夏尔的耳畔,夏尔嫌恶地躲闪想要退后,无奈身后就是墙角,少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狠狠地推了修米尔一把:   “别绕弯子,什么理由?”   “为了你,为了你可以好好是活下去。”   “胡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少年嘴上是强硬的反驳,内心却已如在悬崖下坠般战兢,他虽不清楚内在的关联,可仅仅一句‘为了你’,就足可以让他推翻之前的一切坚定。是的,如今的夏尔不是不清楚,不论在刀山火海还是冰封雪剑里都不会屈服的塞巴斯,终究会在以他——夏尔凡多姆海伍的安危为威胁的逼迫下妥协一切。   “和你有什么关系?”修米尔看着夏尔那只莹莹发亮的犹如蓝宝石的眼睛撇了撇嘴,“那我就仔细为伯爵讲一讲,您现在应该清楚那只恶魔因擅自释放了灵核已是命不久矣了吧,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你带着契印,就永远属于地狱,在他灰飞烟灭之后,你会变为无主的猎物,遭到所有恶魔的疯抢,那是怎样的下场应该不用我多说吧。就算退一步说,你侥幸逃过了恶魔的魔爪活在了人间,可你还是维多利亚座下的狗,还是正个英国黑社会的众矢之的,你要怎么生存下去?所以啊,我就和他提议把你让给我来守护,他也只能无可选择的同意了。哈哈哈,怎么样,伯爵您是不是现在也觉得,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呢?”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是我?修米尔?世间有那么多人,又有那么多真心诚意地信奉天堂的神明,你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为什么?”夏尔承认败给了不争的事实,但是他还有一肚子的困惑于不解。   “那只恶魔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呢?不过如果是伯爵问,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秘密,因为这才是我苦心孤诣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您。”   “为了我?”   “没错,您是被我选中的人,是您家族灵魂的忠贞吸引我来到你身边的。这个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讲过的秘密,现在可以告诉您了。”说着修米尔将右侧的白羽展开到最大,然后用左手从羽翼根部最浓密的羽毛之间抽出一根泛黄的卷轴,看起来和在天堂卷馆里堆砌成山的那些差不多。   “您看看这个,伯爵。”   夏尔接过来展开,只见上面只有短小的一行字,还有部分被油墨弄污看不清楚了:   “……印为契,血为约,以一……,……无旁牵……日继之,终……满量……成永契,归移极乐。”   把能看清的部分念出来也还是无法理解,夏尔抬起头,等着修米尔自作解释。   “这是真正的上古圣卷,你去过的天堂圣卷馆起初就是为了供奉它而建造的,只有它才真正可称之为圣卷,而其他那些,不过就是充门面的废物。这上面记载的是上古时期人类和无灵族和谐共生的方法,只是这么多年来没人成功,也早就不再有人相信,如今不论天使还是恶魔,都只顾着自己捕食,早就只当这是个不切实际的传说。当年无灵族分化为天使和恶魔,师父德尔古加离开卷馆时偷偷带走了它,可师父毕竟老了,终究还是耳目不济让它最后落到了我的手里。”   修米尔洋洋自得,可夏尔却听得云山雾罩:“难道上古时期,人类和无灵族是可以和谐共生的么?”   “是的,虽然关于上古时期的信息只有口口相传和少量记载,但我相信那是真的,灵族和人类可以达成一种永契,从此我们就可以从无止境捕捉灵魂才能为生的劳形中解脱,人类应该也会获得一些相应的好处,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史卷记录中上古时期的悠游生活是千真万确的,永契一定能让我获得强大的能量,无需吸取灵魂补充就能源源不断的能量。伯爵,强大就意味着极乐,这圣卷上的记载,就是通往极乐的钥匙,曾经也有无数人类和灵族结过印契和血契,但都没有成功,那是因为他们只听过传说,却未见过这卷上后面的字迹,他们的猎物都是些自私的人类,都或早或晚地转移了心性,令契印因不忠而消失,最终沦为无灵族果腹之用。说着达成心愿后献出灵魂给恶魔的如此,说着灵魂进天堂会侍奉神明的也如此,每一个都会在自己的目的达成后不再舍得付出灵魂。然而伯爵,只有您不会,您做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所以我选中了您。这圣卷后半段看不清的内容我已参透,就是说定契的双方心中不能再有其他牵挂,以绝对的忠诚对待彼此,如此长久地坚持下去,就能达成永契,归移极乐!”   修米尔讲得忘乎所以,仿佛已经一脚踏入成功的大门:“所以啊,伯爵,我设计让你所有的亲人离去,不是害您而是帮您啊,我是帮您摒气世俗的牵绊,好早日与我抵达极乐,这个天大的秘密,我都与您全盘托出了,您该相信我的诚意,毕竟就连您的执事,也因此相信了我,因为就算我是为了自己,也会不顾一切地保全您一世安稳,一旦成功了,您也会与我同享这福泽。”   “所以……塞巴斯钦他……同意放弃了我……就为了……让我……一世安稳……”夏尔如鲠在喉,极力按压着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的呜咽。   “是的,伯爵,不得不说,这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您也该认清现实了,和我在一起吧,这对您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最明智的选择?”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夏尔忽然紧紧握住拳头恢复了无情的决绝,冰冷而不容置喙的音调随即响起,“哼!我是他的主人,你觉得他有什么资格擅自做出选择?”   “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是你告诉我的,想消除契印,只有人类心意转变才可以吧。所以只要我不想,任凭谁同意了也没什么用。不要再想用什么带着契印会遭遇恶果之类的话劝说我,我不会在意,更不会恐惧。”   “哎呀,果然如此呢。您真是如我设想的台本一样,一步不落地念下了所有台词,我真是快要为你们主仆之间的情义感动得快要落泪了呢,哈哈哈!不过既然是我写的台本,自然就要由我来决定接下来发生什么。伯爵恐怕还不知道吧——”修米尔房把嗓音放得低沉神秘,“消除契印的方式还有另一种,就是人类若亲手杀了定契的恶魔,契印就会不攻自破了。”   “杀了他?呵!你觉得我会动手杀了他?” 夏尔听后禁不住笑出声来,讽刺极深的蓝眸盯着修米尔,嘴角弯出一道鬼魅的弧度。   看到夏尔的反应,修米尔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自己的时间似乎忽然回转,经历了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那时在那件阴暗的囚室里,当他对恶魔道出相同的事□□,对方回应给他的,是与现在眼前少年一模一样的表情。   天使猛地意识到,被囚禁在两处的少年与恶魔,就在这样无法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依旧紧紧地扣成了一个圆环,而他自己却被无情地抛弃在这个圆环之外,任凭如何挣扎也无法涉足期间。突如其来的觉醒令他觉得自己蒙受了巨大的屈辱,这屈辱随即转化成了滔天的怒火将他整个人点燃。修米尔“噌”地窜身来,狞笑着对墙角的夏尔狠狠咆哮:   “你不动手,他也会死,他已经同意主动死在你的手上!”   “我不动手,他做梦!”夏尔也被他激怒了。   “做梦!哼!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究竟谁才是在做梦。你大概不知道吧,这世间原本就有一种用于惩戒犯错之人的,可以让一切生灵彻底消亡的圣物,天使恶魔所谓无尽的生命在其面前也不过只是个笑话。只可惜,那种圣物在分界的战争后不幸丢失后难以寻回,这才让这漫长的岁月里,残存下来那么多本该早就消失的杂碎。可就在前不久,拜伯爵所赐,那个宝物,可是又回来了呢!”   “拜我所赐?那是什么东西?”夏尔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哈哈哈!就是您在卷馆门口点燃的火焰啊!只有用人类血液才能点燃的往生之火,能够让不论弱小还是强大的一切生灵都能彻底消融的往生之火!从上次在战争中不慎熄灭后,便再也没有机会找到能来天堂的人类点燃它。可这一次,真是连命运都在眷顾我,蛇王为了Snake阴错阳差地和你达成了那样的协议,而我只是将计就计,还特别撤去圣卷馆的所有守卫给你们行驶了最大的方便。结果,哈哈,伯爵您亲自点燃的火种,如今足可以让那只恶魔死得酣畅淋漓!他已经同意了,亲自进入那片火焰将自己焚尽,这就相当于是伯爵你杀了他,契印也就自然随之消除了。”   “你!!!!”夏尔在这一刻,才真正把前后发生的事全部窜连在一起,一直以为自己才执棋之人,却不想原来自己从来只是别人盘上的一颗石子。懊恼,悔恨,对自己深深的怨责一股脑地涌上心头,而在这之间最令他感到揪心痛楚的,还是那个恶魔即将迎来的苍凉命运……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夏尔觉得自己脑子几欲炸开:   “绝不可以!!”忍无可忍的少年终于把整腔的情绪全部咆哮而出,“谁准许他擅自决定了!修米尔,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一面,我……我…………”看到修米尔无动于衷的眼神,夏尔察觉到自己习惯性的命令在此刻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他感到一种冰寒彻骨的绝望,紧紧握住的双拳带动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颤抖。然后,下一秒,令修米尔也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眼前你的少年缓缓地屈身,如同磐石倒塌一般沉沉地跪在了地上,被绝望堆满的眸子间挣扎着闪出最后一丝光亮:   “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就当是……为他送别也好……我求求你,求你了……”   在修米尔面前,少年一向高昂的头颅深深地低垂下去,修米尔看到跪在他面前的停不下来抖动的孱弱身躯,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好,事到如今,你们已经什么也改变不了了。看到一向高傲的您能做到如此份上,我还真不忍心拒绝,再说我怎么舍得让您如此伤心呢。放心,我会让你见他一面的,我会让你亲自为他送行,也让你彻底对他永远死心。就在明天,如何?伯爵还有机会在这最后一个美好的夜晚,好好想想有什么告别的话要说吧。”   “滚!!!!!!”夏尔的头紧紧伏在地上,用胸腔里全部的力气发出最后的沙哑的悲鸣。   “那么,做个好梦,我的伯爵。”修米收起眼角的哂笑,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散场   长廊尽头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火焰,七种颜色轮番流转,配合火舌雀跃的节奏,像极了妖娆女子翻转出的邪魅舞姿。   夏尔认得,那就是他那天亲手用自己的血滴引燃的往生之火,焰苗倒影在少年的瞳孔中,给幽深的蓝色中抹上一丝亮泽,少年直盯盯地看着那火焰,他亲手造就了它,而今却不知如何将它收回。   被链拷吊在墙壁上的双手有些酸痛,夏尔只能在铁链长度范围内稍作活动。一早起来他就被两个天使侍卫带到这个带有长廊的阴暗房间,除了对面的往生之火,就只有墙壁上几处小小的焰苗提供光源。一进来就被强行锁在了墙上,两名侍卫只和他说了声抱歉,说是修米尔大人交代怕伯爵伤害自己先暂时得罪,随后夏尔不论再质问他们什么,两人都如同哑巴一样不再吭声。   活动的铁链敲打在墙壁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整个长廊里不绝地回荡。这时房间一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袭白衣的修米尔探进身来,朝夏尔露出一个谦恭的微笑:   “伯爵,你要见的人来了。”   夏尔睁大了眼睛,看到一袭黑衣的塞巴斯从修米尔身后跟了进来。他们才仅仅分开了一天,可此时的夏尔却恍惚有一种阔别多年的感觉。塞巴斯的身后的翅膀收起来了,恢复成人类模样的他还穿着在地狱里的黑色长袍,发梢静静地从额间垂下,一双红眸注视着夏尔,饱含着淡淡的温情。   “塞巴斯钦……”夏尔刚要开口,却看到恶魔眼中息声的暗示。   塞巴斯望向修米尔有些不悦道:“你就是这样对待少爷的,还要我怎么相信你守护他的承诺。”   修米尔看了看被锁住的夏尔心虚地笑笑:“殿下不要动怒,我这是怕他会情绪冲动不小心伤害自己,您放心,等一切结束,我会立刻放开他的。”   塞巴斯的不悦并没有因为修米尔的话有什么缓解,修米尔对视了恶魔几秒终于叹了口气:“好好好,我只是不想让他乱动以免节外生枝,那我先表示一下诚意。”   “嗖!”一把羽柄利刃从修米尔手中飞出,准确有力地切断了夏尔右腕上的铁链,而刀子本身在余力的作用下死死扎进了墙壁里。   “这样他就会舒服一些,至于另一条,我必须等事成之后才能给他解开。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塞巴斯看了看活动着刚放下来的手臂的夏尔,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那好,按着说好的,我要和少爷单独说几句话。”   修米尔幽幽地笑了一下,点了点下巴表示同意,然后自己知趣地退到比较远的另一边去了。   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塞巴斯,夏尔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明明昨晚想好了各式各样的说辞,可当对方真正出现在面前时,却又不知道先吐露哪一句。   塞巴斯走过来看着紧张的少年,先蹲下身子让夏尔与他的视线持平,然后一把拉过少年被解放的那只手,把小小的掌心摊开在他自己的手掌中,细嫩皮肤上的条条带血丝痕格外刺目。那是夏尔昨晚在修米尔走后,打碎杯子把碎玻璃死死攥在手里留下的伤痕,他想以此驱赶内心无法承受的钝痛,最终却只让自己身心俱伤。   恶魔目光里流露出心疼:“少爷又做傻事了,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夏尔迅速抽回右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说这个!我告诉你,你不可以擅自决定毁去契印,更不可以去那个火堆里自寻死路,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不可以随意行动,我不允许,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吗?”   “听懂了呢,少爷别那么激动。”塞巴斯温柔地拍了拍因情急剧烈喘息的夏尔的肩头,“不过我还是不能……”   “不许说不能!”夏尔不容塞巴斯开口,“你忘记最初的承诺了吗?你不会违抗我的命令,永远不会,你这么做会有违恶魔的原则,执事的美学,这些你都不在乎了吗?”   “少爷,我怎么会忘记我的承诺。”恶魔的声音恬淡而轻柔,“是您没记清楚,您忘了,我说过,一切都是要以您的处境安全为前提的,不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以保全您的安全为重。如今的形势我想您也清楚了,我不去选择死亡,灵核的能量也终究会耗尽,那时我被迫离开,您就会因残留的契印而陷入前所未有的艰难。若是这样,我才真是彻底违背了自己的美学,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与其如此,莫让我在此刻还能选择的时候,尽到一个执事应有的职责。我死之后可能会造成很大的混乱,那时候,修米尔会保护你,尽管他没有诚意,但是他会忠实于他的欲望,所以您会是安全的。”   “你疯了吗?真的要把我送到他那边?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我怎么可能和他相安无事?”   看着夏尔满眼不可置信,塞巴斯温柔地笑了笑:“不会的,您不是已经连恶魔的心都收服了么?又怎会连区区天使都掌控不了?”   “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塞巴斯越是若无其事地戏言玩笑,夏尔的心里就越焦急,这样的风轻云淡,就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   然而恶魔并没有给小主人回应的机会,他靠近夏尔轻声继续道:“听我说,少爷,不要对是不是和修米尔定契这件事太过介怀,这只是暂缓之计,只要契印消除,我死去后您在想要作祟的恶魔面前就是安全的,再暂时利用修米尔制衡住女王就可以了。至于以后的事,我相信以少爷的聪慧和手段,利用还是复仇都只是时间问题,修米尔和维多利亚不是您的对手,您一定可以做到。”   塞巴斯的一切安排都是在自身必死的基础上展开的,令夏尔恨不得割去耳朵不要再听进一丝一毫:“不!你在说什么啊!我不要听这些,我不想去想以后的事,我只想要……”   “少爷!”塞巴斯用力稳住已经快要发狂的夏尔,“您忘了吗,您该是冷血无情的邪恶贵族,是棋盘之上的不败王者,是在绝境之中连蜘蛛丝都不会放过的夏尔凡多姆海伍。只要可以维护您自己的安全与尊严,您就可以掷出手边的一切作为武器,这才是您最初的样子,也是您此刻应有的样子!”   “不!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夏尔拼命摇晃着头,“我只是脆弱的人类,有着人类全部的弱点,自私,贪婪,不堪一击,充满欲望又害怕失去,我承认我统统承认,你尽管嘲笑我吧,塞巴斯钦,就让我带着这契印吧,被撕碎也好,被分食也好,我都心甘情愿。哪怕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分钟,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我不允许,不允许,不允许!!!”   “我知道我说的少爷都听懂了。小孩子脾气就耍到这里吧,快些结束这件事,少爷就能早点从铁链里解脱出来。”不再理会不停拒绝的夏尔,塞巴斯径直站起身来。修米尔看到后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说完了?那殿下就可以进行下一项内容了。”   塞巴斯点点头,平静地转身移开。   “塞巴斯钦!你站住!”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夏尔拼命咆哮,“你以为你是在做什么?很伟大吗?会让我感激你吗?不!你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执事,没有原则也不讲美学的恶魔!你以为你消失了,我就会当你从未存,继续安稳地度过余生吗?不会的,不会的,你在我面前死去的阴影会永远萦绕在我的噩梦之中,你留给你的主人是永远无法摆脱的悲伤余生,我不会安宁,更不会快乐,你要是这么做了,那才是你最大的失职,最不可原谅的罪恶!!”   听到这番话的塞巴斯忽然驻足,仿佛若有所思,夏尔见状眼中升起了期待的光芒,想着恶魔也许被他说通了。   停顿了几秒钟,塞巴斯侧身望向天使那边:   “修米尔,我有最后一个请求,你一定要替我完成。”   “你说?能做到的我都会满足你。”修米尔眯起双眼等待着。   “少爷说的对,我这样离开,会给他留下很大的精神创伤,这样实在是太失职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在我离开后,帮我抹掉少爷所有关于我的记忆,我知道你做得到。”   “呵!的确是恪尽职守的执事。”修米尔抱起双臂似笑非笑,“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因为有件事我可能忘了告诉你们,用杀掉定契恶魔的手段抹掉契印的做法,是可以同时抹去人类关于这只恶魔的记忆的。所以当殿下您消融在火海中后,伯爵脑中关于您的那部分记忆就会从此消失。他不会再有一丝难过。”   “原来如此,那样就再好不过了。”塞巴斯淡然地笑了,仿佛一切都如释负重,再也没有什么困扰于心。他回过身来,满眼温柔地望着那个拼命冲他摇头的少年,用一如往日的优雅语调轻轻道:   “那么,永别了,少爷。今后的日子,请多保重。”   说完最后恭敬地鞠了一躬,随后便背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长廊尽头那团熊熊的火焰走去。   “不————!你回来!塞巴斯钦!不——!”少年在这一刻真的疯了,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嗓子几乎都要裂开。然而那个背影却不再因他的叫喊有一丝转动,一丝停留,塞巴斯平静地向那团火焰走去,一步一步,坚定而平稳,鞋底叩击地面的隆隆声在廊间清晰地回响,带起的风掠过他衣衫,长袍下摆处有节奏的轻轻浮动。   夏尔呆立着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凡多姆海伍宅邸,塞巴斯钦就是用这样的背影去厨房调味美食,去大厅清扫灰尘,去走廊教导仆人,去花园修建蔷薇……而当这个背影转身回来,他又会为自己递上美味的红茶,香甜的蛋糕,遗失的戒指,温暖的睡袍……不不不,夏尔拼命摇头让自己清醒,这不是宅邸,不是,而塞巴斯这一去,就不会再转过身来。   “塞巴斯钦!你站住,这是命令!站住!站住啊!”再次清醒认识到现实的夏尔脸上不知何时已滚落了两行泪痕,液体的温度和味道令他陌生,他不记得自己还拥有这样的东西。嗓音彻底嘶哑,再也叫不出出更大的声音来。身心俱疲的夏尔目光呆滞地愣了几秒后,忽然起身用尽全力朝塞巴斯的方向追了过去,不顾左手已经被铁链拷牢,依旧拼命地,拼命地向前用力伸出另一只手,希望可以抓住对方。可惜塞巴斯已经走得太远,远到即使他被拷住的手腕被卡出丝丝血迹,也再没有可能触及得到。   挣扎,呐喊,悲鸣。修米尔只是冷眼旁观着眼前的少年:“伯爵,不要白费力气了。”   夏尔抬起泪痕未干的脸,狠狠地瞪了修米尔一眼,转头之间,他看到了墙壁上刚刚切断铁链□□的那把利刃。少年如获至宝,迅速用右手把刀拔出,对准未断锁链狠狠地砍去。   刀与链条相撞发出噼啪的响声,甚至有火星飞溅,然而夏尔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链条却依旧文丝未破。   修米尔忽然笑了起来,扭曲的脸伴着奸佞的笑声,充斥着整个厅堂:“伯爵,就凭你怎么可能断的了这铁链,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夏尔抬起头,看到塞巴斯已经离火焰很近了,少年觉得胸口像有一团火药,随时都可能爆开,他就要失去他了吗?甚至连带有他的记忆也要失去了吗?这不可以!不可以!   少年看了看修米尔扭曲的脸,又看了看手中的羽刀和毫发无伤的铁链,忽然之间,修米尔在他已经堆满了泪痕和绝望的脸上,看到了一抹豁然的神情。   修米尔一愣,笑容僵在嘴边,就在他还在猜测夏尔到底是想到什么的时候,令他猝不及防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夏尔再次高高举起那柄刀刃狠狠地劈了下去,只不过这次对准的不再是刚硬的铁链,而是他自己被扣住的左臂。   “嚓~”   喷涌的鲜血瞬间浸染了整个墙壁,伴着鲜血的喷薄声,那节断臂也坠下铁链发出沉重的闷响,肉体上的疼痛是难耐的,可此时的少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因为他的心早已跌入比这刺心千百倍的折磨之中。   夏尔不顾一切地飞奔而出,断臂飞溅的血液在他身后的一路染下点点斑驳。   奔跑着,奔跑着,少年从未想过,一段长廊竟有如此之远的距离,他感觉自己跑得脚腕酸痛,小腿抽搐,却还是离前面那个背影那么遥远。仅仅是穿越几十步的路程,却如同穿越了自己单薄却漫长的一生,在这条路上,他看到了父亲,母亲,安阿姨,姑姑,伊丽莎白……还有那些曾经利用过他的人,被他利用的人,要杀死他的人,和被他杀死的人,他们哭着,笑着,狞笑着,求饶着,然而不论如何,这些人都从他的路上一闪而过,而他,寸步也不会为他们停留,善良还是邪恶,纯洁还是污秽,天堂还是地狱,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夏尔只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去抓住那唯一的,再也不想失去的背影……   塞巴斯已经开始踏进火焰,夏尔却依旧离他很远,他看着恶魔就像当初烧掉的那封契约书一样,一点一点地开始模糊,先是脚,再是腿,然后是手,手臂,肩膀……   “不!塞巴斯钦!不!”夏尔竭尽全力地加快步伐,他感觉到脸上再次滚落了温热的液体。三年的时光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仿佛变成他一生仅存的记忆,他曾失去过太多太多,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失去了……   我不会放你走的,塞巴斯钦   就算被你嘲笑,被全世界鄙夷   我也决不会放你走的   因为我无法活在没有你的未来   更无法活在连记忆里都没有你的未来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   那么……就带上我的灵魂一起   塞巴斯钦   你不可以离我而去,死都不可以……   随后,就在恶魔刚转过头的震惊目光中,夏尔毫不犹豫地冲进熊熊火焰之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塞巴斯最后模糊的影子。   顷刻间,火光冲天。   巨大的爆裂声震彻了天地,三界有一瞬间被全部照耀得通亮,而再一秒钟后,就又被深不见底的黑暗统统埋葬……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永契   “光!”   因突如其来的黑暗而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其余人都跟着声音仰起头,只见将天地完全笼罩的黑穹之上,有一枚白色的光点正在缓缓游走,先是如若萤火的忽闪,随着移动一点点变得清晰,渐渐成为这无尽夜幕之上唯一的璀璨星辰。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每个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那颗明亮的白色光点还在继续移动,速度一点一点减缓。终于,它停下了,仿佛在夜海中畅游的旅者因疲惫而驻足停息,静止了几秒后,从它身上释放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增强,一束一束地向四外射出,毫不留情地刺穿黑暗,在周围的黑幕之上划出伤痕一般的裂口。   然而这还不够,那颗光点似乎还不满足于此,它自身也开始渐渐膨胀起来,从一个针尖大小的白点,逐渐扩大成杯底大小,再之后变成了一只圆盘,再继续,它已经不再是浑圆的形态,仿佛被一双手深入了白色的空缺,抓住两侧的黑幕将它们狠狠地撕开,一道穹顶之上的裂口渐渐在人们的视线中扩大,再扩大,缝隙破开的口子挤出重重亮白的光线,如同出笼的困兽一样把黑暗驱逐到两侧去,刚刚还深不见底的黑夜就这样被豁然劈开。刹那间,仰望的人们仿佛听到了一声撕裂的巨响,紧接着刺目的白光彻底倾泻而出,瞬间铺展了整个天空。人们都捂住双眼避之不及,过了好一会而,才逐渐有人小心翼翼地移开遮挡。白光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湛蓝的天空飘着几丝悠闲的云朵,苏尔曼花田中的花草一如往日蓬勃,这只是一个好似什么都未发生的恬静午后。   “昂~刚刚真是吓死人家了,幸好跑到这三界交汇的苏尔曼花田看到你们都在,人家这小心脏,哎呀,现在还跳个不停呢!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是日全食?”红发死神双手捂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葬仪社。   “嗯,你见过这个样子的日全食吗?还真是给死神丢脸。”葬仪社裂开嘴角,尽管看不到挡住的眼中神色,可了然一切的淡定语调谁都听得出,“这次可真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喽,小生觉得要看到神迹了,诶嘿嘿嘿嘿,真是倍感荣幸啊!”   “神迹?什么东西,这怪老头能把话说清楚点么?”被格雷尔一起带来的马戏团也在旁边,Dagger转着飞刀对葬仪社撇了撇嘴。   “唉,我这怪老头口齿不灵说不清楚,你们还是自己看吧……”葬仪社故作受伤地嘟嘟囔囔,另一只手则指向上空。   “噢~~~~~”首先抬起头的格雷尔发出夸张的叫声,“那是什么?”   宁和的蓝天上,有一团巨大的黑色东西正在下落,等到再近一点,大家才看清那是庞大的黑色鸟群,环绕成一个硕大无比的乌团迅速向下飞落,密密层层地羽毛簇拥在一起,仿佛在其中包裹着什么东西。   众人都瞪大眼睛等待着,鸟群缓缓靠近,最后停落在他们面前,Joker刚要上前看个究竟,那群黑鸟呼啦一下四散而飞,惊得Joker条件反射地后退。等他再抬起头看清面前,眼中瞬间浮上一抹久别重逢的欣喜笑容。   优雅的男人一袭黑袍垂地,衬托得他的身材更加高大修长,在他怀中安静地躺着一个少年,墨绿的发梢轻轻搭在长长的睫毛上,均匀的呼吸带动胸腔微微起伏,嘴角有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好似正在做着什么甜美的梦。   “少爷,该醒醒了。”   被晃动的少年微微睁开眼,朦胧的眼神中还带着尚未清醒的酣意,等到执事君把他放下落地,少年这才忽然清醒般地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周围熟悉的面孔,又看了看塞巴斯,最后又看了看自己左侧完好无损的手臂:   “……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还是已经…死了?”   塞巴斯只是微笑着,他似乎不打算给出解释,夏尔只得把带着疑惑的目光转向人群中那个灰白头发的怪人。   葬仪社知趣地走上前来又伸出他那尖长的指甲:“嘿嘿嘿,恭喜伯爵了,失落多年的永契居然能在您这里达成,你以后过好日子的时候,可别忘了小生哦~”   “什么……永契……是……”   “欸,忙了半天,最终还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我真是后悔收了这么笨的徒弟……”   葬仪社嘟嘟囔囔的怨怼谁也没太明白,倒是缪卡兄妹刚从重见塞巴斯的慰然中反应过来,梅蒂斯跳上前来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你说什么?永契?难道就是是传说中的那个……”   “现在已经不是传说了呦。”葬仪社把头转向夏尔和塞巴斯的方向示意地动了动。   看着周围人还是一副满脸茫然的样子,葬仪社清了清嗓子:“印为契,血为约,以一贯之,心无旁牵,日日继之,终得满量,既成永契,归移极乐。这就是上古圣卷上记载达成永契的方式。”   “你知道圣卷的完整内容?”夏尔想起修米尔给他看过那张圣卷,上面污浊漏掉的字,都被葬仪社完好补齐的念出来了。   “小生当然知道,因为那就是我不小心用它擦了棺材才弄污的。”   看着葬仪社的表情就好像仅仅是弄脏了一件旧衣服,夏尔忽然哽住了。   “这都是用上古语言记载的,就算是没有缺失,你们不还是不懂嘛,所以干嘛那么担心它,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呦~~”   “喂,德尔古加,别卖关子了,否则我就要用镰刀打开你的嘴了。”不知何时从身后出现的威廉镜光一闪,镰刀已经稳稳举在手里。   “好啦好啦,你们总要等小生慢慢说。”葬仪社来回走了走,开始用他那怪异的音调讲述起来,“圣卷上的意思是说,人类和无灵族之间可以靠印契和血契达成契约,印契是无灵族用于定位猎物方位的,血契则是人类愿意付出灵魂的担保,而只有两者并行时,才能确立人类灵魂的归属权。这是其一,也是近万年来恶魔和天使都知道并使用着的方式。接下来就要说说你们不清楚的事了,印契还有一种作用叫做蓄能,很简单,从它的亮度上就能够看出,蓄能的法则是,怀有印契的双方每次无私的相互给予,都会给印契积蓄能量,若是贪婪的相互利用,就会消耗既有的能量。当能量减少到一定程度时,契印就会消失,嗯,这个嘛,近些年被许多恶魔当做吞食人类的理由,他们总把不忠诚的责任全部归咎于人类,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也会参与之中呢。”   葬仪社嘿嘿笑了几声,像是对这类恶魔的行径的不屑,又继续道:   “反之,当能量增加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达到圣卷上所谓的‘满量’之态,这时契印的颜色会达到最亮,也是可以化为永契的质变临界点,而能催化这一质变的正是缔结血契时相融的血液。”   葬仪社做了个停顿,让聚精会神的众人稍微消化这大量的讯息,然后他转到夏尔面前,比比划划地挥起袖子:“上古时期,有很多人类和无灵族都是永契的关系,那时大家的生活是平静而安宁的。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心生恶念,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目的结成印契和血契,最终心生偏恶的生灵们连让契印不消失都很难做到,更不用说达到什么‘量满’,于是渐渐地,永契就消失了,无灵族和人类之间越来越多的只有相互利用和无情吞噬,所以才有了那场无灵族关于如何吞噬人类的争议和分裂,可就算划分成天使与恶魔,也只是在吞噬的方式上稍作分化,本质上根本没有改变。后来,大家就习惯这种恶性循环的生活了,两族已成了彻底的敌人,人类和无灵族之间,只剩相互利用和胁迫,久而久之,永契的事在大家心里也成了传说,上古时代的生活也被认为是编造的,那张圣卷也因束之高阁逐渐被人们淡忘。”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永契是和……”夏尔四下慌乱的望了一圈,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何处。   “当然是和你的执事君哦~难不成你还希望是那个已经被往生之火烤熟了的修米尔吗?”葬仪社一副‘都到这时你还装,看我怎么揭穿你’的表情,“伯爵最后宁断手臂也要冲进火里,不就是想着让那个恶魔死前和你结成血契彻底带走你的灵魂么,断臂的您和有被火焚伤的执事三年来头一次有机会血液相融,这才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使得契印化为了永契。唉唉唉,说到这我倒是觉得我那徒弟有些可怜啊,煞费苦心做的一切,反倒恰好促成你和那个恶魔拼命互表心意加强了契印,已经化为烤鸟的他若泉下有知,应该也会气到疯掉吧。”   然而葬仪社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在可怜他的徒弟,倒更像是幸灾乐祸,他绕着夏尔又怪笑了几声,“至于你和执事君间的印契是什么时候达到的‘满量’,小生可是不清楚啊,小生只知道,这个让伯爵一直忠诚以待,持续加深能量的契印,可是给小生过去的三年里,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呦嘿嘿嘿。你可知道小生每次见到你那被眼睛还挡在后面,或者是看到执事君褪下的手套,就知道了契印并没有消失,人类和恶魔之间的忠诚能执着这么久,这可是亿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绝顶笑话呢!小生啊,可是已经偷偷用这个笑话为伯爵您抵扣掉很多次的情报酬金了呦~~~”   夏尔这才想起来,有几次去棺材店找他,对方让他支付酬金时,要掀开他的眼罩被他因不愿被看到契印拒绝了,于是葬仪社就笑得趴在地上,原来那时候,他是在嘲笑一个人类不该有持久忠诚,而塞巴斯单独把他逗笑的那几次,应该仅仅是褪下了手套让对方看到依旧耀目的契印。   “你的笑点还真是和你的人一样变态。”恍悟真相的夏尔故作嫌恶地说。然而葬仪社对少年恶劣的态度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不管不顾地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你的执事君大概一直希望你的灵魂是自由的,他舍不得把你吞掉,也舍不得禁锢你,尽管自身是摒弃天堂的恶魔,却依旧为你保留下死后可以自由选择灵魂的归属的权利,所以他从未跟提过血契之事,这个严重违背恶魔原则的举动倒是给你们后来惹了不少麻烦,对吧,嘿嘿。为了您的自由,把自己唾手可得的珍馐都放弃了啊,还差点送上一条命去,这个笑话虽比不上伯爵那个,也是曾让小生笑得很久直不起身来啊!”   道出真相也要嘲讽他们一顿,夏尔在对塞巴斯的真情感动之余,也禁不住感概为什么自己认识的都是不正常的人,他懒得搭理葬仪社的怪诞,直奔自己心中的疑问:“那永契,究竟是什么呢?归移极乐,是去到哪里?还是修米尔说的那种拥有持续不断的强大力量?”   “嘿嘿,伯爵呦,在您心中,拥有强大力量就算是极乐了么?那也只是贪念膨胀的修米尔才会得出的结论吧。真正的极乐啊,可不是在什么远在天边的地方耀武扬威,而是可以无苦无痛地平静地度过眼前的每一天。永契成型后,二人便共享了彼此最宝贵的东西,无灵族可以分享人类的灵魂,从此便可无需捕食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不仅不用担心因为灵魂不足变得虚弱,反而因为可以利用人类的灵魂变得无比强大,同时也拥有了人类的感官享受,不再单调地生活在只有饥与饱的乏味之中。至于人类,也会分享到无灵族无尽的寿命和强大的自愈能力,总而说来,就是两个人将可以避开所有苦痛得到永恒,这,才是真正的极乐啊,不是在某一个地方才可以幸福,而是不论在哪里都可以幸福。唉,说着说着,小生都有点羡慕起伯爵了呢。”   夏尔一时间似乎是听懂了,但还没完全消化这么多内容,他只是捕捉到了那条和他自己最相关的部分细细思索着:“无尽的寿命的自愈能力……么……”   “当然。”葬仪社笑嘻嘻地靠过来,“不然你以为你现在抓着执事君的那只左手是怎么长出来的。”   “诶?”夏尔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断臂已经复原的事,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用它抓紧了塞巴斯的胳膊,被葬仪社这么一点,他有些羞涩慌张地连忙松开,还特别和塞巴斯跨开了一步距离。   葬仪社咧着嘴看着少年慌乱的步伐,觉着再这样下去夏尔可能就不会再理他们了,于是随即切换了话题:“这冥冥之中的安排倒是让欧里莫尔那个老东西捡了个大便宜呢!”   “欧里莫尔?”有些熟悉的名字,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就是当初帮助你父母的那个恶魔,他当时与你父亲的交易是若他们依约镇守魔殿,他就会让凡多姆海伍家族延续不灭并永葆荣耀。现在伯爵已经得到了永恒的生命,还再次开启了永契的先河,凡多姆海伍家族看来真的也要成为永恒了。你的父亲也可以安心了。”   夏尔想起在残念中看到的父亲,默认了葬仪社的说法,一股欣慰的暖流涌上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执事-无尽(终章)   刚才说话的时候,夏尔就一直觉得眼前似乎总有一撮一撮的黑色烟尘飞过,这时又忽然又涌来的一大股彻底引起了夏尔的注意:   “这些黑色的烟尘是什么?”少年脱口就问。   “什么烟尘?我怎么没有看到?”   “是啊,什么都没有?”   “Smile你太累看花眼了吧?”   马戏团的孩子们被夏尔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   格雷尔则露出震惊的表情,“怎么,你也能看到了,你也和我们死神一样可以看到那个?”   “又消失了。”夏尔满面狐疑,“这是什么?”   “是灰烬。”   “灰烬?”   “是污德的残骸。”葬仪社幽幽地道,“世间生灵被火焰焚烧后,生前所有的污德就会化为灰烬留存下来,那是人类看不到的灰烬,死神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看到,伯爵现在也一样,您还需要好好练习控制这种能力才是。伯爵和执事君之间因纯洁的忠诚获得永契,然而这世间却还是污浊的,它不会回到上古时代,各色生灵依旧带着种种恶意生存其中,贪婪、懦弱、自私,满口谎言。污德燃成的灰烬不会消失,会永远以灰烬的形式,飘散在世间的各个角落。刚刚往生之火的大规模燃覆,不知又带走了多少生灵,这些随风飘荡的,就是他们的污德留下的灰烬。”   “纯白的世界,也许从未存在。”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夏尔如今听到葬仪社的话,也只觉得这些都是那么平常。   葬仪社却上来拍拍他,“无需沮丧,毕竟伯爵您还是纯白的,并且已经凭借这纯白,获得了永恒的幸福,您重新开启了永契,这世界就多了一丝回到上古纯净的希望。”   看到夏尔若有所思,葬仪社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么深沉的话题,他转个了身:   “说到这儿,我倒是想起来,您现在拥有了永契,和执事君之间只要靠灵魂感知对方就可以了。您眼中的那个契印,现在是真的没用了,让那只恶魔给你去掉吧,你以后就可以把这碍眼的东西摘下来了。”   葬仪社指指夏尔的眼罩,又看看塞巴斯。   一直未开口的塞巴斯闻言,点了点头快步走上来,“是呢,少爷,现在那只是个寻常的印记了,用普通的魔法就可以消除,我来帮您去掉,您就可以摘下……”   “不要。”夏尔突然慌忙躲过塞巴斯要覆上他右眼的手跑到一边去,“我不要去掉。”   “为什么?”塞巴斯看着如临大敌般躲开的少年有些疑惑。   “因为……”夏尔定住脚步用深沉沧桑的语调叹息,“Under Taker不是说了,我从今以后就可以和死神一样,看见世间生灵污德化成的灰烬,我只留一只眼睛去看这丑恶的世界就足够了,不想再玷污另一边的眼睛了。”   这一番话,让周遭的人也跟着陷入沉寂,塞巴斯正想怎样抚慰少年黯然的心绪,却忽然听到夏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从认识你的那天起,这只带着契印眼睛就只会在你面前睁开,三年来,它只看到过你,也只有你的影子才能映在其中。今后的日子里,我亦要如此,除了你,我不想它之中再有任何其他的倒影……   “少爷……”塞巴斯被小主人突如其来的坦诚相告震惊不已,他一向伶俐的口齿都开始磕绊,“被您如此厚爱……实在是……我的荣幸。”   “诶????塞巴斯,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在红发死神诧异的同时,夏尔更是惊异地扭过头去,好似塞巴斯说了什么特别不正常的话。   “你……?”   看大少年惊异又紧张的目光,塞巴斯这才意识到,刚刚在他听到夏尔的这番话时,小主人的嘴并没有动,那就是说,他听到的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少年脱口而出的问话更加映正了塞巴斯的猜测,他刚刚听到的那句,并不是夏尔说出来的话,而是他心里想的话,这到底是,怎么……   “哎呦~今天有趣的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小生真希望每天都能如此啊嘿嘿嘿。”葬仪社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蹭过来,这次他围着塞巴斯转了好几圈,上下打量了恶魔一番,最后把视线的方向停在恶魔领口的位置,然后伸出手指敲敲他长袍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原来伯爵送给执事君的东西,执事君都有好好保留哦~嘿嘿嘿,没想到,这个东西的传说,也不再是传说喽~”   “这是……”夏尔抬头,看到塞巴斯衣服最上面的那枚银色扣子,乍眼望去和其他几颗很像,仔细看却有微妙的区别,银丝弯折回旋,构成了一个很像蔷薇花朵的图案,在花心之处还镶有一小颗一枚暗红色的钻石。这不就是……夏尔想起来了,那是他们在地狱遇到葬仪社的那次,被葬仪社当做废物送给他的所谓的“上古珍物”,夏尔当时也觉得它无用,又恰好发现它和塞巴斯的衣扣很像,就随手丢给了他,却不想他真的用它取代了衣襟上的扣子,还把它钉在离胸口最近的位置。   少年回忆起葬仪社当时关于这枚叫做“灵犀”的扣子的解释——为心有灵犀的伴侣所用,魂归于一,方为灵犀。如此二人,持物者可聆听到对方的内心之音。   “伯爵想起来了么?”看着夏尔转动的眼珠,葬仪社早有答案,“所谓的魂归于一,原来就是结成永契才会实现的灵魂与共呢。嘿嘿嘿,伯爵有没有后悔啊,当时把这个给了您的执事君,如今受苦的就是你喽!”   “这……”夏尔这才完全反应过来,比起羞赧他现在更多的是觉得心焦,只觉得大事不妙,这要是以后自己想什么都被那个恶魔知道了,还不被他嘲笑死。   扭着身子不想去看旁边的塞巴斯,心里又万分纠结的夏尔低着头,想用余光撇一撇那只恶魔现在是在怎么洋洋得意的笑。   结果等夏尔别别扭扭地抬起眼时,映入他眼中的,却完全是他想象之外的画面,只见塞巴斯用指尖掐了一下,就把那颗扣子从胸前扭了下来,随后他把它丢进葬仪社的掌心中:   “还给你,继续放在你的珍宝阁珍藏吧。我和少爷之间不需要这个。”   “唔?你确定?”葬仪社一副‘你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的样子。   “当然。”塞巴斯风轻云淡地笑了,“三年来,我忠心于少爷也并非因为知晓他的一切。即便对他一无所知,我也依旧愿意跟随他,所以我又何须盗听他的心意?我想少爷对我,也是同样的吧。”   夏尔没有回答,然而他盈满感动的眸子间,早已给出了最好的答案。   “既然如此,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葬仪社合上手心,把那枚扣子丢回自己的口袋里。   远处拂过一阵含着花草香气的微风,拂过每个人的面颊,让呆立半天的人们一个个都回过神来,威廉,格雷尔,缪卡,梅蒂斯,还有包括Snake 的马戏团全体成员,都沉浸在这个一时还无法消化的剧情里久久都没吭声了。   葬仪社看了看他们,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高帽:   “哎呀哎呀!小生突然想起来店里还有三个尸体等待小生去给化妆呢,怎么能让我的那些宝贝等急了呢~诶嘿嘿嘿~~小生就先失陪了。”说完随意挥挥手,就转过身去快步离去了。   看到葬仪社的突然之举,其余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都立刻心领神会,威廉一把从后面抓住格雷尔拖起来就走:“快跟我回去工作,耽误了这么久,我可不想加班。”   “哎哎哎哎哎~~知道了,可是人家,至少让人家和亲爱的塞巴斯钦说一声Bye~~~啊~~!!”余下的话音被威廉砸下的镰刀打断,还洋溢着满脸感动的格雷尔就这样被威廉拖走了。   缪卡兄妹则恭敬地向塞巴斯鞠躬,说了句地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也匆匆离开了。   这时只剩下马戏团的孩子们了,平时叽叽喳喳的他们这次都安静地围到夏尔身边,为首的Joker递上两张花团锦簇的纸卡;   “我们诺亚方舟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巡回演出了,第一站就是伦敦,我们要回去加紧练习了哦,Smile和Black,就算不来参演,也一定要来捧场哦。我们先回去啦,回头见~”   “我们又有新节目啦!”   “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你们一定要来哦!”   孩子们纷纷道别,夏尔一一回应着。   最后一直躲在后面的Snake也挤上前来,   “Smile,多谢你的帮忙让我恢复了自由,我打算继续跟着大家一起演出,你到时候一定要来。”   “诺斯诺里是这么说的。”   Snake肩头的青纹蛇飞速地抢在夏尔回答之间插了一句。   夏尔见状僵硬地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言,点点头道了句珍重。   然后,Joker就带着大家欢颜笑语地远去了。   微风拂过一望无际的花田,苍翠和鲜艳交织的花海像浪潮一样轻轻涌动,浸着馨香的浩渺天地之间,此时就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主仆二人。   少年仰着头,肆无忌惮地盯着塞巴斯的面容端详,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这只恶魔,因为恐惧,胆怯,羞赧或是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此刻,这些情绪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散,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仔细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少爷在想什么呢?”直直盯着自己,眼神又明显在走神的表情令恶魔想要拍拍小主人的脑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夏尔语气非常严肃。   “什么问题?”看着神色凝重的少年,塞巴斯也飞速在脑中搜索着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少年幽幽地开口:“如今我们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的契约关系了,那…你当时因为契约许下的诺言,还会和过去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塞巴斯脱口而出。   “什么?”夏尔一下子急了,发觉到失态,连忙努力佯装冷静,却还是免不了支支吾吾:“那……那现在……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嗯——”恶魔刻意拉了个长音,靠近夏尔蹲下身来,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少年墨绿色的碎发,脉脉的红眸中早已柔情似水:   “只要是您的愿望,天涯海角我都会追随,就算王座崩毁,皇冠腐朽,天堂沦陷,地狱坍塌,我也会永远陪在您的身边,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没有尽头。   说完,塞巴斯轻柔地拥起少年,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阳光挥洒直下,幽幽的香气四散环绕,苏尔曼花田上紧靠的两人,定格成为这午后最迷人的画卷。   良久以后,塞巴斯重新站起身来,身旁的少年眼中氤氲起淡淡的薄雾抬头问道:“现在,我们要去哪儿?”   恶魔熟练地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翻开看了一眼时间:   “少爷,晚餐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回家吧。”   “嗯。”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落日的余辉中踏上归途,在这无尽的灰烬永不散去的阴暗世间,唯有他们得以带着纯白的灵魂走向只有幸福存在的永恒。   这一次,没有尽头。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八月的末尾,我终于将这个故事写完,抬头时是乍晓的黎明,恍然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这个故事断断续续地写了10个月之久,有些时候写的很快,又些时候会因为琐事忙碌忽然中断,走走停停,也曾面临过被坑掉,但是还好,它如今终于以它应有的样子结束了。   第一次看黑执事是08年,那时并不了解动漫,只是机缘巧合地打发时光看了朋友随口推荐的作品,结果一口气看掉一季的全部,从此那个墨绿发色少年的影子便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没错,在那个若定要一分高下,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为万能执事山呼海啸的时代,令我更在意的,却是那个连笑容都充满苍凉的少年。   ED那首lacrimosa至今为止都会躺在我的每一个播放器里,当时ED的画面只是两幅画,塞巴斯撑着一叶扁舟,船上躺着的是被白色花朵簇拥的再也不会醒来的夏尔。当时我的心中不知为何浮现了一句话: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替你送行,为你安葬。   然后不知为何,我就被自己想到的这些虐得失眠了两三个晚上。   当时的我,只觉得这二人的关系太令人悲伤,明明都是孤独的存在,却依旧要在近在咫尺的日日相对中,为了各自的尊严和坚持走向注定苍凉的结局。   后来我就长大了,经过了七年,我虽没有过多的想起它,但也绝对没有忘记。14年马戏团篇的播出,令旧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一次我不仅仅难着性子追着每周的更新,还去补了所有的漫画,漫画中的情节为我带来对人物更完整的认识,这一次,我才忽然发现,我再也没有办法去等待枢梁老师慢慢给出结局了,因为每多等待一天,就会让我觉得少爷多在苦难中生存了一天。   这些年,关于黑执事的同人也看过无数,有甜有虐,也会或多或少地获得一些情绪上的抚慰,然而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让我觉得完全接受结局,于是某一天,我才决定自己动笔,亲自来做完这件事。   与其说是要给旁人讲一个故事,倒不如说我从始到终,都只是想给出一个令自己解脱的答案。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个我终于给了少爷一个永恒的幸福结局的日子。   曾听过一句话,用于形容两个人相伴之久,说是从天光乍晓,走到暮雪白头。当时觉得很是感动,可是当我起初把这样的设定放在少爷身上时,我忽然发觉,这比我所希望少爷能得到的幸福,还差得太远,太远。   毕竟从天光乍晓,到暮雪白头,充其量就是一生一世,而若是用这样短暂的幸福去给少爷受过的苦楚作为补偿,实在是显得太过单薄。所以后来,我决定给出一个永恒,这样才能令自己心安。   这个被我称之为:死生契阔,永无白头。   如今,这个可以死生契阔,永无白头的故事,终于被我讲到了尽头。我感觉总算给了自己一个满意的交代,那些悬空已久的心绪,才终于尘埃落定。   感谢一路追文的小伙伴,我知道在这个“你懂的”的年代,能把这么漫长还通篇清水的文跟下来的你们,一定是可以和我有相同的理解——   那就是,塞巴斯和夏尔之间的感情,从来都只是“爱”,而绝非“爱情”。这是我一直坚持的,也是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2015.08.31 03:32   枭枭戏言 作者有话要说:  《无尽之烬》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我会把它改成完结状态,至于番外,应该会在我有很好的想法时写上几篇,至于是什么时候,我暂时也说不清楚。   我要说的,大概就这些了。   最后枭枭用塞巴斯的方式和大家鞠躬,感谢追文的你们一路的期盼和陪伴,有你们陪伴的这些日子,我很幸福,真的。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